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婚暴君 第五章

蓝采依的归队,万成全体同仁莫不欢声雷动!瞧他们一副闹烘烘的狂喜样,夏仲淮百思不得其解,趁著蓝采依来递文书时咕哝地问:

「怎么你人缘那么好?你常跟同事往来是不是?」

「并非我人缘好。」蓝采依笑道:「其实我之所以受欢迎,追根究底还是因为你哩!」

她暗忖夏仲淮个性确已有所改善,于是放心地将原由细述。

夏仲淮恍然大悟,不禁摇头自嘲:「原来我在他们心中这么可怕!」他抬头热切地说:「你果然是我的福星,今后如果你再纠正我,我一定虚心受教。」

她仓皇地告退,以回避他那两道视线。

几天后,难得出现的周董又忽然大驾光临。耳闻夏仲淮的转变,及蓝采依去而复职,且是由夏仲淮亲自请回来的这种种「奇闻」,他说什么都要来瞧瞧究竟。

周董进入办公室后,夏仲淮搁下手边的工作,和周董一块儿在沙发上落座,聊著公司的营运状况。

周董细细地观察,发现夏仲淮的神情显得愉悦轻松,而且有点儿魂不守舍——只要蓝采依过来归档或是处理其他任何事,这个沉稳的男人便会不自禁地停止正说到一半的话,甚至对他的话充耳未闻,一双眼楮像著了什么魔似地,随著她的身影飘忽不定。

「你完蛋了!」周董忽然冒出一句。

「什么?」夏仲淮调回恍惚的视线,没头没脑地问:「哪里完蛋?」

周董微笑不答,用手指了指夏仲淮的心。

后者的脸色霎时变得通红,支支吾吾地道:「你……你的话和手势我一概不明白。」

「夏老弟。」周董意味深长地说:「你在别人面前装蒜可以,在我面前可行不通。咱们也算老朋友了,当初你生意触礁,我请你来万成—展才华,你总认为我是在给你机会而一再言谢;其实,诚如我时常强调的,你来万成,受益最多的是这间公司。外界以为你冷酷无情,事实正好相反,依我看,你的伤口愈合指日可待。」见夏仲淮不语,他望望秘书室已合上的门,笑道:「蓝小姐真是个清秀佳人,她早就该以自然的样子来上班哩!」

「她呀……」夏仲淮窘迫地说:「她的内心更美。」

周董欣然颔首。「所以我说你完蛋了。」

「我是不再踫感情的,」

「你尽避逞强,顽石也有点头的一天。」周董胸有成竹地道。

傍晚,下班时间一到,蓝采依便迅速收拾东西走出办公室。

她在等候电梯时遇见秦主任,后者打了招呼,接著问:

「夏总请了两天假,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吧?」

「还可以。」

前天夜里,夏仲淮外出到附近超市买民生用品,过马路时,被一辆闯红灯且疾行的摩托车撞倒,肇事者当场逃逸,受了伤的夏仲淮只好请了两天假。

蓝采依捧著一叠文件,预备前往夏宅。下午夏仲淮来了电话问公事,由于事务繁杂,最后决定由她带著文件到他家去。

抵达目的地后,蓝采依按了电铃,思忖他因脚伤行动必然不便,所以等待的时间会长一点。然而,大门很快地开了,一个神采飞扬的年轻人一见到她,迟疑地问:

「你是——」

「我姓蓝,请问夏仲淮先生在吗?」

年轻人以吃惊的表情请她入内,途中还煞有介事再问一遍:

「你真的是来找夏仲淮的?」

「我们已经约好了。」

进入客厅后,年轻人领著她继续往楼上走,来到一扇虚掩的门前敲了敲,随即跨了进去。

「哥!」他对坐卧在床上的夏仲淮嚷道:「一位蓝小姐来找你耶!她说你们约好了。」

「没错。」夏仲淮合上看了一半的书籍,直接对访客说:「采依,你来了!」

「嗯。」她犹豫著,不敢入内。

「别拘束,过来吧!」

蓝采依别别扭扭地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致上慰问之言后,便打开公事包,开始进行公务的处理。

没多久,夏仲淮忍不住对杵在一旁的弟弟道:

「仲禹,我们要讨论公事,你能不能自行消失?」

只见夏仲禹目不转楮地盯著蓝采依猛瞧,嘴里啧喷称奇:

