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你没事吧?」孟夫人奔过来,紧握著女儿的手,面容慌张,不住的上下打量著。
如意大感不解。「怎么了,娘?出了什么事吗?」她从未见母亲如此仓皇失措过。
「你真的没事吗?」孟夫人不放心地又问一次。
「女儿很好。」如意困惑的望著母亲。「究竟怎么了?」
「是这样的,小姐,方才冯少爷面色苍白的跑进厅里,说你让韩大夫抓走了,而且还说韩大夫会使妖法呢!」阿香解释道,随即好奇道:「不知是什么妖法?」
「别胡扯。」孟夫人斥责地问。「光天化日之下,哪来什么妖魔鬼怪?」
「不是奴婢说的嘛!是冯少爷——」
「好了,别在这儿嘀咕,去告诉老爷和瑞骅少爷,小姐好端端的在房里。」孟夫人说道。他们两人正在后花园那儿等著,得有人通知他们如意无恙才是。
「是,夫人。」阿香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到底是什么妖法嘛!她想弄清楚都不行。
如意轻锁眉宇,心里多少有了底,她该知道以冯大哥的性子,绝不可能置她于不顾而回去的,尤其是在他认定她处于危险之中时,因此他便跑去同爹娘说她被韩殇挟持。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孟夫人问出心中的疑惑。「瑞骅怎么会受伤?真是韩大夫造成的?」
如意因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而愣住,她支吾道:「我……」
「怎么了?」孟夫人见她眼神闪烁不定。「韩大夫呢?」她又问。
如意直觉地望向身后,却被吓了一大跳,因为他就站在她身后,她惊喘一声:「你差点吓死我了。」仰头对他不悦地皱眉。
「如意,你在跟谁说话?」孟夫人一脸震惊。
她转回头,愕然地望著母亲,她没瞧见韩殇……如意反射性地又转向韩殇,眸子惊讶地圆睁著。
只见他嘴角微扯,开口道:「我不是说了吗?她瞧不见我的。」
「为什么?」如意不解地摇头,之前娘不是瞧得见吗?怎么这会儿却看不到?
「如意,你别吓娘啊!」孟夫人紧张的转过女儿的身子,不懂她在和谁说话。
如意瞧见母亲担忧的模样,连忙道:「女儿没事。」
「方才怎么自言自语的?」孟夫人怀疑地入内,左右张望著,奇怪,没人啊!她的心猛地一跳,女儿该不会真的中了什么妖法吧?
如意拉开椅子。「娘,坐。」她倒杯水,瞧见韩殇也跟著坐下,她不由得朝他蹙眉。
孟夫人不放心地左右看了一下后才道:「你方才和韩大夫一起?」
「是。」她小心谨慎地回答。
「瑞骅说韩大夫会使怪风,还将他打伤,是真的吗?」孟夫人皱眉问道。
「不是……」如意轻咬下唇。「我是说……韩大夫他使的不是什么怪风……他……
因为他学过几年道法……会……阴阳五行之术,所以他会作法。」她信口胡扯,瞧见韩殇扬起眉宇,她的脸蛋不由得臊红。
「作法,作什么法?」孟夫人一脸狐疑。「咱们宅子又不闹鬼。」
「他说以防万一。」她又瞎扯。「鬼的事也很难说得准,他们……总是飘来荡去的,谁晓得会不会来咱们这儿——」
「呸、呸、呸,别瞎说,大白天的哪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晦气。」孟夫人皱眉。
「那他为何打伤瑞骅?」
「是他们两人切磋武艺——」
「瑞骅的说词可不是这样。」她打断如意的话。「他说韩大夫将你抱走了,而且他连韩大夫的身子都近不了,这事可不寻常。」
「女儿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哪有被抱走?」如意说道。
