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愿捡回来的这个少年小小年纪,嘴巴却甜得腻死人,坐下来没多久,就已经把席炎和我的马屁都拍青了,连席天这小笨宝宝,也被他找了无数有的没的优点来赞美,乐得小天忘了自己姓什么,高兴地邀请对方今晚一定要住在他房间里,两人再秉烛夜谈。
我也对这个孩子很有好感,叫福伯重新拿了碗筷来,请他一起吃晚饭,慢慢聊著问他家里的情况。
「你姓什么啊?」
「齐。」
「噢,叫什么呢?」
「齐攸。」
「哦,齐齐攸。好名字。」
「席伯伯,我就叫齐攸,不叫齐齐攸。」
「是吗?你这孩子,居然连自己名字也会说错……」
「-╴-…………」
「齐齐啊,你家住哪里呢?」
「西城外上岭村。」
「家里做什么的?」
「养猪。我爹养的猪,肉质和别人的不一样,吃起来特别的香。」
「真的啊,小天也喜欢吃猪肉呢。是不是啊小天?」
「对对,猪肉比牛肉、羊肉都要好吃。我最喜欢吃了。瘦的好吃,肥的也不错,当然五花肉最好吃。如果用来水煮,吃起来会比较嫩,红烧也可以的,炒青椒肉丝的话,最好用里脊肉,炖汤的话猪脚和猪骨都不错,肉片也蛮好。猪耳朵和猪尾巴卤起来吃最有味道,还有排骨,我最爱吃粉蒸排骨,另外猪的内脏,比如猪肝、猪肚,猪心,对了,对了,还有猪大肠………」
>_等桌上菜都快凉了,小天终于发表完对于猪的感受,停下来喝汤。我这才抓住空子继续问:
「齐齐啊,你怎么一个人到城里来了?」
「我爹上个月生病死了,请大夫办后事把家里的钱都花光了,现在连买猪崽的钱也凑不齐,所以我只好到城里来………」
我滴下了同情的泪水:「你这么小,就要自己到城里来挣钱,一定很辛苦吧?」
「也不是很辛苦,我今天刚刚才到,很顺利就找到席愿了。」
「啊?你是专门来找席愿的?原来你们以前认识啊?难道你们俩之间……」
「爹,」席愿脸上挂下黑线,「你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我哪有胡思乱想,如果你们之间不是有什么的话,人家为啥来找你?齐齐,你告诉我,席愿是不是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我一定叫他负责到底!」
齐攸感动地热泪盈眶:「席伯伯,你不仅是美人,还是个好人。」
「这是当然的。说吧,找席愿干什么?」
「讨债。」
「啊?」
「他欠我爹一头猪钱。」
我抬头看看席愿,连一家之主也忍不住抬头看看席愿。
「真的吗?」席炎问。
「………真……的……」
屋子里一片寂静。
许久许久,席天小声说了一句:「我们家……已经穷成这样了吗?那我以后,是不是都没有猪肉吃了?」
「放心,」我压低了嗓音安慰他,「你是已经嫁出去的人了,楼京淮家很有钱,想吃什么他都买得起,只是爹没有嫁妆给你了。」
「爹,如果我没有嫁妆,京淮哥会不会不想娶我了?」
「……应该不会,不过也难说,这年头嫌贫爱富的人太多……」
「他会嫌弃咱家穷啊?」
「表面上看好象不会,可以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也不能肯定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爹,如果京淮哥不要娶我了,那我该怎么办?」
「那就只好留在家里……不管怎么样,爹是永远都要你的!」
「爹……」席天感动地扑进我怀里。
席愿啪得一拍桌子,脸上暴著青筋道:「你们两个给我闭嘴!」
席天和我吓得抱成一团。但我毕竟是当爹的,定一定神之后立即回嘴:「你吼就吼,干嘛拍桌子,你一拍,就得去买新的,你还欠著人家猪钱,难道要把小天卖掉去还债吗?」
「爹,」席天哭著说,「你不要卖我。」
现在连席炎也忍不住道:「你们两个闭嘴!」
一家之主发了话,我们也只好乖乖站到一边去。