「太阳果然有可能打西边出来!啧啧啧,爸妈要是知道,铁定雀跃万分!」

「你在胡扯些什么?她是我的秘书蓝采依,跟太阳打哪边出来有何干系?」

「这就更奇了?」夏仲禹大呼道;「你的秘书向来做不了一个月,更别提进入你家大门……咦?」他凑到蓝采依跟前问:「蓝小姐,你当我哥的秘书多久了?」

「四。五个月左右。」

「天啊!」夏仲禹夸张地抱头惊呼。「莫非这世界要出现异象了?噢,老天!史上最玄的事情发生了……」

「你够了没有?!」夏仲淮忍无可忍,厉声斥道。「快出去吧,别妨碍我们!」

夏仲禹边喳呼边下楼去了。

「你弟弟真有趣,活像个舞台剧演员。」蓝采依莞尔地说。

「他是做造型设计的,从小就古灵精怪,但非常有才华。我们兄弟俩个性南辕北辙,他活泼外向,我拘谨又呆板;坦白讲,有时候我满羡慕他的。」

「你何须羡慕别人?」她诚心地说:「你有的特质别人不一定有。」

他心头略一颤动,情不自禁地凝视她。在某种防线崩解之前,他奋力一甩头,粗声道:「这么多烦人的工作,不加快速度赶工是不行的!」

一个小时后,蓝采依提著公事包迳自下楼,在玄关处低俯身子穿鞋。

就在庭院一角,树荫下的夏仲禹啃著只果,一瞬也不瞬地盯著蓝采依。

她穿好鞋,越过院子时,他扔掉手中的果核,大踏步走上前去。

「嗨,采依!」他自自然然地直呼她的名字

她停了下来。「我要走了!」

「别急。」他富含深意地打量她,「身为夏家的一份子,我该感谢你。近来我老哥随和多了,最大功臣可能非你莫属。」

「这种褒奖我不敢当。」

「我不知道在你心中我老哥是怎样的人。在我心中他是最棒的!」

蓝采依的脸上绽放出灿烂无比的笑容。「你的形容很贴切。」说完这句话,她便走了出去。

夏仲禹愣在原地。贴切的形容词——最棒?

他又想起她临去前那充满意会的笑。莫非,这女孩暗藏著心事?

原本待在二楼的夏仲淮跛著脚困难地下楼,到达客厅时,恰巧隔著纱门看见站在院中对谈的两个人。最后采依还对著仲禹嫣然一笑……这是什么意思?!

夏仲禹吹著口哨走进屋内,一派轻松自若。

夏仲淮垮著脸沉声问:

「你们俩聊了些什么?」

「呃?没什么,闲话家常罢了。」

夏仲淮感到一阵莫名的不舒服。「才刚认识就可以话家常?」

「咦?我好像嗅到一股酸味。」夏仲禹故意吸了吸鼻子。「哥,你刚才喝了醋啦?」

「少胡扯!」夏仲淮吃力地坐在沙发上。「采依是个好女孩,我不希望有人伤害她。你对感情没定性,最好别随便招惹她。」

「说得冠冕堂皇,能伤害她的人都不晓得是谁喔!」

三言两语说得夏仲淮心烦意乱,他沉思良久,幽幽叹道:

「仲禹,我输不起。我已经失败过一次,而且失败得很惨。更何况,她只把我当上司看待,我如果超越分寸,很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

虽然夏仲禹臆测大哥并非对蓝采依无心,但那毕竟只是臆测,由于唯恐老哥再度受伤,夏仲禹便未对他多进鼓励之言。

「你甘于当朋友我也没啥意见啦!」夏仲禹道:「可是朋友关系不一定能长久,尤其在她名花有主以后。」

一语惊醒梦中人!夏仲淮暗自一惊,无形的阴影当头罩了下来。

仿佛应了夏仲禹的话,公司里有些男职员对蓝采依清丽的模样著迷不已,陆陆续续展开卡片或送礼攻势。有一回,夏仲淮经过茶水间,恰巧听见某个家伙在约她出游,当时他按捺著没作声,心里有了疙瘩。

堆积如山的工作使得夏仲淮和蓝采依必须加班。下午,层层乌云在天际逐渐聚拢,但天气的好坏对夏仲淮这位工作狂丝毫无法产生影响,就连三、四点时倾盆而下的滂沱大雨他也视若无睹。