孟夫人大摇其头。「我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瑞骅慌慌张张地跑来,说你被韩大夫掳走,可你却又在这儿,但瑞骅受伤也是事实。这孩子虽对韩大夫有些敌意,但不至于会撒谎才是……」她望向女儿。「如意,你有事瞒著娘吗?」
「没有。」她急急摇头。
「瑞骅真是和韩大夫切磋武艺而受伤?」孟夫人直视女儿的双眸。
如意咬住下唇。「是。」对不起,娘,对不起,冯大哥,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撒谎。
「瑞骅可是个武状元。」孟夫人无法置信。
如意没有应声,却听见韩殇在一旁道:「你可以告诉她我是妖怪,我不在乎。」
如意瞪他一眼,示意他走开,但他眼色一沉;如意张大睁子,瞧见杯子浮了起来。
她尖叫一声,连忙抓住杯子,孟夫人被她吓了一大跳。「怎么了?」她惊慌地看著女儿。
「没……没事。」如意放下杯子,随口道:「我瞧见一只老鼠——」
「老鼠?」孟夫人尖叫一声,跳了起来,惊恐地左右张望,她最怕老鼠了,「在哪儿?」
如意瞥见韩殇举起手似乎又想搞怪,她立刻不假思索地压下他的手,急道「求求你别这样,会把娘吓坏的。」
「偏要吓坏她。」他没来由的起了怒气,另一只手迅速往地上一指,就见两只老鼠窜了出来。
孟夫人大声尖叫,跳上椅子。「老鼠——」
如意也被吓了一大跳,跟著跳到椅子上,只见两只又丑又脏的老鼠在两人的椅旁钻来钻去。
孟夫人放声尖叫,声音震耳欲聋,几乎要掀了屋顶;如意则是气急败坏地道:「别这样,快把它们弄走!」
韩殇气定神闲地坐在原地,嘴角有抹不易察觉的笑。
这时,附近的奴婢全奔了进来。「夫人,什么事?」
「老鼠」孟夫人此时已跳上桌子。
所有的奴婢一听,个个花容失色,当老鼠朝她们奔去时,所有的人也大声尖叫,逃难似的一哄而散。
如意见老鼠没了踪影,这才放心下来。「娘没事了。」她必须大声说话才能盖过母亲的喊叫。孟夫人紧张得如临大敌。「走了?」
「嗯。」如意点头,而后朝韩殇怒目而视,这人实在太恶劣了。
「真有趣。」韩殇忍笑道,原来老鼠就能把人吓成这样,他倒是第一次见识。
孟夫人在女儿的撬扶下下了椅子,惊魂未定地道:「你房里怎么会有老鼠?」
「是啊!」如意虚应一声,眼神却往韩殇那儿瞟,示意他别再闹了。
坐下后,孟夫人又往四周瞄了一眼,这才稍微宽心。「方才娘说到哪儿了?」
「冯大哥受伤的事。」如意提醒。
「告诉她,你要解除婚约。」韩殇突然开口。
如意转向他,听见他又道:「别忘了,这是你亲口答应的事。」他的脸孔冷了下来。
「我知道,但——」
「你在跟谁说话?」孟夫人叫道,女儿诡异的行为让她毛骨悚然。
「没有。」如意连忙转回头。「我只是……我……」
「别考验我的耐性。」韩殇语带威胁。
她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道:「有件事女儿想向母亲说。」
「什么事?」孟夫人微扬起眉,从没见女儿如此严肃过。
「女儿想取消与冯大哥的婚约。」
孟夫人睁大眼,无法置信。「你……你说什么?」
「女儿想退婚——」
「为什么?」孟夫人叫嚷道。
「娘,您别激动,听女儿说几句话。冯大哥值得更好的人,女儿自小便怪病缠身,平时虽与常人无异,但发作时却是痛苦不堪,尤其近些日子来更是痛彻心肺,几乎是一脚已入了鬼门关——」
「别胡扯!」孟夫人惊道。「怎么说些不吉利的话?韩大夫不是说能治好你吗?」
如意叹道:「他只能暂时压制住病情,却无法根治,女儿自个儿的身子自己最清楚,这一生恐怕就是如此了,所以,就让女儿一辈子陪在爹娘身边不离开,好吗?」
「傻孩子,女孩总要嫁人的——」
「娘,女儿真的无心于此,更不想耽误冯大哥的幸福,您就成全女儿,好不好?」
如意恳求地看著母亲。
「为娘的不能答应。」孟夫人坚决地摇头。
如意瞥见韩殇的脸色冷了下来,急道:「娘——」
