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睡,直过了隔日的掌灯时分,风琤才悠然醒来。
趁著她熟睡之际,秋寒星已经净完身,同时也命人将饭菜准备好,等她醒来再一同食用。
「寒星?」一醒来,她立刻找人。
「我在这里。」挥退秋贵,他连忙走回床畔,然后扶著她坐起来。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刚过申时。」他取来毛巾让她擦了脸,再牵著她走向摆好饭菜的桌子,「饿了吗?」
「嗯。」闻到饭菜香,她点了点头。
一整天没吃下半粒饭的两人很快的吃完,没浪费厨房的人费心为他们准备的晚餐。
「寒星,你今天有离开过这里吗?」
「没有。」她临睡前的那句依赖,让他怎么也走不开,连爹那里都没去,不知道爹今天的情况如何?
风琤想了想。
「刚刚有多少人看见你?」
「只有秋贵。」他只唤了秋贵来帮忙,并且要秋贵传话说他人不舒服,所以在房里用膳。
「秋贵可以信任吗?」风琤再问。
「绝对可以。」
「寒星,我有一个主意。」
「我也有一个。」秋寒星缓缓笑了出来。
「装病。」两人异口同声,然后同时笑了出来。
「琤儿,你愈来愈懂我的心思了。」他的确想引黑衣人再现身一次,而且,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黑衣人是谁了。
风琤浅笑著点点头,然后说了另一件事。
「如果再遇到黑衣人,你一定可以打赢他。」
「怎么说?」以上回一来一往的情况看来,他与黑衣人的武功门路不同,他是有胜算,不过不是绝对。
「因为你体内运行的真气现在也有我的。」风琤道,「我用了七分内力帮你驱毒,却有五分留在你体内,只有两分随著毒素的排出而消失。所以,如果之前你可以和那个人打成平手,现在一定可以赢过他。」
「七分?」寒星脸色一变,「那你……」
风琤摇摇头。
「就算不能跟你体内的真气融合,我还是要用那么多的内力救你,所以你不必觉得欠我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那个人想杀你的证据,解除秋悟山庄即将面临的危机。」
每次她为了救他而付出的代价,她都轻描淡写的带过,仿佛那不值得一提。但秋寒星一想到她为他的付出,他无法不感动。
即使他钟情于她,也不能要她这么无条件的付出。
「琤儿,只疼你爱你这一生一世,我已经觉得不够了。」
「那就再加一个,为了我,保护好你自己。」漠视心头涌上的感动与酸楚,她说道。
「琤儿……」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好好的,不再受伤。」这是她现在最大的盼望。昨晚,当她意识到他性命垂危时,她多害怕会救不回他,风琤只知道,没有他,她已经无法独活下去了。
「我答应你。」他蓦然拥住她。
他还要她的眼楮恢复,然后真正成为一对神仙眷侣。
风琤依著他胸怀,这个动作似乎已经变成一种习惯了,不去想宫规,不去考虑他们最后可能的分离,她只想把握住现在。
「我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她抬起头。
「就是……」她低低在他耳畔说道,只见秋寒星的脸色乍青乍白。
「你说的是真的?」
「嗯,我确定。」她不会听错。
「好、很好。」秋寒星全身紧绷,咬牙切齿地道。
现在,该他反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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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不要紧?」
「小小的剑伤,没什么。」任她包扎著,他眉头连皱一下都没有。
看著他逞强的表情,她没说什么,只是很快上完药,包扎好,用衣袖遮住,让人无从发现。
「下次小心点,好吗?」秋寒星没那么好对付的。
「就算伤了我,他也讨不了好。」他不过是普通的剑伤,而秋寒星中的却是无药可医的链毒掌。
「可是……」到目前为止,默寒居并没有传来任何秋寒星病重的消息。
「就算秋寒星没死,他也撑不了多久。」他肯定地道,「你那边的情况如何?」
