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昙月听著外头的蝉鸣,翻来覆去的,不知怎么就是睡不著,想到白天的事,还是很生气,指腹不由自主地轻触自己的唇瓣,旋即又用手背用力抹了几下,想要消除遗留在上头的感觉。
昙月翻坐起身,抱住膝盖,又羞又愤地喃道:「他究竟当我是什么了?居然这样……对我……」
难道我真的看错人,秦王真的只是一个贪杯之徒?
昙月不禁自我怀疑,想著到底要不要继续,还是干脆放弃他算了,越想心越烦,她只好先起来看书,这时却听到隔壁房有人走动的声音。
「银杏!」昙月走出自己的房间,见隔壁点了烛火,便过去敲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她先前有来找过银杏,却没人应门。里头的银杏过了许久才开门,让昙月进到屋内。「因为太子举办宴席,招待不少大臣,尚食要我多关几坛酒过去,后来就被留下来帮忙……」
「原来是这样。」昙月听说太子时常宴请文武百官,目的是借以拉拢,好让他们能效忠自己,那却是她最不齿的行为。她眼角不经意地瞥见银杏丰满的束胸上头有个红红的痕迹,虽然范围不大,可是衬在白润的肌肤上却是相当显眼。「咦?那是被蚊子咬的吗?要不要上点药?」
银杏低头一看,脸蛋倏红,连忙用披帛遮住,庆幸昙月还不懂男女之事,所以没发现异样,更不知道今晚她已经成了太子的人了,能被太子看上,是银杏这辈子最梦寐以求的事。「我待会儿自己上药就好……你怎么还没睡?」
「只是在想些事情。」
「你哪有那么多事情好想,都是自寻烦恼。」银杏与她共事两年,多少也了解昙月凡事想太多的个性。「对了,昙月,你会击鞠吗?」
昙月接过银杏递来的茶水。「击鞠?会是会,为什么问这个?」
「我听说这个月三十,太子要在麟德殿举办一场击鞠比赛,据我所知,皇上年轻时也是击鞠高手,所以太子想让皇上跟大家一起下场比赛,好好玩个痛快。」银杏有些懊恼对这项活动不太在行,无法在太子面前表现一番,所以想跟昙月讨教,临时抱一下佛脚。
「你是说这个月三十?我怎么没听说呢?」
「呃,其实……我也是晚上才知道的。」银杏说得支支吾吾,不好意思让昙月知道是从太子那儿听来的。「昙月,你可要教我。」
「当然没问题。」喝过了茶,昙月便回房去了。
击鞠比赛……那么还只剩下十天,昙月在心里算著日子,如果秦王也能参加的话,也不失是个展现能力的好机会,若能赢得胜利,至少能让众人对他的印象稍稍改观,可是……当她又想到李隽对自己做的事,依旧一肚子的火,还在考虑要不要再去承庆殿。
昙月就这么辗转反侧一夜,知道天将亮才稍稍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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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拖到了翌日未时,昙月才决定再去一趟承庆殿,做事要有头有尾,至少再给李隽最后一次机会,于是趁著大家都在忙碌的当口,因为皇上又在麟德殿大宴朝臣,饮酒作乐,没有人会注意到她是否有待在房里反省。
待昙月来到承庆殿,快走到李隽的寝房时,就见到高大的背影坐在门外的石阶上,于是蹑手蹑脚地躲在廊柱后头,想看看他在忙些什么。
昙月探头看了李隽一眼,就见他聚精会神的用刀子将两块木头刻成人形,从衣著上还可以大略分出是男是女。
「终于刻好了……」李隽放下手上的刀子,很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然后动了动拿在左手上的男木偶,跟著自问自答。「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气我昨天亲你的事,所以今天才不来?」
接著李隽又动了动右手上的女木偶,模仿著昙月的口吻问:「难道我不该生气?今日换作是你又会怎么做?」
「我跟你道歉,你不要生气。」男木偶猛朝她鞠躬,万分诚恳地说。
昙月见到这一幕,差点笑了起来,连忙捂住唇,继续看下去。
听了,女木偶把头一撇,学著昙月的口气说:「人必先自侮而后人侮之,秦王这么不懂得尊重我,就是在侮辱你自己,让自己变成了一个无耻小人。」
「对不起……虽然我是真的很想亲你、抱你,但并不想那么粗鲁的……」男木偶试图解释,但偏偏是有苦难言。「只是太久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肯这么为我著想,所以我很害怕你再也不会理我……昙月,我只是情不自禁,真的不是存心要惹你生气,请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躲在廊柱后头偷看的昙月,拿下捂住红唇的小手,静静听著李隽说出心底话,如果说第一次的心动是因为看到李隽跳「兰陵王入阵曲」,那种感觉跟现在的心情比起来还不够真切深刻,而这一刻的心动才是真实的,真正将李隽看成一个男人,一个孤独,又想得到关爱的男人。
