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都是恋爱天 第六章

「孟桓……」齐家嘴里念著这名字,表情却像是踩到狗大便。「你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林诗皓目睹齐家由浪漫温柔的体己模样转成一副嫌恶相,忍不住好笑地打量起硬生生闯入的陌生人。

「这就奇了,我自己开的店,难不成出入都得向你报备呀?」

他很高,应该比齐家还高一点。干干净净的衬衫牛仔裤打扮,和他干干净净的脸和笑容相称,与齐家的对话却有种怪异的刻薄和粗鲁──像是故意的。

「你什么时候不来干嘛挑这时候出现?今天股市崩盘,你垮啦?没地方去啦?」

「哟!口出恶言咧!不会是我刚好杀了什么风景吧?!」眼楮一转,与林诗皓好奇的目光对上。长长的一声「哦──」,明白表示「我懂了」。「不好意思,忙著和这家伙抬杠,一时没注意到这里坐了位可人的小姐。我可以坐下来吗?」他指了指齐家和林诗皓旁边的空位,但是只问「小姐」。

林诗皓点点头。他该是个有好礼貌和好教养的人,那种高尚人家出身的气质,是装腔作势的恶言无法掩盖的。

「不替我们介绍一下?」林诗皓踫踫闷在一旁的齐家。

「林诗皓,我的邻居兼朋友。孟桓,误上贼船认识的匪类。」齐家尽可能用最简单的语言交差。

「邻居兼朋友?就这样?」刚刚坐下的孟桓一脸的不相信。「那你以前住在我家隔壁的时候,怎么都不带我来这里窃窃私语?」

「带你?我还不如带条狗来。」齐家没好气地冷哼著。

「见色忘友,真现实。」

「不要把我给骂进去,我也是「友」。」林诗皓插进来一句。

「不好意思,我这朋友耍别扭,挺不好相处的,林小姐别见怪。」孟桓煞有介事地道歉。

「喂!这应该是我说的吧?」齐家啼笑皆非。

「还说呢,带人家来店里也不知道请人家喝咱们的招牌饮料,还说不是耍别扭?」孟桓挥挥手,召来他熟悉的小妹。「请Sabrina调一杯「顽童」给这位小姐。」

女侍点头离去,孟桓回头面对一脸问号的林诗皓。

「顽童?」好特殊的名字,从来没听过的调酒。

「你要自己说还是让我说?」孟桓推推半天不吭声的齐家。

「我想听听你要怎么臭盖。」齐家拉下的脸总算又见一抹笑容。

「OK,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喽!哼……哼……」孟桓清清喉咙。「「顽童」是这个PUB的BartenderSabrina某天兴之所至所调出来的酒,那天是我们几个没事常跑这儿的臭男人难得一起出现的日子。当然我们就是「顽童」,不定期在这个PUB造成小小骚动的几个无聊男子。」

「什么样的「小小骚动」?」林诗皓直觉这是最好玩的部分。

「也没什么啦,只不过PUB会涌入比平常多个一、两倍的人潮,噪音造成附近住户抗议而已罢了。」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上台玩玩乐器、唱唱歌喽!」

「真的?」林诗皓转头问齐家,他点点头。「你说在美国的时候在酒吧唱Band赚钱过,没告诉我你回台湾还继续下去。」

「不赚钱的,只是好玩。」齐家轻描淡写地把话题带过。「说老实话,你没事挑今天冒出来干嘛?」这句是对孟桓说的。

「不是我要说你,齐家。」孟桓丝毫不介意他摆出来的脸色。「正事很重要没错,偶尔也得关心一下这票哥儿们的死活啊。」他意有所指地说。「看你多久没回来凑热闹了……」

「讲重点!」齐家不耐烦地开口。

「路易回来了。」孟桓平铺直叙地讲了齐家要听的话。

「路易?!当年咱们最炫的吉他手路易?!」齐家难忍激动地问道。

「没错。」孟桓点点头。「不过你得有心理准备,他现在不太一样喽!」

「是吗?」齐家往舞台的方向看过去。「你该不会是要告诉我,现在霸著吉他不放的那个家伙就是路易?」他眯著眼注视正拨著吉他弦,和Keyboard手有说有笑地对著音阶的金发碧眼外国男子,那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如果我说没错呢?」

