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逃犯 第十章

采采住院的当天晚上。王玫珍以焦灼的步履踏入病房。她神色慌张,身子瘦削了些,气色反倒比在家时候精神许多。

赵赋文守在林前,哄著好不容易才入睡的女儿。见她到来,忙站起身。「医生说,情况已经稳定下来,没有危险了。」

玫珍冷淡地停了声,没接话。半向才道:「你回家去忙你的吧!我在这儿照顾她就好。」

「呃……我……我们是不是……谈一谈?」面对几个月不见的妻子,他竟不自在也说起话也吞吞吐吐。

「晚一点好了,反正采采出院前我暂时还不会离开。」她冰冷的声调,酋以巨赵赋文于千里之外。转过脸,一面向孩子,却又火热而急切。

「也……好。」他低著头,想了想又问!「这阵子你在外头,都好吧?」

玫珍朝他苦苦一笑,没再多做解释。她的全副精神统统摆在采采身上,疼惜的神情直如在责备赵赋文!她不是你女儿,所以才故意虐待她吗?

赵赋文无措地站在休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巴不得玫珍狠狈骂他几句,抱怨几声,不要筑起高高的冰墙,将他隔离在外。

「玫珍!」

从深远的思潮中播然转醒,赵赋文才稍有觉悟;她是这个家的发光体与安定源。就是因为她太沉太稳,所以他从来没注意到她,不认为她也需要被重视、被照拂、被体恤。

他对她此等特殊的情感不知算不算是爱。但可以明显了解的那必定是种绝无后顾之忧的依赖。和邱秀娟比起来,她像子夜默默发著灿烂光景的星辰,选择不断的付出,无怨无悔的承受,赵赋文不敢荏深远想,因为那样他马上曾发现,它的隐忍含辛,主要是为了采采,为了那该死的苏旭。

连邱秀娟都知道她怀的是苏旭的孩子,而他却蠢到毫无所悉。妈的!

狂热的妒火烧红他的心,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和她吧话说清楚。

「玫珍,我们出去聊聊吧!一下下就好。」

玫珍看向他,又望望宋宋。「嗯!」迟早是要面对的,她再推拒也没用。

病房外是狭长的通道,冷风从阶梯转角处和两边的窗户强行灌入,冷得玫珍不由自主打起移嗦。

赵赋文不动声色地脱下外套递给她,身上只剩一件薄薄的衬衫。

「不用了,你穿吧!」玫珍想把外套还给他,却被他用手轻轻按了回去。

「坐下来,我……」他平静地把一切从头说起,没半点掩饰,也不敢奢求谅解。

玫珍安静听完后,脸上仍淡然如常。没任何情绪的字眼回赠。

「你怎么一点也不生气。」这样的反应令他颇为失望,好像听的是别人家的事情,与她不相干似的。

「我没那么好的度量,能不生气。但找吏气自己。」玫珍幽幽一叹,直截了当的说!「你有权利去追求你所爱的,我同意离婚。」

「这不是我想听的。」什么女人!几十天不见人影,才一回来就跟他说离婚。

赵赋文毛躁地跳了起来,两手插在腰际上,忿忿地踱著方步。「你……是不是找到更……好的对象?」

玫珍经他这一问,忍不住璞吁一笑。亏他想得出来!

「这世上好男人没有那么多,谁愿意不带任何条件地为我和采采筑起坚固的城堡,让我们一待就是八、九年?老实说,拱手把你送给邱秀娟我的确心有不甘,但,世事就是这样,你不想要的,甩都甩不掉:想拥有一辈子的,却常常无疾而终。」

赵赋文闻言,猛然转身,坐回玫珍身旁。「你是说你……我?」

「我不知道,这阵子我想了很多,你的好,你的坏,恨的时候少,气的时候多,而多半的时间,都是沉浸在回忆里。」

回忆?赵赋文脸色霎时一睹。玫珍猜到他又想岔了——是你和我的过往,我们共同有过的、美好的快乐时光,说真的,要恨你并不容易。」从他收容它的那一刻起,玫珍对他就只有感激和歉疚,即便在外遇发半之后,她也只敢躲在棉被里暗暗垂捩。