这一刻,昙月不禁眼泪微热,一颗心跟著绞紧,想要对他更好,让他成为受人景仰的秦王。
「你连自己都不尊重,要别人怎么对你好?」女木偶的气似乎还没消。
「我知道,不管你要怎么打我都好,只要你别再生我的气就好了……」
「这可是你说的。」说完,李隽就用女木偶去打男木偶。
「我错了……我下次真的不敢了……」男木偶不停发出哀叫求饶声。
昙月看到这里,噗嗤一笑,然后一发不可收拾,笑得停不下来。
听得笑声,李隽循声找到了昙月,一脸惊喜地站起来。「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这都是你自己刻的?」昙月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从廊柱后面出来,拿走李隽手中的那尊女木偶,居然连五官都有,还真的刻得很像自己,可见得花了不少心血,这些都让她不禁动容。
「从小我就没有玩伴,所以经常刻一些木偶,然后跟它们说话,不过已经很多年没有玩这种小孩子的游戏了。」李隽有些腼眺地把女木偶又拿回去,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幼稚的这一面。「你不生气了?」
「你这么怕我生气吗?」昙月想到李隽刚才利用木偶说的那些真心话,让她很难再对他发脾气。
「如果我说怕,你会相信吗?」李隽促狭地问。
「不相信!」昙月慎恼地一瞪,说出了违心之论。「要是你下次再这么乱来,我真的不再原谅你了。」
「这点我可不敢保证。」李隽抚了抚下巴,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
「有那种心情,还不如干点正经事。」昙月羞窘地娇斥。「你再这么不正经,我要走了。」
见昙月作势要走,李隽连忙伸臂将她拉回来。「好,我答应尽量克制对你的情不自禁,这样总行了吧?」
「勉强可以。」昙月抿唇笑说。
当他们回到房内,昙月将太子要在十日后举办击鞠比赛的事告诉李隽,希望他能参加。
「击鞠?我早就忘了怎么打了。」
「忘了倒容易,只要多练习就会想起来。」昙月有信心教好他。「我对这项活动倒还满拿手的,可以在旁边指导。」
「不要。」李隽倚著凭几,佯装出兴趣缺缺的样子。「玩击鞠又费体力,还会满身大汗,那么累人的比赛,我不想参加,等有下棋比赛再找我。」
昙月秀眸斜睨。「你是不是怕会当众出模?」
「你就当我是好了。」李隽抓起昙月带来的糕点,就往嘴里塞。「虽然我很高兴你这么替我著想,不过我这个人就是懒,懒得这么努力。」
「我可不光是为你著想,有大半是为了大唐的百姓。」昙月免不了又要教训一番了。「你难道不知道凡奸臣皆欲顺人主之心以取亲幸之势者也,现在朝廷里,所有的大臣都照著太子的意思,处处依顺著皇上的喜好,不管是说还是做都是为了讨皇上欢心,好得到宠信,已取得权势,却没人肯说真话,要是爹没有病倒,他绝对不会放任这种行为。」
「还真把韩非子背得滚瓜烂熟。」李隽失笑地说。
昙月娇瞪一眼。「难道我说错了?」那是她最爱看的书之一。
「让我再想想看。」李隽佯做犹豫的说。
「你还要想?到底还要想多久?」昙月都把嘴说破了,这男人居然还要考虑,一议她恨不得踹他一脚来出气。
「我也不知道。」李隽挖了挖耳朵。
「总之我会想办法找来鞠杖和彩球,不过要从太仆寺借两匹马出来,只怕相当困难。」昙月头痛地低语。「该怎么办呢?」
「太仆卿我倒是跟他很熟……」因为他从小就善骑,又很爱马,所以就常和太仆卿聊一些有关马的事,还会跑去闲厩喂马,加上太仆卿和母亲的娘家有些关系,这点就较少人知道,因此也是他在宫里少数可以信任的人之一,李隽在口中状似无心地低喃,其实是故意说出来给昙月听,知道他若是不帮她的话,她根本想不出什么办法。
「真的吗?」昙月大喜过望。「那马匹的事就由你负责。」
「早知道就不要多嘴了。」李隽无奈地说。「不要行不行?」
「当然不行!」昙月娇喝一声。「女人太凶可就不讨人喜爱了。」李隽凉凉地说。
李隽说的话,昙月当作没听到。「那么明天开始练习,时间真的不多了,你得快点熟悉击鞠的技巧,我现在就回去准备。」
不待李隽拒绝,昙月已经急急忙忙地回去了,想起宫正罚她这五天要在房里思过,就只剩下明天一天了,只怕得另外找时间来展开训练,希望秦王那天会有很好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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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昙月提著食盒还有鞠杖来到承庆殿,才走没几步,远远地就看到李隽和那两匹骏马。原本还担心他会对她的交代充耳不闻,想不到他真的去跟太仆卿借来了,不禁备凤欣慰,又走近了些,就见李隽对两匹骏马态度十分亲昵,像是彼此已经相当熟悉。