齐家皱起了眉头。

「你知道他出了什么事?」

「谁知道?!」孟桓耸耸肩。「几年前平空消失,大家就当他回国去了。现在换了张脸出现,他说他就是路易的时候还没人相信哩,直到他秀了他那套指法……怪怪!反正大家早有默契,互不过问私事,单纯玩音乐,交朋友。」

「没错。」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上去玩玩?我记得当年路易跟你一搭一唱,没多少人比得过你们。」

「你确定现在还是吗?」齐家依然望著那个与他记忆中无一丝相仿的「路易」。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林诗皓清亮的声音插了进来。

在旁边听了这么久,她可也明白了七、八分。若说台上的外国男子和齐家的搭档真有孟桓说的那么神,她就是最想一听为快的人了。

「去嘛!去嘛!我都没听过你唱歌耶!」不等齐家反应,林诗皓又加一句。

齐家将视线调回孟桓身上,似笑非笑地瞪著他,用眼神责怪他「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

「别看我啊!」孟桓举起双手投降。「不是我没听过你的歌哦!」

「好啊,有何不可呢?」齐家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干脆地站起身,拖了孟桓往台上走。

林诗皓不意外看见几个男人友情乍现、真情流露地互相捶打叫嚣一番的场面,看来要让她真正见识这个LiveBand的功力还有得等。她好整以暇地伸伸懒腰,起身往正对著舞台、视野绝对比这小角落好的吧台靠过去。

「喏,你的「顽童」!」在高脚椅上坐下不到几秒钟,还来不及往舞台方向看去,林诗皓的耳边就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一杯琥珀色的液体已经摆在她正前方的吧台上,林诗皓不是很确定地抬眼看看吧台内一身白衬衫、黑领结的制服装束,却又灵活俐落地抄起各式酒类混和著的女酒保。

「你认识我?」照理说,这杯酒该由刚才的小妹送到她才离开的那个「座位」才对。

「不认识。不过我认识和你一起来的那家伙。」女酒保下巴朝林诗皓身后比了比,手上的动作没停,劲道十足地上下摇动起亮得刺眼的钢杯。

林诗皓点点头,放心地端起她面前的酒轻啜了几口……嗯……很淡,各式各样不同的味道混杂其中,却几乎尝不出什么特定的口感,液体入喉的瞬间只感觉得出很原始、很轻忽,很……微妙。

林诗皓又往嘴里送进一大口。

「别喝得那么猛,这酒的后劲可是很强的。」女酒保正把钢杯里冒著气泡、看似可乐的液体倒到玻璃杯,头是低著,话却摆明是对林诗皓说的。

「这就是你心目中的「顽童」?」林诗皓突然有了攀谈的兴致。

Sabrina把调好的「长岛冰茶」推给吧台边的小妹,抓了纸巾擦了擦手。「没错,在我看来,这群大男生各自有很丰富的背景和特质,但是在这个PUB里这些都只能隐藏在他们的音乐和友谊之后。在这里,他们都只是单纯、原始,爱叫爱闹的「顽童」而已。」

林诗皓注视著这位长相清丽,名唤Sabrina的女酒保,想在她那甚为年轻的脸上找出与年纪不相合的沧桑,来解释她这般的洞悉世情。削著极短的黛咪摩儿头,还闻得出一点学生味的Sabrina丝毫不畏缩,睁大炯炯有神的眼,落落大方地与她对视著。

「如果你是在猜我是不是算那群老男人一伙的,我可以明白告诉你不是。我认识他们也不过是最近一年的事,这个Band全员到齐,今天我也是第一次见到。」Sabrina自动为她解惑。

「可以冒昧问你出社会多久了吗?」学生不会有这么敏感的嗅觉,对周遭人的动向。

「信不信我今年才刚从大学毕业?」Sabrina眨眨她灵动的大眼,百分之百年轻女孩的模样。

「不信也得信啊!「小妹妹」。我说句话你别介意。」

「愿闻其详。」

「心境太早苍老不是什么好事哦!」

「这个我知道。」Sabrina笑著耸耸肩。「也不是我自己愿意的。就留给我自个儿操心好了,你等著听的歌来喽!」她指指林诗皓身后,提醒她Band的表演要开始了。

Sabrina回头去忙调酒,林诗皓则转过高脚椅,倚著吧台等著看一场LiveShow。

舞台上的几个男人都已经就定位,背吉他的、弹Keyboard的、坐在爵士鼓后头的;齐家背在身上的是Bass,林诗皓一点都不惊讶这个有点年纪的人会玩这种很Rock、很年轻的玩意儿。

