一个星期后。
南部的公演深受好评,获得热烈回响。
拓先一步回到台北,要宣布一个重大的消息。
他一进办公室,就按了分机找姚倩。
几分钟后,她走进门,拓立刻将印好资料交给她。
「这是……」姚倩翻开第一页,脸色骤变。
拓没察觉,仍一脸欣喜的宣布:「这是明年森舞团创团十年的大剧——魔偶之舞。这些大纲你先发下去,第一幕的剧本我会在明天交给你。」
「总监,上头写的女主角是……苗映嘉?」姚倩把大纲摊在他面前问。
「没错。我这出舞剧是为她而写,当然由她担任女主角。值得这么大惊小敝吗?」
「总监,你不能因为私心而做出不公平的事啊!」
「不公平?」拓对她的语气、姿态都颇感不悦。
「谁都知道你跟苗映嘉的关系,这么做……实在太明显了。」
「你认为我根本是……」
「不是我认为,根本就是!」姚倩失礼的打断他的话,「你扪心自问,这决定对舞团公平、对舞者公平吗?」
「选角只看适不适合,不是看谁跳得久、谁资深。舞台是世界上最残酷的地方,没有上过舞台的人不会懂的。」
「你的意思是……无论遭到多大的反对,你都不会改变决定?」
「谁有资格反对我?你、那些老师,还是……」拓收起斥责的口气,改以就事论事的理性语调说:「舞团能走到今天凭的不是运气,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我绝不会改变决定。」
姚倩深噗一口气,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我现在就把这发下去。」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很快的,这决定在舞团传开。
石菱一听到消息,立刻气急败坏的跑到拓的办公室想当面问问,谁知拓已经离开。
石菱无心练舞,请了假,坐计程车直奔拓的住处,却扑了空。她站在门外等了几小时,好不容易盼到拓回来,看到的却是两个人的身影。
「苗映嘉?你来这理干什么?」她边说边冲上前,用力推了她一把。
她正举手想打人,还好拓反应快,先一步挡了下来。
「石菱,你来干什么?」
「你还问我?」石菱指著映嘉,目光凶狠的瞪著,「她……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映嘉是……」
「拓,你们聊,我先到楼下买个东西。」
映嘉走到电梯口,随即消失。
拓沉著脸,不发一语的拿著钥匙开门。一进屋,石菱便睁大眼楮在屋内寻找映嘉存在的痕迹。
「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出来很危险。」他扔下钥匙,在沙发坐了下来。
「既然这么晚了,苗映嘉为什么还不回去?」
「这是我跟映嘉的事,不需要对你解释。」
石菱直瞪著桌面,没应声。
拓心想,这样屡屡造成冲突也不是办法,于是他决定跟她说清楚。
「不过,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映嘉就要搬过来跟我一起住了。」
石菱呆愣了一会儿,突然冷笑起来,「原来……这才是答案。」
「什么答案?」拓疑惑的看著她。
「原来她就是用自己的身体取悦你,才能当上女主角。」
「石菱,你太过分了!」拓气愤的驳斥她。
「我说两句就过分了?你被她迷得晕头转向,做出这么多傻事都不知道,那种人……有什么资格当女主角?而且还要我跳配角来衬托她?」
「她不但有资格常森舞团新舞剧的女主角,她更是我淳于拓今生唯一的女主角,所以我不许你再污蔑她。」拓警告的说。
「污蔑?我哪有污蔑她!她根本就是妓女……啊!」
拓手一挥,一巴掌重重的打在石菱脸上。她承受不住的应声倒在沙发上。
「你打我?为了她……你打我?」
拓没有道歉,更没有内疚的扶起她,反而不客气的下逐客令说: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单独上我这来,不方便。」
「什……么?」石菱又羞又气,满脸是泪的起身。
她摇摇晃晃走到门前,突然停下脚步说:「拓,你记著,这一巴掌我会从苗映嘉身上讨回来的:」
「你说什么?」
拓转身,大门刚好砰的一声关上。
饼了好一会儿,电铃响了。拓看是映嘉,立刻开了门。
「怎么啦?你们吵架了?」映嘉见他脸色铁青,已经猜到大半了。
「我打了她。」
「你怎么……唉。」
看映嘉忧虑的神情,拓反而如释重负的笑了出来。
「其实我早该这么做,这样……就不会有这么多风言风语了。」
「她不说,别人也会说,难道以后一听别人说我,就动手打人吗?」
「当然不是。」他拉她坐在自己身旁。
「拓,我知道你怕我受委屈,但这样冲突的场面,我也厌烦了。」
拓听出她话中的暗示,于是挺起身子,认真看著她。
「我决定暂时不跟你一起住。」
