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狮恩竟然反悔,不打算见我!」
萧不尽痛恨地捶打桌子。他牺牲那么多,难道还要再等下去?不,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漫长的煎熬。
十多年前,他的父母因错信王狮恩,欠下庞大的债务,走投无路,在他面前跳河自尽,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他永远烙印在心。
他忘不了这仇恨,于是隐瞒自己的身世,委屈自己在王狮恩手下工作,寻找机会报仇,而他已经苦熬这么多年,放弃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孩子,却还不能了结这一切,教他怎么心平气和地接受这项事实!
冰石安叹口气,他本来也不相信,但他们费了多年的心血可能前功尽弃。
「如果他决定不向你求救,那么我们设下的陷井就没用了。」」石安,如果用偷的呢?你和笛莹熟知王府内的秘密,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你是说偷他私吞修建海堤官银的账簿?」
「对。」
「如果这样,最后仅能交给官府处理,你能接受吗?」
冰石安同意萧不尽提出的主意,为了王狮恩,他与妻子一直不能公开在一起,这是他们的遗憾,也想早点了却这件事,但他不能不问不尽的意思,他为报仇牺牲太多,他能这样干脆?
「如果他能正法,我没有第二句话。」萧不尽一样期待事情早点落幕,他也已经受够了。
冰石安点头,心中有了主意,「不尽,去偷账簿的人选必须熟知机关、陷阱和各种毒物,而且还要够机智。一次就必须成功,」不然以后没有机会,如果引起王狮恩的警觉,以后要报仇可说难上加难了。」
「石安,你有人选?」
「人选早已有,只怕你不愿意。」郭石安面有难色。
「什么意思?」
「朱潇和朱尽是很适当的人选,他们是鬼斧神偷的门人,对机关再熟悉不过。」
萧不尽面无表情,无法答应郭石安的要求。
他们是朱杏的命根子,要是出了一点差错,她一定会把他宰来吃,要她再接受他,更是不可能的事。
「不!」
「庄主,我们愿意去。」朱潇和朱尽的声音与萧不尽的否决一同响起。
他们从窗边探头进来,面露顽皮的笑容。
「你们真大胆,竟敢偷听。’萧不尽转头斥道。
「庄主,不管如何,我们都愿意帮忙。」两人一前一后跳进房内,无视萧不尽冻人的寒眸。
「不行。」
「庄主,我们想去!’他们急切地想要他答应。
萧不尽敲敲桌子,两人马上闭嘴。
「我知道你们都已经迫不及待,但此事非同小可,一有不慎会累及生命。’
「庄主,破解各种机关我和大哥最在行了。」他们不怕。
「只怕你们的娘不答应。」
「不要让她知道就行了。」娘这方面好解决,只要能瞒得过去,一切没问题。
冰石安也为他们两兄弟讲话,「不尽,他们是万中选一的人选。」绝对忠心,能力又好,没人比他们更适合。
「对呀。好啦,庄主。」两人对萧不尽期盼地张著大眼楮,就要他答应。
他不得已只好点头。
「太好了!」他们高兴地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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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朱潇一脸悲苦,事情失败得莫名其妙,早知道他不要因为贪吃,出发前去厨房偷拿食物就好了。
「娘啊,轻点、轻点,痛啊!」他低叫,这副惨样若是被人看见,会被耻笑一辈子的。
朱杏不理他,狠狠地揪著他的耳朵不放,假笑著问:「儿子啊,你这么晚了不去值班,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做什么?「娘,你怎么还没睡?」朱潇哀声问。
「这句话该我问你吧!」
「我要去睡了啦。」
「但是你娘我刚好睡不著,想找你们聊天。我们到你房里去,找你弟弟一块彻夜来场母子感情大交流吧。」
「娘啊,不要啦,大晚了」朱宽边走便叫,迫不得已被朱杏抓到房间去。
朱尽惊讶地看著大哥成为母亲掌中的小鸟,飞不得。
朱杏笑得像一只看见兔子的黄鼠狼,「我的两个好儿子真有兴致,三更半夜不睡觉,等我来聊天,还穿得一身黑,准备上屋顶喝茶赏月去。」