一下班,大伙儿纷作鸟兽散,个个归心似箭。于是短短半个钟头内,八楼已是空荡荡的,除了总经理室和秘书室灯光犹亮之外,几乎全是一片漆黑。

七点多,夏仲淮在椅子上伸伸懒腰,透过秘书室上的一方毛玻璃,他看见了幽微的灯光,这才恍然想起一件顶重要的事,于是起身到邻室去找蓝采依,劈头便道:

「我顾著办公,忘了应该先叫你吃饭。」

正在打电脑的蓝采依抬头微笑应道:「我不饿。」

「还剩多少没做完?」

蓝采依敲完最后一个键,并完成关机程序后,起身道:「全搞定了!」

「咱们吃饭去。」他说得极为自然。

「不了。」她勉强笑道:「我想直接回家。」

「雨下得正大,就算有伞也会淋湿。」他不假思索地提议:「我开车送你回去。」

她已收拾妥当,对他这份善意回绝得更是干脆。

「我带的伞是‘五百万保障’的那种超级大伞,而且我可以搭计程车。」

「好吧。」他不好意思强人所难,「那你等等,至少让我送你到楼下,直到你上车为止。」

蓝采依不再拒绝,让夏仲淮陪同下楼。孰料才跨出大门,便被广场内一片深及膝盖的积水和狂号的骤雨吓得止步,眼前的景象已是寸步难行!

「别说拦汁车,就连这片‘汪洋大海’你都甭想越过。」夏仲淮忽然展现幽默的一面,「除非你会游泳,而且不怕污水。」

蓝采依颓然向现实妥协,她正巧是只不折不扣的旱鸭子!

「看来你注定要搭我的车了。」说完,他不自禁地咧嘴一笑。

「那就……麻烦你了。」

两人立刻转往地下一楼的停车场。当他们顺著阶梯而下,即将抵达地面时,只见在灯光照明下粼粼波光微微闪动。

「不会吧?!」夏仲淮及时拉住蓝采依,不让她踏入水池中,吃惊地叫道:「连地下楼也淹水!」

「这下,连你也要受困了。」蓝采依无奈地说。

他略一思索,扶著她往楼上走。

「唯今之计,也只有先回公司了。」他说。

回到八楼,进入办公室,蓝采依沮丧地跌坐在沙发上,「怎么办?」

夏仲淮一副泰然自若状,他拿起搁在桌上的购物袋。

「幸好我这儿有两个面包,中午买的。咱们一人一个,先充充饥。」

蓝采依接过面包,问:「这是你的午餐?」

「嗯。」他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落座。「结果变成了晚餐。」

「正餐不吃是不行的?」她轻声地发著牢骚。

虽是简短的一句话,却让夏仲淮心里泛起了一层层温暖。

蓝采依啃完面包,拿著夏仲淮和自己的杯子到茶水间倒水。

夏仲淮起身踱到窗边,撩开窗帘望望外面,风雨似乎有减缓的趋势。

忽然间,室内灯光顿时熄灭,同时走道上传来一声惊叫!他猛然一跳,立刻冲了出去,模黑找到了蜷缩在走道角落、不停颤抖的蓝采依,

「采依!」他唤,并蹲下去安抚道:「别怕,我来了!」

「呜……怎么突然停电嘛!」她万分恐惧地抱著头,失声惊呼:「黑漆漆的好吓人!怎么可以突然停电!」她已然失去理智而慌乱地尖叫著。

「不要怕,站得起来吗?」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搀扶起来,慢慢模索著回到办公室,一面轻声安慰她。

他把她带到沙发上坐了下来,她仍惊魂未定,全身剧烈地打颤,极度的惊吓令她不由自主地哭了出来。

「嘘……嘘……别害怕。」他抱著她瘦弱的肩,一面拍抚一面低声安慰:「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她那无助的嘤嘤啜泣,听得他整个心都发疼。而透过逐渐适应黑暗的瞳孔,他看见了她脸上纵横的泪水。

「不要哭!」他伸手拭拭那泪水,止不住满腹酸楚的柔情。

他顺势拨开她复在额前的发丝,忍不住低头吻了吻那光洁的额头。

但,犹如被电殛一般,他倏地放开她,失措而慌乱地喊:「对不起!采依,我……」怎么搞的,他怎会一时失神,又做出「冒犯」的行为?