「你不必为了石菱……」
「不只是她,你、我,还有我们的未来,我都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拓没有说话。安静并不代表没有感觉。心里掠过许多挽留的理由,但没一个说的出口。
「拓……你生气了?」
「当然。当我在为未来努力时,你却退缩了。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我不是退缩,我只是……」映嘉实在说不出自己离去的决定。
「只是什么?」
拓发现她一脸为难,回想映嘉一路走来所受的委屈,心底涌起一股心疼。他把她揽进怀里说:「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
「拓……」
「我知道你这么做只是想让谣言平息,让情势不要这么紧张,对吧?」
「嗯。」映嘉点点头。
「我懂……」拓将她抱得更紧,以显示自己的歉意。
他吻她,充满占有的舌尖表明他的不舍。
映嘉也热情的回应著,因为,离别的日子就要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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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偶之舞的排演即将在明天展开。
傍晚,刚结束一天的练习,湄姨突然出现在拓的办公室门口。
「湄姨,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都是自己人,别招呼我了。」
但拓还是为湄姨泡了一壶顶级的苏格兰红茶。
拓一在对面的沙发坐下,湄姨就问:
「我听说,你独排众议,坚持要映嘉担任这次舞剧的主角,是吗?」
「因为这出剧是为她而写,没人比她更适合那个角色。」
「拓,我一直以为你很理智,懂得拿捏公私之间的分寸,怎么这一次你也掉进情感的泥沼当中呢?」
「湄姨,我没有。我承认我爱映嘉,但我绝不会拿舞团的名声当儿戏。这出酝酿多年的舞剧,是因为映嘉才能完成,对我们意义重大。」
「这缘由是你说的,外人不会相信,他们只看到你的私心。」
「我知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一定要让舞剧成功。」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就为成全她一个人,值得吗?」
「湄姨,事情没那么严重。」
「我听石菱说,因为你几次袒护映嘉,团里已经有了不满的声音,甚至……有不少人想离开。」
「要走就让他们走,我不相信森舞团少几个人就会垮。」拓一向不受威胁,这样的逼迫只会使他坚定立场。
「几个人当然不会,但要是走的都是资深的舞者,森舞团就算不垮,也会元气大伤,你要好好想想。」
「湄姨,这事我已经想得很清楚,若真像你所说,那些人坚决求去,我还有英国皇家舞蹈团做后盾,绝不会有问题的。」
听完拓的一番说辞,湄姨也无话可说。
「好吧,既然你都已经想清楚,我就不再问了。」
湄姨微笑的拍拍他。又聊了一会儿,便借故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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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八点一到,团员们已经在教室捏集合准备点名。
半个小时过去,却始终没见到映嘉的身影。
「怎么?还是联络不上?」
拓正在打电话,姚倩走过来问著。
「我怕出事。我还是到她家去一趟好了。」
「你走了,这怎么办?」
「这种小事还要问我?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拓大声的丢下这句话,留下一脸尴尬的姚倩和一教室不知所措的人。
离开舞团的拓,飞车急驶到映嘉的住处,但她不在。
当拓正想著该到哪去找,这时房东刚好从电梯走出来。
「咦,你不是苗小姐的男朋友?你好你好……」她亲切的打完招呼,接著问:「苗小姐在吗?」
「她……不在。你找她有什么事?」
「喔,她前天打电话给我,说要解约,所以我把合约带来当面跟她谈谈。既然她不在……那我晚点再来。」
「解约?」
「是啊,她说舞团要她到团外受训,少说也要去三年,所以得把房子退掉。说起来……我还真有点不舍呢。」房东太太边笑边按下电梯钮,「好啦,我不耽误你,晚点我再跟她联络。」
拓虽然和颜悦色的回应著,但怒火已经在他的眼眸中燃烧。
柄外受训?
