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人间 第九章

麦斯下了马背,走上崔家的石阶。由于祖父的坚持,他才决定来拜访伊蓓。他站在大门前,环视杂乱的崔家农场,嘴角露出一个鄙夷的笑容。他对崔家的人都没什么好感,大概就只有伊娜好一点。

来应门的是一个印地安女佣,她微笑著用西班牙语跟他说:「如果您是来找崔先生,很抱歉,他现在不在家。」

麦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不找崔先生,我找伊蓓小姐,请你通报说我来了。」

女仆皱了皱眉头,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她看到伊蓓向马厩的方向走过去,不过让麦斯去找她不晓得合不合适。她又看了看麦斯英俊的脸庞,终于决定小俩口偶尔单独聚一聚也无伤大雅。

「伊蓓小姐在马厩,温少爷,她看见你来了一定很高兴。」

麦斯点点头,往马厩的方向走过去。他真希望那个女仆不要那么好心,他实在不想看到伊蓓。这会儿他心里想的是乔丹娜。那个女人真像一团烈火,一不小心就会烧融了他所有的荣誉感和责任心。他必须跟她保持距离,否则他真怕自己会无法面对伊蓓。

麦斯也想到贝薇妮。她和那个舞娘同时间进她的生命,照亮了他的心。她们两人都在他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这两份珍贵的记忆将会陪他度过没有爱情的婚姻岁月。

他走到马厩前,门是开著的,他就迳自走了进去。外面光线太亮,他等了片刻才能适应里面的黑暗。他听到一阵女孩子娇滴滴的笑声,决定先不出声,反而跟著笑声走下去,来到最后一间堆满草稼的马栏前面。

他第一眼看见的是崔家的工人彼特骑在一个女人身上,剧烈地起伏著。麦斯以为他在和女仆幽会,正想静静走开,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竟然发现那个女人不是普通的女仆,正是他的未婚妻崔伊蓓。她的裙子高高地掀起来,彼特就在她的两腿之间前后摆动。伊蓓的眼楮精光闪闪,喉头不时飘出几声呢哺。

麦斯紧紧咬著牙,站回阴影里面,决定不去打扰他们。崔伊蓓作法自毙,他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脸见他。突然间,一丝灵光闪过心头,他忍不住微微一笑,索性背靠在墙上,安闲地等著他的未婚妻结束好事。

「真的,彼特,」伊蓓喃喃地说。「你的功夫一次比一次好。快一点,快一点,尽量深。」她喘著气喊道。

那个男人回答了些什么,麦斯没有听清楚,他也不屑去听。算他运气好,今天刚好到这里来,及早发现他未婚妻的真面目,否则等他娶了她,那真的是掉入万丈深渊,永无翻身之日了。

麦斯等不了多久,那个男人就从马栏走出来,一边穿著裤子。当他迎头踫上麦斯时,一张脸立刻面无人色。他几乎看见他的死刑令就写在墙上。得罪了温麦斯,他就别想活了。问题是为女人送命太不值得,尤其为的是崔伊蓓这种婊子。

「不是你想的那样,温少爷。」那个男人胆颤心凉地开口。「我没有去惹伊蓓小姐,是她来找我的。」

「彼特,你在跟我说话吗?」伊蓓喊道,跟著走了出来,嘴角的笑容突然冻住了。「麦斯,怎么是……」

彼特慢慢接近门口,一双眼楮紧紧地盯著麦斯。好不容易模到门板,他转身就跑,瞬间就不见了人影。

麦斯冷冷地看住伊蓓。「我想我们可以肯定一点,他不跑上几百里路绝不会停下来。」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可惜你丢了一个情人,伊蓓。」

伊蓓已经恢复理智。「麦斯,你不会以为我跟彼特有一手吧!他只是个工人,我—一」

麦斯举起一只手阻住她。「我劝你少费一点口舌,伊蓓,我看见你们两个了。」

她拂开面前一绝黑发,做出一个恳求的手势。「麦斯,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强暴我!」

麦斯笑得让伊蓓颈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可怜的彼特,」他摇摇头说。「我看是你强暴他还差不多。我听到你的话了,伊蓓,这不是你们第一次在这里幽会了。」

伊蓓眼看著伎俩都用完了,索性抬高下巴,傲视著麦斯。「好吧!我承认,彼特是我的情人。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别以为我会跪下来求你原谅,我想你自己也有不少情妇。凭什么男人可以拈花惹草,女人就不行?」

