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开!」楼尘心的头埋在腿问,不看他。
「小尘?」向沙王弯身,两手撑在修长的大腿上,看著蜷成一团的楼尘心,目光柔和中带有宠爱。
「把玉笛丢掉!」楼尘心突然跳起来,抢他腰间的玉笛。「玉笛丢掉,你什么都不要想起,就没事了。你什么都不要想起,我也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小尘……」向沙玉在乎握著玉笛,右手扶住楼尘心肩膀。
楼尘心抬头望向沙王,他的俊颜在她浮现雾气的双瞳中模糊,她的心头不觉凄然。
「你快要离开我了……」她靠入他怀内,碎拳捶打他的胸膛,「你一旦离我而去,必然即刻将我遗忘……」堂堂一国之王,岂会留恋山野间一名黄毛丫头……
靶到女子特有的柔软触感,向沙王神色一变,指尖抽下楼尘心暂时缚发的帕巾,拨散她犹湿的发,「头发好湿,吹了风会著凉。」
他的指腹粗浅地按摩她的头皮两下,舒服的感觉由后颈传入心底,心跳不觉加快。
他撩起她的一绺细发,凑到嘴前轻吻,「好香。」美瞳斜瞅楼尘心,琥珀色在他瞳中流动,其中间杂以前未曾出现过的蓝。「我喜欢这味道,不会忘记。」
「是承诺?」楼尘心捧著胸口,后退一步,细发滑落他指尖。
他侧头,满不在乎地,「是花言巧语。」
她期待的表情受了伤,「你爱看我心伤。」
他竟然笑了,「你心伤的表情牵动我心。」
楼尘心鼻头一酸,「你爱看我心伤,所以总惹我心伤。离开我、遗忘我,最伤我心,所以,你迟早会这么做。」
蓝光又划过他眼底,他眉尾一挑,表情邪恶,与以前儒雅温文的他判若两人。
他揽她入怀,「怕我离开,就给我一个留下来的理由;怕我遗忘,就试著让我忘不了你。」他捞起她下颚,「嗯?」
楼尘心拨开他的手,退出他胸怀,「别对我做这种暧昧的暗示。成亲之前,我绝不乱来,你也不该是嗜好偷香窃玉之人。」
「我是男人。」向沙王的剑眉挑得更高,亲昵地抚弄她的长发。「既然你早晚是我的人,何必……」
一旁的银觉得不对劲,朝他闷嚎。
「银……」楼尘心有一半的心思遭向沙王的逗弄所迷惑,未察银因何对早已熟稔的他露出敌意。她瞪向沙王,不过眼神与语音同样带有一款娇媚。「连银都看不过去,你别再使坏了。」
「它只是吃醋。」向沙王依然故我,往旁侧了一步,贴近她肩膀。
「银毋须吃醋。在我心中,它和你同等地位。」楼尘心向银微笑,食指竖在嘴前,要银安静。
向沙王不将银放在眼里,特意低哑道:「我办得到的,它办得到吗?」
「王!」这样的性暗示太过火,楼尘心斥责他。
银本欲恶吠,发现向沙王又有变化而中止。
向沙王甩甩头,揉著太阳穴,「我方才……」他方才失了下神,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惊觉与楼尘心靠得太近,他拉开二人距离,遇上她疑惑目光,他又摇了下头,说:「没事……」
楼尘心微笑颔首,看著他腰间玉笛,碧绿色的玉笛光溜溜的,好像少了什么。当向沙王拿出一条非常奇特的链子,她想起那玉笛少了绶绳及做为缀饰的紫宝玉。
原来向沙王解下绶绳,抽出其中一条红色细绳,串上紫宝玉,做成了链子。
「这紫宝玉,做成链子,你挂在颈上。若我该死的真的忘了你,把紫宝玉亮给我看,我会再想起。」
楼尘心好生感动,咬住下唇忍著不哭。
向沙王帮她把链子戴上。「以后别再为我何时离开而难过,我并不真的那么爱看你心伤。」
楼尘心的鼻头更加酸涩,低下头,吸了吸鼻,「我……我没有东西可以给你……」
