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你成习 第八章

奇怪了!

拾疯子是吃了炸药是不是?

原本很好听的韦瓦第《四季》(电话保留音乐),突然被汪拾风的暴吼声取代:「舒意邗!」

声量之大差点儿震破他的耳膜,「你这混帐人在哪里?」

「呃!我现在在你们「齐氏投顾」大楼门口左边第二棵行道树下……」舒意邗据实回答。

「你给找站著不许动!十分钟!不!五分钟!我马上下去!听见没!」江拾风心情非常之激动。

「听见了……」舒意邗不明究里地回答。

喀嚓一声,电话马上挂断。

舒意邗百无聊赖地看著手表,喝!真的不到五分钟耶!

一身西装革履、威严稳重的拾疯子,像一节动力全开的火车头全速往他的方向冲过来。

「嗨!学长,好久不见!」舒意邗露出讨好的笑脸。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江拾风,一把揪住舒意邗的圆领衫领口,「嗨……嗨你个头啦!」

穿著皮鞋,号称身高一七五的江拾风比舒意邗还矮上近十公分,形成了一副「以小欺大」的滑稽局面。

「学长、学长,这里是大马路口,人来人往的……」舒意邗提醒道:「这样拉拉扯扯不太好看吧?」

「你……你这个混蛋!」江拾风自顾自地破口大骂。

转移阵地,把人高马大的舒意邗拎进自己的办公室后,江拾风继续开口炮轰道:「妈的!我实在没办法想像你们家是怎样养小孩的?居然把齐行磊养成了这种变态!」

舒意邗不太满意,「学长,你这么说已经涉及‘人身攻击’和‘诽谤上司’了,行磊弟弟是有点儿怪脾气,你顶多只能说他怪胎……」

话未说完,江拾风已经狠狠地K了他头顶一记,「怪胎?怪胎也是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造成的!你还真敢说!」

「喔!学长,会痛耶!」舒意邗好脾气地低声道。

「哼!会痛?」江拾风不以为然地回著,「那你应该看看齐行磊那副活死人的模样!他啊!大概连痛都没知觉了!」

舒意邗的眼光为之一黯。

「他……真得有那么糟糕吗?」

「糟糕?不!用糟糕这个形容词一点也不恰当,」江拾风疲惫的说:「用行尸走肉还比较适合。」

江拾风有满肚子的怨气,准备对舒意邗这个「罪魁祸首」一吐为快。

「虽然,我从以前就看你们两个人很奇怪!可是我怎么样也没想到你们居然这样变态!」

「行磊他到底怎么了?」舒意邗有些著急地问。

江拾风瞪了他一眼语带讽刺道,「你还会关心吗?一走七年,留下一个大麻烦让大家操心!」

「我这次回来就不打算再走。」舒意邗语气笃定。

「你知道你一走,害得他多惨吗?」江拾风打抱不平,「你知道他差点就活活饿挂了吗?」

舒意邗脸色微变:「不可能,‘齐园’里都是资深员工,我爸妈也不会坐视让他绝食而不采取行动。」

江拾风是聪明人,一下子就捉住了重点:「你会走,原因就是出在双亲身上吧?」

舒意邗默认。

原来如此……

「唉!」江拾风慨叹著,「我没有骗你,这件事情除了丹枫和我还有我哥以外,没有其他人知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来当他的助理?」

「丹枫是为了报恩来当他的秘书,说来好笑,当初他会‘买’下丹枫,也是因为跟你赌气——!奇怪了!我们两个人上辈子是欠了你们吗?」江拾风边发牢骚边诉苦。

「当他的特别助理根本就不是人干的职务!如果不是为了丹枫的话,我也不会自讨苦吃!」江拾风话说从头:「那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他娓娓说出齐行磊差点因为营养失调和脱水而饿死的惊人内幕。

决心斩断和「齐园」所有的牵系,齐行磊一个人搬进了「齐氏投顾」的顶楼居住,拒绝了所有人的接近。

就连担任他机要秘书的傅丹枫也只能在上班时间看见他。

「丹枫比较细心,她发现齐行磊越来越虚弱,旁敲侧击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等到有一天齐行磊晕倒在办公室内,吓坏了丹枫打电话向我求救。」