「我没有兴趣跟你争辩男女的权利问题,」麦斯懒懒地说。「我对你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伊蓓望进那对寒潭似的黑眸。「筹码在你手上,你说吧!」

麦斯不慌不忙地替伊蓓拾起头发上的一根麦穗,笑嘻嘻地把它塞进她手中。「我要你今天就去找我爷爷,告诉他你要解除婚约。我不管你用什么借口,可是今天一定要办好。」

她没有忽略他话里威胁的意味。「如果我拒绝呢?」她在做困兽之斗。

「如果你拒绝,」他慢慢地说。「我就把今天的事告诉我爷爷,我想他对你的艳遇会很感兴趣。」

伊蓓知道她输掉麦斯了,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万一他不相信你呢?」

「他可能不相信我,但是我如果请出我们的家庭医生,证明你不是处女,他就没有怀疑的理由了。」

好,这一回她认栽了,伊蓓怒冲冲地想道。可是她也不是省油的灯,只要逮到机会,她一定要回敬他一拳。「这一次算你赢,」她咬著牙说。「可是别以为我会这样就算了,麦斯,咱们走著瞧!」

他低头看著她,淡淡地说:「对我而言,你已经不存在了。」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在门口停下来,又扭过头来。「别忘记今天就去找我爷爷,伊蓓,否则明天你就会发现世界变得不大一样了。」

麦斯走后,伊蓓还站在马栏前面,恨不得放一把火烧掉整座马厩。「温麦斯,你给我记住,」她恶狠狠地对自己发誓。「我如果得不到你,就会毁了你的一切,你等著瞧吧!」

薇妮听到更衣室外面有人在敲门,她先把面纱戴上去才去应门,进来的人是泰利。

「你今晚的表演真是太精采了,乔丹娜,你掌握住了所有的观众。」

她跌坐在椅子上,开始慢条斯理地取下发夹。「我跳得糟透了,错过好几步。」

「就算这样,也只有你自己知道。」他看著镜中的她。「南十字星」今天进港了。」

薇妮陡然回过头来。我父亲在上面吗?」她迫不及待地问道。

「没有,我调查过,他从来没有上过那艘船。」

薇妮看著所有的希望在她面前化作泡沫。长久以来,她一直希望父亲会在「南十字星号」上面,这一会儿,什么都落空了。「你确定吗,泰利?」

「我不会弄错,薇妮。」他忘了在水晶宫里面一定要叫她乔丹娜。「不过你不要放弃希望,我会继续追查下去,直到找到你父亲为止。」

薇妮忍不住潸然落泪。「今天是我这一生中最糟的日子,一切都不顺心,到处都是死角,我觉得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

泰利急忙走过去蹲在薇妮前面,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她的泪水就像槌子敲在他的心上。「除了找不到你父亲之外,你一定还有别的心事。告诉我,薇妮。」

「我……我不能说,我不能对任何人说。」

「别难过,薇妮。」他递给她一条干净的手帕,让她擦干眼泪。「任何事情你都可以告诉我,难道你现在还不信任我吗?」

「你知道我的秘密以后一定会恨我。」新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泰利轻轻抚著她的金发,仿佛她只是个娃娃。「让我猜猜看,」他沉吟道。「跟麦斯有关,对不对?」

薇妮点点头,双肩抽动不止。

「你怀孕了吗?」

他感觉到她浑身一僵。「你……你怎么知道?」

他温柔地搂住她。「就说福至心灵吧!」他低低地说。「好好哭一场,然后我们再来考虑这件事。你并不孤单,薇妮,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

薇妮哭到后来,只是抽泣著。她已经疑心了好几个星期,最近反胃的情形越来越严重,她不能不相信她真的怀孕了。她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甚至没有勇气告诉莎梅。

等她泪止了以后,泰利温柔地凝视她,注意到她的脸上有丝愧色。「不!薇妮,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的微笑终于引出她一朵小小的笑容。「麦斯还不知道这件事,对不对?」

薇妮摇摇头。「我不能告诉他。」

「我来告诉他,好不好?你不觉得你应该停止这场双面人的骗局了吗?让他知道薇妮和乔丹娜就是同一个人,我想他会娶你,给他的孩子一个光明正大的姓氏。」

「不!」薇妮断然拒绝。「麦斯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我对他不能有任何期望。婚姻不是条件,我不要你告诉他我就是乔丹娜,让他相信丹娜失踪好了。」