她的话听在朱尽耳里,只能假笑以对,怎么会被抓包呢?他们已经够小心翼翼了,但还是躲不过母亲的法眼。
「你们想去哪里?不再跟他们瞎扯,她要答案。
「娘,没有啦。」
「骗你们的娘,可不是孝顺的表现。」
她又狠揪一下朱潇的耳朵,惹得他不停叫痛,更引得心疼的父亲现身。
「他们要去王家。」
萧不尽一出现,朱潇和朱尽马上往他身后躲。
‘你想死,别拿我儿子垫底。」朱杏十分不高兴,他们的表现活像她是瘟疫,随时要人命似的。他们的一颗心全往那没良心的男人偏,气死她了。
「杏,我也不会存心伤害孩子们。」
「对嘛,娘,我们」他们难得可以大展身手,怎么可能错失这个机会。王狮恩家的机关耶,那可是他们师父的死对头设的,更让他们心痒难耐。
朱杏冷瞪了兄弟俩一眼,让他们乖乖闭上嘴。「我说不准就是不准,你们没听到我的话吗?」
「庄主。他们转而向萧不尽求救。他们一定要去,这一趟不只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想帮爹和娘的忙,不解决王狮恩,父母之间完全没有未来可言。
「他们在我手下做事,我派他们出任务是天经地义的事。」
「我叫他们立刻离职行不行?」
「你别为了故意和我作对而作对。」
「我高兴。」「娘,我们想去。」朱尽跋紧道。他们的娘是小女人小人加女人,超难养的那种,这下被她逮个正著,要走人可不容易。
朱杏对儿子的话置若罔闻,只是看著萧不尽,「你能保证我两个儿子会平安无事?」
「不能。」这一定有风险,要不是没有更好的人选,他不会让他们去,但他别无选择,只能让他们去冒险。
「那么你们就不准去。」朱杏不准儿子们拿生命开玩笑。
「这是他们训练自己的好机会。」萧不尽叹口气。他只能这样说。
「他们的人生还很长,不需要这次机会。」
「娘」朱潇和朱尽撒娇地喊。
「不准去!」
「娘,我们真的想去。」他们难得神情严肃地对朱杏请求。这次即使娘不同意,他们也要去,即使要他们背上不孝的罪名,也在所不惜。
朱杏脸色很难看,她一向让他们自主,可是这一次情况不同,要面对极大的危险,她怎能不担心?可是看见他们如此坚定,让她知道再阻止也无用,只会破坏他们母子间的感情而已。
「随你们吧。」她终于选择让步。
「谢谢娘!」
他们欣喜地和萧不尽交换成功的眼神,让朱杏更不是滋味。她这个娘已经没什么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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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点灯?」
萧不尽在黑暗中隐约看出她的轮廓。
朱杏抬头看他,晶莹的目光像两颗夜空中的明星,似乎带著怨气。
「你要跟我吵架吗?」
「儿子生死未卜,我根本没心情跟你吵。」
「他们不会有事。」
「是啊,反正他们已经是你的人,我算什么。」她嘲讽地道。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像拼命做坏事惹人注意的小孩?」
「你竟敢这样说我,我已经生了一个儿子耶?她才不是小孩子。
「这事我也有一份,我怎么会不明白?」他可是孩子的爹。
朱杏红了脸,庆幸黑暗足以遮掩她的失态。
「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那么晚还不回来?」没见到他们平安归来,她不能放心。
「他们遇险会有办法脱困。」他只能这样相信。
「办法?别嗝屁了就好。」
「别咒儿子。」
朱杏瞪了他一眼,」儿子是我养大的,我要怎么说就怎么说。」
「没有我,你生得出来吗?」
「没有你,也会有人跟我生。」抢这种功劳也亏他说得出来,真是脸皮厚到什么人都比不上。
「如果我没有放弃你,你也不用那么辛苦。」
朱杏冷笑,「萧不尽,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没有你,多得是有人要娶我,我只会更好,不会更坏。」
「杏,你真的变了,以前的你虽然活泼,但有著女子的温柔婉约,但现在」
萧下尽真想叹气。
「人总要长大的嘛。」她只是学到教训而已,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他无语,如果这是她所谓的长大,他情愿她永远是个小女孩。