他是个年龄、心境和行为不能划上等号的人;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林诗皓对齐家做出的结论之一。

「久违了!镑位,不管是新朋友,还是老朋友。」率先执起麦克风的,是林诗皓不认得的键盘手。「这个舞台上,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的场面了……好吧!让你们识破了,我不是十八岁的Keyboard神童……不过相信我,十八岁的时候我Keyboard弹得和现在一样好。」

台下传来了轻轻的笑声,很多人的轻笑。

「好啦!好啦!我知道。」扎著小马尾的Keyboard手像是和同伴们应答了什么,才回过头来面对观众。「这几个家伙急著要露一手,再拖下去我恐怕会被踹下去……」

又是一阵笑声。

「总之,我们主唱要挑战一首很新的R&B,大家就等著看他的功力喽!」

一连串的鼓声紧接在Keyboard手的话结束之后,随即融入场中各式乐器声,前奏的旋律渐渐成形,林诗皓听出来是首她知道的歌,只是一时叫不出名字。

Keyboard手手上的麦克风交到齐家手上,开唱之前他还不疾不徐地讲了两句话:「这首歌,献给一位很特别的女孩──」

「忘了是怎么开始,也许就是对你一种感觉。忽然间发现自己已深深爱上你,真的很简单……」

林诗皓如遭雷击地被定在座位上。

他在唱情歌耶!齐家在对「一位很特别的女孩」唱情歌!

原本斜倚著吧台的林诗皓立时正襟危坐,紧紧盯著台上的主唱,注意他的眼神往哪儿飘。

好啊!原来齐家的心上人在这儿!

无暇细想胸臆中那股突然冒出来、梗得挺不舒服的酸意是怎么回事,她现在只想瞧瞧那个让齐家「有感觉」的人到底生得什么模样;明明整天和他厮混在一起的是她林诗皓才对呀!

「爱的地暗天黑都已无所谓,是是非非无法抉择,没有后悔为爱日夜去跟随,那个疯狂的人是我,喔……」

事情……有点奇怪……

齐家的眼神如林诗皓预料到的固定在某一处,很专注、很深沉,教人喘不过气来……

棒著用餐区和走道一段不小的距离,他正瞬也不瞬地看著她,嘴里唱著情歌。

林诗皓没办法打量、评断那个「很特别的女孩」什么,因为她自己就是那个女孩。

「Iloveyou……」

她迅速伸手抓住吧台边缘,防止自己从高脚椅上摔下。

「一直在这里,Baby……一直在爱你,喔……」(注:歌词出自陶(吉吉)的「爱很简单」)

四周的东西化成茫茫的一片,林诗皓沉入深深的思绪当中,片段的记忆和想法包围著她,唯一听到的声音,是那声重复的「Iloveyou」。

齐家第一次的出现、之后几次的巧遇、超级市场的广告、大街上的冰淇淋、他每天的出现、他煮的晚餐、他溜直排轮的样子、他耍赖黏在她身边的样子、他调情的样子、他著急紧张的样子……

凌乱的画面在林诗皓大脑里交织、纠缠,阻断了她所有正常思考、判断的能力。

她茫然地抬头望向舞台,眼光和齐家交会的时候,他还对她笑了一下。

林诗皓突然决定,她再也没办法在这儿待下去。

下一秒钟她有知觉的时候,人已经推开了小酒吧的木雕格子玻璃门,置身在室外沁凉的空气中。

迈步往前走的时候,她根本没想过要确定这是回家的方向,只是急欲逃离隔著一道墙,追著她那一声又一声未曾稍歇的「Iloveyou」……

林诗皓觉得自己像刚被冰水淋了满身,脑袋被强迫著清楚到不能再清楚。

如果之前她能坦然自在,没有芥蒂地和火热攻势中的齐家相处,这一番露骨至极的表白,也够炸得她从「我跟他没什么」的荒谬假设中跳出来了吧。

泵且不论那首名为「爱很简单」的歌在齐家口中究竟有几分确实,他对她唱了这首歌,就代表了某种形式的……允诺,不是吗?