泰利轻声哄她。「你不再考虑考虑吗?他也许不会娶丹娜,可是他一定愿意娶薇妮。」

「我不管,反正我不能告诉他我就是丹娜,」薇妮猛摇头。「错就让它错到底好了。」

他望著她,眼光突然柔和得出奇。「如果你不愿意告诉麦斯,」他慢慢地说。「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薇妮抬起迷朦的泪眼,轻轻踫著他的脸。「我最最亲爱的朋友,我绝不会把我的负担加在你身上。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不能辱没了你的门媚。」

「如果我说我想娶你呢?」

「那么我会说你对友谊付出太多了。我会永远记住你的无私,可是我太珍惜你这个朋友,我不能让你做这么大的牺牲。」泰利还想开口,被薇妮拦住了。「请你留给我最后一点尊严,泰利。我爱麦斯,但是我知道他永远不可能爱我。我珍惜你的友情,所以更不能牺牲你的感情来解决我的问题。」

泰利叹了一口气,他明白薇妮不可能改变主意了。她爱的是麦斯,不是他。「你有没有什么计划?」

「现在最重要的是寻找我父亲,我自己的问题只能先放在一边。如果我再查不出父亲的下落,只怕我就要失去母亲了。」

泰利皱了一会儿眉,终于潇洒地一笑。「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避开口。」

薇妮含著泪水露出微笑。「我就知道你肯帮我的忙。我想请你陪我到我父亲的矿坑去,这会不会太为难你?」

他紧紧拥住她。「傻女孩,我正想到郊外去透透气,你想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一大早。」

「我准时到。」

薇妮踮起脚尖,亲亲他的脸颊。「谢谢你,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了。」她穿上黑色披风,准备回家。「明天早上见。」

薇妮走了很久以后,泰利还站在那儿发呆。无论如何,他决定和麦斯摊一次牌。薇妮虽然不许他透露她就是乔丹娜,可是她并没有不准他告诉麦斯,乔丹娜怀了他们温家的孩子。

他的运气不差,不必去找,麦斯当晚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我还以为你厌倦城里的生活了呢,麦斯。」这算是泰利的开场白。

「还好,我有一些事需要处理。顺便说一句,我没有未婚妻了。」

泰利正在整理行李,对他朋友的悲剧没有兴趣。「那位小姐真可怜,你是怎么甩掉她的?」他挑了挑眉问道。

「她一点也不可怜,不过我还是留点口德,不去说她了。」麦斯觉察到泰利的态度不太对劲,还以为他又在开玩笑。

泰利却突然直起腰杆,正经八百地看著他。「那更好。现在你可以娶乔丹娜,没有后顾之忧了。」他紧紧盯著麦斯的反应。「她怀了你的孩子。」

麦斯就像当面挨了一掌怔在那儿,半晌作声不得。「我不能娶她。」他哺哺地说,直觉地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的孩子?」

泰利握紧拳头,真想照面就打过去。但终究忍了下来,只是连连冷笑。「她还不想嫁你呢,温少爷。」他冷冷地说。「你以为当舞娘的人就没有人格,会随便栽赃吗?我老实告诉你好了,她根本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她只想偷偷走掉,你们之间的事就此一了百了」

麦斯也后悔自己说错了话,只是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他一时乱了方寸。「她要去哪里呢?」他问道。

「你关心吗?」泰利的口气还是很冲。

「我想送她一笔钱,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好好照顾他。」这是他所能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了。「泰利,请你了解我的立场,我不能娶她,我的家庭不容许我娶一个舞娘做妻子、」

「我对你的家庭没有兴趣,」泰利冷冷地说。「请你出去,我还要收拾行李。」

「你要去哪里?」麦斯想换个话题。

「我要陪薇妮去矿坑找寻她父亲的下落,」泰利笔直答道。「她的父亲不在‘南十字星号’上,她决定亲自去问吴山姆。」

这是麦斯今晚踫到的第二个打击。「你不能陪她去,」他很快地说。「我陪她去,你不认得路。」

「我找得到路,别以为只有你是在这里长大的。」

「泰利,你听我说,」麦斯认真地说。「我知道为了乔丹娜的事,你在生我的气。可是这件事跟薇妮无关,不要牵扯上她。」他停了一下,看泰利不为所动,又说道:「就算你不答应,我也坚持要跟你们去,你不能阻止我。」

「我——」泰利突然住口,脑子里迅速盘算了一下。也许让麦斯陪薇妮去是个好主意。麦斯虽然不愿意娶乔丹娜,对薇妮却分明情有独钟。给他们一点相处的时间,说不定薇妮可以找到适当的时机透露真相,只要麦斯能够谅解,结局就皆大欢喜了。而他相信以麦斯对该妮的深情来判断,他一定能够原谅她的欺骗才对,至少他希望如此。