「萧不尽,你跟那个姓王的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说来听听吧。」朱杏状若随口一问,但心底可在意得紧。
他眼中杀气忽现。
她咽了一口口水,天啊,他们的仇可真是比天高,比海深。「你当我没问吧。」
她一点都不想知道了。
「他是我的灭门仇人。」萧不尽倒是说出口。
「也是你牺牲一切也要消灭的敌人?」
「没错!」他的确是如此。
「他也是你当年弃我另娶他人的原因?」瞧他回答得多正气凛然,好似这样他抛弃她就都没错一样。
萧不尽森冷地绷著睑。
「萧不尽,你该明确地给我一个回答,我不想再活在猜疑中。」她要一个笃定的答案,让自己的感情有个真正的结束。
他没回答她,只是反问道:「杏,为什么不恨我?」
「恨你会让自己更无助,而那时候的我没有软弱的条件。」那时候父亲去世了,她又不酿酒,她得非常努力才能养活自己和儿子。
「杏,欠你的我会想办法还。」
「不用你还,这辈子,下辈子,永永远远,我都不想再跟你有牵扯。我现在只要一个答案。」对他的承诺,她几乎快要尖叫,再也不愿相信。
「凶婆娘。」萧不尽揶揄她的泼辣。
「你这个负心汉!」要骂人,她不会输。
「你总算说出心中的话了。」
「是你逼我的!」她十分懊恼。
「这样你的心情会好一点。」压抑太过会使人疯狂。
「萧不尽,你想听什么?还要我满足你的虚荣心吗?我告诉你,等到地狱结冰都是不可能的事。」她绝不要再被他所激,再次崩溃。
「杏,你还爱我。这是永远不变的事实。」
朱杏冷笑,「不了,往后我要换人家爱我,况且我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可以爱。」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没人要吗?很久以前就有人向我求婚呢,还说永远有效。她骄傲地抬头挺胸,炫耀自己还有价值。
「谁?」他备感威胁。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是假的!」
「才不是,他是酒鬼大哥。」
「鬼斧神愉?」
「对」她嚣张地昂首,「酒鬼大哥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以身相许更是我该做的事。」
「但你没嫁。」以前不可能,现在更不会。
「我是不想再让自己被男人骗。」
「那他不值得你嫁。」
「萧不尽,你竟敢这样说,酒鬼大哥比你好大多了!」
「别使性子,很难看。一点气质都没有了。
「你说我无理取闹?」她最讨厌他.一副都是他对的神气模样,每次都教她想疯狂大叫。
她是错的吗?才怪,明明是他不对再先,她却是倒霉受气的那个。
「我没这样说。别一副恨不得杀了我的样子,你根本对我下不了手。」他已经给了她机会杀他,也算对得起她了。
朱杏气得浑身发抖,「谁像你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杀不了你是我善良好吗?」她绝不承认自己没用。
「杏,当初会放弃你,我是有苦衷的。」那时候他没有能力保护她,这样做她还能活下去。
「那是你的选择。你这样说就要我原谅你,天底下没有那么多便宜让你占。」
「你敢说你不爱我吗?」
「我不爱你,你要我说几次都行。」
「你爱我。」他可以从她的眼中、行为中看出来。她在挣扎,因为她不想爱他,但又不能不爱他。
「我不爱你。」朱杏强烈地否认。
「你爱我。」
「我不!」
萧不尽偏头吻上她的红唇,诱惑她放下不实的谎言,他更不想听到那些刺耳的否定,他要她再爱他一次,不管时空如何变化,她的最终只能是他的。
朱杏挣扎著,她绝不要再沦为他的玩物,杀不了他已让他看了一场大闹剧。
「我们会回到过去。」他低语发誓道。
朱杏头发凌乱,狼狈地推开他,「那是不可能的事,你别做梦。」
「是吗?」他不会再放手,她也别想教他放手。
「对。」她不会再让他有机可乘,她要紧紧守住自己伤痕累累的心。
此时,朱尽闯了进来。
「朱尽?」朱杏首先喊道。
他向他们走来,「娘,你为什么险那么红?」
他的问题让朱杏好羞人。
「我是被你吓的。」她故作生气地回道。
「喔。’
「朱尽,你们没事吧?」萧不尽看见他身上衣服凌乱,还有几处伤口在流血。
「没事。」他摇头。
「还说没事,你都受伤了。朱杏不高兴地把他拉过来。
「哇!朱尽痛叫一声,「娘啊,小心一点,你踫到我的伤口了。」
萧不尽拉开朱杏,马上把他扶到椅子上坐好,拉开他的衣服,检查他的伤势,「有内伤或中毒吗?」