「小愿。」
「在,大哥。」
「家里的事业一向靠你一个人打理,我平时也没帮什么忙……」
「大哥怎么突然这么客气……」
「可是如果营运中出现什么问题,你大可不必瞒著我。毕竟我也有一份薪俸,多多少少可以救一点急……」
「大哥,」席愿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不是这样的。家里的事业很顺利,一点问题也没有,这个齐攸的猪钱,只是中途出了点小纰漏而已。」
我和席天一听家里还没有穷,立即来了精神,高高兴兴又坐回椅子上。
「到底怎么回事?」席炎问。
「是这样的,因为齐老爹的猪喂的好,所以咱家悦丰酒楼一向是专用他的货,每月按收猪的条子结一次帐,上个月齐老爹没来,悦丰楼的掌柜就托下乡采买的人把猪款带过去,可是一时大意,收猪条子的存根丢了一张,因此少算了一头猪钱。这本是一件很小的事情,这小子进城来讨,补给他就完事了。」
「完事了?如果这样的话何必找你,找悦丰楼掌柜不就行了?」
一提到悦丰楼掌柜,齐攸很愤慨地插嘴道:「那个掌柜的好凶。我们本来是托同村的阿根进城时顺便帮我们讨的,当时以为楼里有帐,所以就没拿收猪条子,可是那掌柜的咬死不认,还说阿根讹他,叫人打阿根呢!我听了真是生气,一打听,这间酒楼的老板是席愿,当然就找席愿了!」
「那席愿把钱给你了吗?」我问。
「没有。我守在路边,好不容易拦住他,告诉他事情的经过,还把收猪条子给他看,结果他不给钱,还拿银子砸我!」
我登时大怒,竖起了眉毛:「小愿!你怎么是这种人!爹小时候是怎么教你的?你欠钱不还,居然还想打人?」
席愿狠狠瞪了齐攸一眼,道:「谁打他了?我身上没碎银子,拿了五十两一个银锭给他,叫他不用找了,他不肯,叫他明天到柜上拿,他也不肯,我又急著回家,只好把他带回来,看家里有没有零钱。」
「我当然不肯!」齐攸梗著脖子道,「我家里没钱,但也不是要饭的,该拿多少钱拿多少,一文也不会多要你的。再说明天到柜上,万一又说我讹人怎么办?为了堵你容易吗?从早晨等到晚上,连水也没喝一口的!不就是踢了你两脚吗?居然嫌我脏,拖回家用热水煮我,你想杀人灭口啊?」
这孩子年纪虽然与席天差不多,但口齿伶俐胜他十倍,一番话说得连珠炮般,气得席愿脸发青,实在是令我觉得欣赏之至。
「齐齐啊,你别生气,这件事是席愿他不对。现在这么晚了,你在城里又没什么住处,不如就在我家住下,明天再拿钱走好不好?」
齐攸回头一面向我,立即绽开乖顺的笑容,甜甜道:「我本来是很生气的,可是刚才一进来,看见席伯伯这么漂亮,席大哥这么帅气,还有小天哥这么可爱,就觉得什么火气也没有了。我在家里其实很认生,最怕跟陌生的人说话,但你们三个人都对我好温和,好亲切,让我一点生疏的感觉也没有,就好象已经认识你们很久很久了!」
席愿转过头去,作呕吐状。
席天却大起知已之感,拉著齐攸的手道:「就是就是,我也很认生,可见到京淮哥时,从第一眼就好喜欢,愿意跟他说话。想不到你也会有和我一样的感觉。」
两个人顿时相见欢,说著说著就搂成小小的一团,咬起了耳朵,时不时还发出格格的笑声,听得席愿不停地打寒颤。
「好了,时候不早了,大家早点休息吧。席天,齐攸今晚就给你招呼了。」
「知道了,大哥。」席天高高兴兴牵著齐攸的手一起离开。席愿耸耸肩,哼了一声,也转身出去。
我蹲,想收拾收拾被席愿一掌拍碎的一片狼籍,却被席炎握住了手。
「这个不用你弄,」席炎将我拉起来挽在手臂上,「走吧,我送你回房。」
静夜,天阶凉如水。
我倚著席炎的手臂,走过长长的走廊。
席愿在院中练剑,剑花似雪,人影如龙,突然想起他第一次拿剑的时候,剑身比人还长,斜斜地拖在地上,先是用来掘蚂蚁洞,后来竟想去捅马蜂窝,若不是我抢得快,这个英俊少年早就变成斑点美人了。
「咦,小愿的剑法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好了?」