向沙王怜爱地拂拨她鬓旁的发,「没有必要的。」
「不行,到时候你不认我、不认紫宝玉,怎么办?」
说著,她抽出随时挂在腰间的一柄短镖,抓起鬓旁长发,想也不想便削下一绺。
「小尘!」向沙王惊诧不已。
「你说你喜欢我的发香,把它带在身边。」楼尘心决定以发相赠。「银也来。」她招唤银。
银将一切看在眼底,极富人性地走到楼尘心身前,任由她削下它颈背处的毛发。
「连同银的,用细绳扎在一起,给你。」一缕长发及银的银灰色毛发整齐地系在一起,事实上,她把对他的心意也一起系上了。「你若狠心不认我,我便指出你身上有这项信物,你不认不行。」
向沙王小心翼翼地用她刚才缚发的帕巾包裹她相赠的信物。
「下次别再这样,我心疼。」
相对于他的心疼,楼尘心却很开心,「家里有娘留给我的一个很漂亮的锦袋,用那个装发丝,你更会牢牢带在身上,我回去拿。」
「不急。」他拉住她手腕,视线同时瞅住她双眸。
她被他凝望得不好意思,闪躲他灼人的目光,「别这样看人,爷知道的话,肯定生气。」
「只在私底下表示我的倾慕也不行?」
她皱眉,「你又来了!」
豆大雨滴细碎地落在两人脸上,向沙王伸出手掌,仰头望天,「下雨了。」
雨水瞬间变得绵密,楼尘心道:「好大的雨滴,我们快跑回家。」
「这场雨来势汹汹,我们先找个山洞躲避。」向沙王却使反力,要将她拉往另一个方向。
「趁雨势还好,还来得及回去。」两人意见相反,定在原地,雨水渗人衣衫,加深了衣衫的色彩。
「午后的疾风暴雨来得快去得快,硬跑回屋里染上风寒的机会反而较大。走!」
楼尘心依然踌躇,「每年这种时候,山谷里午后的暴雨不会轻易停止,而且爷快要回来了!」
提起楼寅敖,向沙王的态度反而更加强硬。「免去争论,我们早已找到干爽的避雨处。」他拖著她跑。
「汪汪!」银紧跟著二人。
楼尘心又觉得向沙王怪怪的了……但,再想到颈上的紫宝玉,便相信是她多虑……
两人一狗跑入山洞内躲雨。向沙王放开楼尘心的手,拍打自己的衣衫,试图抖落一些水珠。
山洞中央的柴火旺盛地燃著。柴火已烘干洞内的湿气,并使这个洞穴温暖、舒适。但是,为什么这里有事先燃好的火堆?
「这火是怎么回事?」楼尘心怀疑向沙王。
向沙王气定神闲地答:「我预知有这场大雨,刚才捡了木枝,找了山洞燃成火堆。」
「骗人!」楼尘心因有受骗的感觉而不悦。
向沙王倒也不辩解,「没错,是骗你的。不管有雨没雨,我都会把你带来这里。」他低了下头,声音又是一沉,道:「显然我别有企图。」
他又用一种怀有欲望的眼眸瞅著她瞧。
「你好奇怪。」她上前张开两手拉住他双臂,「让我看看你的眼楮。」
「做什么!」向沙王避开她直率的目光,挥开她双手,「不得无礼。」
「汪汪汪!」银站在楼尘心这方,「汪!」
「连银也觉得你不对劲。」楼尘心抚著被他打得有些扭到的手腕。
向沙王垂睫,神色诡异,「若我要看你的眼楮,你会怎样?」
他接近她,大手抚著她半边脸,幻化为棕色与蓝色交错的眼眸直望入她瞳心。
他的双眼会炫惑人,楼尘心摇头,她必须小心,不能任他予取予求,因为他此刻的情况真的很怪。「别……」她躲开他那似会施展魔力的双眸。
「你看,你也闪开了。所以你也不对劲?」
洞外风雨交加,洞内的火焰渐黯,火苗摇曳,两人的影子跟著摇摆不定。尤其火堆将身材伟岸的向沙王的影子映照得充满整个山洞,令楼尘心不安。
「不一样,王……」王这个称唤,让楼尘心想到——原本她当他是她天地里的王,才这么唤他;未料他竟是塞外强国,向沙国的国王……
罢刚他排斥她的踫触,并以高姿态命令她不得无礼……莫非……「你记得了?」他恢复记忆了?