她睁大模糊的泪眼望著他。经过他不断的抚慰,她一颗受惊的心已逐渐恢复,继之而来的,是对于那记印在额上的吻所产生的困惑。

「我不是故意的。」他窘促地道:「因为看你哭得无助又伤心,我千方百计要安抚,好让你镇定……」

一股愁绪涌上心头,蓝采依倚在椅背上,几绺发丝垂散半掩著面,幽幽眸光里溢满了怨和哀。「你对我确实很照顾。」她喃喃说道:「以你厌恶女人的个性,我该深感庆幸了……」

他陡地一怔,心里仿佛针戳了一下,隐隐作痛。

「采依?」他沙哑地喊。「你何苦……」

「穷此一生,你都摆脱不了过去的阴影了,对不?她所带给你的欢喜和忧伤,将会一辈子跟随在你左右,对不?」

「不要提起她!」他猛然起身,走到桌边背对著她,情绪千涛万浪般起伏不定。「她对我而言已毫无意义可言,除了一点——由于她,我看清了爱情的荒谬和可笑,我宁可孤独,也不愿当个被愚弄的蠢蛋!」

「原来你是个懦夫,」她站了起来?走到他身后。「仅失败一次,就没勇气再追寻真正属于自己的爱情,追根究底,你根本是个输不起的人!」

他浑身一凛!她多么冰雪聪明,竟将他的弱点一语道破!

「你说得没错。」他缓缓转身面对她,艰涩地说:「表象上看来我强悍而不可一世,其实我懦弱得无可救药;否则……怎会面对心仪的人时,总是自欺欺人地假装不在乎?」他紧紧凝视她,痛苦而挣扎。

而她只是不解地摇摇头。「我不懂,你的话好深奥……」

某种意念逐渐变得强烈,夏仲淮深深望著蓝采依那双困惑的眼楮,下意识地握紧拳头!

「采依!」他屏息道:「为什么你要闯进来?多少次我暗自想著,如果你没出现就好了;可是一面又热切地感谢上苍,感谢让你我相识!也许你不知道,真正牵动我所有思绪的不是别人,而是你!」

「你……你说什么?」她睁大双眼,不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这几天看著那些家伙频频对你献殷勤……」他深吸一口气,满腔的热情已经掩不住了。「我总是努力克制自己不发疯;而每天和你共处的时光,既使我感到无比的愉悦,却又逃不掉内心交战的折磨……」

他猛地住了口,蓝采依夺眶而出的泪水令他警觉到自己赤果果的告白可能吓著她了!「对不起。」他无措地倒退两步,脸色因紧张和惶恐而发白。「我一时情不自禁而忘形地说了这些,就当我是个满口胡言乱语的神经病或醉汉吧!」

「但你清醒得很。」她的睫毛一眨,盈眶泪水顺著脸颊滑下;多日来的情愁如今豁然开朗,尽避外面的世界风雨飘摇,她整个心神已著落了地。「你知道那次我为何辞职吗?没错,全是因为你!我以为你心系旧日情,心里无法再容纳别人;我以为在你眼中,我永远只能当你的左右手;于是我选择离开,希望时间能冲淡一切。」她哽咽地说:「可是,没想到日子愈久,思念却愈深!」

「采依!」这回换他惊呼了。未加思索地,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她紧紧拥在怀中。「我没听错吗?采依!我居然如此笨拙,白白虚掷这么久的时间!」

他捧起那张犹似带泪梨花的娇容,欣喜若狂地凝视著她。然后,他再也不愿等待,俯下头去捕捉住她的唇。

「蓝小姐,再过几天就是七夕情人节,这是我特别挑选的音乐盒,聊表一点心意……哦,对了,里面的音乐是UnchangedMelody,无论白天晚上听都好听!」

业务部的小张站在蓝采依桌边,使出浑身解数诉说著甜蜜的情话,希望能博取佳人青睐。

蓝采依望望他搁在桌上包装精美的礼物,揣想里面的音乐盒必是十分精巧。然而不论再美的音乐盒,她都不能接受。「你的好意我只能心领,抱歉了。」

小张不放弃、锲而不舍地施展缠功和他能言善道的本领。

悄然靠立在相邻门边的夏仲淮一双手叉在腰际,闷不吭声地瞪视著小张的背影,满脑子充斥著他像烤乳猪似地被倒吊起来,底下烈火熊熊燃烧的画面!不,这还不够,一顿烧烤之后,接著便是由疾驰的车拖在后面游街示众,和狮子老虎等猛兽同关在一间房子里,房子四周是汪洋大海,海中有成千上万只鳄鱼虎视眈眈地环伺。刀、叉已备齐,脖子上也围了餐巾,就等著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出来接受制裁!