「一切都在掌握中。」她顿了顿,「可是我不懂,为什么我们不直接解决秋正堂,秋悟山庄一样会是我们的。」
「如果在之前我们当然可以这么做,毕竟现在山庄内外全都是我的人。但是秋寒星偏偏选在这时候回来,如果这个时候秋正堂有任何差错,那么山庄第一个继承人必定会是秋寒星,那我们这五年来的苦心岂不白费了?!」
「可是……我总觉得时间拖的愈久,对我们愈不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放心,不会太久了。」只要秋寒星一死,他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明天如果秋寒星还是没出现,你就派人去看看他的情况。」
「嗯,我明白。」她点点头,不抗拒他开始脱她的衣服,「如果秋家父子解决了,那么那个风琤——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他随口答道。和秋寒星的对招耗了他不少真气,最快的方法,当然是由她身上补回。
「不怎么办……」她浑身发颤,赤果的双臂搂住他的肩,任他在自己身上挑起一波又一波的欲望颤栗。
「当然,你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他说道,推她躺上床。
「不要骗我……」她弓起身,迎合他的入侵。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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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贵一大早匆匆忙忙要赶到正意居,却在走廊撞上邵铠。
「怎么回事,为什么莽莽撞撞的?」邵铠语气不善地问。
「总……总管。」秋贵嗫嚅著。
「还不快说。」他威严一喝,秋贵连忙回答。
「是少庄主,风姑娘说少庄主得了急病,命小的赶紧去城里找大夫来。」
「什么病?」邵铠不动声色地问。
「小的不知道。」
「没事了,你快去请大夫吧。」
「是。」秋贵连忙离开。
两人错身而过,邵铠步往默寒居,在房门口敲敲门。
「谁?」是风琤的声音,似乎微带著哽意。
「是我,邵铠。」
「有事吗?」她的声音不大,似乎在内室里。
「听秋贵说,少庄主病了,所以邵铠特地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邵铠以著关心与著急的语气道。
「请……请稍等一下。」
一会儿后,风琤才来开门,然后再模索著转回房里;她的眼眶红红的,似乎才刚哭过。
邵铠走近床铺,看见秋寒星脸色发黑的躺在床上,连露在被子外的手都呈现不寻常的暗色,双眼紧闭,一动也不动。
「少庄主?」
没有回应。
风琤走回床畔,再伸手握住寒星的,小脸苍白且哀戚。
邵铠伸手探向秋寒星的呼息,再触了触他脸上的温度,然后,脸上浮现一抹得意的笑容。
「邵……邵总管,寒星他……要不要紧?」风琤极度担忧地问。
「风姑娘,如果少庄主就此一病不起,那你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她黯然的低下头,握著寒星的手更紧了。
「如果少庄主死了呢?」
「不会的!」听见「死」这个字,她提高了音量,激动的反驳,「寒星不会离开我的,他答应要陪我一辈子!」
她小脸埋在两人交握的手腕上,细细的抽泣著。
「如果阎王要他真死,那就绝对不会留他过五更。」邵铠无关痛痒地道:「风姑娘,为了你自己好,我劝你还是另作打算的好。」
「打算?」她微抬起脸,泪水滑落双颊,哽著声问,「什么打算?」
邵铠走到她身旁。
「你是个瞎子,根本看不见,少庄主如果人好好的,或许他可以照顾你辈子,但是他现在就要弃你而去了,只剩下你一个人,你认为你可以在这么艰难的世间生存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惊觉地问,发现他的气息就在身边,禁不住害怕的想往另一旁躲。
「你怕我?」邵铠玩味著她的反应。
「你……你出去,我和寒星不欢迎你!」
「你说走就走,真以为秋寒星还能保护你吗?」邵铠冷笑,迅速伸出手点住她的定身穴。
风琤吓白了脸。
「你……你做什么?」她抓著寒星的手不自觉的用力。