现在就某种意义上,他们算扯平了。

「那就回来嘛!我们或许可以重新开台。」他第一次兴起想「再」有个孩子的念头,那个家只有采宋仍嫌冷清,如果再多个弟弟或妹妹,应该会热闹些。

「给我一点时间,不会大久的。你也可以趁此机会,好好考虑要继续这段婚姻,还是从头来过。」她简略地告诉他这几个月来荏外边的种种遭遇。天候似乎暖和许多了,她把外套还给他,朝他深深一揖,默然转回病房内。

赵赋文看到临转身前那抹久违了的笑颜,心里头员足百感交集。

清晨的曙光照在殷虹宿寐木酸的脸上,她因昨晚和孟磊力劝赵赋文一定要鼓起勇气把玫珍的心再追回来,一时说得兴起忘了时间,待回到家里才惊觉已经半夜两点多了。

佣懒地从床上坐起,感觉一阵恶心欲呕。她急急奔进浴室,把昨晚吃进胃里的菜饭吐个精光,再返回房里,才发现孟磊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

「姥姥,」她踱著拖鞋,踱到另一个房间,见姥姥蹭在地上整理一堆杂乱的书信,也跟著坐在地板上,胡乱翻阅。「都是我妈妈的嘛!我以前怎么没看过?」

「因为被我藏起来了。」姥姥意有所指地晃了下手中的信。「这些东西要是让你爸爸发现,铁定要闹得全家鸡犬不宁。」

「为什么?」殷虹随手抓过一只信封,里头「删」地掉田三张照片,前两张都是她妈妈的独照,第三张则是她和另一名陌生男子的合照。

这男人百张标准的国字脸,棱角分明,线条粗扩,坚毅果敢而且威严十足的那一型。他把手环在她妈妈腰上,两人亲密她笑著望向镜头。怎么会这样?

殷虹把照片横在姥姥面前,问:「他是谁?」

姥姥掀起眼皮,只瞄了一眼,立即夺过照片,删删撕成碎片。

「嘿!你这是干什么?」这老太婆越来越嚣张了,根本不把她这个小主人放在眼里。都是孟磊惯坏了她,让她经常搞不清楚状况毛以「殷妈妈的妈妈」自居。

「我都二十六岁了,还有什么事情定我不能知道的?」凭它的聪明睿智,用膝盖头想也能明白,那人八成是她妈妈的初恋情人。

可,不对呀!那男人看上去至少四、五十岁,当初恋情人未免太老了。既然不是初恋情人,难不成是姥姥闪烁不定的眼神肯定了她的揣想。天!她妈妈居然背著她爸爸……「你待会不是有约会吗?还不快进去梳洗打扮一下。」

「对喔!」她不提醒,殷虹还真的忘了。

冲进浴室随便盟洗完,赶紧坐到梳妆台前,仔细描抹。待会要见的是孟磊的父亲,不管他有多不喜欢她,殷虹认为还是应该尽其所能地留给他一个较好的印象。

三十分钟后,她跳上孟磊买给她的「莲花」跑车,快速赶往凯悦饭店。

殷虹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分钟。她喘了口气,找到个位于落地窗旁,可以观赏窗外景致的座位,边聆听肯尼吉的萨克斯风,边按耐性子等候孟兆刚的到来。

一个小时过去了,却仍不见它的踪影,今天会不会因为两人素不相识,即使早已到了却还傻傻地坐在不同的位子瞎等?

她仓卒环顾室内,这段时间算是该咖啡厅最悠闲的时候,寥寥数人各拥一隅,五男四女,全在三十岁上下。孟磊的父亲没练过返老还童的盖世神功吧?

殷虹盐著秀眉,越等越不是滋味。哪有约了人家自己却不准时的!再等下去她火气就要土来了。

当她抓起桌上的帐单正要走向柜台时,大门口昂然走进一名头发斑白、约莫花甲之年的老先生。殷虹几乎一眼就认出他。他和照片中,妈妈身旁的男人长得一模一样,唯独头发白许多。

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

孟光刚朝厅内旋目四顾,即直挺挺的朝殷虹走去。「你就是殷虹?」竟然和小时候没多大改变,还是那么明媚、那么美、那么像她妈妈。他有些不能自持地摇晃了子,才低沉的说道:「我是孟磊的父亲。」

殷虹脑袋「轰」地一震,眼前直冒金星,怎么可能?!她在心底声嘶力竭地呐:怎么可能!