「好吧!」泰利大声说。「反正这阵子水晶宫正忙,我就把这份好差事让给你吧!」

晨雾正浓,笼罩著大地一片白茫茫的。薇妮站在窗口,看出去什么也没有。听到马蹄声时,她想著大概是泰利到了。「他来了,莎梅,我得走了。」

「我还是觉得这件事不对,蔽妮。你不要去好不好?」莎梅还不放弃说服她。

「我非去不可,莎梅。我保证一定格外小心,你也知道,泰利会照顾我。」

「万一你妈妈问起你,我怎么说?」

「我想她现在不会留心的。如果她真问起来,就说我去找父亲了。」

她亲亲莎梅的脸颊,很快地走出去,生怕自己会改变主意。莎梅的警告让她非常不安,可是她又不能不去。这是她寻找父亲的最后一条线索。

早晨的空气清凉似水,还好她穿了长袖的骑马装。她沿著小路跑下去,远远地只看见一个男人站在两匹马旁边。雾太重,看不太清楚是谁。她一直走到他身边,才出声招呼。

「早安,泰利,希望没有让你久等。」

麦斯族过身来,正看见薇妮一脸的意外。

「你在这里干什么?我在等泰利。」她呐呐地问道,脑筋一下子转不过来。

「泰利临时有事,他要我代他向你致歉。你不会拒绝我取代他吧?」

薇妮只觉得胃一阵紧缩,另一阵强烈的刺激通过四肢百骸。「我………我不晓得。我不想耽搁你——」

「你好像不觉得耽搁了泰利的时间,为什么要觉得会耽搁我的时间呢?」

「我跟你不像泰利那么熟。」她老实答道。

「你跟泰利很熟?」他尖锐地问道。

「哦……还好。」在他面前,她就像个女学生一样。她真希望自己有勇气跑开,可是她的腿就像生了根,只能呆呆地站在那儿。

「你应该知道,如果你要求我带你去找你父亲的矿坑,我决不会拒绝。为什么你要一个人去冒险呢?我警告过你,吴山姆是个危险人物。」

「我不是一个人,泰利要陪我去。」薇妮好声好气地提醒他。

麦斯二话不说,扶著她上了马,然后自己也跨上马背,就那么板著一张脸直往前骑去。

麦斯和薇妮辛辛苦苦地骑了一个早上之后,才在山里停下来休息。雾早就退了,艳阳高照,看来一整天的天气都不会太差。

薇妮就著水囊喝了一口水,目送麦斯的背影走上陡坡。他的身形削瘦结实,步履轻快有力,站在那儿俯瞰山谷,看起来真像君临天下的王侯。

他忽然不声不响就转过头来,和该妮的视线踫了个正著。薇妮只觉得胸口一热,几乎受不了他的凝视。那双黑眸扫过她的脸,又看向别处。薇妮有种感觉,他好像想在她身上找些什么。什么呢?

直到他站在她面前,她始终不敢再正眼看他。他把手伸给她,轻而易举地就把她举上马背。

「你休息够了吗?」他问道。

他离她那么近,近得她可以看见他上唇的一排汗珠。没来由的,她又想起更衣室那一夜,就是这个男人拥抱她,把她带上欢乐的高峰。

为了掩饰脸红,她忙俯去,拍拍马颈。「够了,」她小声地说。「我们可以上路了。」

平平安安过了一天,第二天仍然是云淡风清的好天气。他们和前一天一样,马不停蹄地兼程赶路。

还好他们的马都是上驷,才经得起这样的连日奔波。薇妮也算略识马性,她从没见过这么优秀的良驹。趁著休息的时候,她就问麦斯了。「你们从哪里找来这些马?它们简直太杰出了。大部分的马被我们这样连日赶路下来,绝对没有这么好的耐力。」

麦斯好像心有所思,回答得很短。「它们都是在‘北方天堂’养大的。」他发现她受了委屈的眼神,总算换了一副比较柔和的声音。「它们的品种很特别,是我祖父精心配种的结果。它们是他最大的骄傲和喜悦。」

薇妮很想告诉他,他才应该是他祖父最大的骄傲和喜悦。可是她没有说出口,反而问道:「我们离矿坑还有多远?」

「不远了。」

「日落之前赶得到吗?」

麦斯抓住马缰,没有看她。「可以。」

薇妮吸了一口气,压下满心的不快。如果麦斯打算继续这么冷淡,她也不会浪费时间去自取其辱。她不懂他为什么要摆出这么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她又没有得罪他,除非……除非他知道她就是乔丹娜。

