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了。」乘黄回过头对著坐在自已脊背上的咪依道。
「我……」咪依突然有种近乡情怯的畏惧感,「我们一定得去吗?」
「咪依!」乘黄感受到咪依有种近乡情怯的畏惧感。
「我是个儒夫。」咪依望著不远的城门道,「明知过了这片树林就回到家乡了,我却连再踏进一步的勇气也没有。」
「咪依。」乘黄变回人形手握住咪依的手道,「我不再是‘叱恩阿子’的城主,而你也不是咪依噜,今天我们来到这里是为永宁与昕曜。」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没法子忘了过去,我……」咪依苦涩的看著乘黄。
「今天我们就把往事做个了结,否则只要你有一丝的不肯定,那我就只是个被受诅咒之者,永远只是个半人半兽的……」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咪依哭喊著,双手用力捶打著乘黄的胸膛。
「咪依,咪依。」乘黄任由咪依捶打而不反击,只望她能将多年的愁恨给发泄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咪依哭够了也打够了,心疼的拥著乘黄。
「有些事不是嘴巴说说就算,如果是这样,我们也不会……」乘黄无奈的看著咪依。
「咱们先去找笔摩,而后……再解决我们之间的事吧!」咪依鼓起勇气对乘黄建议。
「谢谢你!」乘黄感激的对咪依一笑,变回兽形模样的乘黄让咪依爬到背上,展翅飞行。
「那里就是笔摩所居住的土掌屋。」乘黄指指城中一处独栋的土掌屋。
「那里有片小竹林,我们在那降落。」咪依指指城西的一处小竹林。
乘黄顺著咪依所指,降落在那片小竹林。
「变成人形和我一起去找笔摩。」咪依恳求道,「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怕别人想抓住我骑上一骑?」乘黄笑道,仍顺著咪依的话变回人形。
「我们走吧!」咪依挽著乘黄往城中走去。
作梦也没想到才一出竹林就被人发现,而且那人还高喊:「是叱恩阿子城主,叱恩阿子城主回来了。」
咪依一听到「叱恩阿子城主」时,不由得畏缩不前,虽然刚刚已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建设——至少这是她以为的,却在这一声「叱恩阿子城主」中完全粉碎。
乘黄当然知道她心里在害怕些什么,鼓励的对咪依笑笑,要她打起精神继续前进。
咪依和乘黄战战兢兢的往城中笔摩的屋子走去,沿路上大惊失措喊叫的人著实少少。
「这是怎么回事?」咪依悄声的问乘黄,「为什么他们还是对著你喊城主?」
「我也不太清楚,咱们还是小心行事。」乘黄小声回答。
来到笔摩的土掌屋前,早有一群人围绕在门外严阵以待,咪依可从他们的眼中看到敬畏与警戒这两种态度。
「恭迎城主驾临。」那一群人恭敬的唤道。
「傣恩。」乘黄在看到从屋内走出的人,脱口叫出这个名字。
「城主请先行入内。」从屋内出来的那人道。
咪依和乘黄可由对方的服饰与态度,确定此人即是他们所要找的目标,咪依也和乘黄一样,看到那人时有种熟悉感。
仗恃著自己和乘黄应该可以安然脱身,咪依大方的走进笔摩的土掌屋。
「没想到还会再见到你。」乘黄对著眼前的笔摩说,在熟悉中却有种陌生感,「你……你是傣恩?」
「傣恩是祖父的名字,我叫易洛。」
「我也不是城主,至少不是你们的城主。」乘黄一手紧握咪依的柔荑道。
「易洛知道,只是祖父曾预言,某天城主一定会带咪依噜回来。」易洛恭敬的回答,眼楮还往咪依那儿瞄了瞄。
「他知道我们会回来?」乘黄苦笑地看了看咪依,「傣恩还说了些什么?」
「祖父说,希望城主能原谅他,他不是有意……只是……」易洛吞吞吐吐的不知该如何把话说完。
「私心是吗?」乘黄迳自接下话。
「城主……」易洛低垂著头,不敢看乘黄。
「易洛,今天我们来这里是有事请教。」咪依甩甩心中的落寞感,将话题转到今日前来的理由。
「咪依噜请说。」易洛依旧恭敬的请示。
「近日有人来求‘格易木易’这种药吗?」咪依直截了当的问。
「据我所知,日前有人前来求药的就是当今的城主。」易洛道。
「当今的城主又是何人?」乘黄知道必定是自己的兄弟之一。
「是城主的第八个弟弟。」易洛道。
「是他!」乘黄只记得当年自己即位时,这个弟弟还在襁褓中。
「我需要‘四易木易’,你这里有吗?」咪依看到乘黄怔忡的神情,迳自开口向易洛要。