「坐吧!」他拉开椅子。自顾自地生到她对面,向服务生点了一杯黑咖啡,轨直接切入主题。「你很有一套,把我儿子迷得神魂颠倒,家也不回,还敢顶撞我。」

殷虹直觉他的眼神像一把戒尺,不经审判,就准备将她打入地牢。她咬咬牙,不甘示弱地回敬他。「脚长在他身上,我可没用绳索绑住他。」按照她女暴君式的脾气,这样回答算是客气的了。

「牙尖嘴利?跟你爸爸一样粗鲁不懂礼貌。」他讥硝地露出邪恶的笑。

「你呢?见了人劈头就骂,你又有什么风度涵养?」若不是看在孟磊的分土,她真恨不得赏他一杯冰水。「如果你今天的目的只是来逞口舌之快,蓄意羞辱我,恭喜你,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股虹愤然起身,决定就此拂袖离去。

「坐下。」孟兆刚寒著老脸,锐利的盯著她。「我话还没说完之前,你哪儿都不许去。」

殷虹冷冷一笑。「是吗?有本事你拿枪指著我,否则我达一秒钟都不会再待下来。」

「慢著。」瞧殷虹一副野烈不好欺负的样子。他登时换了张嘴脸。「也许我话说得有稍微直接了点,不过,你配不上孟磊却是不争的事实。我们孟家,家大业大,怎能娶你这种身分低下的女人当老婆。」

殷虹一口气提土来,在脑门转了转,突地嫣然一笑。「你的激将法很不高明,对我是起不了作用的。我就是要嫁给孟磊,找这辈子就是赖上他,怎样?」

「你」孟兆刚怒得大口大口喷气,太阳穴的青筋,明显的突突跳。「不可以,你无论如何不可以嫁给孟磊,否则……否则,你会……你们会后悔一辈子的。」

「你尽避恐吓吧!可惜你吓不走找,因为我早已是孟磊的人,这一生我们注定了要做一对同命鸳鸯。」

「什么?」孟光刚情急地擒住她的手臂。「你们已经……快,趁现在还来得及,听我的劝,赶快离开孟磊,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随便嫁什么有钱人都有,求你,放过孟磊。」他这辈子永远都是高高在上,从来没低声下气求过怔何人,殷虹算是头一个。

「怎么我说了这么明白你还是听下懂?」殷虹挣开他的钳制,朝后跌退了数步,不安地瞟向四周因孟光刚大声嚷嚷而扫过来的责备眼神。「我爱孟磊,他也爱我,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到时候你如果愿意,欢迎来喝我们的喜酒。」

「不,不!」他急道!「你说,你要多少钱?我这儿有一张空白支票,数目你自己填,只要你肯放过孟磊,我保证它绝对可以立刻兑现。」

又来了!这些浑身铜臭味的市憎,动不动就想用钱收买她或打发她。实在可恶透顶!这好像一而再再而三地偈她的疮疤,通她回到那段「拜金岁月」,直视自己曾经卑劣丑陋的一面。

她轻轻喂叹了一声,连正眼也不看那支票一眼,即淡然地摇摇头。「很抱歉,要离开孟磊,找办不到。」

孟光刚彻底被击垮了。金钱是万能的不是吗?这么大一笔钱财怎会抵不过那空中楼阁般不切实际的爱恋?这女孩怎么跟他一样固执冷悍呢?

