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不过钟大少爷的脸色仍是不好看。旁敲侧击之下陆巡了解到他们父子俩仍在冷战期间。这大约是四年来他们最别扭的一次。就算朱槿之事已经消停,但随著此事而泛起来的长久积下的心结却不是那么容易了结的。
陆巡当然无计可施。
自己的路终是要自己走的,何况他本不是舍己为人的人。
只是钟启越矛盾的心情有时让陆巡颇为无奈:他真像个孩子。其实他俩都心知肚明,其实钟启越并没那么恨父亲,只是他自己一直从来不承认这一点而已。要是陆巡不小心提到钟扬,钟启越会连他一道迁怒进去,情绪反复无常。好在陆巡本在事外,倒与他无多大干系。
所以那天晚上钟启越告诉他要回家陪老娘吃饭后,陆巡随时准备著等候一尊狂暴的神佛杀进他小小的公寓。果不其然,钟启越离开才三小时又二十五分钟,陆巡的小门就被撞开,钟大少爷一路污言秽语地冲进来,直接踹坏了房里小小的案几。
陆巡保持平常心,继续看著手上的无聊小说,当然钟启越不可能让他清静,大少爷他直接冲过来,拽住陆巡手里的书,用力之大几乎把它撕成两半。可怜差点没粉身碎骨的书直接到客厅西南某角去凉快后,钟启越用力踢了一下陆巡挂在沙发外的腿,异常粗鲁说道:「那老家伙是不是有病!」
陆巡叹了口气,把他拉进怀里,钟家大少别扭地挣了挣,不过很快安静了,只是使劲地捶著沙发,最后吐出一句:「他怎么不早点死掉!」
陆巡无言。
很久之后才对他说:「他要真死了你一定会后悔的。」这句话招来了一拳。这小子越来越不知道轻重了,而陆巡的抗击打能力也直线上升。
后来陆巡挑了片CD来放,那会儿钟启越已经坐在沙发上打开了一罐子啤酒,不过没喝,只是看著那些泡泡升腾起来。
音响响起的时候,里面是一首非常非常简单的歌曲。
Ifyoulike-a-me如果你喜欢我
LikeIlike-a-you像我喜欢你一样
Andwelike-a-boththesame我们都一样喜欢对方
Ilike-asay我就要说
Thisveryday就在今天说
Ilike-a-changeyourname我要改掉你的名字
causeIlove-a-you因为我爱上你了
andlove-a-youtrue真的爱上你了
andifyou-alove-a-me而如果你也爱我
0neliveastwo一个人过得像两个人
Twoliveas0ne两个人过得像一个人
Underthemangotree就在芒果树下。
(附注:歌曲名《Yourname》出自Tricky于2001年推出的《吹回》专辑。歌手为mbersunshower。歌曲地址:http://www.martylloyd.com/artist_t/tricky_lyrics/your_name_lyrics.html)
那些听起来在舌头尖上轻轻缠绕的音近似透明,一个一个连音听起来像个孩子唱得口齿不清,简单而憧憬,那些甜甜的气氛围绕上来。等到歌放完的时候,钟启越抬头:「儿歌?」
「不是,情歌。」陆巡坐回到他身边的沙发上,把那罐啤酒喝了大半。钟启越慢慢靠向沙发那侧,就像是一只大狗蜷进自己的草窝,然后轻轻唱著:「Oneliveastwo,twoliveone,under,themangotree.」陆巡把头靠到他盘起的膝盖上,钟启越随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陆巡却甩掉了他的手:「把头发都揉进我眼楮里了。」
钟启越「哦」了一声,缩回了手,忽然问他:「陆巡?」
「嗯?」
"明明你脾气跟我一样那么糟……怎么这段时间对我那么好?」
陆巡有些不自在:「不好么?或者你想找打?」
钟启越笑了,伸出胳臂一把勒住他脖子:「或者你真有那么喜欢我?」
「滚。」陆巡送他一个字,然后直起身来关掉音响。钟启越的话让他有点烦躁。的确,自己对他是不错,前所未有的不错,不过……总觉得一切如此的不真实。
钟启越把啤酒都送进肚子后站起身来,还是有点无精打采的样子:「我先睡了。」
陆巡一边应著,一边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想到一个很无稽的问题:要是哪天不能在一起了,自己会怎么样?
