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的新娘 第三章

翌日,冯瑞骅再度造访孟府,却在瞧见孟氏夫妇疲累苍白的神色后,愕然不已。

孟迁咳了几声,说道:「贤佷不用担心,不过是昨晚受了些风寒。」

孟夫人也道:「是啊!昨晚的天气有些反常呢!」她端起杯子,喝了口热茶。

「昨晚?」冯瑞骅蹙起眉头,他记得昨晚并不冷啊!这事……真是怪异。

「韩大夫已经问过诊了,说是小风寒,过几日便好。」孟夫人放下茶杯。

一提到韩殇,冯瑞骅便宛若被蝎子螫到,立刻弹跳起来。「是他问的诊?世伯怎么不请别的大夫呢?」

孟迁愣了一下,随即呵笑道:「为何要请别的大夫,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既然府里已有个现成的大夫,他何必再找。

冯瑞骅正声道:「佷儿并不这么认为,韩殇来历不明,咱们不可轻信。」

孟夫人浅笑道:「你多虑了,韩大夫的医术咱们是亲眼所见,而且今儿个如意的脸色确实好多了,也比昨天有精神。」

「如意真的好多了?」冯瑞骅有些怀疑。

「是啊!她现在和韩大夫正在花园赏花——」

「他们两人一起?」他打断孟迁的话,一脸急切。

「是啊!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孟迁不解地道。

「小佷也不知该怎么说,但就是觉得韩殇大有问题。」冯瑞骅急道:「小佷先告退。」他拱一拱手,便连忙退出花厅。

孟夫人疑惑地扬起柳眉。「今儿个瑞骅是怎么了,这么莽撞?」她从没见他这样慌张失礼过。

孟迁也觉大惑不解。「是啊!他对韩大夫似乎有莫名的敌意。」昨天他就有这样的感觉。

敌意?孟夫人恍然大悟,而后轻笑出声:「瑞骅这孩子该不会是乱吃飞醋吧!」

孟迁愣了一下,随即跟著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而此时,冯瑞骅以最快的速度奔至花园,他左右张望,穿过亭榭楼阁后,在曲桥的「坐石亭」发现如意和韩殇的身影,原想出声的他,却在最后改变心意,转而藏匿起自己,打算偷偷观察韩殇,昨天的经验让他得知,正面接触吃亏的准是自己,所以他决定改换策略。

「我有些事想请教你,韩大夫。」如意姣好的容颜上出现罕见的怒意,她今天穿著一袭桃红色的襦裙,外罩一件嫩黄的对巾挂,面色显得红润许多。

「你想问什么?」他环顾一眼周遭的景致,除了些稀疏的树木外,皆是由石点缀其中,连亭子的建材也是石头,有种古朴粗犷之美。

「我爹娘真是受了寒气?」她的眼神有著怀疑与不信任。

「你认为呢?」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我不知道。」她轻锁眉心。「自你出现后,我什么都弄不清楚,你说了一些莫名的话,让我分不清真伪,更不知道哪些是梦,哪些是现实?」

今天早上她醒来,清楚的记得昨晚的一切,但却无法分辨那究竟是梦,抑或真的确切发生过,她的心纷乱不已,让她坐立难安。

当她得知双亲染上风寒时,仿佛一下子坠入无底深渊,因为她清楚记得他曾威胁过她——我要你看著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

你要你父亲先死,还是母亲?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她不由得激动起来。「我不许你伤害他们,我……我要你立刻离开。」她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

