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气呀,你来帮我看看,我儿子来信了,他说瞧上了陈家的女儿,你说这门亲事成不成?」乌大娘就巴望著儿子成材,子孙满堂,遇到有福的福气,当然想问一问保心安。
「好,我瞧一瞧。乌大娘,准成的,我吹口气送你,包管你福气满门,年头办喜事,年尾抱金孙!」她笑嘻嘻地保证。
「真的呀?呵,你这张小嘴甜得很,真有好事,定送你一个大红包!」福气福气,这丫头就是讨人喜欢,一脸福相。
「不用大红包啦!只要给我几颗喜糖就好,我最贪吃了。」她吐了吐舌,爱吃又贪玩,是她改不了的毛病。
「好,好,吃甜糖,嘴甜心也甜。」乌大娘笑开了嘴。
「福气,给你松子豆沙包,别的贵重品俺送不起,老赵家的小点心还行,趁热快吃。」曹大叔也过来了,递了颗包子给她。
「曹大叔昨儿个打牌又赢钱了呀!」看到送到面前的甜包子,福气不客气的收了。
「是呀!赢了不少,把李鬼子、潘短腿他们气了个半死,乖乖地掏出铜钱孝敬我。」他得意地拿起菜刀抹了抹。
「曹大叔,小赌怡情,大赌败家,我只帮你一回哦!下次再找我,可就没福气了。」要不是看他受了气,剁鸡差点往手臂剁,她是绝对不会帮这种忙的。
人的一生有多少祸福早已注定,福多受不起,反而会招来祸事,得斟酌地给福,再说赌博不是好事。
曹大叔大笑著去鱼鳞剖鱼腹。
「得了,我也是气极了才跟他们赌,赢了这一回我也不赌了,而且那几个输怕的家伙哪敢再来找我。」
他昨夜手气旺到不行,把把是顺子,运气好到挡都挡不住。
「不赌最好,倾家荡产很可怕的,典妻、卖子、当乞丐,终生潦倒。」酒色财气可是人生四大忌。
另一个大叔插嘴,「是啊,是啊,福气的话要听著,自从福气来了以后,不管咱们做什么就是一路顺到底,顺到府里像来了一尊神仙似的,那些令人不快的事一桩也没有再发生了。」真是福及众人啊。
「没错没错,我昨天一早跌了一跤,原本以为这下糟了,准会伤到筋骨,躺上大半个月的,没想到福气走过来一扶,我就像没事人似地站起身,骨没折、筋未伤呢。」
「我也是,我也是耶!埃气姊姊拍拍我的背,我娘多年的咳嗽就好了,前不久还下田种地,精神看起来比以前还好。」打杂的铁蛋满眼感谢。
「说到这,之前,我养了八个月的母鸡都不下蛋,福气往鸡舍一走,十几只母鸡居然一口气全下蛋了,鸡蛋多到捡都捡不完,捡得我腰酸背疼。」
「有蛋捡还埋怨,要能天天拾了鸡蛋打牙祭,我腰酸背疼也甘愿……」
厨房边一群人聚在一起闲聊,除了大叔大娘外,其中不乏偷偷懒的年轻长工和忙完活的小丫头。
以前也不见他们话多,通常各忙各的,表情严肃得像欠了债似的,就算说话也是短短几句,匆匆擦身而过也不多看一眼。
可是多了一个得人缘的福气后,须府昔日的冷清全不见了,她走到哪里,哪里就笑声不断,开朗的好性情教人乐得亲近。
接触久了,下人们也渐渐放开心胸了,到处充满春暖花开般的舒坦感觉,府里的气氛不再压抑。
就连一个眼神就能冻住人的二爷,也似乎迎来了春日的迹象,不再像以前那样冷冰冰、硬邦邦的。
「我说福气呀!你也过过福气给咱们二爷,他老大不小了,该娶妻当爹了,老是孤家寡人一个,看在我们这些老仆妇眼中,还真是心酸呢。」旁的人不知生了几个孩子,他却连个做伴的知心人也没有。
「咦?二爷不是订亲了,我听说君家小姐颇有才情,美若天仙,和咱们二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铁蛋是从外地来的,刚入府不久,听来的并不是真实情况。
「亲是订了,可是娶不娶得进门才是大问题,三次坐上花轿三次都嫁不成,每回出事的都是咱们府里。」简直邪门得很,见喜便招丧。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呀!