「有的,请稍侯。」易洛请他们稍坐,自己入内去拿。
看到咪依询问的目光,乘黄只是轻摇著头。
「咪依噜,这是你要的‘四易木易’,不知还有何吩咐?」易洛恭敬的问。
「为什么我一出现,就有人直对著我叫城主?从我离开到现在至少已过五十年了。」乘黄不解的看著易洛,希望能获得解答。
「五十年前,城主和咪依噜的那一段感情,早就由老一辈的长者们口语相传至今,再加上祖父的预言,城民们都相信你们会有回来的一天,至于您的长相是是因为和现在城主太过相同,只是服饰略微有些差异,所以……」易洛将自己所知全数告之。
「知道城主为何需要‘格易木易’吗?」乘黄对易洛询问。
「城主并未告知。」易洛诚实以告。
乘黄知道以易洛身为笔摩的崇高地位,许多事是必须先征求他的认同,但若在位者不愿轻言告之,身为笔摩的他也不能擅自逾距询查。
「他对你们还好吗?」乘黄问,虽然已不再是城主的身份,但对于城民的福址,他依旧相当关心。
「百姓们在城主的带领下,都还安定自足。」易洛想到另一件事,遂道:「当年城主所住的土掌屋,至今都还保留著,也都有派人清理。」
「我知道了。」乘黄一手拉起咪依,「我们该走了。」
两人一走到门口,只见围在门口的城民全都匍匐在地,咪依和乘黄相视一笑决定先用「大挪移」离去,以免城民跪地太久。
易洛眼看著眯依和乘黄消失后,才道:「各位请起,他们已经离去了。」
城民听到易洛笔摩的话,抬头一看果真他们已消失不见,每个人除了惊叫出声外,更是跪拜不起。
避开人群的咪依和乘黄,来到原本的那片竹林。
「想去看看吗?」乘黄轻扶著咪依的脸,轻柔的征取她的意见。
「我……永宁说不定在担心我们怎么会来这么久,还是回狮子山吧!」咪依逃避的不愿直视乘黄。
「好吧!」乘黄失望地轻叹一声,变回原本的兽形,让咪依乘坐在背上。
就在乘黄起飞不久,咪依突然轻声道:「我们……我们还是去看看吧!既然已到这里,耽搁不了多少时间的。」
「谢谢你!」乘黄高兴的往城外的一处树林飞去。
飞腾过高耸的林木,乘黄停在一处华丽的土掌屋前,正想推门踏进,就先看到半掩的门内已有一人在那,两人讶异的对望一眼。
咪依示意乘黄小心,两人相扶来到另一处只有他们知道的秘道。
「他……长得跟你好像。」咪依从秘道内的眼洞往外瞧。
「我知道他是谁了。」乘黄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听到咪依恍然大悟的声音,知道她也想起此人是谁。
「城主!」咪依小声的说,得到乘黄的点头附和,「他来这里做什么?」
「看了不就知道。」乘黄小声建议著。
两人作梦也没想到居然听到的是如此内容——
「他们都说,你还会再回来!可能吗?」城主喃喃自语道:「当年因父亲狩猎意外死亡,你二十岁就已登上城主的宝座,那时,我才四个月大,而今我都已是五十岁的老翁了,大哥也该有七十高龄了吧?」
「你真还活著?当年的傣恩笔摩虽是你的好友,却也出卖了你,这‘格易木易’……算了,就算你真回到叱恩阿子,我也愿将城主之位奉还予你,只是今生我还能再看到你吗?」
躲在秘道的咪依拉了拉乘黄,只见乘黄摇了摇头示意仍伫在原地,直到城主离去后,两人才从秘道内走了出来。
「为什么不见他一面?」咪依不解地望向乘黄。
乘黄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必要增加他的心理负担。」
「负担?」咪依疑惑的看著乘黄。
「格易木易。」乘黄提醒道。
「你是说,他想用‘格易木易’来控制你?」咪依终于领悟的点了点头。
「原本。」乘黄轻拥著咪依道。
「他……也不是个好东西!」咪依轻啐不屑的道:「刚刚,真该戏弄他一番。」
「他不是放弃计划了?」乘黄安慰的拍拍咪依的肩,「所以他还不算太差。」
「可是……」
「想想一个人权力掌握了这么多年,而这期间不时有传言说有人会回来争权夺位,若是你,你会如何?」乘黄柔声反问。
「担心、害怕、生气。」咪依老实的回答,也知道乘黄为何不想追究。
「再说,经过五十年,我还是和当年一样年轻,而他呢?」乘黄想到双鬓已雪白的弟弟,不禁摇头看著咪依,「何苦让他发觉到他自己的担心是应该的?」
「那是你的外表没变,并不表示……哎呀!反正你对城主这个称呼也不留恋呀!」咪依依偎在乘黄耳边,伴著他细看土掌屋内的一切。
「那是我知道他将‘叱恩阿子’管理得很好,否则……」乘黄耸耸肩不愿再赘言。
咪依停顿止步,仔仔细细的看著乘黄,虽已过五十年,但他依旧是当年的伟岸男子,外貌不变,连内心也依旧。思及此,咪依忍不住摇头自问,当初为何会误会他呢?