他微扯嘴角,冷声道:「你想得倒简单。」

「我会告诉爹娘我的痛已痊愈,不再需要大夫……」她话未说完,胸口便陡地一阵发疼,面容苍白如纸。

「你的痛似乎离痊愈还有一段距离。」他的嘴角带著一抹嘲讽。

如意困难的喘著气,为什么又突然……难道……她睁大双眼。「你……你能诱发我的痛?」这……这怎么可能?但她已不只一次莫名的发病,而且事先没有任何征兆。

「没错。」他简洁的回答,无意隐瞒这件事。

如意不敢置信,他……他怎么能……「你真的是鬼?」话毕,一阵晕眩涌上,她摇摇晃晃地瘫软,却教他搂住了身子。

一触踫到他微凉的躯体,她的神智立刻回来泰半,她张口欲言,却让一声突如其来的怒吼声打断。「放开她——」

冯瑞骅毫无预警地冲了过来,原本他隐藏在石后打算暗中观察韩殇,但一见到他触踫如意,怒火便不由自主的爆发,遂奔了出来。

如意诧异地望向冯瑞骅,不解他怎么会忽然冒了出来,韩殇斜睨他一眼,蹙一下眉头,讨人厌的家伙。

只见冯瑞骅迅速来到两人身边,他出拳击向韩殇,如意愕然,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韩殇衣袖一挥,一阵疾风将冯瑞骅震退数步。

冯瑞骅心中一凛连忙稳住步伐,足下一点,飞奔近身,右手握拳朝韩殇击去。

「不自量力。」韩殇冷声道。他扬手又是一挥,冯瑞骅立刻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弹开,往后飞去。

「冯大哥——」如意叫道。「小心——」

只听「踫!」地一声,冯瑞骅整个人撞上大石,又往前跌落。

「冯大哥——」如意欲上前探看,却发现自己仍在韩殇的怀中,她愠怒道:「放开我。」

韩殇眼神冷峻。「你很关心他?」「放开我——」她怒道。

「回答我的问题。」韩殇扣住她的下颚,脸色严厉。

「我当然关心他。」她无所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

他的黑眸泛出杀意。「那他就得死。」语毕,他再次扬起手。

「不——」如意大叫,反射性地压住他的手。「不要——」她一点都不怀疑他能杀人于瞬间。

此时,冯瑞骅一手扶著岩石,狠狠地起身,嘴角渗出血丝。

「你放开如意——」他吼道,一口血逆冲而上,他想奋力压住,却仍是呕了出来。

「冯大哥——」如意大惊失色,她捶打韩殇。「放开我。」

「你若过去,他就得死。」韩殇面容冷酷。

如意愣住。「什么?」

他倾身在她耳边道:「你若要他活命,就别再见他,并且取消你们的婚约。」

如意瞪大双眼。

他抬起头,冷声道:「你听到我说的话了,该怎么做你自己决定。」他倏地松开她。

「他的死活操之在你。」

「为……为什么?」她震惊地望向他。

「如意,快过来。」冯瑞骅见韩殇放人,立刻叫道。

他抬手抹去唇边血渍,心中不觉发毛,这人到底是何来历?竟然一挥手就能将人震飞,而他甚至连他的衣袖都还没踫到,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不相信会有这种事,他自小练武,从未遇上这么邪门的事,而这让他更加相信韩殇大有问题。

如意伫立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她的目光在冯瑞骅与韩殇之间游走,眉心紧锁,而后颤颤地深吸一口气,下了决定,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转向韩殇,轻咬下唇。「我会照你的话做,但在这之前,我必须和冯大哥说几句话,否则他不会离开的。」

韩殇面无表情地点一下头,瞧见她松了一口气。如意步下石阶,走向蹒跚站立的冯瑞骅,即使她不是个大夫,也清楚他必定伤得不轻。

她一走近,冯瑞骅立刻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我们快走。」他直觉地想避开韩殇。

如意浅浅一笑。「冯大哥,你犯胡涂了吗?这里是如意的家,还需要去哪儿?」

冯瑞骅一怔,但随即道:「这韩殇来历不明——」

「怎么会呢?」如意打断他的话。「冯大哥多心了,你的伤要不要紧?」「不碍事。」他望了亭子里的韩殇一眼。「你方才也瞧见了,他……很邪门,我连他的身子都近不了,还是赶他出府的好,以免有什么不测。」

