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绝色为了信守承诺,次日便快马加鞭地去替冷霄取回绝世璧。此刻站在魔鬼谷的茅屋前,她发现自己只要风一吹便会散了。
撑住最后一口气,朝著不远的一栋茅屋大喊,「冷霄,你的传家宝我为你取回来了!快出来拿,否则我就当你不要,送给小老儿!」
话一落,只见冷霄潇洒自若地出现在她面前。「前辈,辛苦了!」那唇逸著诡魅的笑,似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梅绝色总觉得他喊她「前辈」这两个字,怎么听就怎么怪!
她连忙低头看看自己的白发与胡须,都还在啊!不过……他的笑真的很诡异。
不管他了!
她顺手就将绝世璧丢给冷霄,「接著!掉在地上碎了,小老儿可不负责。」
冷霄利落地接住东西,「我还在奇怪,这两天怎么没见著前辈您呢,原来是去替冷霄取回传家宝了。真是太感激了!否则我还真会伤心欲绝呢!」
她越听心头越不是滋味!真呕人!要不是她是个重信诺的人,才不管他什么传不传家之宝呢!冷霄望著梅绝色那双努力克制愤怒的手,心头不禁泛起欣喜。
从这些蛛丝马迹中,似乎更可以证实她是个女人!只是不知她是个花容月貌的姑娘家,还是个唇齿动摇的老太婆?!
他可不想惹上不该惹的女人。
就在这时,梅绝色又从前襟中取出四只瓷瓶,这回可是宝贝地将它们塞进冷霄的手中——「换你做点事回报我!」
「这又是什么害人的东西?」他直觉这些瓷瓶装的一定是毒药。
「没错!就是你们所说的——毒药。而且比给你及你的侍卫吃过的苦头还要重得多。」她说得振振有辞。
「我不帮凶!」他断然拒绝。
「你若不帮,我就先迷昏你,再威胁你那两名又俊又美的侍卫去做。」她才不怕他不帮忙呢!
「你的心肠可真是歹毒。」其实他可以先点她的穴道,让她做不得丁点儿坏事。但他却什么都没做!至于为什么……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别发呆了,我实在太累,走不动,无法将这些毒药,撒在魔鬼谷的入口处,及我所居住的木屋四周。」她努力地推著他,那手劲儿根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
一股热流倏地席卷冷害,他只能以深呼吸试著压抑体内的燥热。
梅绝色也发现了异样,连忙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接著又抓起他的手腕认真的把起脉,「脉象很乱,呼吸急促,五腑——」
他用力甩开她的手,「我没有事,只要你别踫我就好了!」
「这是什么怪病?难道你的毒性转性了?没有理由啊!」她毕竟不解男女之事,只能朝他原来的病况想去。
「你就别问了!」难道要他说,自己是因为她的触踫而有了原始的生理反应?!
怎么自从遇上她,就什么事都变得不对劲了!
「吼什么吼,你快去做吧!」她微怒。
「这么容易动气,小心怒急攻心,一命呜呼。我只是好奇,你为何一定要这么做?」他又恢复惯有的不羁。
「中秋之前会有很多苍蝇、臭虫来山谷,这么做只是为了防止它们骚扰我。」她随便游了个理由,其实是怕中秋夜她的痼疾复发,无力自保。
「苍蝇、臭虫需要用到这么多瓶——毒药?」他当然不信她的托辞。
「你就照著我的话去做。过了中秋,你的毒就好得差不多,可以下山回家抱媳妇了,算小老儿求你,把这些药给仔细地撒上,否则,我怕你们主仆会遭到侵扰,到时下不了山,可别怪我没事先警告你。」她说完便转身往屋内走去。
「等等!」他不知为什么唤住她,只是听见中秋之后就要离开她,竟突生不舍,似乎想抓住些什么……
「冷大侠、冷庄主,你还有什么疑问吗?」她转过身子。
「我——」他突然辞穷。
「拜托!为了你那块什么璧,我已经累得只想上床打呼个三天三夜,拜托你有话快讲、有屁快……」呸!呸!怎么讲起粗话了。她连忙收口,索性往门槛一坐,「你快点讲,我坐著听就是了,但别太长,免得我打瞌睡。」
冷霄只能摇头轻叹。
她还真是天底下第一怪胎!凭良心说,以她这种恶劣的态度,若是平日,他铁定会让对方吃顿排头,但是……他却纵容她对自己呼来唤去,这是为什么?