甩了甩头,他把这个奇怪的问题放飞走。
接下去是陆巡的家庭日,晚上喝茶时,他家老爹忽然说道:「听说你最近收心了不少?那些狐朋狗友也少来往了。」陆巡的心跳慢了一拍,只能含糊应著:事实是,他最近比较喜欢跟钟启越滚在床上。
陆家老爹并不明白这点,只是赞许地点了点头:「你总算有点成年人的样子了。」陆家老娘在一边同时微笑。
陆巡含糊地低下头喝茶,一阵心虚:要是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干什么,一定会疯掉的……
他的母亲接下去说道:「对了,你也大了,也该有些正经的朋友了,要是看中哪家的闺秀,也该定定性谈个恋爱了。人家说成家立业,成了家方能立业,你不喜欢你父亲的事业,我们也不逼你,不过总也不能这么晃荡吧。」
陆巡尴尬一笑:「再说吧。」
一个重要的问题浮到他的面前,早些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他跟钟启越……该怎么办?
那天晚上陆巡照例与钟启越一起度过,钟家大少正好看到某个电视台正在放春天的H市有名的桃花,忽然一把抓住陆巡:「喂,什么时候一起去看桃花吧。」他的眼楮亮晶晶的,陆巡突然发现这人骨子里还真是个孩子,看著电视里那些灿烂的桃花和往来的人流,他含糊说道:「好啊。」
钟启越得到了令他满意的答案,心满意足地转过去继续看。电视机的冷冷光辉剪出他的背影,陆巡模了模他的头发,换来他转过头很高兴的笑容。
陆巡很惶恐,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真爱这个人,不过……怎么办?
以前再玩再闹,对象都与面前的这个人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他该拿钟启越怎么办?
那天钟启越睡得较早,陆巡在阳台上抽烟。这是他们两个在一起之后他抽的第一根烟。Free的烟味很淡,陆巡居然被呛了一下,真是丢脸。捂嘴他看了看身后,床上那个人翻了个身后就没动静了。
十楼的风很烈,陆巡点了两次没著,好不容易点著后烟的红色光芒很快就燃烧著一路奔向尽头,陆巡只抽了一口后就瞪著那点火星发呆。烟蒂很快炙了他的手,一痛,陆巡手一松,香烟和打火机一起堕向一楼的地方,什么都看不到了,一片黑暗。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钟启越爬起来靠著他的背:「你在干嘛?烟瘾犯了?」
陆巡没声响,忽然就不想说话。
钟启越抵了抵他的腰侧:「怎么了?」
陆巡勉强回了句话:「是啊。你先去睡吧。」
钟启越抓过他之前扔在窗台上的香烟盒:「烟有那么好抽吗?」
陆巡真的不想讲话,故而依然一言不发。
钟启越停了半晌,估计有点生气了:「干嘛阴阳怪气。」
「没事,你先睡去吧。」陆巡有心理准备某人又开吵。
结果没有,陆巡可以感觉他抵著自己的身体有点僵硬,可是钟启越却没发火,只是闷闷说了声:「随你。」回到床上睡去了。躺上去的声音很大,他在生气。
陆巡转过身时,就看到他背对著自己僵硬地躺著。
忽然想到某一天有个原本应该是很骄傲的人对他说的话:「有时候真没办法,天底下总有个人你会不自觉地去包容。那是你的劫数。」
他是自己的劫数?或者自己才是他的劫数?