「冯大哥别多心了,韩大夫他……他和别人没什么不同,他……他同你一样,是自小习武,所以……」

「不对。」冯瑞骅打断她的话。「那不是武术,倒像是妖法——」

「不是。」如意激动地打断他的话,脸上闪过一丝惊惶;她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不可以乱了阵脚,否则恐怕会害了他。「你先回去好好养伤,过几日我会去看你。」

「不,我要先将他赶出府。」他举步向前。

「等等——」如意挡在他身前。「他是个大夫啊!他能治好我的痛,若要将他赶出去,至少得等我的痛好了再说。」她极力想说服他。

「可是……」

「难道冯大哥不想如意的痛痊愈吗?」她反问他。

「我当然想你的痛好,一直以来我都担心你的身子。」他叹口气,抚上她的发。

就在他要踫上她的发时,她却忽然被人拉开;冯瑞骅吃惊地发现韩殇不知何时已来到他们面前,且将如意拉了过去,怒气一下子窜了上来。

「你……」他不假思索地伸手想将如意拉回身边。

韩殇出手挥开他,使他倒退数步,如意在同时叫道:「别伤他。」

韩殇冷哼一声。「我就偏要伤他。」他再次扬起手。

「不要——」如意转身杵在他身前,双手张开,眸子里尽是倔强的神情。

她的举动令他怒火更炽。「别以为这样阻止得了我。」他的黑眸布满冰霜。

一阵激烈的旋风忽地扬起,刮起满天的花屑,冯瑞骅不明所以地望著四周漫天飞舞的尘土,内心一阵惊愕,这……这是韩殇引起的吗?

如意被这惊人的异象震慑住,她在见到他忽地举起手时,直觉地冲向他,双手环住他的身子,想制止他。

「不要,求求你,不要——」他竟然真的要杀掉冯大哥!如意惊恐地望著他。「求求你别这样,你恨的是我,不要迁怒别人,你要杀就杀我吧!」

「你甘愿为他死?」他暴怒道。

他的怒气使周遭的旋风吹得更猛,几乎让冯瑞骅站不住脚,而强劲的风声也让他无法听清楚两人的对话。

「不,你错了,我是不想冯大哥因我而丧命。」她直视他。「你恨的是我,没理由要他赔上性命,我答应你以后再不见他,两人不再来往就是了。」

「你舍得?」他举起手抚过她白的颈项。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她因他的触模而冷得发颤。

他瞅著她的眸子,眼里有两团怒火。「我要答案。」

她闭上眸子,颤颤地深吸一口气,而后睁开眼。「不,我不想这么做,但我没有别的路可选。」

他不喜欢这个答案,如意感觉到他的怒气再次上扬,立刻抓紧他。「若我前世真的欠了你,你便索了我的命吧!」她无畏地迎著他的目光。他冷笑一声。「你以为是一命还一命这么简单?」

「如意——」

冯瑞骅的大叫声忽地传来,他步伐不稳地朝著他们前进。

「拜托你,快点停止这一切,你会把其它人引来的。」如意叫道,四周的风愈来愈强,而且范围愈来愈大。

「来了又如何?」他冷哼一声,根本不在乎。

「你……」她为之气结。「你到底要怎么样?」她完全弄不清楚他的想法。

他目不转楮地注视她嗔怒的表情,思绪一下子被拉回竹边湖畔,每次她和他争执时总是露出这样的神情,第一次,他脸上的线条柔和下来,四周的骚动随之逐渐平息。

如意因他温和的表情而微愣,这是他首次没有恨、没有怒,眉头舒展的看著她,她的心轻轻地被扯了一下,直觉地避开了眼,后退一步,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

韩殇他在同时收敛心神,眉心聚拢,整个人阴沉下来,不懂自己为什么又想到那些事?