「做什么?」邵铠笑了出来,以粗糙的指背不客气的划过她细致的下颚,「风琤,你真的很美!」
不但人美,连肌肤都如此平滑白皙、细致无瑕,没有任何女人比得上。
「解开我的穴道!」她掩住害怕,努力以冷静的声音开口命令。
「解开你的穴道,再让你用七弦琴攻击我吗?」邵铠笑著她的天真,「不过,你会用这种在西域已失传的琴音伤人,真的让我很讶异!」他走到她面前,「如果我们能成为一对爱侣,那么这世上还有谁奈何得了我邵铠?」
「你作梦!」风琤凛著小脸,不畏他偎近的气息。
「是不是作梦,我们待会儿就会知道。」他看了躺在床上仍昏迷的人一眼,「中了链毒掌,秋寒星死定了。」
「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我们很快就可以知道。」邵铠邪道,「秋寒星一直跟我作对,他最喜欢的就是你,如果我在这里要了他的女人,你说,秋寒星若有知,会有什么反应?」
「你……别胡来!」她薄弱的斥道,却知道阻止不了他什么,「寒星不会死的,他答应会陪我一辈子。」
「如果你不是正好生的绝美,秋寒星会看上你?!如果他不是秋悟山庄的少庄主,你以为他能有现在的好命?」邵铠不屑地道,「如果他不是会投胎,投到了富贵人家,他今天未必能胜过我邵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放松了握著寒星的力气。
「等秋悟山庄成为我的,等你成为我的人,你就会明白。」他邪笑道,不打算再浪费时间,他拦腰毫不怜惜的将她丢到一旁的躺椅上。
「呀!」毫无准备的风琤吓了一跳,但——身体不能动。
「我就在这里占有你,看秋寒星会不会起死回生。」邵铠大笑的扑上去,正打算一逞兽欲的时候,一道冷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会!」
邵铠动作一顿,一转头,原本躺在床上垂死的秋寒星居然直挺挺的坐了起来,气色如常。
「你?!」邵铠惊的说不出话。
秋寒星原本不是那么生气,但一看到他将风琤压在身下,风琤的前襟微微敞开,而她脸上挂著惊吓的模样后,漫天怒火燎原燃起。
「邵铠,我要你的命!」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秋寒星愤怒,他身形跃起的同时,白光亦从空中挥下。
邵铠被突来的场面震住,只来得及躲开秋寒星充满杀气的一剑,然后狼狈的跑出房门。
秋寒星飞快解开风琤的穴道,立刻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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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寒星一出房门,就看见邵铠站在默寒居的庭院里,似乎在等他。令寒星讶异的是,这次他居然没有逃。
「中了链毒掌,你居然没事?!」
「你就是黑衣人,也是那个处心积虑悬赏想杀我的人?」
邵铠冷笑。
「事已至此,我想我也不必再隐瞒。不错,你说的都对。」
「为什么?」
「当然是要这座秋悟山庄。」邵铠理所当然地道:「我从西域来,才发现天下之大竟没有我容身之处;也幸好你有个善良的母亲,她救了我,才让我起了这个念头。这秋悟山庄,的确是个适合居住的好地方。」
秋寒星念头一闪。
「那么我娘的死……」
「你的反应倒很快。」邵铠笑道,「不错,她的急病导因是我,说真的,她虽然有些年纪,但风韵犹存,尝起来的味道……」
「住口!」秋寒星悲愤的大喊。
他明白了,娘的忧郁而亡原来是……
「不过她也实在太傻了些,跟了我总比跟著你那个有著仁义之名、最后还是逃不过美色的爹强吧!秋正堂根本是个十足的伪君子,见了胭儿,还不是抵抗不了她的诱惑。」邵铠继续道。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们两个的计划?!」
「你现在知道已经太晚了。秋寒星,默寒居是你最喜欢的地方,找就把它当成你的墓地,怎样,我邵铠够大方吧?」邵铠暗自凝气。
秋寒星怒极反笑。
「我要你的血,来祭我娘!」
两人一触即发。
真相完全揭开,邵铠和秋寒星两人出招再无保留,邵铠的链毒掌愈打愈狠,而寒星的剑招不断的变换,两人一来一往,退攻之间不断易位,一时之间竟分不出胜负。