「从你开始对玩弄小天感兴趣,不再每天指点他练剑的时候起。」
-_-|||||||…………这个大儿子最讨厌啊,真想咬他两口,可惜不敢。
秋意已浓,夜风渐冷,转过月亮门,席炎解下外衣披在我肩上。前面就是席天的房间,点著灯,两个小小的身影映在窗上,正在玩闹,隐隐传来模糊的笑语声。
「如果齐齐是盗匪派来踩盘子的,那他根本不用套话,只要随便一问,小天就会把家里藏金银珠宝的地方全告诉他。」我玩笑道。
「小天根本不知道家里值钱的东西藏在哪儿。」这是我没有幽默感的大儿子的回答。
我叹了一口气,「还记得这孩子刚捡来的时候,没有奶水,整天含著我的手指头哭,怎么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
「还不是被你给催的。每天晚上都跑到我们床边,梦游似的说一句‘你们什么时候才长得大啊’,然后再回去睡,吓得我们三个人拼命地长。」
「有这种事?」我歪著头使劲想,也没什么印象。可能真是梦游吧。
席炎伸手在小天的窗棂上一弹,低声道:「别闹太久,明天不许赖床的!」
闹成一团的两个身影一顿,随即传来席天细声细气的声音:「知道了,大哥。」
再走过几间厢房,便是我的卧室,小珠站在台阶前,恭声道:「大爷,太爷,热水端来了。」
我扁扁嘴,为什么先叫席炎啊,这明明是我的房间嘛。
进房解下外衣,洗了脸脚,把束起的发髻打散,跳上床,席炎把被子轻轻拉到我胸前,在床前坐下,模模我的额头。
「已经很久没有发过烧了呢。」我得意地说,「你别忘了,只要坚持一连三个月不生病,你就带我去苏州听歌的。」
「好啊,你身子好,带你去哪里都行。」
「我还想去天竺,你说要多久不生病才可以去呢?」
「七十年。」
「………」我掰著指头算。
「别算了,再过七十年,你一百零七岁,差不多也该是去西天的时候了。」
「>_<…………」
「觉得冷不冷?该换厚一点的被子了。」
「不冷,再过几天换吧。还没开始降霜呢。江南的地气,比北方暖很多啊。」
「是啊,………爹……」
「嗯。」
「我记的不是很清楚了,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让我想想……,眼楮很黑,额前的头发总是长长的,你其实长得不是很象他……他没你这么高,也单薄些,脾气很好,很少见他发过火,有时喝过一点小酒,就喜欢站在湖心亭边吟诗,可惜吟的诗没有一首是他自己写的……」
「他不会做诗吧?」
「嗯……他不会做诗,字写得烂,也没有武功,力气很小,去爬燕山,从来没有自己爬到顶过,人也不算太聪明……,但是……他真的是一个好人……」
席炎笑了笑,点著头道:「可以想象。」
我也笑了起来。真的,席炎一点也不象他。
说句实话,我总觉得席炎比较象我,毕竟是我养大的小孩嘛。只不过当我向别人发表这个观点时,所有人都是一副暴笑的表情,席愿毫不客气地说:「你知道为什么他是一家之主吗?不是因为他是大哥,而是因为他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没有一点象你!」
就连那个时候还很小的席天也奶声奶气地说:「我觉得比起大哥来,隔壁阿花家的猫还比较象爹爹……」
害我郁卒了好几天。
有风从窗缝钻进来,我缩了缩脖子,席炎起身去把窗户关严,在桌上倒了一碗温热的茶水喂给我喝。
「小炎,」
「嗯。」
「明天小天一定会邀请齐齐在咱们家多住几天的,你同意吗?」
「不同意。」
「可是小天从小就没什么适龄的朋友,这样会扫他兴的,虽然那个齐齐……那个齐齐的确是……有些可疑……」
「……你也看出来了?」
我抿抿嘴角一笑,想起齐攸那双细嫩的小手。骗我没养过猪吗?以前在乡下住时,我不仅养著三个小孩,同时还喂了好几口大肥猪,打猪草、煮猪食、清扫猪圈,席炎那时最多会帮我看著做饭的火,席愿只会用剑到处掘蚂蚁洞,席天还没断奶背在背上,整日地劳作,手上想不起茧都不行。