「如意——」

冯瑞骅走向她,讶异于旋风忽地停止,他心中真有说不出的诡异,截至现在,他仍弄不清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愈来愈肯定与韩殇有关,因为所有的怪事都是继他来了之后才发生的。

如意转身,上前问道:「你没事吧!冯大哥?」

「没事。」冯瑞骅戒备地望向她身后的人,而他也正回视著他,眼神依旧冷若冰霜。

「你快回去吧!我有些累了,想回房歇息。」她现在只想他尽快离开,免得再生事端。「不舒服吗?是不是——」

如意突然惊喘一声,但不是因为犯病,而是因为感觉自己忽地腾空,落入韩殇的怀中。

「你做什么?」冯瑞骅怒吼出声。「放下她。」

韩殇瞥他一眼。「她犯病了,该回去吃药。」再待下去,他无法保证能克制住自己的怒气。

如意感觉得出他升起的杀意,急忙道:「冯大哥,你回去吧!我得吃药了。」

韩殇抱著她转身就走,冯瑞骅不肯罢休,便要追上,但才走没几步,身上的伤便让他再次呕血。

「可恶!」他咬牙,又往前走,一道疾风猛地吹来,扬起尘土,使他挣不开眼,他不支地单膝跪于地,又吐了一口血。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邪门的事?

★★★如意静静地待在韩殇怀中,并未试图做任何的挣扎,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与他匹敌,甚至无法撼动他半分,那么,她又何必多做无谓的挣扎?只是他身上的寒气却让她止不住地颤抖著。

她偎在他的胸膛上,感觉寒气不断渗入她的肌肤内,她想避开,却突然更加靠近他,脸颊熨贴在他的胸口上,泪水情不自禁地涌上眼眶,没有……他没有……

她抬起眼望著他。「没有心跳……」

他因她的话而低头,正好瞧见她痛苦的闭上双眸,泪水潸然而下。

「为什么哭?」他的声音依旧是冷冷的。

她睁开迷蒙的双眼。「你真的……已不在人世?」虽然心中已十分确定答案为何,但她依旧想听他亲口证实,想抱著最后一丝期盼。

「我没有心跳,不是吗?」他直盯著她。

她的心陡地下沉,胸口开始发疼,呼吸也急促起来,双手紧扭著胸前的衣棠。

「我……我……」她心绪大乱,体内的寒气因而蠢动起来,让她心痛如绞。「真……真是我……害了你?」

韩殇见她犯病,不由得敛起眉心,昨晚也曾发生过,难道她的情绪会影响她体内的寒气?

「求求你……回答我……」她的额上冒出冷汗。

他抬头望了眼前高大的树木一眼,而后一跃而上,坐在结实的树干上,如意并未分神去注意两人的所在位置,她现在只关心一个问题。

「你回答我。」她抓住他的衣襟,面色发白。

他紧瞅著她,厉声道:「你不记得湖畔染红的血吗?」

她猛烈地摇头,泪水扑簌而下。「不,我不知道……啊——」她的胸口彷若被人扯裂。

「你背叛了我——」他咬紧牙关,双手握拳,声音饱含怒气与恨意。

她无法抑止泪水,整个人痛得无法言语,只能将自己卷缩起来。「我……」她咬住下唇,冷汗直冒。

「怎么,想忏悔吗?」他依旧冷言冷语。

她没有应声,努力漠视那一波强过一波的痛楚,自枝叶间洒落的阳光映入眼帘,似梦似幻,彷若许久前见过……在波光邻邻的湖畔旁,柳树上,她偎在他怀中,手指缠绕柳叶,笑望著他。