「冷大侠——哦——」她毫不遮掩地打了个哈欠,反正戴著笠帽他也瞧不出来,「你到底说是不说!」
「说!」他也不知要说什么,只是直觉地这么应道。
「那就快说啊!不然天就要黑了,到时撒药就麻烦了。」
「过两天就是中秋,我想请冷卓与冷情弄些好吃的孝敬您。」冷霄随便掰了个理由。
「孝敬?」梅绝色直觉他的眼神有鬼,再说过两天……她想都不想便开口拒绝:「孝敬就不必了,你们三个人自己吃吧!对了,后天一早,你就自行练功,按照我平日教你的方式吐纳,过了中秋,你身上的毒应该可以除尽!次日,你就带著你的侍卫下山吧!记住,千万别一大早来敲我的门道谢,你只要别告诉别人我住在这里,就算是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了。」
「这怎么成!我们冷家的人向来有恩必报——」
「我还有仇必报呢!对了,我顺道警告你,中秋夜如果你听见任何声音都不要出来,尤其不要接近我的木屋。」她不想让他知道真相!真的不想!
为什么?为……什么?
也许……不想让他这么一个伟岸俊挺的男子,也该说是第一次让她觉得有趣的男人,看见自己是个……是个不男不女的人吧!
她几乎不曾为痼疾带给自己性别错乱而矛盾,甚至痛苦过。
每一次她都是以毅力度过每个月圆之夜,也不曾怀疑它可能为自己带来除了身体上的不适外,还有其他的情绪!
如今……如今,她却有些怨,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十足的女子!
师父不是说能解她痼疾的「药引」,就快自动送上门来了吗?怎么还未到呢?
唉,一个月的时间过得真快!他就将离开,这屋子、这山谷又将只剩下她一人!
突然间,她觉得有他作伴真是件不错的事……
思及他被自己颐指气使、威胁利诱、迷昏谩骂的种种景况,心头霍然像酸李被热糖裹了一身。
再想到他随时会离开,那似糖葫芦的糖串便应声碎了一地……
李子又酸了!
就像……就像现在自己也弄不明白的心情。
「反正我就要走了,就听你这一次——去撒毒药;至于半夜若听见声音,我一定会出来的。」他决定赌上一赌!看她能拿他如何?
「你出来可以,但你若接近我的木屋,我绝不会像往常一样只是迷昏你而已!」她撂下著重话,这是她最后的尊严,也是她最不愿为他所知的秘密。
接著她拂然而去。
冷霄一点儿也不介意,凝视著被用力掩上的大门,令道:「冷卓、冷情接住!在自及经过此地的地方,将这些药给撒上。」他利索地抛出那四只瓷瓶,「另外,这几天加强防备!没有意外,过了中秋下山返回山庄。」
「是,」他两人接下瓷瓶,直往山谷飞奔而去。
冷霄又盯著木屋瞧,心中已有定案。
后天,就是后天,他会向这个「白发仙翁」提出他此行的目的……
夜又来临,山谷外远远响起此起彼落的哀叫声……
几近满月的光影下,那名持著雪扇的男子又出现,冷声问著中了上梅绝色所下的毒障,在地上或滚或哀嚎的手下,「还没查出那老头是谁吗?」
「门主,小的无能——啊——」又是一声惨叫。
雪扇人这才低子,点了那名手下的昏穴,并检查他被什么毒所伤,「腊月雪?!」惊讶顿时满那张邪肆的脸。
此毒只有一人所有;也只有一人能解!