埃气托著腮,兴致勃勃地追问:「对喔,结不成亲是怎么回事,新娘子煞气太重吗?冲煞了老老少少。」
命不可不信,但运可改,凡事没有绝对,也许她能想想办法。
「天晓得呀!批八字的老和尚明明说很合,是天赐良缘,旺夫旺子旺亲族,可是你瞧瞧,人还没嫁进门,就先克死了公婆和大伯,哪来的旺了。」真要再嫁娶一回,下一次不知道要死谁。
须府人丁本就单薄,如今只剩下守寡的长媳、牙牙学语的长孙,以及当家的二爷和几个无所出的姨奶奶,老爷不在了,她们也顿失依靠,幸亏二爷看在叫她们一声姨娘的分上,勉强收留在府里。
若说近一点的亲戚,也就是表少爷,金不破算是须府近亲,而且他长年居住须府。
「没请道行高深的道长来瞧瞧吗?说不定是妖孽作祟,让人家宅不平。」福气歪著脑袋想了下。门口的两尊门神根本不管用,常常溜掉喝酒去,也不知道这之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哎呀!什么妖孽冤魂的,别说来吓人,咱们府里可没那东西,干净得很,只不过……」像想到什么似的,乌大娘停顿了一下。
「只不过什么?」秘辛耶!她最爱听了。福气睁大了水汪汪的眼,聚精会神的听。
乌大娘回想著。
「那是三年前的事,大奶奶刚进门不久的一天夜里,大爷屋里传来丫鬟尖叫声,大伙儿被惊醒,一瞧,大爷的屋子那红光大亮,我们都以为出了什么事。」
「结果呢?」
「一点事也没有,丫鬟萍儿说,是看到大老鼠跑过去才吓晕的,大爷点了蜡烛照明,白白惊吓了大家一顿。」不知怎么著,她偏偏记得牢,老忘不了大奶奶惨白到几乎无血色的脸,和仓皇的神情。
「啊,这么无趣呀……都没点有趣的事儿提提神。」福气噘嘴。春日正好眠,清风徐送,让人整个发懒想打盹,她也不例外。
「呿!还想听什么有趣的事,光这三年内所发生的憾事就够折腾的了,谁还想添事,让人磨心。」平平静静过日子就是福分。
「乌大娘,你别吊人胃口啦!」她听不过瘾,总觉得这之间有所遗漏。
「想听更仔细的就跟我来。」一道清澈的男音直达福气脑门。
咦!还有听墙角的?