她绕过坐骑,走向他身边,决心要查出究竟。可是当那双黑眸深幽幽地看住她时,她觉得想说的话全都卡在喉咙,一句也问不出口。

「你饿了吗?」他问道。

「不」

「你要上路了,还是想再休息一会儿?」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我不累,不过我想问你一件事。」

他打开水囊的盖子,把水囊递给她。「我在听。」

「我……你好像对我不太满意,是不是我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的事?」

他的眼神变得温柔似水,头却摇了摇。「我想不出你会做什么惹我生气的事,薇妮。我的确是在生气,可是跟你无关,我是在生自己的气。最近我做了一些不太光荣的事,我想大概是罪恶感在作祟吧!」

薇妮没有忽略他眼里的困扰。「你真的不是在生我的气?」她通问一句,希望他的罪恶感不是因她而发。不!不可能,她告诉自己,他不可能知道孩子的事,更不可能知道她就是乔丹娜。

他微微一笑,轻轻踫著她的脸颊。「当然不是。你不晓得,当一个男人不能拥有他想要的女人时,他的炉火有多强烈。你也不会知道,当他看见她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而他又无权反对时,心里是什么滋味。」

薇妮眨眨眼,望向远处的山谷。麦斯为什么要把他对别的女人的感情告诉她?他才真的不知道,听他诉说另一份感情,她的心里是什么滋味。「我很为你难过。」她只能这么回答。

「你真的难过?」

「当然」

麦斯看起来像要多说点什么,却又闻紧了嘴巴。他扶住薇妮的腰,稳稳地把她抱上马背。不久之后,他们就顺著陡峭的山路慢慢前进。

他们走了很远以后,薇妮心里还在想著麦斯的话。她仍然没有搞清楚,他为什么要替泰利陪她走这一趟。难道泰利想当月下老人撮合他们?果真如此,他是注定要失败了。

大约在黄昏时候,他们走到了矿坑的入口。麦斯先把枪准备好,四周查看了一下,才跨下马背,跟著把该妮举下来。

「这个地方好像没有人在了,」麦斯说,从矿坑看到不远处的木屋。「如果我没猜错,你父亲的合伙人在我上次来过后就逃走了。」

薇妮也跟著看向木屋。「但愿吴先生还在,我必须当面问他。」

「我想那个人不知道什么叫做实话。他还言之凿凿地告诉我,你父亲被卖到船上去了。结果呢,还不是谎话!」

「我们现在怎么办?」薇妮问道,无助地东张西望。「现在我到目的地了,下一步该怎么做?」

麦斯卸下鞍袋挂在肩上。「依我看,你最好抱著你的睡袋跟我进木屋去,我们今晚好好歇一宿。」他向天空点点头。「从云层看来,晚上可能会下雨。明天早上我们就回旧金山。」

薇妮卸下睡袋,抱在手上,跟著麦斯向木屋走过去。经过矿坑人口时,她停下来打量了漆黑的洞口一眼,想起莎梅的预言,浑身不禁机灵灵地打著冷颤。她加紧脚步,赶上去抓住麦斯的手臂。

「我明天要进去矿坑,」她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说不定里面可以找到我父亲失踪的线索。」

「我想你找不到什么,上一次我就跟吴山姆进去过了,什么也没发现。」她看见他唇边有一抹笑意。「还好我早就发现他不安好心,要不然现在我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你是说他想……」

「我就是这个意思,吴先生显然不太喜欢有人追查你父亲的下落。」

他们已经走进木屋,薇妮把睡袋放在肮脏的地板上。‘如果吴先生真的那么可恶,他很可能谋害我父亲了。我明天一定要进矿坑,你阻止不了我。我要确定我父亲到底是生还是死。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就不会放弃。」

麦斯耸耸肩。「如果你坚持,我也不反对。不过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先解决我们的民生问题。」

两个人开始生火,合作做了一顿简单可口的晚餐。饭后他们共守著炉火,一时屋里一片沉默,两人都想著各自的心事。然后薇妮去把她的睡袋摊开,摆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麦斯见状,一语不发地走过去,把她的睡袋抱回来,放在自己的睡袋旁边。

「你不必怕我,」他笑著说。「我不会咬人。」她羞怯的神情真动人,他沉默地想;