「是,娘是舍不得你,也因为你的身子不好,所以与瑞骅的婚事才一延再延。」她握住女儿冷凉的手,叹道:「是娘不好,没给你生副健康的身子——」
「不,不关娘的事,是女儿自个儿该受的业。」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低语,如意望向韩殇,叹了口气。
韩殇没有说话,黑眸深沉地闪动了一下。
「你说什么?」孟夫人问道,她没听真切。
如意振作精神说:「女儿心意已决,希望母亲能成全,冯大哥那儿……就请娘代为说了吧!女儿不想再同冯大哥见面。」「你这是为什么?」孟夫人大吃一惊。「怎么突然间有了这个决定,连见面都不肯?是和瑞骅吵架了吗?」
「没有,什么事都没有——」
「那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别说娘不答应,相信瑞骅第一个就反对,你和他从小一块儿长大,岂不知他对你的情意?他疼你、让你,连皇上赐的婚事都给回绝了,一心一意就等著娶你进门。你的身子不好,他从没在乎过,你用这借口想推掉婚事,他怎么会答应?」孟夫人叹道:「他对你的好,你真的不知情吗?」
如意咬住下唇,眼眶泛湿。「女儿……知道,他的好,女儿全知道,只是……」她突然止住话语,察觉四周的空气在一瞬间冷了下来,她惊慌地望向韩殇,他的眼神冻人且泛著杀意。
「如意,你到底怎么回事?在看哪儿啊?」孟夫人皱眉,转过女儿的脸庞,见她一脸惧意,紧张地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如意慌道:「女儿……女儿想一个人静一静。娘,你让女儿一个人静一静吧!」
「你是怎么了——」
「娘,拜托你,让女儿静一静。」她语带恳求。
孟夫人蹙紧眉头。「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了?」她叹口气。「算了,你就静一静,娘待会儿再来看你。」她站起身子。
「女儿不送了。」如意说道,她不想让韩殇离开视线,这样她才能在他有伤人的念头前阻止他。
孟夫人又瞧了女儿一眼后,才走出房,心里莫名的升起一抹诡异感。
「你不用这么战战兢兢的,我不会伤害她。」韩殇面无表情的说。
「但你方才明明就想……」她没再说下去,他泛著杀意的模样让她胆战心惊。
「若我真要取她的性命,你以为你能阻止得了我吗?」他没有愚蠢到不晓得她要孟夫人离开是因为想救母亲的命。
「你答应我不伤爹娘的性命——」
「我不记得我允诺过。」他冷声道,「我唯一答应的是留住冯瑞骅的命,不过我现在改变心意了。」
「不——」如意因他话里的暗示而震惊。「你不能这样,你答应过我的,我都照你的要求做了,你不能——」
「你就这么在乎他?」他怒吼一声,猛地抓住她的肩膀。「你杀我也是为了他吗?
为了和他在一起?」
如意怔住。「你在说什么?冯大哥和你的死有什么关联?」
「没有关联吗?」他不自觉的加重力道,「你没梦过他?」他逼问。
如意摇摇头,因他话语中所暗示的意思而骇然。「你……你是说……冯大哥前世也和我……有关……」她觉得自己要晕倒了。
「他是个讨人厌的家伙。」他双掌的力量不自觉的增加。
如意吃痛的低呼一声,咬住下唇。
韩殇注视她。「为什么不喊疼?」
她眼中浮上哀戚之色。「是我欠你,就该还你,一点一滴皆还给你。」
「别以为这样就会感动我!」他的脸色依旧严厉。「我说过,我曾受的痛苦皆要你体会,一样也不能少。」
「我知道。」她平静地接受,眉心紧锁,肩膀传来的剧痛让她无法再言语。
韩殇并未因她的话而得到快意,反而更加愤怒,他一甩手,桌上的茶壶、杯子全摔飞出去,撞上墙,碎成片片。
如意因瓷器的碎裂声而震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发脾气,她说错什么了吗?