「没有,只是皮肉伤,不过东西已经顺利到手。」
「好,做得好。」萧不尽欣慰地点头。
朱杏因他只顾那东西,不顾孩子的伤气得推开他,「还有哪里受伤?」
「没有了。」朱尽见母亲真的生气了,有些畏怯地说。
「你大哥呢?」
「他在后面善后。」
「我去看看。」萧不尽马上要走。
‘萧不尽,你给我站住!朱杏下意识地唤住他,不想让他涉险。
「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他得确定朱潇是安全的,怕王狮恩的手下穷追不舍。
「你」朱杏眼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不禁怒火中烧。
「娘,大哥的安危比较重要。」朱尽不得不提醒她。
「我当然知道、可是他去有用吗?」她不甘心地低喃。
朱尽低头,在心中暗忖,至少比娘去有用。
「喂,你这是什么表情,欺你娘不会武功,是不是?」她生气地拍打他受伤的地方。
朱尽痛得冷汗直冒,但不敢出声抱怨,「娘,你别老是乱想。」
「你们父子全是一个样,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娘,你的儿子正在流血。」朱尽无奈地说。
朱杏冷哼,但还是拿出伤药帮朱尽包扎,然后两人一块等著萧不尽和朱潇回来。
片刻后,萧不尽背著朱潇走进房里。朱潇已经呈现昏迷状态。
朱杏被这情况吓坏,脸色苍白地帮萧不尽将他安置在床上,「怎么会这么严重?不是已经逃出来了吗?」
萧下尽坐上床,盘腿运功帮他疗伤。
朱尽安抚母亲,「娘,大哥福大命大,不会有事。」
看朱潇再一次昏迷,朱杏忍不住淌下眼泪,「我本来不准你们去的」没去就不会有事了。
「娘,这件事总要有人做。」
「他是你大哥啊!你怎么还能这么冷血讲这种话!」
「娘,我不是不担心,而是」
「我不要听那些道理,我只要你们都平安,看你们活蹦乱跳,对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朱尽只能翻白眼,乖乖闭上嘴。只要娘认定的事,说什么都没用,难怪庄主会视娘为大麻烦。
朱杏眼眶泛红,心疼地抚著朱潇苍白的脸。上次才中毒,这次又受重伤,她还有几颗心可以这样吓?
萧不尽收功停手,然后让朱潇躺好。
「他怎样?」朱杏赶紧问。
萧不尽深呼吸平稳气息,确定朱潇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不会更严重,才安下一颗心。
「他需要好好休养。」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他们也不会受伤。」朱杏红著眼眶斥责他,怪他不该让他们去冒这个险。
萧不尽只是看著朱潇紧闭的眼,「我会教王狮恩付出代价。」他已经受够了,绝没有下一次。
「不是王狮恩的错,是你!」
「娘,这根本不是庄主的错,要怪只能怪我们本事不够。」朱尽明理地帮萧不尽说话。
萧不尽痛苦地望向她,「儿子受伤,我跟你一样难过。」
「你才不难过,你在意的是他们有没有帮你拿到你要的东西。」他只在乎那个王狮恩有没有得到报应。
「你不能这样说!受伤的也是我儿子。」她以为他真有那么铁石心肠,丝毫不在乎儿子的安危?
朱杏完全听不进他的大喊,「如果再有下次,我会杀了你。
「杏!」他一样不好过啊。
「你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朱杏转头,拒绝听他的解释,她不能再心软,这样的代价她付不起。
萧不尽叹了口气,转头对朱尽交代,「好好照顾你大哥,有事随时跟我说。」
「我会的。」朱尽点点头,送萧不尽出去。
朱杏坐在床沿,觉得心又被划了一道伤口,她已经承受不了这样的悲哀,到何时才能结束这一切?
「娘」朱尽不知该说什么,娘根本是有理讲不清。
「闭嘴,我什么都不想听。」
「大哥不会有事。」朱尽翻白眼。情况根本没有那么严重。
「你以为你大哥有几条命可以这样卖!」朱杏瞪视他。
「大哥和我都不后悔。」他们都知道最坏的结果是什么,也已经作好心理准备,他们不会责怪任何人。
「哪我呢?我不该后悔吗?」她好后悔没有阻止他们去。
朱尽无语,这根本是没有解答的问题。
庄主真是太辛苦了。
他渐渐同情一样身为男人的萧不尽,遇到娘这种女人,任何决定根本只有先斩后奏的份,不然什么事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