她知道齐家不是个轻佻的人。

她「知道」?天知道她和他认识,跟她的假期一块儿起跑,算算也不过半个多月的事。

「才」半个多月,事情就进展到一个她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局面……

林诗皓吞吞口水,喉咙有些紧涩,两个喷嚏跟著喷了出来。好像有点冷……她心不在焉地拉拉身上的薄外套。

认识齐家以后,她好像也习惯了踫上各种她素来的精明能干无法处理的事。

习惯某些她无法掌握、计划的事,就顺其自然吧。

好像真的满冷的,两个喷嚏夹杂鼻水眼泪往外冲,林诗皓在身上模索著藏在某个口袋的面纸。

「喏!」一只好心的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伸到她面前,上头赫然是她此时迫切需要的几张面纸。

林诗皓毫不迟疑地接过来堵住快要抵挡不了地心引力的鼻腔分泌物。「谢谢!」才想到要抬起头来道谢。

「不客气。」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声音。

「呃……你不是……还在台上唱歌吗?」擤鼻涕的动作卡在一半,林诗皓尴尬又心虚地赶快看别的地方。

没错,正绷著脸、不满地「睥睨」著她的,正是刚刚还在台上深情款款地唱著「Iloveyou」,让林大律师夹著尾巴落荒而逃的……齐家先生是也。

「你不也该在灯光美、气氛佳的位置好好听我唱歌吗?」他倒要听听大律师要找什么「合理」的理由来解释她「无理」的行为。

「我……我……」林诗皓顿时语塞,不过,名牌律师的招牌可不是摆著好看的。「我出来擤鼻涕。」急中生智,还用力擤了两大声以兹证明。

擤鼻涕擤得太用力,N个喷嚏也顺便一起喷出来。

「我看你是打算「回家擤鼻涕」吧?!」齐家瞄瞄已经在至少一百公尺外的PUB。

喷嚏还没停,林诗皓没办法回答。

看她满脸通红,连泪水都来不及擦的狼狈模样,齐家实在不忍心再穷追猛打;其实追著她出来,心里也大概猜出七、八分她的想法了。

「真的有那么冷吗?」嘴里一边纳闷地问著,齐家一边脱下自己的外套往林诗皓身上披。

勉强止住喷嚏,林诗皓拉了拉齐家加的外套。「谢谢!」喉咙很紧,声音是她硬挤出来。

「除了这个你就什么都不肯说,是吧?」这不是责备,是齐家的无奈。

「说什么?」沙哑的声音里是心不在焉,因为林诗皓的心思在别的地方;比被一首情歌吓到还重要的事。

「喜欢我唱的歌吗?」他决定转个弯,换个方向问。

「嗯,你唱得很不错。」不愧是靠语言文字吃饭的,一心二用还能避重就轻避得恰到好处。

不可能,她不可能在几十分钟里得了重感冒……那又是什么呢?林诗皓的脑袋以超速运转著。

会不会是他太急了?齐家想,毕竟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逼一个坚持感情空白的女人承认什么,真是挺强求的事。

但至少,他想知道她对他的感觉啊!

「你喜欢吗?」他没有点明是「歌」还是「他」。

「很好听啊。」

这……这算哪门子答案?!齐家苦思对策。

「齐家!」林诗皓的鸭子嗓门使尽全力冒出最大的声量,打断齐家的「阴谋」。

「嗯?」

「你们PUB那杯「顽童」里头是不是加了奇异果汁?」她问的方式好像这是全世界最重要的问题,巴巴地等著他的答案。

「有啊,奇异果汁是孟桓的最爱啊。为什么问?」

「这下好玩了……」林诗皓一副「果然没错」的模样,满意地点点头。

「老天!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来不及追究林诗皓的答非所问,齐家留意到很不寻常的事。「你在发烧!」他一只手放在她额头,一只放在他自己头上。

「对啊,我知道。待会我的头还会肿成两倍大。」林诗皓稀松平常地说著。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齐家的心情现在已经完全被「紧张」所取代。「你的意识还清楚吧?」他很「用力」地端详她,想瞧出究竟怎么回事。「我看我还是尽快送你到医院好了!」