「我才不怕你,」她顽皮地笑道、「说不定会咬人的是我,我怕你遭殃。」

他笑著撩开她脸上的一梁金发。「我倒不介意让你咬上几口,银眼儿。」薇妮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麦斯只是耸耸肩。「我想你的确有点怕我。」

「不是的。」她否认。事实上,她怕的是自己对他的反应。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这回先开口的是薇妮。‘」我觉得父亲不在这里,」她说;看看这间废弃的木屋。「如果他在的话,我一定感应得到。」

「也许这间木屋是你父亲……哦,他走了以后才盖的。」

「我相信吴山姆一定知道我父亲的下落,我真希望他在这里。」

山风在林间呼啸,听得蔽妮毛骨悚然,她赶快躲进睡袋里向。「你想吴山姆发生了什么事,麦斯?」

他不确定薇妮是不是整天都只叫他的名字,他很喜欢听她这么叫。火光映在她脸上,红艳艳地衬得她的脸益发娇美,一头金发也闪闪发亮。

「我们也许永远都不知道他的命运如何。可是如果运气好,我们会找到你父亲的。」

她支起上半身,正眼看著他。「明天我要进矿坑,麦斯,如果你不愿意,不必勉强。」

他笑了一笑。「我是打定了主意舍命陪小姐。」

她重新躺回去,闭上眼楮,倦意立刻排山倒海地卷了过来。「我还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跟我来。」她说,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

他的声音很低沉。「你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她嘟囔了一句,很快就进入梦乡。

薇妮闻到一股浓郁的咖啡香味,慢慢张开眼楮。她四下张望了一下,都没有麦斯的影子、她伸个懒腰;翻身坐起来。昨晚她睡得很好,一觉醒来,自然精神饱满。

她起身的时候,麦斯也走进来了。他弯身替她倒了一杯咖啡,始终笑容可掬地看著她。「你会把我宠坏。」她说,喂了一口咖啡。

「我想每个男人都会乐于宠坏你,」他轻快地说。「你要现在用早餐吗?」

薇妮记起她早晨都会反胃,便摇摇头。「我只喝咖啡就够了。」

「这算什么早餐?你还嫌自己不够瘦吗?」他责备她。在他眼里,她的健康是非常重要的事。

「你用早餐了?」薇妮笑著反问道。

「几个小时前就吃过了。我已经在附近绕过一圈,看起来这里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人烟了。」

薇妮站了起来,走到屋外。空气清新冷冽,天空碧蓝如洗。她望向暗沉沉的矿坑人口,莎梅的警告又袭上心头。她勉强压下心里的恐惧,挺直肩膀。当麦斯站在她身边时,她就朝矿坑点点头。「我现在要进去了。」

他点起一根早先用过的火把。「走吧!」他说。「虽然我们认识不久,我已经知道,不管在哪一方面反对你都是没有用的。」

她轻声笑著。「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没有人能够了解我这么深,你真是我的知音了。」

他和著她大笑。「我的荣幸。」

薇妮走近矿坑时,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很坏的预感,让她想拔腿就逃。她勉强定下神来,安慰自己说,这不过是莎娜所造成的心理影响罢了。麦斯率先走进去;她紧紧跟在后面。

矿坑里面有股窒人的霉味。火把照在壁上更显得到处魁影幢麦斯转过来面对她。「你想走多远?」

「到尽头。」

他领先往主坑走进去,走得越深,路也越窄。薇妮紧紧跟在他后面,偶一回头,洞口又已是一片漆黑。她沿路留神.却一直没有发现到关于她父亲生死的蛛丝马迹。

麦斯突然站住脚,她差点就撞到他的背。薇妮正要开口问他,眼光一扫,已经看到让他站住的东西,在他们面前的地上,躺著一具尸体!

她想要尖叫,却觉得一颗心堵在喉头,问得她头晕目眩,嘴里直发苦。麦斯很快走过去翻转尸体,然后转过来说;「不是你父亲,是吴山姆,他死了。」

薇妮先是放心,然后就恶心想吐。她跌跌撞撞地循原路跑出来,没有注意到麦斯拿著火把;反而走在她后面。地上原来就布满大大小小的岩石,薇妮走得急了,一不留神绊到一块石头。就在往前栽倒的那一瞬间,她在慌乱中随手攀住墙上的一块木板。

说时迟,那时快,那片木板被她一扯整片都落在地上。紧跟著就是一声轰然巨响。大大小小的石块应声滚下来;薇妮措手不及,很快就被打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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