「一丝柳,一寸柔情……」她呢喃。

韩殇怔住,震惊道地:「你说什么?」

她恍若未闻,仍是低喃:「一束发,万种爱恋,执手相偕,死生……不离……」蓦地,她胸口一阵剧痛,身子一缩,滚出他的怀中,失速坠落……

韩殇大惊,嘶吼道:「展眉——」他跟著跃下,瞬间抓住她的手腕往上提,将她搂入怀中,旋身飞回树干上。

她半昏迷地靠著他,展眉……他叫她展眉,忽地一阵血腥味让她猛咳,随之而来的暖意则让她睁开眼。

他抽开手,封住手指上的伤口,她眨眨眼,瞧见他脸上闪过一丝忧心,但随即被冷漠取代。

她叹口气。「你既然恨我,又何必救我?」

「那样太便宜你了。」他的话语藏著怒意。

她一听,心又慌了。「不要迁怒其它人——」

「我何须顺你的意。」他愤怒地截断她的话。

「但他们是无辜的啊!」她抓著他的衣棠。「杀你的人是我,不是吗?」一提及此,珠泪又落,她哽咽道:「为何我要置你于死地?」

「你告诉我,」他的眼里俱是恨意。「我等你告诉我。」他朝她怒吼。

「不,我不知道——」她不停的摇首,泪水决堤而下,「我不知道——」

他扣住她的下颚,凌厉的眼神与她擒泪的双眸交会。「那你为何会念出誓言?」

她怔怔地望著他,泪水流向他的指尖。「誓言?」她与他的誓言?如意呢喃道:「执手相偕,死生不离,死生不离……」她揪紧他的衣里,面容惨白。

他冷笑一声。「死生不离,倒是应了这句话。」

她痛苦地闭上双眼,为什么会这样?她一直以为他们是仇人,毕竟在梦中,她似乎对他有非常大的恨意,否则不会三番两次想杀他,但……

她睁开眼。「我们是恋人?」她的声音无法抑制地颤抖,想知道答案,却又害怕。

「恋人?」他俯身向她,阴鸷深沉的眸子锁著她的美眸,冰凉的手指抚上她微颤的唇瓣。

「不,你是我的妻。」他冷言道。

如意瞪大眼,脑中轰隆作响,妻子……她是他的妻子!「我……」她说不出话来,脑中忽地闪过自己在梦境中所穿的大红礼服。「我是你的……新娘。」她迟疑地说道。

「没错。」指尖轻轻勾勒她的唇形,红润的唇色使他的血液缓缓加速,黑眸更加深邃。

她因冷意而打哆嗦,红唇颤抖著。「你……叫我展眉,那是我以前的名字?」

他倏地停下动作,仿佛那两个字刺痛了他,眸子迸出怒火,烧烫著她,如意低喘一声,有些害怕,但未回避他的怒气。「我……唤你什么?」她凝望著他。

他突然抽开手。「别耍花样。」

她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别以为我会再犯同样的错。」他的黑眸冷若冰霜。

她迷惘地摇头。「我不懂。」

他只是冷笑,嘴角微扯,如意锁上眉心,叹口气道:「我只是想知道我们以前的事,其实,一直到现在,我还是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如果不是你没有体温、没有心跳……」

她顿了下。「我现在不知道该相信什么,这一切是如此诡异,或许我……在作梦……」

她抱著一线希望。

「你宁可希望这只是一场梦?」他面容冷峻。「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她轻轻摇首。「不,我并不希望它只是个梦境,只是这一切显得如此不真实,所以我有些恍恍惚惚,而且有好多的疑问,为什么你能这样出现?我是说,现在是白天,不是吗?」她一脸疑惑。

「你以为我该怕日光?」他伸出手掬取穿透叶缝间的金黄光线。

她缓缓点头。「鬼不是不能在白日现身的吗?而且没有……形体,无法触模。」

「我说过我不是鬼。」他皱一下眉。

「那是什么?」她更加疑惑。「人死了不就成鬼吗?而且得去投胎,不是吗?」

「那是一般人。」他皱眉皱得更深。「我不是来和你讨论这些的。」

她抿了抿唇。「我知道,只是不解罢了,如果我真的在前世负了你,那么罪大恶极的是我,为何仍入了轮回,转世为人,而你却没有?」她望著他。

「我毋需进轮回。」他抬手抚上她柔软白皙的颈子,见她颤了一下,邪魅的笑意浮上嘴角,黑眸有丝冷酷。「这辈子你都得受我控制……不,我该说生生世世,不管你在哪儿,我都不会放过你的,记得我们的誓言吗?死生不离,说得倒挺贴切的。」

「你……」她打颤。「对我真有这么大的恨意?」

「没错。」他咬牙。

她颤颤地举起柔夷,复上他的胸口。「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杀你呢?」她呢喃道,心中莫名地哀伤起来,泪水涌上眼眶,她真的想弄清楚这一切,突然,她忆及一件事。

「我胸口上的血红胎记是怎么回事?」

他沉默半晌,黑眸锁著她,手掌下滑,复上她柔软的浑圆,瞧见她涨红脸。「他们说你自杀了。」

自杀?如意全身发冷,脸色发白,她是自杀而死的?