席炎从被子里把我的手拉出来,贴在脸上。
不过我也算运气好,三个小孩都是好孩子,席炎席愿稍稍长大一点,我的担子就减轻了,等到大儿子当家后,我就完全变成了一只米虫,连席天都是两个哥哥在教养,几年下来,一双手早就回复柔滑,只剩下一两个陈年老茧,大概是再也消不掉了。
「让齐齐再住两天吧,我总觉得他也不象是坏孩子,说不定只是哪家的公子哥跷家出来的,你和小愿查查他的来历,应该没什么危险的。再说了,家里还有我呢。」
「就是因为家里有你,才要小心一点。不过他一个人的确也翻不了什么大浪,先不管吧。」
我高兴地探出半个身体,抱住席炎的脖子。别看他平日治家严谨,只要我俩单独在一起时软语求他,他多半什么事都依我的。
我这个爹,到底也不是当假的。
席炎用被子裹住我的肩膀,重新按回床上,目光有些不稳,斥道:「当心著凉!还想不想去苏州?」
我赶紧缩回被窝里,「小炎……」
「嗯。」
「今晚跟爹一起睡吧……」
「………」
我嘟起了嘴,「什么嘛,以前你们三个都喜欢跟我一起睡的啊,可自从家里房间多了以后,一个个都搬走了,把寂寞的老爹爹独自丢下来,为什么啊?」
席炎用黑嗔嗔的眼楮深深地看著我:「你真想知道为什么?」
「当然想啊。」
「那我告诉你,」他把脸凑近我的枕边,小声但清晰地道,「我们从来都没有喜欢跟你一起睡过!」
「啊?」
「因为睡在你旁边的人,每天晚上至少会被你踢下床三次,小天有时太困,干脆就不再上床,裹著被子睡在地上,天亮时才被小愿给抱上去。」
「啊?」
「以前那是没办法,家里只有一张床,现在有条件了,谁还愿意受这份罪?」
>╴<||||||||||………………
席炎轻柔地笑了起来,伸手把我身体向床里挪了挪。
「你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解下外衣,掀开被角滑进我的身边,伸手将我揽到他的臂弯中。
「你不是不要跟爹一起睡吗?」
「我现在已经长得这么高了,可以把你从头到脚整个儿包起来,你以为还踢得动我?」
「啊?可是你也不是今天才长这么高的,以前你要是在我房间呆得太晚,我叫你一起睡,你都不肯的……」
席炎长长的睫毛顺下来,让我看不到他的眼楮,放在我腰上的手臂也轻轻地动了动,但随即又停住,半晌后,他轻轻道:「你想知道为什么?」
「想啊,不想就不会问你了。」
他慢慢把下巴放到我的头顶上,低低地笑了声,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我用脚踢了踢他。真是讨厌啊,明知道老爹好奇心强,偏偏还这样吊我胃口,摆明就是知道我拿他没办法。
「好啦,」席炎见我不高兴,柔声哄道,「闹了一天,你不累吗?睡吧。」说著微微收紧了双臂,低下头,在我的脸上浅浅啄了一口。
我顿时十分感动。当初捧在手里的小毛头长大后跟爹都不象以前那样亲昵了,现在只有席天还常常亲我,两个大的早就不来这套了,有一次我问席愿为什么,他说:「大哥不许啊,说是都长大了,还亲来亲去的不象话。」我一听是户主的意思,就不敢再问。没想到今天晚上还能从一家之主那里赚来一个亲亲,以后一定要多多叫他跟我睡,好联络一下父子间的感情。
第二天一大早,席天就在门外砰砰地敲,叫著:「爹,起床了,今天太阳好好哦!」
坐起身穿好衣服,旁边的被褥已经凉了,席炎早就出去晨练。
开门把小儿子放进来,他手里端著热水,拧吧了手巾上来帮我擦脸梳头,齐齐跟在他后面,转来转去地看我,嘴里不停地念叨著:「席伯伯,你好漂亮哦,我真的觉得你比皇宫里最漂亮的人都漂亮。」
「这句话你昨天说过了!」我拍拍他的头,「换一句来听听。」
「那……你比我家养的最漂亮的……」
「停!」我大叫一声,「好了,不用再说了。」
席天完成了他的工作,凑过来在脸上柔柔地亲了一下,格格笑道:「爹,弄好了!」