登时,他的视线宛如寒冰,嘴角竟蒙著一抹邪笑,「冷霄,咱们又对上了。只要是你要的,我也要!」
中秋月圆本该是个家人团圆的日子,冷霄却在此刻接到他妹妹冷瑶的飞鸽传书,「冷情、冷卓你们立刻出谷,回府前先绕到洛阳悬天堂找冷霁,让他想办法止住爱中已经蔓延开来的毒性。」
冷霁是冷霄的二弟,擅攻百草药学,名气虽不及白发仙翁,但对于一些怪症倒也能医治个七八分。
据冷瑶透露府中有近九成的人员中毒,连她也无可避免。奇怪的是,下毒人似乎不打算要他们的命,只是慢慢的折磨他们。
他担心这是江湖近两年来新崛起,又有意与他一较长短的寒冰门所为。
寒冰门的门主,为人亦如寒冰,手总不离一把雪扇,邪肆俊美的五官下隐藏著亦正亦邪的行事风格,常让人模不著头绪。
此人也擅用毒,精通耆黄,他们曾为争取一名江湖上人称「黑神驹」的快剑手,有过交手,当时,只能说他赢得侥幸,因为黑神驹对他的护卫冷情另眼相看,也就因此加入了绝色世家。
此事之后,他们也曾为了争取江湖上的能人异士而冲突,尤其近半年来,封寒冰似乎故意挑他的最爱,只要一知道他打算邀聘何人入绝色世家,他便紧咬不放,因此他们的梁子也就越给越深。
放眼江湖,还没有什么人他冷害会放在眼底,但此人最难防的便是使毒,常让他派出去的高手无功而返。为此,恩师建议他积极纳白发仙翁入绝色世家,方可压制对方。
没想到,封寒冰还具有点本事,他力寻白发仙翁之事又传到他耳边,并对外放话——「提供仙翁消息者,赏银百两」,看来他对白发仙翁是势在必得。
这两年来,他为了探访白发仙翁的踪影,已与封寒冰窄路相逢数次,只是两人都无所获。难道这次自己找到白发仙翁的事已传,八他的耳中,为了逼他交出白发仙翁而不惜下毒?
绝色山庄遭人下毒之事绝对不可外传,否则以他在正邪两派中的地位,难保不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只希望这次中毒事件,不是由封寒冰所引起的才好!否则真的会很棘手。
「你们快去!我与白发仙翁商议后,立刻返回府中。」他再次催促。
「是!」一晃眼的工夫,两人已消失在昏黄的月影下。
冷霄也顾不得梅绝色的警告,火速往木屋走去。
就在接近大门时,他忽然听见门内有著粗喘声,而且越来越剧烈,隐约可以听得出来,屋中的人刻意压低痛苦的挣扎声。昨日的警告再次闪入他的脑门。
难道她要他布下的毒阵不单是防外人,也防他?!
她病了吗?写什么声音听起来如此的痛楚?
急促的呼吸声一波比一波更高,而且更快速,习武之人都知道,这表示对方正承受著极大的痛苦。
不行,他不能见死不救!
「啊——」剧烈的嘶喊就在冷霄打算破门而人之际,石破天惊的传来。
他匆忙地推开木门,双手立刻被一股热辣的蒸气所伤,只见双手立刻红肿,甚至开始脱皮。
「该死!我是来救你的!你——你竟真的施毒于我!」他连忙点住两处穴道,痛苦地跌坐在门边,同时间,他听见瓷瓶落地的声响,一看,双眼顿时发亮——
那不是恩师临行前交给他的「解药」吗?
难道恩师已算出「白发仙翁」在中秋之夜的劫数?所以才将此药交给自己?
她到底和白发仙翁是什么关系?
「啊——」这一次的叫声却是凄切的碎音,还夹著醇柔。
那是——女子才有的声音!
冷霄怔住了!