陆巡的心软了,自觉自己实在有些无聊,趿著拖鞋爬回床上,他轻轻拍拍对方的背:「怎么了?发脾气了?」
钟启越没吭声。
陆巡抱住了他。
钟启越开始没动,后来手指搭在陆巡的手背上,安抚似的模了模。
陆巡笑了。
*F*A*N*J*I*A*N*
时间平淡无奇地滑过。陆巡惊奇地发现原来和情人相处,性能力的高低居然并不是两人在一起唯一的事件。虽然大多数时候他们彼此容忍,不过即使如此,感觉也挺好。
那天看佛经一些译本,他看到传说中那个法力神通但丑陋又执拗的阿修罗,忽然觉得那个好战的脾气与身边人倒有些相似。陆巡笑著把那些故事说给钟启越听,再度换来他的拳头,果然屡试不爽。
临近过年,一切都忙碌起来。陆巡奉母命搬回家里去住。钟启越虽然并不乐意,不过也不得不遵照中国人的传统打道回府,只是每夜偷偷打电话告诉某人,他很想钉他老爸的草人。陆巡忍笑,只能劝他「忍字头上一把刀」。
家里早早贴上了春联,H市的冬天总是阴阴的好像天就要塌下来似的。自从陆家的老夫人有意无意地提醒儿子「你快要二十三岁喽」之后,陆巡发现家里的女宾多了不少,暗觉不妙。
每次某某伯父家的千金来访,也不知道他家两位大家长安了什么心,总要他大少爷牺牲色相来陪伴小姐们说话,虽然面目可喜不过言语乏味,即使如此父母脸上总是一脸笑容。陆巡瞅著情况不对,在第四位某某人的「妹妹」拜访之前先对父母做了一番夜谈。
开场是第三位方家世伯的千金离开后的晚上,陆巡趁那两位都还在的时候开宗明义:「这段时间怎么那么多人来啊。」
陆家老爹冲儿子打哈哈:「是啊。」
「干嘛?相亲啊?」可惜他儿子不赏脸直接打破他希望粉饰太平的心愿。
老头子冲旁边的妻子使了个眼色,由她接手,于是陆家的太上皇慈祥微笑:「你说什么呢,只不过是大家认识认识交个朋友,说什么相亲不相亲的。」
「妈,你们别把我当猴耍,我哪里看起来比较傻?或者你们觉得你们两个人的基因能生出被人骗了还数钱的种?」呆儿子的一番话让做娘的接下去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于是乎陆家名义上的大家长一正脸色:「就算让你相亲又怎么样?你也老大不小了。」
陆巡哀叫:「现代人三四十岁结婚不算晚,我哪里缺胳臂少腿了要你们这么操心?」
「你以为我们愿意操心啊?还不是你这小子不洁身自好!」陆家老爹居然发起脾气来,「你知不知道你玩得出了格,上回还有人在我边上嚼耳朵根子,说你跟钟启越的关系不寻常!」
陆巡愣住了,看著自家老爹赤红的脸。
太上皇立刻出面安抚:「好了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陆巡的脾气,怎么可能呢?拿这些有的没有的来说,也不怕孩子笑话。阿巡,你爸爸性子是急了点,不过全是为了你好,你也别生气。话说回来,阿巡你也得收收心了,这种谣言我们不信,可外人不知道怎么看你呢。以后真传得离谱了,你还怎么做人?」
陆巡低下头不说话了。
他又该怎么说?
当晚躺到床上时陆巡才想:到底是哪些人在嚼舌根?