无边的恐惧和深重的罪恶感澎湃地涌上心头……他觉事态严重,非阻止不可。快步冲到咖啡厅外,将已结完帐、行将离去的殷虹拦住。

「放开我!」一阵强烈的拉扯,或许因用力过猛,又忽而松手,殷虹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跌向旋转门,登时昏了过去,殷虹被送进附近的一家私人医院,医师作完紧急措施,旋即告知孟光刚,她怀孕了,这一跌不但动了胎气,还伤到骨盆,须住院治疗几天。

「孩子?」他张大眼楮问:「多大?现在拿掉来不来得及?」

「请问你是病患的什么人?」堕胎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决定的。

「我是……她爸爸。」他以为殷虹仍昏迷未醒,竟大胆地报出假身分。

「他说谎,他才不是我爸爸,」殷虹尖叫地支起身子。「你出去,出去!医师,麻烦帮我打一通电话给我男朋友。」

「好…好的。」当医师拿著电话号码往外走去峙,孟光刚又闯了进来。

「你现在还不明白吗?你是我的女儿,是孟磊的亲妹妹,亲兄妹怎么可以结婚生子呢?」

殷虹乍听之下,差点崩溃掉。如果她不留看到那张照片,或许就可以当他在胡言乱语,可……他和妈妈的确有过一段情,这……她像疯了一样失声狂叫!未几,又昏厥过去。

清醒过来后,她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死。

「小虹,你还好吧?」孟磊行色匆匆,面孔白煞得吓人。「小虹,跟我说句话。」

说什么?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她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仿佛看见了死神可怕的双翼正啪翅地遮蔽了美丽的天空。她躺在白色的病休上,轨那么呆呆地望著孟磊,悲痛已极,可没有泪,因捩早已干涸。

不久,葛尚华和姥姥也赶了来。

「杀千刀的王八蛋。」姥姥不知在骂葛尚华还是孟兆刚,一路叨念著进门。

「菩萨保佑,孩子总算保住了。否则我老婆子跟他没完没了。」

「姥姥。」见著了她,殷虹终于忍不住满脸心酸泪如雨下。

「不都没事了吗?你还哭什么?」她瞟了眼孟磊,以为是他意她不快。

孟磊耸耸肩,现出一脸无辜和无奈。「从刚刚进来,她就一直这个样子,什么也不说。」

姥姥参透人事,脑子一转即猜到。「是孟兆刚跟你说了难听的话?」

「你别理他,他自己在发神经。」葛尚华在楼下已经踱姥姥问过了关于殷虹的身世。「其实,你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不信你问姥姥。」

「真的吗?」殷虹破涕为笑地盯著她。

「当然是真的,这件事找最清楚。那王八羔子怎么生得出你这么可爱的女儿。」转头瞥见英俊挺拔的孟磊。顿时察觉失言,赶忙闭上嘴巴。

「你们在说谁呀?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孟磊听得一头雾水,好奇得快死掉。

「不懂最好。横竖是子虚乌有的事。」葛尚华牵著殷虹的手,柔声道:「我算是输给你们了,你们坚贞的情爱。让我不得不弃械投降。原谅我的昏溃无知好吗?」

「我……」殷虹将目光移向孟磊,接触到他那灼热而深遂的眸子时,它的心中就再也容不下任何怨尤了。「我还怕你不能接纳我,怕……」

「什么都不要怕了,你只要安心养病,安心等著年初做孟家的媳妇。」

「还要等到年初啊?」她怕到那时候肚子都大起来了,同学会笑她。

「害不害躁啊你?这种话也敢问。」姥姥刮著她的脸,要她努力安分守己几天,不然,殷家的颜面会让她给去得光溜溜。

「孟磊,小虹交给你了,我跟姥姥先走喽!」

两人穿过走廊尽头后,葛尚华忍不住问:「你确定小虹她」

「千真万确。她爸爸生前也怀疑过,瞒著她妈妈,偷偷去做了DNA检验。」

「殷先生也知道这事?」

「当然,纸包不住火,这种事哪瞒得了谁?难道你一点都不晓得?」

「我……我是到了后来才……」

「都是这样的,男人在外面有女人,做老婆的永远是最后一个知道。」

一个月后,殷虹穿著白纱和孟磊道出席同学会。

在班上同学的起哄中,他们深情绸缪地交换了戒指。

眼尖的同学,立刻发现殷虹费心遮掩却依然微凸的小肮,恶作剧地穷追猛打硬要他们招供一切细节。

那一晚,他们真的很开心。虽然孟磊的爸爸因为面子上挂不住,坚持不肯参加这场别开生面的婚礼,但有姥姥和葛尚华以及一堆老同学的诚心祝福,也就够了。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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