映嘉怎么会无故编这样的谎言?
而且搬家为何要瞒著他呢?
边走边想著,在坐进车里的一刹那,拓才恍然大悟映嘉不是在说谎。
拓不再往下想,所有的迷团等他到医院见了君迈,自然就会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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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真是心有灵犀,我正在想你何时才会来看我,你就出现了。」
已经可以下床走动的君迈,一见拓进门,立刻起身迎上前。
「映嘉呢?」拓语气虽然沉稳,但愤怒的情绪清楚写在脸上。
君迈笑笑,略带嘲讽的应:「她是你的人,怎么跟我要呢?」
「你躺在医院,手脚倒没闲著,忘了我警告过你离映嘉远点,你……」
「喂……等等,你说什么我一句也德不懂,就算要兴师问罪,也该让我知道做错什么吧?」
拓对他的逃避忍无可忍,一把抓起他的衣领,挑明了说:
「你会不知道?唐君迈,我认识你不是一天两天,你那些伎俩唬得了别人,唬不了我!要不是你对映嘉做了什么,她会失踪?」
「映嘉不是花草树木,我想移到哪就能移到哪,她是什么性格你应该比我清楚,要动她,还得她自己愿意才行啊!」
君迈看著他,嘴角难掩胜利的笑意。
「她是被你的谎话骗了。」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今天这局面是两厢情愿,我没有勉强她。」君迈故意用劝进的口气说:「拓,你怎不想想,她为什么要离开你、离开森舞团?」
「她没有理由离开!」拓虽然这么说,却松开手,失神的坐在病床旁。
「我看是你从不去了解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君迈拉拉被扯歪的衣服,坐在他身旁。
「你能给的,我一样也没少给;你不能给的,我都加倍给她,这还不够?」拓不解的说。
「显然这中间出了一点认知上的距离。」拓听了立刻转头瞪他,君迈赶紧摇手说:「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让你知道,她其实只想跳舞罢了。」
「废话!这一点我比你还清楚。」拓怒斥。
「既然你认为是废话,那我也无话可说了。」君迈收起笑,认真的说:「总之映嘉离开已成定局,我下星期一出院就会跟你谈谈解的的事。」
「没见到映嘉前,我不会跟你谈任何事!」
「拓,故意刁难对彼此都没好处,而且只会伤害映嘉。」
「她是我的女人,无论她有什么难处我都会自己照顾,不需要你操心!」拓站起来,睥睨坐在床上的君迈说:「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映嘉是我的,谁也别想从我身边把她带走!」
君迈嘴角露出不屑的微笑,拓瞪著他问:「听清楚了吗?」
好汉不吃眼前亏,君迈只有点头。
拓一刻也不想待在这令他厌恶的地方,于是松开手,什么都没说的走出了病房。
君迈目送他的背影,在门关上的同时,喃喃自语著:
「淳于拓,我就要看看,一个连自己爱的女人都保不住的男人,有什么资格跟我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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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
君迈的病房门口出现了一个意外的访客。
「石菱?快进来坐!」
她捧著鲜花缓缓走来,美丽的脸庞被憔悴笼罩,神情沮丧极了。
「现在才来看你,真抱歉。」
「别这么说,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君迈主动又问:「对了,最近舞团怎么样?」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明知故问?」石菱反问。
君迈笑笑,「我只是想知道拓是用什么说辞来解释映嘉离开的事实。」
「映嘉离开?这是什么意思?拓说……她只是生病,请假一个星期,没说她要走啊!」
「他当然不会说。」君迈胸有成竹的笑笑。
石菱当然不会放弃追问的机会。
对于自己的计划,君迈仍是谨慎行事,他透露的只有映嘉要到纽约学舞,三年之内不会回来,其他的并没多说。
「既然人都跑了,拓干嘛还要我们跳那出舞剧啊?」石菱气愤不平的说。
「映嘉走不走跟新舞剧有什么关系?反正还有你这个女主角在啊!」
「哼!这出舞剧是拓为映嘉写的,除了她,没人有资格跳。」
「是什么舞剧让拓这么重视?」