「我……」她忽地咳了一声,因肩膀不断的传来他的寒气而觉得不适,他在发怒时,寒气似乎出随之增长。
他放开她,但脸上怒气仍炽。
「我只求你别枉害其它人,冤有头债有主——」
「凡是欠我的,我都要索回,谁都不例外。」韩殇打断她的话。
「他们怎么会欠你?毕竟负你的人是我,不是吗?」她激动地道。
「如果我杀了冯瑞骅,你会如何?」他的声音没了温度。
「不,你不能,你答应我的」她紧抓住他的衣袖,眼中满是惶恐。
「你在乎他?」他的怒气如排山倒海般涌来。
「我当然在乎——」
「那我就杀了他。」他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不要——」她再也不顾不得的扑上去紧搂住他,不让他动弹。「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她喊道。
他扣住她的下颚,瞧见她脸颊上的泪。「你为他哭泣?为他求情,你爱上他了?」
眸中的杀意尽现,他绝饶不了冯瑞骅。
「不、不」她狂乱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求你别这样。」她泪流满面。
「为什么不知道?」他怒喊,他要答案。
她以全身的力量抱紧他,深怕他挣脱她而去。「我不知道,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她的泪不断落下。「冯大哥对我有情有义,我不能让他因我而送命。」
他攫住她的肩头,厉声道:「我不想听这些废话,我要答案。」
「可我真的不知道。」她吸吸鼻子,「我们从小便订了亲,自我有记忆以来,就明白自己长大后要嫁给冯大哥做新娘,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我从未想过其它的可能……」她带泪望著他。「没想过会遇上你、没想过曾是你的妻、没想过会杀……了……
你……」她痛苦地闭上双眼。「我真的要疯了……我好累……好累……」
他不发一语,只是盯著她,见她虚弱地靠在他怀里,带泪的脸蛋偎在他的颈肩。
「我无权要求你放过我……可爹娘和冯大哥毕竟是无辜的,求你别将他们扯进来,如果你真要杀人才能消你心中的恨,那就杀了我吧!」她睁开双眸,一脸澄净。
「我随时都能取你的命,但我说过,那样太便宜你了。」他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已少了汹涌翻腾的怒意。「你的弱点就是周遭的人,我随便拿一个开刀,你都会痛苦不堪,不是吗?」
如意平静的表情被打破,她慌乱地道:「别这样——」
他冷哼一声,逼近她。「你总是要我饶了其它人,可为什么却狠得下心将利剑刺向我?难道我真的让你这么深恶痛绝!」他一拍桌,只听轰然一声,桌子碎成片片。
如意被震了一下,三魂七魄几乎被弹离身躯,她喘著气,勉强出声道:「不是……
这样……」
「你就这么恨我!」他的怒气再次席卷而来。
「不……不是……」她迎视他愤怒的双眸。「我不恨你……从来没有……」
他冷然地看著她。「好个动人的谎言,你不是根本就不记得前世的事吗?竟然还能这样脸不红气不喘的扯谎。」
「我没有扯谎。」她情绪翻腾。「我知道的,我不恨你。」她泪眼婆娑地与他对视。
「每回作了梦,总是难过、总是悲伤、总是有说不出的哀愁,可却没有恨,只有莫名的愧疚、莫名的心痛;若我真如你所说的因恨而杀你,那就不会这样愧疚难受、不会选择自尽……随你共赴黄泉……」她的泪潸然落下。「不会往转世之际,印上那深红的胎记……让你辨认……只因烙下伤痛的……不只你一个人啊……」
第一次,他震慑的说不出话,双臂不觉缩紧,黑眸跃上两束炙人的火焰,心湖开始骚动。
如意抬起白皙的小手,抚上他冰凉的脸庞。「是我负了你,我很抱歉……也明白说这些都于事无补,但我不知还能怎么做……你告诉我……」
他没有说话,只是凝睇著她的双眸,想从中找出一丝一缕的虚伪与欺骗,但他没有办法冷静下来,情绪波动不已,使他无法专心,他不自觉的更加箝紧她,瞧见她眉心轻蹙,细吟一声,神情有丝痛苦。
「别以为你说这些话就能改变什么。」他烦躁的吼。
她的唇边绽出一朵哀伤的笑。「不,我怎么会以为自己能改变你什么。」她叹息出声。「你对我的恨历经百年丝毫无减,那必是我无法撼动的。」她的手滑下他的脸庞,目光忽地转向窗外,眼神疏离而悠远。
「怎么?无话可说了吗?」他抬起她的下颚。
她摇头。「人云:因果报应、血债血还、杀人偿命,道是一报还一报,自作自受,我无话可说,只是有些事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什么事?」
「你说我们曾立誓:执手相偕,死生不离,那表示……我们相爱过?」她轻声问道,似在低喃。
他黑眸闪动。「不,否则我们怎会是如今这个样子。」他不带感情地说。
她叹口气,一颗泪珠滑落,他带刺的话语让她无力招架。「我明白了。」她沉默下来。
「有其它问题了吗?」他讽刺道。
她轻轻摇头,思绪恍恍惚惚地飘荡起来。她该怎么办?他的恨意是如此强烈,她担心家人和冯大哥的安全,如果他真要对他们不利,她根本无力阻止……
除非……如意轻叹一声,眉间锁上哀愁,心中已有了决定,这是她能想到对大家都好的办法,她没有其它选择……只要她消失,那么,所有的仇恨都会随之烟消云散,再无纠缠。
★★★韩殇倚在树上,口中吹著叶片,抬眼望向天上皎洁的明月,忽地停下乐曲,往如意的房里瞧去,见她坐在桌前,提笔欲书写,他转开目光,心里蓦地又想起白天她说的话。
他蹙起眉宇,情绪起了波动,她胸前的红色胎记是怎么回事?他非得弄清楚不可!