回头看看粉妆玉琢的小儿子,想想最多再有两年他就是泼出去的水了,心里不免酸酸地,一把搂进怀里,扁著嘴说:「小天,你为什么一定要嫁出去呢?不嫁好不好?」
「可是二哥说如果我不嫁的话将来没人养我,会饿死的。」
「哥哥们养你啊。」
「二哥说他将来要娶惊世大美女,不要拖油瓶。」
「还有大哥啊。」
「二哥说大哥将来很有可能失恋,呆在他身边好危险,会被拿来出气的。」
我大怒,一竖眉:「我大儿子是天下第一乘龙快婿,谁敢让他失恋,老爹把她打成猪头!」
齐齐在一旁鼓掌赞叹:「席伯伯,你好有气势啊,将来一定是一个厉害的公公,所有媳妇都会怕你的。」
我一得意,就把刚跟小儿子聊的话题忘了,带他们一起到饭厅吃早餐。
两兄弟已经坐在桌边,席愿精神抖抖,神采飞扬的样子,可席炎面上微见疲色,似乎昨晚睡的不是很好,我赶紧拼命回想,有没有半夜踢他下床。
大家坐好后,小珠端上早餐,齐齐乖巧地帮大家盛粥,第一碗恭恭敬敬奉给席炎,看来只短短一夜,他就已经模清了这里谁当家。
林伯做的卤汁馒头非常好吃,是我最爱吃的食物之一,所以一端上桌,席炎就拣了一个递给我。
「爹,昨晚大哥睡你屋里吗?」席愿喝著粥,随口问。
「是啊,好久没跟儿子一起睡了,真高兴。」我看看席炎,「小炎,你今儿早上什么时候起来的啊,动作那么轻柔,我都没感觉到。」
席愿差点一口粥喷出来,忍笑道:「爹,只要您老人家睡著了,房子塌了都不会醒,大哥就算是从床上鲤鱼打挺跳起来的,你也感觉不到,犯得著轻柔吗?」
我委屈地看看席炎,他瞪了弟弟一眼,席愿赶紧埋头继续喝粥。
这时席天放下饭碗,很认真地说:「大哥二哥,我想留齐齐在咱们家里多住几天,他难得进城一趟,我要带他到处好好逛一逛。」
「他家买猪崽不是急用钱吗?有时间在城里多耽搁?」席愿瞟了齐齐一眼,问。
「没关系,今天刚好他们村里的小锁要回去,可以托他把钱带给齐齐的娘。」席天居然对答如流,可见昨晚被教的不错。
「随便你,这事儿问大哥吧。」席愿又瞟了齐齐一眼,淡淡地道。
「大哥……」
「好吧,你们在家小心别吵著爹。」席炎点了点头,又转向我,「爹,你别忘了自己的年纪,身体又不好,不许跟他们两个一起疯。」
我微微嘟起嘴,又不敢反驳,狠狠咬了一口馒头。
「对了,今天南安王爷一行抵达扬州,为圣上南巡视查,我可能不回来吃晚饭了,你们别等我。」
「知道了。」我说,「你要请南安王爷吃花酒么?」
席炎狠狠拧起眉:「爹,我说过很多遍了,只有上次涪威侯爷再三求我,我才陪他去过一次花楼,也只是单纯看歌舞而已,你还要念叨多少次?再说这回南安王爷是携眷前来,又有江浙巡抚大人陪同,吃什么花酒?」
我低下头,小声道:「随口问问嘛,你干嘛发脾气?……心虚……」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对了小愿,巡抚吴大人写信来说,南安王妃最爱苏绣,你在咱家铺子里挑一幅精致一点的,到时送她。」
「南安王妃多大年纪啊?」我问。
「四十多吧。」
「漂不漂亮?」齐齐问。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
「你是小色狼啊,」席愿斜眼看著齐齐,「整天就在意漂不漂亮的?四十多岁的老女人可以当你妈啦,就是漂亮你又想怎么样呢?」说著自己转头问席炎,「她有女儿吗?」
「有。」
「那小郡主会一起来吗?」
「好象是全家都来的。」
「那小郡主漂亮吗?」
「据说艳名远播。」
「大哥,你请南安王爷一家来吃饭好不好?」席愿高兴地提议,「也算尽你的地主之谊嘛。」
我捂著嘴笑了起来。齐齐一撇嘴:「这才是色狼。」
两人用眼神在空中交战片刻,火花四溅。
户主没有管,我和席天乐得看戏。一顿早餐,吃得格外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