安静凝听的舒意邗不禁握紧了拳头。

「我们封锁了消息,拜托我二哥出诊,得到的诊断结果是:贫血、脱水。」江拾风话题一转地责备他:「你们到底是怎样教育齐行磊的?一个智商过人的天才却是生活的白痴!他居然连烧开水都不会!等到他打了葡萄糖点滴,意识恢复清醒了以后,我们才追根究柢问出,他每天所吃的、喝的,全部取决在丹枫‘喂’给他多少——」

「你是说……」舒意邗震惊抬头。

「没错!就是你想得那样!」江拾风吼道:「丹枫给他茶,他就喝茶;给他咖啡,他就喝咖啡;给他蛋糕,他就吃蛋糕,中午给他一个便当的话,他就是只吃一个便当!」

「秘书的工作时间是朝九晚五,也就是说,在他昏倒前三个月的时间内,丹枫下了班以后,齐行磊一直是过著半挨饿的日子!天啊!他甚至不会去7.11买泡面或外叫披萨什么的来吃!」一想到齐行磊饿得只剩一层皮包骨的惨状,江拾风就忍不住抓狂。

知道了内情,自责不已的丹枫哭红了双眼,坚持留下来照顾齐行磊。

如果不是孤僻的齐行磊严词拒绝,「护主心切」的丹枫大概早就打包行李搬去跟齐行磊同居了。

心爱的女友不仅担任机要秘书又更兼贴身保母,颇有危机意识的江拾风只好「弃法从商」,拿到了法律系硕士学位后,转来当齐行磊的特别行政助理。

不然,难保哪一天,丹枫会因怜生爱,决定照顾齐行磊一辈子。代志就大条罗!

「这些年,麻烦你和学姊了!」舒意邗难得正经地感谢。

「你!」江拾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既然如此,何必当初?舒意邗,我慎重地警告你,如果没有十二万分的觉悟与决心,你就不要招惹他,再来一次‘始乱终弃’的戏码,他一定会崩溃的!」

「我知道该怎么做的!」舒意邗语气轻松却坚定地说。

江拾风审视了他半晌,「那就好!」

「不过,在这之前呢,得请学长你帮个小忙……」舒意邗露出无害的微笑。

「什么事?」江拾风眼底出现警惕。

「帮我安排个工作吧!」舒意邗说。

翌日。

齐氏投顾。

一如往常,做完了一些公事简报以后,江拾风略带迟疑地开口;「总裁,……」

埋首文件后的齐行磊只是抬头望了他一眼,表示他有在听。

「有件事……得跟您报告一下……」他说:「就是有关于新录取的保全人员……您是不是要亲自面试一下?」

齐行磊表情冷淡地吐出简单几个字:「不必问我。」

「这个,新的保全人员,咳!您也认识的……」江拾风支吾其词。

齐行磊没有一丝好奇心,继续手上的工作。

「哗!青梅竹马的好朋友七年不见了,你就这么无情啊!」舒意邗豪爽磊落的大嗓门划破一室寂静。

站在桌前,离齐行磊最近的江拾风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身躯一僵的反应。

宛如机器人般规律工作的齐行磊居然产生了动摇?

乱了!齐行磊有丝茫然,抬起头来望向不该出现的人。

他的眼神彷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般毫无情感。

江拾风心中百感交集,暗暗地叹了口气。

「嗨!行磊弟弟,我回来了!」舒意邗语气轻松地说。

「江特助,请你解释一下。」齐行磊的口气波澜不兴:「他不会就是新的保全人员吧?」

「呃!舒意邗学弟他的确是通过了我们公司的招考程序……只差最后一关面试……」江拾风吞吞吐吐道。

如果是照正常管道的话,一个小小的保全录取与否是由人事部决定的,哪里需要惊动到他这个特别助理?

还不是因为舒意邗和齐行磊之间非比寻常的关系?