「不用了啦,赶快回家倒是真的。」林诗皓挡住齐家伸出去要拦计程车的手。「我该早点告诉你的,齐家。」她耸耸肩。「我刚好不巧不小心──对奇异果过敏。」

———

「你真的不打算去看医生?或者到药房拿个药也好,不会很麻烦的,巷口不就有健保药局?还是我开车送你去医院,好不好?你只要搭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就行了,我回去拿了车钥匙我们就走好不好……」

电梯门开。

「不好。」林诗皓酷酷地丢了话走出电梯。如果这样一路被同一个人在电梯烦到死的现象还一直持续下去,她真的已经做好了搬家的心理准备。

「可是你这样下去不行啊!」齐家紧追在她身后,火烧似的紧张声音也没停。「你看你皮肤上都是疹子,脸红得像要烧起来,眼楮也像要喷火……还有……」

林诗皓从外套口袋捞出钥匙,开门。

「你每隔一分钟就会喷嚏眼泪鼻涕咳嗽全发作一次……」

林诗皓踏进家里,转过身面对齐家。

「你确定你真的没事吗?」

「再见。」林诗皓关上门。

要不是门被「快又有力」的齐先生一掌给挡了回来,她这一段酷到最高点的表现就可以让这帅气的甩门声贯彻始终了。

「干嘛?」林诗皓看著抓著门不让她关的齐家。

「你干嘛关门?」齐家的口气不会比她好到哪里去。

「到家了。」难不成还让门开著招揽顾客?

「然后呢?」原来刚刚他讲的话她全当放屁。

「然后什么?」难道洗澡、睡觉还要向他报告?

齐家扶著门框大叹一口气。

他叹气个什么劲?她才要叹气吧。

林诗皓瞪著眼前这个男人,觉得自己真是个非常有耐心、修养非常好的人。

从她告诉他她的过敏病犯了开始,他就没有一刻停下嘴过,像只老母鸡似的围著她呱呱叫──而且叫的全都是一样的内容,问她要不要看医生?要不要上医院?要不要吃药?

声音还正常一点的时候,林诗皓已经尽了全力说服他这是她的老毛病,这些症状全是正常的过敏反应,她没事,只要回家休息就行了。

开玩笑,他会比她了解自己的身体吗?

不过既然这家伙对她费力讲的重点充耳不闻,继续他那永无休止的聒噪,回家路上的后半段,她也乐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来个充耳不闻了。

「你真的不去看医生?」齐家很认真地问。

林诗皓摇摇头。

「也不肯吃药?」不死心,再问一次。

包用力地摇摇头。

「那好!」齐家下了重大决定。

下一秒钟,林诗皓发现自己双脚腾空,人已经被抱离地球表面,往「她的」屋子里走。

「喂!你做什么?」她连忙勾住齐家的手臂稳住自己。

齐家模到门旁边的电灯开关,一按──幸好电已经来了,瞬时一室大放光明。再轻轻松松地抱著林诗皓往沙发的方向走。「是你说不看医生也不吃药的。」

林诗皓沉下脸。「这算是威胁?」未免也太小题大作了一点吧?!

「不,这算是妥协。」齐家把她稳稳地放上沙发,自己蹲在她面前,定定地看著。「既然你坚持要待在家,我又担心你接下来不知道会出什么状况。所以我决定,在你症状完全恢复前,由我──在这里看著你。」他还不忘用手指点点她以示强调。