「还没有。你不是认为我一旦记起自己是谁,就会忘了你?但我还记得你。」他添柴木入火堆中,「别顾著找我麻烦,快藉著火堆热气烘干湿发。」
他上前两步,望外探视天气状况,靠近洞口的银不觉后退了两步,一直以警觉的目光盯著他。
他回瞪银一眼,自以为气势可以震慑住银。「看来这雨,一时半刻不会停。」
「王……你知不知道,塞外最强盛的一个国家……向沙……」既然她晓得他的身分,那么,该不该告诉他?
只见向沙王站得直挺挺地,「谁准你直呼本王姓氏?」
楼尘心张大了嘴巴,非常惊讶,「你真是向沙王?你恢复记忆了?」
「我只是逗你,傻瓜。」向沙王冷笑,在她身旁盘腿而坐,看她烘干湿发。
「你真的好奇怪。性情反复不定,你以前不是这样。」
「是吗?你比较喜欢我展现何种性情?」
「我讨厌你现在这样!」她真的不喜欢他太逾越礼教的作为。
「那可没辙。」污浊、诡魅的墨蓝色在他眼底流动,「我受够了我的温和被视为软弱、敦厚被视为无能。」银频频朝他吠叫,使他必须加大嗓门。「从今以后,我就是这样了,我不再为别人活、不再凡事从他人的立场来考量,我……」银吵得他心烦,他转头咒骂银:「住嘴,你这只碍眼的家伙!」
银的吠叫转为怒嚎,挑衅之意极浓,且表示它不怕向沙王。
「银!」目前楼尘心的立场中立,制止银吠叫乃因它的声音使他们难以谈话。「王,你话还没说完。」
向沙王嘴角勾起,手背贴上楼尘心面颊,浑身流露玩世不恭的气质,找不到以往的高雅与尊贵。
「我只为我自己活。我有权、有势,想要什么,就该有什么;踌躇不前,反而变成别人的笑柄。我本来就强、就坏、就卑鄙,只是我愚蠢地压制住这些特点……这个世界,当‘好人’没有用……明白了吗?」他的嘴凑近她耳畔呵气,「女孩……」
「天哪!」楼尘心往侧一闪,跌坐地面。怪老的药生效了,听得出那是一颗激发人天生即有的劣根性的药丸,如今那药丸在向沙王体内生效了,怎会这样?怪老爷爷明明承认失败了呀,另外,关于他的记忆,恐怕只差临门一脚便能恢复了吧……
向沙王又要靠近她,银闷嚎表示愤怒,楼尘心则后挪闪避。
「你这样是错的……当好人没有用便变成坏人,天下岂不大乱?」
「谁说我是坏人来著?」他将楼尘心逼至洞壁,拉直她的身子要她坐正,「管他好人、坏人,比较重要的是,现在这个山洞里,只有一个男人,和一个……」他前倾,即将吻到她的脖子时,抬睫加说了两个字:「女人。」
「不……不要……」楼尘心反抗,想以双臂扳开他贴近她的上身。「你现在这样,我不要……我不喜欢……」
「由著你喜欢或讨厌吗?」他暧昧地将整个上半身黏上她的,缓缓移动、摩挲;即便是还穿著衣衫,已足以拨得她的末梢神经猛颤。「别傻了,女孩。」他吻她的发,「我说过我只在乎我自己要,或不要……嗯?」
「不对,不可以这样,你的灵魂被恶魔占据了,你不是真心要这样的。」她挥臂抵抗。
他制住她双腕,以强硬的手劲将她的两手臂锁在她的头部两侧,「对呵,我不是真心要吓坏你的……小尘……」他伸舌,舌忝她鼻尖,「我渴望你……」
心头的悸动令她难以把持,她轻泣,「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可是……」
「让我亲一下……」向沙王捧起她的脸。
她屏息,「你,喜欢我吗?」
「只要一下……」他未做答,径自将唇吻上她额头,探出濡热的舌尖,往下滑吻,她的眉宇、她的鼻尖、她的唇,皆烙下他的气息。
他所谓的「一下」,竟是吻遍她头部所有的敏感地带。微咬她的耳垂之后,继续向下占有她颈项,舌尖回转,吸吮她颈动脉的跃动。同时,掌心罩住她胸脯,指尖极度不安分。
「你……不……」她的体内也起了骚动,好似被点燃了火,但她仍旧知道不可以这样,眼前的人,不是她真的想把自己交给他的人,而对方也对她无心,像他刚刚,连敷衍地说声喜欢也不肯。「不……」
她推拒不了他。银箭也似的往前一跃,大口咬住他的腿肉。
「啊!」向沙王哀喊了一声,跳了起来,银还是咬著他不放。
「滚开!」他甩动腿,硬是甩得银松开嘴巴后,一脚踹开银。「滚,你这畜生!」