「很好!」齐行磊按下对讲机,「傅秘书,叫第九班保全上来。」

「行磊……」舒意邗改用软功:「这么久不见,你一点都不欢迎我啊?至少也说声嗨吧?」

齐行磊还是毫无反应,「江特助,请带他出去面试。」

「耶?」江拾风不解。

「出去!」齐行磊冰冷的语气多了一丝严厉。

心虚的江拾风望了舒意邗一眼,拚命使眼色。

被带出总裁办公室的舒意邗不以为意,看到一脸忧心仲仲的博丹枫还嘻皮笑脸哈拉几句:「嗨!学姊,辛苦你了。」

博丹枫可没有那么好的心情,微蹙双眉道:「怎么回事?总裁为什么叫保全上来?」

轻盈无声的几道人影迅速出现在宽敞的大厅中,六个身手矫捷、全副武装的彪形大汉巧妙地前后包围住舒意邗。

带头的班长客气有礼地问:「江特助好,请问总裁有事吩咐吗?」

六个人的警戒全放在陌生的舒意邗身上。

「这个……」江拾风苦笑:「应该没事吧?我也不清楚……」

呃!行磊该不会是要叫他们六个上来把舒意邗这家伙扔出去的吧?

暗丹枫桌上的对讲机再度响起,解答了大家的疑惑。

「傅秘书,」行磊的声一首透过机器显得平板单调:「新的保全人员录取面试,由第九班负责,打赢了就录取。」

「虾米?」舒意邗惊讶不已。

「跟他打?」脸色冷凝的班长有丝不悦:「我们有六个人,胜之不武。」

足以对付国际恐怖份子的佣兵部队要跟这个菜鸟对打?真是侮辱人!

「第九班每赢一场,全体加薪百分之十。」齐行磊冷冷抛出诱饵。

「哇!行磊弟弟真是看得起我耶!「舒意邗低低地吹了个口哨。

他笑眯眯地对著天花板角落的隐藏式摄影机挥挥手,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

不知死活的举动让六个身手不凡的保全人员心生不快。

加薪的诱惑还有舒意邗的挑衅,让他们跃跃欲试,就算是动动筋骨吧。

「在这里吗?」班长问。

「我没差。」舒意邗耸耸肩。

当然没差!因为你等一下就要被抬出去了!保全之一不怀好意地对身旁的伙伴耳语道。

极为小声的音量还是飘进了舒意邗耳中。

他绽出了阳光般灿烂的笑脸:「请问各位大哥,是要一个一个来呢?还是要一起上?」

「舒意邗……」江拾风真得被他的狂妄打败了。

要知道,这六个人可是保全业里的菁英耶,并不是他以前当学生时代能以一挡十的小混混。

不过,行磊也够狠了吧!不想见他直接拒绝就好了嘛!干嘛用面试为籍口,难不成是要趁机教训舒意邗一顿,以此泄恨?

算了!他们两个人的私事,由他们小俩口自行去解决!不管了!

四十分钟后。

江拾风惊讶地发现,也许他太过于低估行磊和意邗两人之间青梅竹马的默契,——舒意邗真得「不负所望」摆平了六个轮番上阵的保全人员。

惊心动魄的对打场面让人大开眼界,彷佛看了一场精采的武打电影,六个保全人员的俐落身手、搏击技术已经是令人叹为观止,可是舒意邗的招式更令人傻眼,怪异而且鬼魅,就像一只无声无息的丛林花豹,迅速敏捷地咬住猎物喉咙,摔不及防地不让敌人有反击的机会。

只见六个大男人像斗败的公鸡似地,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

「学长……」舒意邗笑眯眯的伸出大拇指比了比紧闭的总裁办公室大门:「帮我问问看行磊弟弟,我什么时候可以来上班?」

***

他回来了?

齐行磊瞪著监视器萤幕,良久良久。

紧握在手中的钢笔,让他的掌心刺痛,可是他却浑然不觉。

一走七年,没有只字片语没有半通电话,现在他又像没事人一般出现。

一句「嗨!」就若无其事地再度闯进他平静的生活。

他怎么敢!齐行磊表情僵硬,身躯微微颤抖。

一种久违了、名之为「愤怒」的情绪,深沉而猛烈地在血液中炸了开来。

齐行磊深呼吸一口气,试著平息胸口因情绪激动而出现的轻微刺痛。

他打赢了六个保全,他不感到意外。

他凭什么大摇大摆地出现?