他拂袖一挥,眼前的景色倏地褪去,黑夜亦成了白昼,他在一扇巨门前停下,右掌一推,厚重的铁门缓缓分开,他进入其中后,门又「轰隆」地合上。
「谁?」
两名青面獠牙、赤身黑体的夜叉现身,在瞧见韩殇时,立刻道:「少主。」
「他呢?」韩殇冷冷地道。
「王在东院密室,嘱咐不见任何人。」
「唆。」韩殇瞪了两人一眼,径自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少主。」夜叉挡在身前。「王吩咐——」
「滚开。」他厉声道。
忽地传来一声叹息。「让他进来。」
「是。」夜叉立即让开。
韩殇飞身通过吊桥,而后没入巨大的石壁内。
在一片漆黑的岩洞中,一抹低沉嗓音传来。「什么事?」
「为何她的胸前会有红色胎记?」韩殇没有任何废话,单刀直入的问。
「因她前世是自杀而死。」
「可并非自尽之人都会在投胎后带著血印,为何她却独有?」他皱眉。
室内无任何响应,只是一片沉寂。
「回答我。」他怒道。
「同你一样,对前世倦恋不舍,执著不放。」
韩殇震住,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她对我还有情?」他的情绪开始翻腾。
「这重要吗?你对她该是恨之入骨。」
「我是恨她。」他的拳头握得更紧。
「你最好记住这一点,不可再陷情网。还有,不许杀人,否则我会将你困在法界里,永世不得脱身。」温和的嗓音变得严厉。
韩殇冷笑一声,并未答话。
「你与她孽缘该尽了,别再纠缠不休。」
韩殇没应声,径自转身飞出山壁。
只听一声叹息在山壁中回荡。「唉!你的心已浮动,恐要闯祸了。」
看来,他得出手干预了,否则一切将会脱轨,到时恐怕无法回天了。
★★★夜凉如水,烛光摇曳,如意对著桌上的白纸,提笔久久未下,眉头轻锁,一时竟不知该从何写起。她叹口气,指尖抚上眉心,此时,一阵凉风吹入,白纸扬起,如意连忙以镇纸压住,笔尖却不小心划过,染出一道墨渍。
如意放下笔,将白纸揉成一团,眉心蹙得更深。
「如意小姐。」
她怔住,左右张望,好象有人在叫她。
「如意小姐,在下有几句话想当面告知,请勿惊慌。」
她自椅子上起身,困惑地道:「是谁?」
「在下是韩殇少主的部属。」
如意一听到韩殇的名字,这才放下心,虽然有些讶异,但并不害怕。「请现身。」
只见一团红光在角落形成,而后出现一抹高大的身影,如意在毫无预警下瞧见他脸上狰狞的面具,不由得倒退一步,惊喘出声。
她拍拍胸口,静下心后才道:「为何戴著面具?」
「除了王以外,不以真面目示人,如意小姐请见谅。」他说道。
「王?」
「韩殇少主的父亲。」他简单的解释。
「他的父亲?」如意呢喃。「你们究竟是什么身分?」她愈听愈胡涂。
「少主没向如意小姐说明?」
「没有。」她摇头。
「那还是由少主决定透露与否吧!小的不能越本分。」他忽然转向窗外,而后道:「少主已快回来了,没剩多少时间,我长话短说,是王要小的送礼给如意小姐。」他伸手往桌上一指,一个小木盒忽地出现。
「那是……」
「定魂丹,吃下后心脉俱停,与死亡无异,唯一不同的是,魂魄仍会锁在体内,七日后再复生。」
如意睁大眼,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我需要……」
「王算出如意小姐意欲寻死,遂来成全,打算就此瞒过少主。」
她已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诧异,为何她欲自我了断的事,他也知道?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大感不解。
「如意小姐与少主情孽太重,恐要生生世世纠缠不休,并非好事,若要根绝,必得断情,少主才有可能好好修行,于你于他皆是救赎之法,若是你因少主而真的身亡,那么,你们两人自是又欠下一债,孽缘再难消断……」他忽地顿了一下。「少主回来了,我得走了。」
「等一下。」如意奔上前,「我还有好多问题。」却见他的形体开始消失。「等一下——」
「如意小姐,切记不得对少主动情,否则你们两人将万劫不复,切记,切记。」