银飞过火堆,直撞上对面洞壁。
楼尘心却未关照银,眼中只有向沙王腿上的伤口。「你流血了,快坐下来。」她甚至想责怪银。「银,你怎么可以……」见到银惊心动魄地爬起来,她住了口。
纵然四脚著地,银的身子仍有些歪歪倒倒。向沙王踹中的是它脆弱的咽喉,加上那一撞,它伤得不轻,嘴角有血水流出。但它没有就此放弃,尾巴直竖,头低倾,眼瞳上瞪,备战姿态。
「银,你疯了,为什么攻击王,不可以。」血印染红向沙王的裤子,这下楼尘心站在向沙王这边。
「汪汪汪!」银要告诉她,那不是他们的王,离他远一点。「汪汪汪。」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走。」她捂耳,银仍尽力吠叫,她甩头,「我听不懂,你是非不分,我不要你再留在这里,你走。」她赶银走。
两人对立之时,向沙王脸上浮现佞笑,楼尘心不知道,但银看得清清楚楚,它跃起、扑向他。
「小尘,小心。」向沙王故意抱著楼尘心一起翻滚、闪开银的攻势。
银追上去咬他的肩臂。
「啊……」他佯装痛苦不已,「该死的……」
「银哪!」楼尘心狠掴银一巴掌,把它打离他们身侧。「你走!你走!我再也不要理你了,你明知我喜欢他,居然还伤害他,你走呀!」
「别怪它……是我……」向沙王虚伪道。
「听见没有,他还为你说话,你自己走,别等我丢石头赶你!」她捡一颗拳头大的石块,做势要丢银,银对她露出怒意。「你凶我?连我你也凶,接下来你要咬的是我罗?你别怪我!」她丢出石块,打中银的头壳。
「呜……」银因不可置信而发出哀呜,它的表情哀凄……它真的和人一样,是有表情的……它心伤,旋身离开洞穴,置身狂风暴雨中。
「银……」楼尘心望著双手,「我做了什么……我……」银的本意是要保护她呀,她竟和它反目成仇。
「哎……」向沙王抱著伤口,刻意发声引回楼尘心的注意力。
「王,你还好吧!」楼尘心跪在他身旁,「伤口很疼吗?」
她想探视他的伤,他回避。「也没什么,其实它没有尽全力咬我。」两手一放,没事人一样。
「你这什么意思?」楼尘心有点懂了,「你骗我,让我以为银对你……你害我赶走银,而且是……」而且是那么无情的方式。
她转身想出洞穴找银。
「啊……」向沙王赶紧往后一倒,让她走不开。
他抱胸,神色痛苦地翻滚,「小尘……别靠近我……我太恶劣了……我该死……你走吧,留我一人在这里自生自灭……啊……」
「王?」多次受骗的经验使楼尘心没那么快上当。
「快走……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对你做出什么……」
「是欲蛊……」楼尘心判断道:「欲蛊发作了……」
「嗯……」他泛血丝的眼直盯楼尘心,朝她伸出手,「我……该死的想……要……不,不可以……」他想收回手,却无能为力,「不可以,啊,痛……」
「王……」她握住他的手。
「别……」口头上要她别牺牲,肢体却直率地将她翻压在他身下。
「没关系……我早就……」楼尘心不疑有他,表明心意,「自愿当你欲蛊的解药。」
向沙王将诡计得逞的笑容掩饰得极好。「你……心甘情愿?」欲蛊发作是没错,但不至于让他痛不欲生,因为他根本不排斥这样强烈的欲望。
她垂睫,没有多想,轻轻点头,「嗯……」
他扶起她的头,将她那袭长发披散在她脑后,「我不会亏待你。」解开她的衣衫时,她全身僵硬,可见她仍是放不开。他放开她,做作道:「不,还是不可以……啊,啊——」又抱头喊痛,做势撞墙。
「王,我不要看你这么痛苦。」楼尘心抱住他,「教我!」她自动扯开衣襟,袒露出肩膀,「教我怎么做……」
向沙王用指腹滑过她嫩嫩的前胸,「就是这样……」他贪婪地俯吻她肩膀,极富技巧地引领她进入男女情爱的禁地。
楼尘心醒过来时,风雨已停,洞穴外是明朗的月夜。
洞穴内的火堆微弱地飘著少许蓝焰,柴木化为灰烬,仅火堆核心留有残红。
「王……」她伸手模模身旁,只有冰冷石块。夏夜里,她觉得冷,披起衣衫,又唤,「王?」
人呢?