「怎么了?」乘黄感觉到咪依内心的波动。
「对不起?」咪依诚心道。
「怎么突然……」
咪依用手轻捂住乘黄的嘴,柔情的看著这位自己深爱的人,「当年相遇不正是在那片树林中,那时我才十六岁,以为自己看到天神,否则城内哪有像你这样俊挺伟岸的男子?殊不知你正是我的城主。」
「我记得那时看见你,我知道自己已找到可以终身为伴的人,而且,你喜欢我、爱我,只因为我是个平凡的男人,而不是城主的身分。」乘黄想起当年,不禁漾出幸福的笑容。
「那时,傣恩来到家中提亲,只道城主看上我,若不嫁,每个月要城民供奉一名处女族人,为了祈求城内居民的安危,我像是被绑赴刑场处决的犯人,当晚的洞房花烛夜,却成了我们永远哀掉的日子。」咪依咬著唇悲伤的说著。
「原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经由傣恩的恶意夸大,让我成为万恶城主。」乘黄苦涩的自嘲。
「傣恩为什么要如此?」咪依至今仍不懂身为乘黄好友的笔摩,会如此为之。
「他的未婚妻最后成了我父亲的第五位妾,他把对我父亲的怒气,宣泄到我身上。」乘黄叹口气道:「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可是他教我的诅咒,该如何解除?」咪依忘不了自己在新婚当夜,误以为乘黄是万恶的城主外,还是一位专门玩弄少女情感的骗子,她恨声的诅咒在他有生之年,只能是只半人半兽的怪物。
「已经解除了,当你自愿回到这个当日诅咒我的地方,而你爱我依旧、诚心接纳我,诅咒就消失了。」乘黄兴奋的告诉咪依。
「我该气傣恩的捉弄,让我们浪费了这五十年吗?」咪依欣慰的投进乘黄怀中,但对傣恩难免心生怨怼。
「往者已矣。」乘黄轻柔的用下颔顶在咪依的头顶,「我们虽少了五十年,却多了许多个五十年,不是吗?」
「或许该说我们只是慢了五十年。」咪依娇笑的对乘黄说。
「没错。咱们的事情解决了,可别忘了永宁。」乘黄说完就挽著咪依往门外走去。
「以后我该叫你梭恩,还是乘黄?」咪依在坐上乘黄背上时问。
「那我该称你为咪依噜?还是咪依?」乘黄依样画葫芦般反问。
「都是我,随你怎么叫。」咪依答,随即娇嗔道:「我懂你的意思了,快走吧!」
「是!」乘黄立即展翼飞翔。
「失心咒应该发生效力吧!」洪沽坐在「湖宫」大厅中,一手支著下颔计算著,「算算也有五天光景,是该收线了。」
洪沽先设下结界以防自己持咒施法时有人打扰,约莫一刻钟,洪沽才放下手得意的撤下结界。
「现在我就等你自己送上门来。」洪沽邪邪一笑,仿若一切事物都已掌握在手掌心中。
「你呀!现在可得意了,村民不但以为你是男山神,更认定你就是我的阿注伴侣。」永宁又娇且羞的直跺脚看著昕曜。
「如果你不愿意承认,我便什么也不是。」昕曜促狭道。
「唉!咪依和乘黄现在不知怎么了?」永宁苦于不知如何答辩,索性换个话题。
「你该担心的是等他们回来,我却意识清醒如正常人般,届时……」昕曜微眯著眼,危言耸听的看著永宁。
「届时?了不起你再‘装’一次嘛!」永宁轻快活泼的回答。
「唉!」昕曜故意重重的叹一口气,「装吧!哪天又再度成为事实,那……」
「别胡扯,我不喜欢。」永宁听到昕曜的话,却没来由得忐忑不安。
「只是开个玩笑,别紧张嘛!」昕曜看到永宁苍白的脸立即安抚道。
「我……」永宁看著昕曜仿佛有事要发生了,按下不安的情绪,她只道:「我先去做例行的巡视,你则……」发现他的不对劲,永宁著急道:「昕曜你怎么啦?!」
只见昕曜眼神突然涣散,仿佛有人招唤般的往前直走,永宁立即想用感应方式知道昕曜出了什么事,只知他的内心也正极力抗拒这股莫名的吸引,但却无能为力抗拒它。
永宁看到昕曜不顾路况的往前快速直奔,不知所措的只能尽量紧跟在后,等她终于追上昕曜时,他已走到泸沽湖等待的队伍中,并随他们进入泸沽湖,只剩洪沽一人在湖畔。
「你对昕曜怎么了?」永宁斥声的问洪沽。
「昕曜只说是因应我的邀请,并欢喜的告诉我愿意成为我的好友,想在我这小住几天。」洪沽面不改色的说著谎。