「蓝小姐……」

小张话说到一半,背后忽然响起了两声干咳,他倏地转身,头发在瞬间全竖了起来!「总经理……」他吓得张口结舌。

夏仲淮走了过来,按捺著脾气,以威胁的口吻道:

「她不是表示得很清楚了吗?你何必强人所难?」

「这……」小张尴尬地说:「总经理,女孩子的心理您有所不知,有时候她们嘴里说不要,心里却是千百个要;女人嘛,矜持是难免的,只要多下点工夫就行了。」

「噢?」夏仲淮故作恍然大悟地颔首。「你很内行嘛!不过,全公司女孩子何其多,你要找情人我无权干涉;至于蓝秘书——她很忙,忙得没空理你,所以你可以拿著你的音乐盒出去了!」

小张吞吞吐吐地还想说些什么,夏仲淮立即将礼盒塞回给他,硬是把他「轰」出门外。

蓝采依尽量忍著不笑出来、「他那个音乐盒可是特别托人从欧洲带回来的耶!」

「只要是别的男人送的东西,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所罗门王的宝藏,你都不能接受,除非是我送的!」

她叫道:「我又不是你的所有物!」

「但你是我的一切呀!」他给了她一记轻吻后便回到邻室去。

一切?蓝采依不禁茫然。一切代表的意义多么抽象。

自从两人共谱恋曲之后,她的生活便有了大大的不同。虽然夏仲淮不擅长甜言蜜语?但那并不重要,她仍能够从许多地方感受到他的关注和深情。

犹如彼此之间已有默契般,两人之间的交往非但不对外公开,甚至在众人面前还刻意掩饰。毕竟「办公室恋情」在许多人观念里,往往存著一些顾忌,即使当事人不在乎蜚短流长,但在公务的处理上,总是容易产生诸多不便。

对于这个问题,蓝采依常常暗自思量。虽然夏仲淮和她有意隐瞒,但最近已有敏感的女同事借机打探,似乎已瞧出了什么端倪。蓝采依自然矢口否认,她们却道:

「一个人是否谈了恋爱是可以看出来的,先别说你,就提夏总吧!有时他竟让人觉得如沐春风般和蔼,而他注视你的眼神也异常温柔,这——很不很不寻常哦!」

事情终究瞒不过众人的耳目。而小张被夏仲淮「警告」之后,也疑窦丛生,并和同事们私下谈论。种种蛛丝马迹凑在一块儿归纳,大家的猜测也就愈来愈笃定了。渐渐地,每当他俩打同仁面前经过,暧昧的眼光也愈来愈多,有时旁人善意的玩笑蓝采依非但不觉得有趣,反而感到不自在。

于是,这天晚上,在夏仲淮的客厅里,两人一阵耳鬓厮磨后,蓝采依忽然想起了这档事,便开口提议道:「仲淮,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夏仲淮倏然一震,面带忧色地问:「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哪里做错了?」

她噗哧一笑,也难怪他会错意,都怪她自己的表达方式太突兀了。

「别紧张。」她莞尔道。「我只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他还是很担忧。

「最近公司愈来愈多人注意到我们的事,各种困扰也慢慢形成。所以我认为,我应该另外找份工作,别再当你的秘书了。」

「唔……」夏仲淮抚著下巴沉吟,「如此一来,咱们就无法朝夕相处了……」

「怕什么?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在一起哩,除非哪天分手了。」

「不许提分手!」他立刻扑上去,像生怕她跑掉似地紧紧抱住她。「我们当然会一辈子在一起!」

她快被抱得喘不过气来了;「你是个专制的情人」

话未说完,夏仲淮渴求的唇便压了下来。

正当空气中的温度再度升高,两个如胶漆的身影紧紧相拥,以无数绵密的吻表达爱意,浑然忘记这个世界的存在寸,客厅的门忽然被打开,而随之进入的夏仲禹顿时愣在玄关处,呆望著眼前这一幕!