韩殇手腕一转,一把匕首出现在他的掌中。「记得吗?」他的声调冷冷的。

那是一把铁制匕首,柄上刻著狮纹,看起来年代久远,有些生锈,但在阳光下仍散发著致命的杀意与寒气。

如意移开目光,胸口刺痛。「求求你,把它拿开。」她不想再看,只觉晕眩感不断的增强。

「怎么?不想拿它再杀我一次吗?」他嘲讽道。

「不——」她大叫。「别说了,我根本没想过要杀你。」她伸手梧住耳朵,不想再听。

感觉她哆嗦地偎近,韩殇扬袖将匕首挥去,瞧见她仍颤抖著,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盯著她,乌黑的青丝半掩住她的脸,更显出她苍白如雪,她以前不是这么娇弱的,他聚拢眉宇,伸手撩开她如黑幕般的发丝,如意震了一下,抬起素颜。

她小巧丰润的朱唇隐约泛著一抹紫青,他的眉头皱得更深。「很冷吗?」

如意微愣,这是他第一次问她的感受。「不,我受得住。」虽然他的寒气不断渗入她的体内,但除了些微的冷之外,她并不难受。「昨晚你的身子比较冻人,现在还好。」

他没说话,只是抬头望了树叶间的阳光一眼,而后扬手移开上头的树枝,让更多的阳光倾泄而下。如意顿觉暖意沁入自己的肌肤内。「谢谢。」她轻声道。

他冷哼一声。「别以为我是为你,我是不想一直浪费血。」

如意想起自己只要饮下他的血,椎心之痛便会纾解。「为什么你的血能治病?」

「它不能治病,只能抑住寒气。」他忽地微瞇起眼,望向远方。

她疑惑地转头,随著他的目光望去,城里的景色尽入眼帘,这才惊觉自己离地如此高,身子顿时僵住。

「怕高?」他一副了然于心的口吻。

她小心翼翼地转回头,只要盯著他不乱瞟,似乎就没那么恐怖了。「不,只是有些不习惯。」

她不示弱的眼神让他露出一抹浅笑,但随即又逝去,如意见他面容严峻,不知他又怎么了。

「方才你在瞧什么?」她试探地道。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伸出两指,喃念几声她听不懂的话语后,指尖往她的眉心点去,并在她的头顶上画了个圈后收手。

如意纳闷道:「你在做什么?」

他仍是没应声,如意轻蹙柳眉。「你真的那么恨我,连话都不愿同我说?」

「我是恨你。」他不带感情的陈述。「你背叛了我,我怎么会不恨你?」一提到此,他的怒气又开始聚集。

「我……」她低垂螓首。「我很抱歉。」

他冷言道:「抱歉,你以为一句抱歉就能了事吗?」

她蓦地抬起头,有些激动,「不然我该怎么做呢?我什么都不清楚,都不知道,你突然平空冒了出来,指控我前世杀了你,背叛了你,任谁都会莫名其妙的,上辈子的事有谁知道?若不是你就这样在我面前,没了心跳、没了体温,我定会说你是胡诌乱扯的,我根本不想背负这罪名。」她的泪滑落。「你这样对我太不公平了。」

「我对你不公平?」他咬牙。「那你对我公平吗?」他怒吼。

她闭上眼,握紧拳头。「我……我不想同你争执,只是想弄清这一切,如果……如果我是你的妻子。」她睁开泪眼。「我不可能会……杀……你的。」

「可你偏偏做了!」他怒火更炽,扯开衣裳。「否则这伤是怎么来的?」他质问她。

一见到那怵目惊心的伤口,她只能摇头,心头直泛酸,泪水一串串滑落。「你别这样,我想好好……和你谈谈。」她吸吸鼻子,纤指抚上他的疤痕,却让他扣住了手腕。

「别踫。」他怒目而视。

「为什么它好不了?」她明明见他把指上的伤口收合过,连一点疤也没留下,可为什么他心口上的疤却仍是如此血红?