以为他一定会张开双臂,欢迎他倦鸟归巢?

就因为他笃定,齐行磊是温室里豢养的富家少爷,除了他再也没有朋友吗?

怒火窜延,让齐行磊冒汗的手心产生热度,握紧了双拳,他暗暗立誓。

他要让他后悔!

***

「嗨!学姊,怎么有空找我吃饭?」舒意邗一派轻松问。

「帮你接风洗尘啊!」傅丹枫笑容优雅。

「耶?怎么没有看到学长?」他说,「我还以为他会随侍学姊您左右。」

暗丹枫的脸色微微一红,到底是经过了几年社会历练,她马上微笑反将一军:「什么随侍不随侍?我们又不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小姐丫环!几年不见,你越来越贫嘴!」

「呵!呵!」舒意邗搔了摇头,「我替学长紧张嘛!」

「紧张什么?」傅丹枫白了他一眼。

「学长一直急著要把学姊你娶回家当太座咩!」他说:「偏偏学姊你都不肯绐他一个交代,男人的青春可是有限的耶!」

「你啊!」傅丹枫又好气又好笑。

点了两客商业午餐,两人慢慢打开话匣子。

边吃边聊,说的大多是齐行磊的琐事。

这些年来,最亲近齐行磊的就是挂名机要秘书的博丹枫了。

许多事情由温婉谨慎的她口中说出,更添真实性。

足不出户的齐行磊生活中只剩工作赚钱.却对自己的身体健康漠不关心。

「我常常得提醒他吃饭睡觉,感觉好像在照顾一个幼儿般。」傅丹枫说。

「他拒绝所有人接近,就连打扫屋子、煮晚餐的钟点管家也从来没有看过他的脸,」博丹枫轻叹:「简直就像个自闭儿。」

舒意邗收敛起嬉笑神情,黯然道:「是我不好。」

他早该觉悟的,行磊不可能说忘就忘,形影不离的两人俨然是对方的另一半分身,他的离去对行磊而言是最可恨的背叛呀!

「你决定怎么做?」傅丹枫温和询问:「行磊这几天情绪都不好呢!」

舒意邗一笑:「呵!看得出来。」

因为在乎,所以才会有所动摇。

「不过,我倒是满惊讶的!」傅丹枫说:「看到面无表情的他终于出现了一点儿人类该有的情绪波动,应该算是好事吧!」

「谢谢学姊你这几年辛苦了,」舒意邗诚恳地道谢:「行磊弟弟不好养呢!」

他的语气充满宠溺。

已经从男友江拾风口中得知舒意邗远走他乡的真正原因,傅丹枫也是有此同情两人的。

看到舒意邗一副势在必得的自信,她好奇地追问:「你是爱他的吧?」

「呃!我也不知道运算不算是爱!」舒意邗为难地抓抓头。

暗丹枫脸色为之一变:「你说这种话未免太不负责了!」

「我们两人从一出生就在一起了,一起吃一起睡,几乎从没分开过。」舒意邗径自说道:「我所做的一切都事先考虑到行磊,学武是为了保护他,必要的时候,我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他死,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爱呢?保护他似乎是一种习惯,可是当我看到他只为我一个人才绽放的笑容时,我的心中就充满了得意与骄傲;对我而言,他就像空气的存在一般重要,就像是出生前被造物主分割的另一半……你问找爱不爱他?我答不出来耶!」

爱行磊弟弟吗?这个问题粉奇怪耶!

粗线条的舒意邗从来不曾这么文绉绉的表达自己对行磊的情感,厚得像城墙般的脸皮也微微泛起红晕。

博丹枫为之失笑。

「呵!我了解了!」她说。

既然是两情相属,闲杂人等没有置喙余地。

「不过……」傅丹枫的语气有丝恶作剧:「行磊他似乎气得不轻喔!我们只能祝你好运罗!」

「谢啦!」舒意邗说。

要让行磊弟弟消气……他需要非常非常多的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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