她揉揉双眼,借由火堆余光得知洞内只有她一个人。
穿上衣裳,她走出洞穴,圈著嘴喊:「王!」寂静黑夜,不用使太大的劲,声音便传得极远,还有回音。
周遭寻了一会,她回到洞穴。
地上还有王的外衣。他只穿一件底裤离开?
拿起王的外衣,掉出一帕巾,帕巾摊开,是她给向沙王的信物。
怎么回事?亲密过后,他丢下她不管了?甚至连信物也遗弃……
不可能……不可能,她握著脖子上的紫宝玉,坚决相信——他不会丢下她的,他不会。
楼寅敖发觉楼尘心再次彻夜呆坐向沙王的房里,他无奈地摇摇头,走了进去。
「小尘,不要等了,他不会回来了。」
楼尘心端坐四方桌前,背脊直挺,像根紧绷的弦。大半个月没照过太阳的她,麦色肌肤褪得半白不黑,气色极差。
见她不语,站在她身旁的楼寅敖沉重地说:「你要爷劝你几次?」他捻鬓,「他不会回来,不是因为他遗弃你,而是因为他压根不记得你、不记得在这的日子。」
他的额头皱出老迈横纹,「当初我料得没错——他的失忆,不只是头部的伤所造成,事情才没有那么单纯。蛇毒牵制住欲蛊,欲蛊则锁住他的记忆。由于蛇毒的蠢动,让他的身体渐渐起变化,不料,怪老在这时出现,解除蛇毒,加剧欲蛊的复活。」
他摇头,在房内踱了两步。若知有今日,当初他绝不会留下向沙王。他接著说:「愈接近欲蛊解除的时日,也就是愈接近他恢复记忆的时候。所以小尘,爷才一再叮嘱你,若不希望他离开,便别自愿成为他欲蛊的解方。」
「为什么……」楼尘心发声,声音干哑脆弱。「为什么他恢复了记忆,会忘了失去记忆的那段期间,他和我在一起的事?」
「这也在我的预想之中。」楼寅敖在她身旁坐下,「可以说,这段期间,本就不应存在于他生命,也就是,他这一生根本没注定与你相遇。」
「乱讲!」她隔著衣襟紧握楼寅敖,「我一见到他,便认为他会成为我世界里的王。我活著,是等待遇见他。」
「傻女孩。」楼寅敖抚揉她的发顶,「我想他的记忆,应是回到森林里的那一夜——他欲蛊发作、虚软地倒在树干旁。」
「然后有毒蛇要咬他,他就遇见我了呀!」她望楼寅敖,眼神憔悴。
楼寅敖看著她,「没有然后了。」
「怎么可能没有!」她轻嚷,「相隔一个多月,他如何解释这一个多月的空白?」
「唉……」楼寅敖叹气。「小尘,别等了。」他提议:「爷带你进城去玩,你不常说城里有很多花样要爷看看?」
「我不要。如果和爷进城的时候,王回来了,找不到我他会很失望的。」
楼寅敖等了一下,明白她不会改变苦等向沙王的决定了,他起身离开,忍不住又发出一声长叹:「唉!!」
楼寅敖走后不久,银来到房前。它的气势不若以往强壮、刚猛,那天在山洞,它受了伤——内伤,及心伤。
楼尘心转眼与它对望,却久久不语。
银对她留有余怨,待她哄它、跟它道声歉。然而楼尘心全心全意挂记著向沙王,没能体会银在想些什么。
没有一方愿意先低头。银,失望地垂首缓步退开。
又过了四天。
这夜,楼尘心等楼寅敖入睡后,拿出收拾好的包袱。
步出门槛,她回头看了一眼她生活了十数年的房舍。对不起,爷……她不能再枯等了,再这样下去,她的一生将全耗在等待上头,她要去找王。
可以的,王虽然忘了她,但他给她紫宝玉,他说过,把紫宝玉亮给他看,他就会记起她的。
爷,对不起……没能回报爷的养言之恩,便追随心上人而去……爷,真的很对不起
楼尘心眨去眼底闪烁的泪光,加快步伐离开。
楼寅敖站在窗前,目送孙女离去。
女大不中留,是用在这种时候吗?而她这一走,是平安、是危险?是悲、是喜?难以预料呀!