「昕曜……昕曜的身体不好,随时都会有突发状况的发生。」永宁急于找个理由推诿。
「放心,昕曜当我是好朋友,我会尽心照顾他的所求,而且我‘湖宫’正有良医无数,或许能尽点心,医治昕曜的病。」洪沽邪邪一笑,又道:「今日干木公事烦忙,我就不打扰了,改天再恭迎黑底干木的大驾。」
永宁就这么眼睁睁的看著洪沽消失在面前,明知他不知在昕曜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却苦于不能当面拆穿,永宁只能用「念力」将刚发生的事传达给咪依,只希望他们能早日回来,至少能帮帮她出个主意。
「有你在我手中,不怕黑底干木不到我泸沽湖作客。」洪沽愈想愈得意,遂大声的笑了起来,「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看昕曜英挺的外表,洪沽愈看愈生气,真想一手毁去他的容貌,却想到永宁若真的来访,看到被毁去面容的昕曜,届时只怕他也无法自圆其说,还会惹来永宁对他的不满。思及此,洪沽将伸出的手乍然放下。
「等到黑底干木到手,届时就再也没有留你的理由。」洪沽恨声说道,突然他在昕曜眼中仿佛看到一股冷冽的金色光线射来,「是我看错?」
洪沽不相信自己所下的失心咒,居然只能限住昕曜这么短的时间,于是他立即又施咒设定昕曜的行动。
「这样一来就万无一失了。」洪沽拍手招唤卫士,并从昕曜怀中将日前给他的通行玉牌收回,「把他关进‘泊牢’仔细盯著。」
「是!」
看到卫士将昕曜带了下去,洪沽满意的点了点头,再看看手中的玉牌,他若有所思的道:「将它送到干木手中,或许……」说到这里,洪沽立即唤道:「来人呀!将玉牌送到狮子山给黑底干木。」
收到洪沽送来的玉牌,永宁已知是何事造成昕曜如此了,努力想用感应与念力的方式和昕曜沟通,想知他目前的状况,却无所获。
「永宁,我们回来了。」咪依和乘黄从洞口入内,只见永宁一脸疲惫的看著他们,「怎么回事?为什么一脸疲惫模样?」
「你没有稍做休息?」乘黄摇头不赞同的看著永宁。
「看来你们之间的误会已经解决了。」永宁满意的点点头。
「有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咪依苦中作乐的问永宁。
「近日正值多事之秋,先听好消息吧!」永宁强提起精神道。
「好消息是我们拿到格易木易的解药四易木易了。」咪依将解药拿给永宁。
「好!那坏消息呢?」永宁接过解药,拿在手中把玩著。
「只怕昕曜并不是误食格易木易的关系。」咪依无奈的道。
「不管如何,还是谢谢你们跑这一趟。」永宁诚挚的看著乘黄与咪依。
「抱歉,没帮上忙。」咪依愧疚的看著永宁。
「看到你和乘黄如此相亲相爱我真替你们高兴,而且乘黄一表人才配你这位咪依干木正好。」永宁诚心的祝福他们。
「现在你有何打算呢?」乘黄关切的看著永宁。
「作客。」
「作客?」咪依不赞同的看著永宁,「你该不会是想到泸沽湖吧?」
「也只能如此了。」永宁坚持的望著咪依,「若发生什么事,我希望……」
「我不要听!」咪依生气的捂住双耳。
永宁转向乘黄道:「帮我照顾咪依,还有狮子山的一切。」
「我会尽己所能。」乘黄允诺的点头。
「你!」咪依生气的瞪著乘黄。
「咪依,与其让我担心,还不如让我安心来得好!」永宁感激的看著乘黄。
「可是……」见永宁一脸坚决,咪依只能提醒她道:「别忘了我们是山神,法力在湖泊上不但减弱而且又支持不了多久。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能帮我一件事吗?」永宁双手握住咪依的手。
「请吩咐!」
「帮我护法。」永宁要求道。
「我们会的,你先养足精神,好对付洪沽那个坏水神。」咪依孩子气的道。
「谢谢你们。」永宁知道自己可以信赖他们,而她也把希望寄托在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