应声而霎时分开的两人更是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为了掩饰窘态,夏仲淮便故意皱著眉责备道:「你怎么不先按电铃就闯进来?」

「按电铃?」夏仲禹既委屈又啼笑皆非地抗议:「我有钥匙耶!不过……」他瞄瞄蓝采依,饶富兴味地说:「以后大概就不同了。」他搔搔额角,边往厨房走边咕哝:「其实被我撞见山没关系。反止迟早有一天总会是自家人,用不著太见外,更何况我这人挺开通的。」

蓝采依羞赧万分地站起身,整整衣服、理理头发,双颊绯红。

「时候不早,我该回家了。」

「我送你回去。」夏仲淮体贴地说。

两人才双双走到玄关,夏仲禹恰巧拿著一罐可乐走了出来,见状便嚷道:

「咦?要回去啦?不要嘛!我这电灯泡会马上消失的,留下来嘛!」

「我不能太晚回去。」蓝采依腼腆地道:「明天还要上班。」

夏仲禹留人未果,只好送他们到大门口。

把蓝采依送抵家门,并吻别道晚安,夏仲淮便直接返转家中。

一跨入大厅,只见夏仲禹趴在窗台上兀自出神。

「发什么呆?还不上床睡觉去!」

「哥。」夏仲禹转过身来,「你的品味变好了。」

夏仲淮瞧瞧自己身上的衣著,「跟平常一样啊,也没换别的牌子。」

鸡同鸭讲的对话令夏仲禹怀疑他是存心幽默装糊涂,亦或真的没意会过来。

「老哥,我指的是采依。」

「哦。」夏仲淮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自从沉浸爱河后,他便不知不觉改掉了夜晚借酒浇愁的生活习惯。「采依是独一无二的。」

「当然。」夏仲禹完全同意。「那么,下一步呢?」

「什么下一步?」夏仲淮端著水杯在沙发上大刺刺地坐下。

「你预备何时让爸妈见见采依?」

「唔……」夏仲淮的神色由愉悦顿时转为犹豫,「再说吧,目前这样挺好的,不是吗?」

「对于将来,你有什么计划?」

「如果你迂回了半天,是为了要问结婚方面的事——」夏仲淮的眼神变得幽深。「我可以告诉你,我并不打算重蹈婚姻的复辙。」

夏仲禹定定地望著他,半晌才徐徐问道:「采依知道你这个想法吗?」

「我——还没跟她谈过,她也从未提起有关终身人事方面的话题。」

「但女人的青春有限,你凭什么耽误她的幸福?」夏仲禹努力按捺住胸中一把莫名的怒火。

「谁说我会耽误她的幸福?」夏仲淮理直气壮地辩驳:「虽然我不携著她的手步入结婚礼堂,但我照样可以给她幸福,和她厮守一生。」

「一张证书也许不完全能代表两人的爱情,世上藐视婚姻甚至视之为桎梏的女人也大有人在;但是老哥,你难道看不出来吗?采依是那种对家庭怀有浪漫憧憬的女孩,如果你继续做个闷葫芦,不早点跟她沟通清楚,我敢打赌,到时候她所受到的打击和伤害绝对超过你的想像!」

听著夏仲禹正义凛然而一气呵成的挞伐之词,夏仲淮虽语塞却又不服气地闷声道:「你未免太武断了,老弟。」

「并非我武断,在我的工作场合里,女人来来去去我看多了,最起码比你多。有些女人贪得无厌,有些则不然。」他郑重地说:「柳黛云加诸于你的一切,采依根本没有义务蒙受其害,她是无辜的!」

「够了!」夏仲淮忽地起身,恶狠狠地瞪视他,额角的青筋暴跳不已,他忍无可忍而恼羞成怒地大声咆哮:「谁许你对我说教!我不想听你那些长篇谬论!采依她不会离开我,绝对不会!」

夏仲禹痛心地摇了摇头。「你不可理喻到了极点,我就算费尽唇舌也没用!」一转身,他进入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门。

夏仲淮颓然吁出一口气,脑子里嗡嗡作响的声音吵得他无法思考。他拖著沉重的脚步来到窗边,试图让钻入的晚风抚平胸中如波涛般起伏的情绪,然而却于事无补。

这注定是个无眠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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