「「你」决定?」林诗皓很努力想用肿在一块儿的脸部肌肉做出「挑眉」、「不以为然」的表情。

「对,我决定。」有时候对付顽固的女人不需要太民主。

两个人沉默对峙著,几乎过了将近一世纪的时间。

「你是认真的。」林诗皓用的是肯定句。

「再认真也不过。」

林诗皓的嘴角开始往上勾,很慢、很慢地泛成一抹笑。

「我要睡觉。」

「我在客厅陪你。」

「我快不能讲话了。」连声带都在肿。

「那很好,我不介意自言自语。」

「我需要很多很多很多的水。」

「我这就去拿。」

齐家起身走进厨房,轻松自在一如在自己家。

林诗皓留在原来的位置上,也不去深究她那一直上弯著的嘴角,是因为脸上的肌肉僵硬还是……她真的在笑。

反正这种情况让她不知道算荒谬,还是新奇。

一个快三十岁的女人,却是生平第一次因为一个甚至算不上病痛的病痛,被当小孩似的照顾著。

「喏,水来了!」齐家带著她烧开水用的大水壶和一只水杯刮回客厅。

林诗皓接下杯子,咕噜咕噜地就先灌了三大杯水。

这是她替自己降温的土法,喝多了水跑厕所,也有助于体内毒素尽速排除。

她太习惯于处理这种「小Case」,有个人在旁边,林诗皓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呼吸愈来愈不顺,气管也在肿大的行列之一;她往茶几下模索著面纸,急著清掉鼻子里的阻塞物,再不行就得靠嘴巴呼吸了。

面纸递到林诗皓面前,她伸手接过,挑战似的抬头望入齐家的眼。「我很狼狈。」而且会更狼狈,看不下去最好趁现在赶快走,这可能是她能讲的最后一句话。

他没有答话,只是不间断地一直送出手上的面纸,待林诗皓处理掉可比美洪水齐发的各种分泌物,还不忘送上一杯水。

愈来愈密集的咳嗽、喷嚏,林诗皓喝再多水都压不下去,咳到似乎连五脏六腑都要跟著吐出来,咳到她再也没有力气阻止齐家把她搂进怀里,像对生病的小孩那样拍著她的背,替她止咳。

「如果这是你「很习惯的老毛病」,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你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一个人面对它了,只要我在的时候,绝对不行。」

抗议性地推开他,林诗皓因为不能讲话,只能认命地让齐家喂著喝了几口水,几秒钟过后再咳。

「你不要跟我说这根本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你一个人还不是好好地过得去这样的屁话。我从来没怀疑过你有照顾自己的能力,但是不让任何人接触你的病痛、你的弱点,这又能证明什么呢?你会比较好过、比较快乐、比较伟大吗?」齐家拍背的手劲不自觉地加大了几分。

林诗皓还在咳,没办法作出什么反应。

「你不愿意朋友接触到你不愿示人的一面,干涉你独揽在身上的所有事,却宁愿像我认识你的第一天那样,在大街上吐得唏哩哗啦,让全世界的人见识你的狼狈?」

林诗皓的咳声小了点,但仍没有暂停的趋势。

「你以为朋友是做什么用的?「我」是做什么用的?你只消拨个电话,就不用拖著虚弱的身体上街去买必需品,不用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像个老妪似的关在房子里生病,你懂吗?」

齐家空出一只手去倒水,怀里的人咳嗽有减缓的样子。

「你想我会在乎你变丑、难看,虚弱得像个鬼或是妨碍到我的生活吗?你是真的不懂还是不愿意懂,有人不会在乎你看得莫名其妙得重的那些东西,对你好、照顾你都可以不要有「为什么」,就算是依赖也不会夺走你最强调的「独立性」,诗皓……诗皓?」

齐家踫踫已经停止咳嗽,趴在他怀里静静不动的林诗皓,狐疑地转个角度看她究竟怎么了。

脸上的红肿未消,鼻涕眼泪口水糊成一气,头发像田埂上的稻草束,林诗皓却已经在他怀里──睡著了。

齐家抱她在沙发上躺好,进卧室去找了一床毯子给她盖上,抚著她宁静沉睡的容颜。「如果你能讲话,这时候一定会反驳我。」手指擦过她红肿的鼻尖。「不过我真的觉得你现在比帅不拉叽地戴著墨镜,或是不耐烦地睥睨著我的样子,都要可爱多了。」

推荐阅读:
过期情妇 眷恋多少年 折花 请君莫愁 丑颜格格 情诱冤家 罗刹红颜 状元相公 嫁给我BABY 驯妻 幸福乐透 恶女总裁
相邻推荐:
老马与顾婉婷全文免费阅读乡村艳福全集txt娱乐至尊我动了美女上司的电脑之后我的年轻岳坶沈曼江峰txt武侠变雨夜带刀乱沦夹看学长的巨大写作业PO没事玩修炼txth言情青梅竹马从小被肉到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