好奇心过重是福气最大的毛病,她的心浮动不定,总是安分不了,哪里有教人心痒的趣事就往哪里去,控制不住自己飞腾的双足。
瞧见个人影朝她招手,她跟了过去,两人躲在隐密角落,福气眨了眨眼,看著眼前的人。
「你是金……金什么来著,我和你不熟,不太记得。」他和她只有一面之缘,但印象不深。
「金不破,我们以后会熟得让你喊救命。」他轻佻地一眨眼,一副风流相。
「喊救命?」这话有点熟悉,她在天庭时也常令仙友们大呼吃不消,请她回去蹂躏自个儿的师尊。
他故意咳了两声。
「你听错了,是我会对你很好,好到让你离不开我,一日不见便相思成疾,夜不安枕,辗转难眠--」
「呃,不好意思,打断你一下,请问你在唱哪一出戏文,我怎么听不懂?」福气虚心求教,眼露茫然。
「你……你还是不是姑娘家,这么感人肺腑的温柔语句,你居然没半点反应,一窍不通!」饮恨呐,根本是对牛弹琴。
埃气不解的眨著盈亮大眼。
「哪来的感人?你的眼楮里分明没有情意,还带著一丝冷酷,混浊乌气布满周身,你不是好人,但也不算太坏,多做好事能导正你的气脉。」
「嗄?什么?」他一怔。
「我是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坏事不要做得太多,瞧你印堂已经黑了一半,若是执念太深、怨气太重,你会入魔的。」好在遇到她,福仙送福能少些灾劫。
金不破神情不变的笑著。
「福气姑娘你别说笑了,好人、坏人哪这么容易分得清,况且若神佛都不保佑了,入魔又何妨。」
说著,他心里却暗暗疑惑。她看出什么了吗?明明是个只会笑的傻丫头。
「你还真固执,不过没关系,眉长等同寿长,你还有好几十年可以改变想法,记得千万别剃眉。」阿寿说人寿看眉,眉毛越长活得越久。
见鬼了,谁没事剃眉,又不是吃饱撑著。他笑了笑,转回正题上,「你不想知道我表哥为何成不了亲吗?」
「啊!对喔,二爷和你是表兄弟。」她像是刚想起来两人的关系,一脸恍然大悟。
金不破嘴角抽了一下,笑得有些嘴歪眼斜。
「是,是,我们是穿同条裤子长大的表兄弟,他从小到大的每一件事,问我最清楚。」
「那他几岁断奶,尿过几次床,有没有讨厌吃的东西,或是什么坏习惯?洗澡会抠脚吗?会不会打呼?会不会磨牙……」那么面瘫的人,肯定有不少不为人知的小毛病,她好好奇喔!
「停--」金不破受不了,连忙举手喊停。
「怎么了,你不晓得?」福气一脸失望,好像他不知道有多么对不起她。
他表情狼狈地一抹脸。
「我要说的是真相,无人得知的真实。」
「喔!那我洗耳恭听。」她坐上后院的大石,两手平放膝上,正襟危坐。
看她一板一眼难得正经,他反而傻眼了,差点忘了接下来要讲什么。
「咳咳,表哥从小就和君家小姐订了亲……」
「这个我知道了,跳过。」她怕他说太长了她会打瞌睡。
他眼角一抽,嘴歪了一半。
「那就从他第一次迎娶说起,那天是风疾雨狂的雷雨天……」
「不对呀!卓嬷嬷说,那时天气很热,五、六个月没下过雨,地上干得都冒烟了。」情形完全不同呀,到底谁娶亲,他是不是搞错了?
「不要抢话,我是陪著去迎娶的人,还有谁比我更详知内情,那时,雨下得急……」见她无聊地玩起头发,他嘴巴一扭,省去了旁枝末节的赘言,「第一次是意外,老人家本来就有长年宿疾,一口气上不来,人也就去了。
「可是第二次、第三次就透著古怪了,表哥骑的马被人动了手脚,马鞍里藏了三根针,他一坐上鞍,针便刺向马背……」
金不破说得口沫横飞,说须尽欢的婚事一波三折全是人为导致,君家小姐也很无辜,平白担上过失。
可是他说得越多,福气听得越迷糊,甚至忍不住打起哈欠。虽然她也不觉得这完全是君家小姐的问题,可他的话似乎偏袒君家小姐甚多。
况且他像在说书般,夸大其词,好些事前后矛盾,串连不到一块,挑著对君家小姐有利的说,所谓的真相含含糊糊地,不真切。
而且啊,他一直强调二爷和君家小姐的感情有多深厚,要她别缠著二爷,成全他们,是要成全什么啊?
「金三小爷,你才是君家小姐的良缘吧?你对她的关心多过二爷。」
埃气不晓得她的随口一言有多逼近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