*F*A*N*J*I*A*N*
一月二十八号是陆巡生日,钟启越提前一天就神神秘秘约了陆巡。陆巡本来不想出去,这段时间看来得先避风头。可是爱人兴奋的声音让他最终说不出那个「不」字。
陆巡到公寓的时候,钟启越早在了,打开门就看到他坐在沙发上冲自己笑,陆巡也不自觉地就笑了。好吧好吧,他承认看到某人后心情会变好。
钟启越朝他招了招手,感觉像是在唤小狈似的,「生日快乐。」
陆巡坐到他身边:「要求礼物。」
结果钟启越还真从旁边案几下拿出个盒子,金属装的,看起来晶亮晶亮,陆巡看了看包装:「打火机?」
「嗯,看看看看,喜不喜欢。」钟启越一脸兴奋的样子,好像收礼物的人是他似的。
「你不是一向不喜欢我抽烟的吗?」陆巡打开盒子时调侃他。
「要不要?不要你也可以扔掉。」钟启越一贯的跩样。
银色外壳的打火机,四四方方,非常轻巧以及十分质朴的外型,并不是很华贵的款式,不过很符合钟启越一向的眼光,陆巡握在手里抛了抛,朝他微笑:「我很喜欢。」
钟启越又笑了,笑起来眼楮微微眯著,非常满足的样子,然后非常理直气壮地伸著手:「过两个月我生日,你先给我看著点,我要很好的礼物。」
陆巡大笑:「你几岁啊钟少爷。」
「生日不管几岁都得过。」钟启越看著他的笑容,十分不谅解的样子。
「好吧好吧,收到了我的大少爷。」刚要抱住他的时候陆巡的手机响了,照例是「亲子音乐」。他叹了口气,「得走了先。」钟启越瞪著他,陆巡抱歉地揉揉他头发,找出手机接听。果然是急召回家的电话,陆巡随口应著,看著沙发上那个横眉竖眼的男子,深知善后工作只怕有些难了。
丙然,他刚把手机放下时,钟启越那些不中听的话就蹦了出来:「时间真是宝贵啊。」
「没办法,对不起。」陆巡捺下性子。说实在的,自己最近对他真是丧失尊严啊。
钟启越的脸还是阴得厉害,朝他挥了挥手:「滚吧滚吧,你服侍你的爸妈去吧。」
陆巡模了模鼻子,决定还是离开的好。
车子经过Fastlive时,陆巡忽然猛踩刹车。原因无他,他居然在人群中看到个熟悉的身影:朱槿!
她漂亮的脸没施脂粉,站在Fastlive的门口看似正在等车,陆巡连瞅了好几眼才真正确认真的是她。正在那时,她也看到了他,微笑著朝他挥了挥手,浑若没事的样子。
陆巡几乎没有迟疑,直接把车子开到了门口。
朱槿上了副驾驶座,陆巡又特地看了几眼,她看来平平静静,真的不像个……私奔的人。
朱槿微笑,眸光流转:「怎么?一脸见到鬼的样子。」
「哈哈,你是刚从外层空间回来吗?」
「不,我刚度假回来。」她打开手袋,为自己点了支烟,长发甩了甩,一些发丝甩到了陆巡的脸上,带著很柔和的香味。
「不是传说你卷了钟家的钱走了?」
「我也听说了,刚听说。」她像是在说什么笑话似的,可惜实在不怎么好笑。
「到底是怎么回事?朱槿,你也太不够朋友了,差点把我都拉下水。」
「我也听说了,钟家找你麻烦了?对不起啊陆少。」
「那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有什么好解释的。你认为我真的会贪钟扬那么点点一百万的钱?我哪里下手搞不到这点钱?钟扬想整我,招数未免也太烂了点吧。」朱槿的脸迷蒙在烟雾里。
「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刚说了,我度假回来,要说发生了什么事,我也很茫然。」
「你刚回来就有雅兴到Fastlive,看上去实在不像是很茫然的人。」
朱槿再度微笑。
陆巡大胆假设:「钟扬这次朝你发难,现在你又安安全全地回来……该不会是你又和哪个钟扬不能撕破脸的人看对眼了吧?」
朱槿的微笑苍白了一分。
「该不会是钟启楠吧?」
她的笑容不见了。
Bingo!