「我不清楚,我只拿到第一幕的剧本,而且还是配角的。」石菱一说到这,面部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
君迈突然沉默,陷入短暂的深思。
饼了一会儿,他才左手轻抚下巴,靠向石菱低声说:
「现在映嘉走了,这出舞剧既然跳不下去,干脆你去拿来给我看看。」
「拿来看看是什么意思?你是要我去偷?」
「干嘛说这么难听?反正映嘉不在,这剧本留著也没用,何不……」
「你别想,我不会做这种事,万一拓知道了,他绝不会原谅我的。」
「万一他不知道呢?」君迈试著对她晓以大义,「既然映嘉走了,她把拓为她写的剧本带走也不过分。一下子把所有的阻碍都去除,森舞团女主角的位子谁能跟你抢呢?」
「可是……」
「放心,我都计划好了,映嘉到了美国绝不会有机会跟拓联络,这件事除了你我,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石菱望著他,原本坚定的神情渐渐妥协了。
临走前,她虽然没答应,但脸上的笑已经默许了君迈的提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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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嘉失踪两个星期了。
这些日子,拓变得更沉默寡言,舞团的事几乎都放手给下面的人去做,他仍旧不放弃的找寻著映嘉。
在舞团时,他还能强打起精神应付。但是一回到家,疲累就像滚滚洪流无情的将他淹没了。
他躺在沙发上小憩,突然被电铃声惊醒,他当下只想到是映嘉,于是急忙冲过去开门。
「你来干什么?」一开门看见石菱,拓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打电话你不接,我只好这来看看。你开门让我进去嘛!」
拓才开门,石菱就热情的拥上来问:「你的脸色好差,没事吧?」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来很危险的。」拓闪开她伸过来的手,快步走进厨房。
「人家担心你嘛!」
「我都几岁了,不需要人照顾。」
拓把壶里最后一点咖啡倒进杯里,走回客厅。
石菱往他身边一坐,亲昵的倚著。
「不管几崴,男人永远需要女人照顾。」
拓实在懒得闪躲,就由她去了。
「我知道……你最近一直为舞剧还有映嘉的事烦恼,对吧?」
见拓没吭声,石菱继续说:
「舞团里的人都在问映嘉怎么了?我还听人说……她好像准备跟别的舞团签约,是真的吗?」
「你从哪听来的?」
石菱心虚的不应声。没想到拓反而承认了。
「我想过了,过两天我会宣布这出舞剧暂停排练。」
「现在喊停那公演怎么办?这可是森舞团十年团庆的大日子耶!」
「这你不用撸心,我手边还有两个剧本,随时都可以派上用场,只是……」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拓的心里比谁都清楚,没有一个剧本比得上他呕心沥血创作的魔偶之舞。
石菱一听,立刻开心的建议说:「不然……你再重新写个新的,为我。」
「你说什么?」
拓一把推开她,因为用力过猛,热咖啡还喷溅到她身上。
「好烫!」
「Sorry。」拓赶紧抽了几张面纸帮她擦拭。
石菱握住他的手说:「我知道你一时忘不了苗映嘉,无所谓,我可以等,我会让你很快忘了她……」
说著,她便开始宽衣解带,拓警觉的立刻起身退了两步,制止她说:
「石菱,你干什么!」
「从我懂事起,我就认定你是我的男人,我的身体、我的心都是你的,而且……绝不会背叛你。」
她脱下外衣,将丰满匀称的身体骄傲的展示在他面前。
「我不会要你的。就算我跟映嘉分开,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我不爱你啊,石菱。」拓坦白说。
「可是……」
「为何我怎么说你就是不明白?对我而言,你跟姚倩一样,只是工作的伙伴而已,不会再有其他的。」
拓不想自己再陷入泥沼中,于是快步走到玄关抓起车钥匙,丢下话说:
「晚了,我送你回去。把衣服穿好下来,我在停车场等你。」
说完,拓砰的一声关上门。
石菱红著脸,又羞又愤的将衣服慢慢穿上。
这时,她瞥见拓办在桌上的剧本初稿。
翻了翻,脑中想起君迈的建议。于是,她立刻走到书房的电脑前,把魔偶之舞所有的原稿资料,存进磁碟里。
在等待时,她将自己好好整理了一番。
当她将备份好的磁碟放进皮包,离开拓的住处时,脸上终于泛起睽违已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