「等一下。」如意喊道,但已不见他的踪影,只留下一室的静寂。
她虚弱地瘫坐在地上,耳边仍回荡著他最后的话语——
不得对少主动情,否则你们两人将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她低喃,心中泛起哀愁。
「为什么坐在地上?」
如意抬头,就见韩殇立在面前。「我……」
「为什么哭?」他皱眉。
她闻言愣了一下,抬手抚上面颊,才发现多了一道泪痕。「没……没事。」她疲惫地直起身子,「你找我有事?」对于他来去无踪的本事已习以为常。
她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他环顾四周一眼。「方才有谁来过?」
她惊慌地摇头。「没有。」
「是吗?」他微瞇起眼,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你去哪儿了?」她换个话题。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盯著她瞧。「过来。」
她虽疑惑,但仍听话地走到他面前。
「你从几岁开始梦见我?」
如意有些诧异,不懂他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事。「不记得了,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梦过。」
「梦见你穿著大红衣服,手拿匕首在竹林里奔跑?」他记得她说过的话。
「嗯!」
「还有呢?」他又问。
「从小到大都是同样的梦。」她顿了一下后才又道:「后来你出现,又梦了一些。」
「关于什么?」他追问。
她半垂眼睫,叹口气。「我拿著匕首……刺向你……」她的声音淡去,有丝痛苦。
他没有如预期般冷言冷语,只是又道:「在小船上吗?」
她扬起眼。「小船?不,不是,是在草地上,像是第一次见面时发生的事。」
他微点头。「就这些?」
她颔首,而后迟疑地道:「那时我……伤了你吗?」
「没有,刚开始时你一直想置我于死地,不过都没有成功,直到最后一次。」他黑眸闪烁,微瞇起眼,瞧见她低垂粉颈,他压下自己的怒气,又问:「为什么会念出誓言?」
「我不知道,那时……脑子闪过我们两人在柳树上的情景,不知不觉就脱口而出。」
她抬头望他,发现他有些不同,他从没这样心平气和地与她说这么多话,每次他总是说不到几句便怒火中烧,怎么现在却有这么大的转变?
他若有所思地凝睇著她,不发一语。如意被瞧得慌乱,连忙转开视线,他这样盯著她让她很不习惯。
「夜深了,我想睡了。」她后退一步。
他却没有离开的打算。「你知道我恨你,恨不得杀了你。」他面容冰冷。
她颔首。「我知道。」她叹口气。
「而你不恨我?」他托起她的下颚,直视著她。
「不恨。」她坚定地回答。「我说过我不恨你。」
「没有丝毫埋怨?」
「没有。」
「即使我杀了你爹娘?」
她惊恐地瞪大眼。「不——你杀了他们?不要」她大喊著就要冲出房。「不要——」
他拦下她,她挣扎大叫:「走开,爹、娘——」
「我没杀他们。」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下,她立刻僵在原地,而后瘫软在地。「没……没有……」
她的心狂跳著。
「我没杀他们。」他又说一次,「不过,并不保证以后不会。」
她大惊失色,「不要,求求你,别这样。」她抓住他的衣摆。
他蹲,黑眸逼近她。「若我杀了他们,你也不恨我?」
她愣住。「不,不要这样」她猛掉泪。
「回答我的问题。」他冷声道。
她痛苦的说:「我不知道,我不要回答。」她不停的摇头,心口泛起一阵阵酸楚。
「你不回答,我即刻杀了他们。」他无情地盯著她。
「不——」她抓住他,眼神惶恐。「我……我……」胸口忽地一阵刺疼,她咬牙忍住,只觉五脏六俯皆在翻搅。「我……会恨你……」她哭泣道。「别让我恨你……我不想……不想恨你,不想……」
她抓紧他,神情痛苦,突然,一口血呕出,整个人像布娃娃般倒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