朱槿把烟熄了,朝他扬了扬头:「陆少果然聪明。」
「我只不过是喜欢瞎猜而已。不过……你为什么之前要度假?钟启楠上段时间也找你找得凶,甚至找上我了。」
她扬了扬眉,这次真的是茫然的表情:「是么?我不清楚,我回来后没跟他联络过。」
「发生了什么?钟启楠一脸搞不定你的样子。以朱槿你的脾气,你应该不会轻易得罪他吧。」
「你心里怎么想我很清楚,不管你信或者不信,我对钟启楠没兴趣。好吧,这次离开,一半是为了躲他,我嫌烦!只是不好意思连累了你陆巡,不过钟扬现在不来找我了,倒也好,省心。」朱槿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陆巡沉默了一下,本来不该继续再问下去,可是那些问题不知道怎么的就冲出了口:「朱槿,你原来不是这样的。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现在满不在乎的样子?」
朱槿也沉默了。
他原以为她不会说,毕竟城市人少交心,尤其是像她那样的人,但是……
她居然开了口:「没什么,只是突然之间,觉得自己所做的很没有意义。」
这次陆巡终于管住了自己的嘴,不问,不看她,但朱槿却继续往下说:「还记得我上次请你帮的忙吗?其实,说来很可笑。我的一个朋友在请你帮忙的那家公司里工作,正好是当事人的下属。他事业刚起步,不能因为这种小事毁掉。我头脑一热就请了你帮忙。结果后来事情不知道怎么捅穿了,我的这位朋友跑来质问我,说我有什么资格帮他……我忽然间觉得自己很荒谬,心情不好就去度假,就是这样子。」朱槿无意识地抱紧了她那个小小的手袋,眼光一直看向前方。说完后她就紧紧闭上了嘴,霓虹灯下,她的脸很苍白。
陆巡叹了口气:「你爱他?」
朱槿好像是被人踩中了尾巴的猫一样叫了起来:「谁说我爱他!那种白痴我怎么可能爱他?又没有钱又没有地位!即使一起长大也好,只是一个小小的业务员而已我怎么可能爱他!」
「但是,你就是爱他。」那一刻,陆巡忽然同情起这个历来被人认为是女王的女人。
朱槿的叫声止住了,她无力地垂下头,从陆巡的角度看去,她的长发遮住了脸。他看不清她是不是在哭。
大约过了五分钟,朱槿才抬起头来,那种歇斯底里已经收敛了,她苦笑著,眼波朦胧:「好吧……没准他真是我的劫数,没有办法,有些事你真的没有办法。」她指了指路边,「在这儿放下我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陆巡依言停了车,她下车的时候忽然敲了敲车窗,冲他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微笑:「陆巡!谢谢你!」
车子滑出很远,陆巡还看到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灯光底下,黑色的发遮住她的脸,他想她在哭。
夜风吹进来,迷茫了他的眼楮。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刚才朱槿的那些话,真像是另一个钟姓大少曾经对自己说的那些……当然,不是自己那位直线条的钟少。
大年夜那天父母去庙里拜神祈福,陆巡趁机偷偷跑去找钟启越,再不找他,陆巡怕那个疯子就会杀到自己家里来了。
疯子果然是疯子。天寒地冻的钟启越把他拉到城中广场去听什么新年钟声。在脚上新鞋被踩到如残花败柳之后,上帝终于看到了他的苦况,让那狗屁新年钟声敲响。陆巡听著那钟声,暗中赌咒发誓以后再也不做这种傻事,不过下一秒,那个傻瓜一把抓住了他,趁著周围人正在欢呼时吻住了他。
十秒钟后,陆巡觉得没准下次再来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那些欢呼的人群里,只有钟启越的笑脸映在他的眼中。陆巡抓住他的手,正如他抓住自己的,很紧很紧。看著升腾起的烟火,陆巡第一次以平静的心态看待这热闹。
钟启越的棕色的发在烟火里看起来很漂亮,陆巡拈了他的发轻轻吻著,钟启越抱了抱他,然后一把扯过了自己的头发,冲他做了个鬼脸,看起来真像个孩子。
那一年的新年,陆巡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不仅因为当时的快乐,还因为短暂的快乐之后,更快袭来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