「我要它时时提醒自己曾犯下的错。」他逼视她。

「什么错?」她迷惘地问。

「我竟然相信了你,相信一个心如蛇蝎的女人。」他恨声道。

她震慑在当场,胸口猛地一阵刺痛,心如蛇蝎,她心如蛇蝎……她……

「我……我不是……」如意拒绝相信,她不是这样的人,她不是。「我……」她眼前一黑,冷汗直冒,整个人往前倒。

韩殇大吃一惊,本能地伸手揽住她,让她靠在怀里;如意眼眶中的泪,滴滴落下,沾湿了他的胸膛,他探向她的脉息,虽是紊乱,但并无大碍,这才宽心。

她温热的脸颊爽贴在他冰凉的胸口上,泪水蜿蜒向他,肩膀因哭泣而微微颤抖,纤细的手指抓住他的衣袖,乌黑的发丝复上她的容颜,韩殇只觉一股烦躁涌上心头,他伸手撩开她的发,指节摩挲过她柔嫩的肌肤和湿润的泪水,环在她腰间的手不由得紧缩。

平静的心湖泛起涟漪,他愈想压抑,心却愈纷乱,可恶!他诅咒一声,为何他还会受她的影响?

一思及此,他立刻推开她,怒道:「别耍花样。」

如意不明所以地望著他,美眸盈满泪水,小巧的鼻子抽搐著,显得楚楚可怜。

他咬牙,面孔冷硬下来。「别以为流几滴泪,忏悔几句,我就会原谅你。」

她摇头,泪掉得更凶。「我不想哭的……却是无能为力……」她吸吸鼻子,伸手拭去他胸膛的泪水。「自与你相遇后,一切都由不得我,或许……待我泪流尽的一天,便是你我互不亏欠的一日。」她露出一抹凄然的笑意。

「互不亏欠?绝无可能。」他驳斥。

她并未答话,只是注视那丑陋的血痕,胸口再次升起熟悉的刺痛,为何每回见他心头上的疤痕,她便心如刀割,难道真是她造的孽吗?

她在前世杀了自己的夫婿?

脑海中闪过梦境中那坚决欲置他于死地的女子,内心一阵翻腾,只觉血急往上冲,她干呕一声,猛地睁开双眼。

韩殇他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他皱眉道:「怎么了?」

如意咽下喉头的血腥味,摇了摇头。「没有,我想下去了。」有些事她要好好的想一想。

他见她面容苍白,拢眉更深,伸手揽住她后,扬手一挥,如意只觉物换星移,一眨眼,人已在房内。

她眨眨眼,有些无法置信,随即虚弱一笑。「这样倒也挺方便的。」只是再次提醒他已不在人世的事实。如意叹口气,在床沿坐了下来。

韩殇则靠在窗边,双眼直盯著她,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如意望了他一眼,见他没有离开的打算,于是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不可能。」他直截了当的拒绝。

她觉得愕然。「为什么?」

他正要说话时,急切的叫嚷声突然传来。

「如意——」

「小姐——」

「是娘和阿香。」如意起身。「出了什么事吗?」她们的声音听起来很急切。

她走出内室,正欲拉开房门时,条地想起一件事,于是回身道:「你先回避一下好吗?」他与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毕竟不妥,若是让母亲瞧见,还得费口舌解释,她不想找麻烦。

「没必要。」他再次拒绝。

「你——」

「她们不会瞧见我。」他打断她的话。如意愣了一下,正要追问时,已听见自廊庑传来的脚步声,她没有别的选择,只得打开门。

心里则半信半疑,她们不会瞧见他?这是什么意思?变戏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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