孙女的身影逐渐没入月夜中,楼寅敖发现,银,悄悄踏过楼尘心的足迹,暗地跟著她。
楼尘心来到荒漠边缘,越过荒漠,就是向沙国。
她找不到商队结伴穿越漠地,也没有足够的钱雇买骆驼,她只能独自徒步进入这片一望无际、难辨方向的黄沙中。
昨夜她强迫自己熟睡、养足精神,准备好足够的粮食与水,她有自信可以保持一定速度,两天一夜不眠不休地往向沙国迈进。
后方有马匹长鸣,楼尘心回过头,但见远处尘土飞扬,成团、成烟的沙尘往她这方移动,想是一队商旅。但是,他们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不像携有货品。
一阵巨风袭得荒漠黄沙漫天飞舞,楼尘心将遮面的布巾拉高,转过身,没将逼近的人马放在心上。
咻地,尘土狠狠罩住她,她呛咳得流出泪,听出数匹马绕著她转,抬起眼,马背上坐著蝙蝠般的黑衣蒙面入。
他们皆抽出剑,直指楼尘心。
楼尘心试图闯出四马环绕的结界。「嘶——」地,她眼前的马匹前腿高抬人立,挡住她的去路。她急忙往旁一闪,才未被马匹踩扁。
「是她?」
「是她吗?」马上人互问。
他们说的是蛮语,楼尘心抽出短镖,若对方出招,她亦准备好随时反击。
「拆她布巾!」
其中一人伸长剑欲勾去她蒙面布巾,她朝他射出镖,对方后仰闪过,差点落马。她即时避开另一人的攻势,布巾自己掉落……
她一露出面容,便有人兴奋高喊:「没错,就是她,我亲眼见过她和向沙王在一起。还有一条狗。」他指著后方,「看,就是那只……」
「银……」一团尘土冲向他们,那是银?
「别伤她!」算是头头的人嚷道:「贺可王要的是活人。」
「她制得住向沙王?现在的向沙王根本不是人。」
想不到搂尘心身手灵活,头头动了气,「别管那么多,快抓。」
「狗呢?」
「让它死,省得麻烦。」
「不——」他们要杀银?楼尘心再抽出短镖,她不想伤害他们的马匹才鲜少出狠招。但若他们对银不利……「银,别来这,别呀!」她自身难保,恐怕银前来救她的下场会是
她机灵地诱引两匹马互撞——
「啊——」差点对撞上的两人及时勒住马绳,但人马都饱受惊吓,「妈的,下马!」
四人翻身下马,受惊马匹飞奔逃离战场。
楼尘心射出短镖。
「呃……」中镖之人弃剑,抱住在手臂,惊见血水汩汩流出,吓得尿裤子哭嚷:「我流血了,我流血了,救命呀——」
「臭婊子!」一人臭骂,愤怒朝她挥剑。
「啊……」楼尘心晓得避不过这剑,直觉横起手臂护住脸。
「汪——」银可以咬那人的手臂,但他的剑锋必伤得到楼尘心,它只得选择代小主人承受这一剑……
「唉咿——」长剑硬生生刺入银腹部,银发出凄厉哀喊。
「银——」楼尘心哭叫银的名。它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
「死贱狗!」那人暴戾地又举起剑,打算让银一命呜呼。
「不——」楼尘心弯身抱住银,换她以身体保护它。
头头用剑击开手下的剑。「蠢货,你差点杀了她。」
「银!」顾不得打斗,尘心抱扶起银的头,「银,你不可以死……不可以——」
银艰难地翻开眼睑,目光涣散,看不清它的小主人。
「呜……呜……」它要保护她,它要保护她,但只怕……只怕它力不从心了……
「趁现在!」旁人见机不可失,手臂一挥,打昏楼尘心。
「……银……我……对……」楼尘心眼前一黑,往后倒。
「吼……」银拚著最后一丝力气咬住想扛起楼尘心的家伙。
「啊……」那人举起剑,「贱狗,给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