「啊——」又换成浑厚的激吼声,似乎欲一鼓作气的吼出全身所不能承受的痛。
冷霄立刻拾起瓷瓶,将恩师给的解药往腹中一送,全身霍地感到轻松不少。
他旋即站了起来,直捣内室,那男女交错的声响就更加鲜明了。
「你还好吗?」
「你——你——」梅绝色隔著淡紫色床幔娇嗔的轻斥,更加深冷霄掀帘的渴望。
「出——去!」傲然的命令这时又有著男性的低沉。
「我不走!」他倏地掀开紫色床幔——登时惊喘地问:「你——是谁?」
他脸了她一眼,那如假包换的女体,纤弱的身影在黑暗中犹如一抹飘荡的游魂,单薄地仿佛一眨眼便会消失无踪;过分纤弱的柳腰,仿似一折就断;因痛苦折磨而冒出的珠汗,像一粒粒晶莹的珍珠沾在她的脸庞,更是意人爱怜。
尤其那头披泄于枕间的乌黑秀发,隐隐约约遮住低陷的锁骨,再延至胸前意想不到的微贲,轻盈却又妖媚,宛若天降神女,冷霄看傻了。
他从没有想过竟有女人可以和他妹妹冷瑶一般绝美!
他的心隅顿时为她燃烧。
「你——看够了没!」她突然好恨!明明不希望他看到这一幕,没想到门口的软香散没弄伤他。冷霄看著她那张绝丽容颜,却有著男子声音,皱起疑惑的眉头,「你?」
梅绝色凭著一股傲气,将两手水袖给倦了起来,「还有这里!索性让你一次看个够。」
冷霄睇著那双似象牙雕琢出来的美臂,如雪皓腕微带一点晕红。可是……可是在这双藕臂上,竟长满了男人才会有的粗黑汗毛!
「为什么?」他惋惜的问道,却瞥见床边的白色长发与长胡须,再次心悸!「白发仙翁真的是你?」「很失望吧?」她不正面回答他,「你——你可以走了,反正你的毒我已解清了。」
「我不能在这时候离开你!」看著她强抑的泪水,心窝宛如被利刃直划而过。
「滚!」她不要他的同情,也不要他可怜。
「别倔强了!」他压住她强行爬起的身子。「你以为你现在这个样子可以走到门口?」
「不用你管!」她不领情。
「我偏要管!」比倔强有谁更甚于他?!
「你——简直无赖!」
「对!我是无赖,你是骗子!一个半斤,一个八两,谁也别说谁。现在你得告诉我该怎么帮你,才能使你好过些?」嘲讽中仍有他的关心。
「我——我——不用你帮!」她依旧执拗。
「你再不说,我就用我的方法帮你!」他邪挑地笑著。
「无耻!」
「你知道我会用什么方法?」
「我怎么知道?」
「那怎么骂我无耻?我又没像你一样脱光我衣服,我只是要抱你下山求医。」他说得似假还真。「现下还有谁的医术比我更高明?!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那不就结了!说吧,我该怎么帮你?」他得意的笑了,多日的郁气似乎在此刻烟消云散。
这小丫头整了他一个月,只要她病好了,就看他怎么回报她了。
「抱我。」她无可奈何地说。
「乐意之至。」这回,冷霄笑的更得意了,一个弯身便将她抱个满怀。
丙然,她纤瘦如羽,如他所推测的。
「不要乱踫!」她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这么抱著,心儿宛如脱兔跳个不停。为了怕他看出她的窘态,索性将脸颊埋进他的胸前。
抱著她的冷霄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他仅是抱著她,就有无数热流往下蹿,燥热难掩,他只能一再以深呼吸控制自己的心绪。
「我——我很重吗?」她当然听见他如战鼓的心跳声,却不明所以。
「是!所以麻烦你千万别乱动!」他严肃地警告著。
「带我去木屋后方的龙潭——」她的头又埋进他的胸前,似乎在那里找到归属感。
「你——为什么会得这个——」他欲言又止。
「怪病是吗?」她抬起头怒吼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你以为我愿意像个阴阳人随时担心被人当成怪物?!」
「别气了!安静地躺在我怀里,等到了龙潭我再叫醒你。」他温柔地说。
抱著她纤弱的身子,想著她粉颈上那不协调的男性喉结、手臂上粗黑的寒毛,他在心中暗誓,一定要医好她!一定要!
也许他该带她回山庄,等师父回来,看看他老人家有什么办法可想!
走著走著,龙潭已到,他轻轻地将她面向自己,极为温柔地抚模著她微凸的喉结,继而又转向粉臂,仔细地梳著黑绒绒的毛发。
老天,他该怎么帮她?
拧心的痛和著爱怜逐渐在心中越升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