战斗的时间一拖,对邵铠就愈不利,尤其今天的秋寒星体力像是没有极限般,且与白光几乎到达心意相通的地步,而邵铠的链毒掌完全靠真气支撑,虽是狠毒的武功,却不耐久战。
邵铠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打算速战速决。
风琤站在房门口听著外头的打斗声,愈听愈觉得不对,剑与掌的交击声愈来愈响亮,这表示……
「寒星,速战速决。」她连忙喊。
她一喊,寒星立刻明白,同时,邵钱亦将全身内力汇聚在双掌上。
「秋寒星,试试我的链毒掌!」
寒星运剑手势一变,剑形由快而慢:「寒星逝雨。」
两人身形同时飞起,邵铠大喝,抢先发招。
寒星由慢转快,避开劲道最强的第一掌后,立刻以剑刺向邵铠的左肩。
「唔!」剑著于肩,邵铠瞪大不敢置信的眼,不死心的以另一手想挥掌,欲与秋寒星同归于尽。
寒星早有防范,在他出掌的同时,身形一低,以一记飞踢将邵铠踹向空中,同时打中邵铠内功的死门,然后任他重重摔落地。
邵铠口吐鲜血,左肩也流血不止,功力溃散九成。
「我要你为我娘偿命!」寒星提剑想杀他,默寒居门口突然响起一声喝止。
「住手!」
胭夫人以剑搁在秋正堂的脖子上,挟持著他向前走了两步。
「秋寒星,如果邵铠没命,那么你爹也会没命!」她威胁道。
秋寒星眼神凛然。「你想怎么样?」
「一命换一命,以邵铠交换你爹。」胭夫人道。
「星……星儿……」秋正堂微弱的喊。
秋寒星凝起眉。
「怎么样?」胭夫人催促道。
「秋庄主的病,是你下的毒,对吗?」风琤忽然出声。
「是又如何?」
「是你在秋庄主的饮食里下了一种慢性毒药,本来你想慢慢的让他自然死亡,没想到寒星回来了,逼的你和邵铠不得不加重毒药的剂量,让秋庄主发病。另一方面,你们又不断找机会想杀寒星,为的就是得到秋悟山庄,因为你们在西域已经住不下去了,对吗?」
「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胭夫人提防地反问。
「那天,邵铠一直追杀一个人,直到祁连山……」风琤顿了顿。「邵铠,你还记得那道琴音吗?」
「你……咳……」邵铠又咳出了血,瞪大眼看著她。难道,是她救了秋福?!不,不对,声音不对。
「为什么要杀那个人?」
「秋福……呵……」邵铠笑了出来,只能怪那个老头多事,十夜不睡觉,偏偏撞见了他与胭儿燕好的模样,当然留不得。
「废话少说!」胭夫人喝道,「秋寒星,你换不换人?」
「胭……胭儿,我待你……不薄……」秋正堂企图开口说话,但她根本不想听见他的声音。
「住口!如果不是为了秋悟山庄,你以为我真的想嫁给你这个半死的老人吗?」胭夫人忿忿地道,「要不是铠哥要我忍耐,在你身边等待机会,我又何必委屈自己去伺候你?!秋正堂,我恨不得你早点死,」
如果不是为了与心爱的人长相厮守,她根本就不会嫁给他!
「铠哥?」
「我和邵铠根本不是亲兄妹,」胭夫人冷笑道,「我们是夫妻,他才是我林胭心爱的男人。」
世上再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难堪的事实了。秋正堂咬著牙闭上眼,不敢相信自己真的糊涂至此。
「那么,一开始你们图谋的便是秋悟山庄,所以用计让星儿出走?」秋正堂的语气忽然转顺,可惜胭夫人没有发现。
「我不想再听你说话!」胭夫人甩了他一个耳光,「秋寒星,换不换,一句话!」
寒星突然笑了。
「不换。」
「那你就等著替你爹……」
「收尸」两个字还没说,原本一身虚弱被她制住而动弹不得的秋正堂,忽然眸光一转,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招,不但夺下了林胭手中的剑,同时亦点住她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
「你……」她无法置信的瞪大眼。
「我没中毒,你很讶异吗?」秋正堂瞳眸的晦暗一扫而空,换上的是昔日自信又清朗的神采。
「这该谢谢风琤姑娘,如果她没替我解毒,或许现在我还被你和邵铠玩弄在股掌之中。」
「这……这怎么可能?」她下的明明是西域邵家特制的毒药,不可能有人解的开。
「西域邵家的毒药虽然特别,却不是无药可解。」风琤道。
「你……你究竟是谁?」
「云流宫主座下四婢之一——风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