「想不到你们都还记得我,我真的很高兴。」李隽一边抚模著它们的毛发,一边对它们说话,而那两匹骏马也像是听得懂李隽说的话似的,不时喷气回应。「我知道、我知道,往后我会尽量找时间去看你们……
站在一旁观看的昙月看著人兽之间的互动,也跟著会心一笑,因为她头一次看到李隽如此温柔的神情,心想这个男人真是很矛盾,有时让她气得牙痒痒的,有时又让昙月心疼,让她越陷越深。
到李隽终于注意到昙月的存在,轻笑一声,瞅著她走向自己。「来了怎么不也不出声?」
「秦王似乎很喜欢马?」昙月随便找个话题,趁这当口整理思绪。
李隽目光略带嘲谵,以及淡淡的悲哀。「因为马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有些事不能对别人讲,可是它们却愿意听,还对你很忠心,不会陷害你,也不会背叛你,我可以完全信任它们。」
那你刚刚都跟它们说些什么?「闻言,昙月心口蓦地一紧,先是木偶,接著是马,可见得李隽的童年有多孤单寂寞,其实身为皇子只是表面上风光,私底下的政治角力让兄弟之间几乎没有什么手足之情而言,这道理她虽然都懂,可是从来无法去体会那种心情,那绝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我跟它们说待会儿有个唠叨又嗦的女人会来这儿,要它们多多忍耐。「李隽才说到这里,就挨了昙月一记瞪眼,他隐忍著笑意,继续抚著其中一匹有著紫红毛色的骏马说道:」飒露紫跟我一样只要被女人叨念就头痛,倒是青雕忍受力较高,会当作没听见,所以等一下由你来骑。」
昙月看著眼前这匹苍白又杂以黑色的战马,双目炯炯有神,跟在家里絭养的马匹不同。「原来它叫青雕……名字是你取的?」
「我喜欢亲自帮它们取名字,这样可以拉近距离。」就见青雕温驯的让李隽用掌心顺著毛发,似乎很舒服的样子,一人一兽有著良好的感情交流。「马有野性,你要先让它熟悉你,这样它才愿意让你骑上去。」
听李隽这么说,昙月迫不及待地手触踫它,青雕起初还有些不情不愿,踢著马蹄,试了几次才让她模。
「我也曾经养过一匹马,不过是匹母马。」昙月也对著青雕自言自语。「我叫它绢罗……」
「咳咳……咳……「从食盒里找中西吃著的李隽,听到马取这种名字,就算是母马也一样,差点把口中的蟹黄毕罗喷出来。
「你有意见?「昙月不善地瞪著他。
「没、没有,咳咳……」李隽吃力地惩著笑,咳了几声。
「不过后来它年纪大了,有一天早上去看它,才发现它已经走了,那时我很伤心,从此决定不再养马,或许是因为我还无法面对生离死别……」昙月说到这里,就想起父亲的病,就算再怎么不愿意,迟早都得去面对亲人离去的事实。
仿佛听懂昙月的话,青雕用鼻头顶顶她,像是在安慰她。
昙月娇笑问道:「那你肯不肯让我骑呢?」
青雕发出几声低鸣,意思是答应了。
「慢慢来,不要急……」李隽丢下吃了一半的毕罗,小心地看著昙月翻身上了马背。「先试走几步。」
依著李隽的话,昙月控制著马匹往前走,然后绕圈子,等到绕了几圈,骑者喝马匹之间都适应之后,便让青雕开始小跑步起来。
李隽咧嘴一笑,青雕可不是随便就让人骑上去的,听说连太子都曾被摔下来过,想不到这么快就接受昙月了。
「等等我!」说著,李隽利落地翻上飒露紫的背,踢了下马腹,很快地便追山前面的青雕,两匹骏马一前一后的奔跑。
见昙月已经骑得很顺手,李隽灵机一动,于是俯身向前,先是飒露紫耳边说著悄悄话。「我们来吓吓她怎么样?我保证不会太过分……」
说完了悄悄话,李隽知道用什么样的姿势坠马可以让自己不至于受伤,当然还要马的配合才行,于是故意放慢速度,然后时机要选的刚刚好……
待昙月听到身后传来异声,像是有重物坠地的声响,于是回过头,瞅见李隽已经从马背上坠落下来,不禁脸色骤变,连忙勒住缰绳,让青雕停下之后,火速地跳下马,冲上前去。
「秦王!」昙月仆跪在李隽身边,见他双眼紧闭,一动也不动,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去了一大半。「秦王,有没有听到我的声音?秦王……你不能死……你不可以死……」
昙月一边叫著,小手一边抚著李隽的后脑勺,想知道他有没有撞到头部,要是伤著可就麻烦了。
待她确定他没有流血,也模不到任何肿包后,才稍稍缓了口气,接著她抚过他的肩膀、手臂和腿部,就怕有哪里骨折了。不过,教她心急的是,她叫了半天李隽都没有回应,她的双手因过度紧张而微微颤抖著。
而假装昏迷的李隽可是很享受她的抚模,努力地压下嘴角,免得笑出声来。接著他听见昙月嗓音哽咽,分明急得快哭了,察觉她如此真情流露,教他再刚硬的心也跟著融化了,恨不得一把抱住昙月,将她吻个彻底。
「秦王……李隽……李隽……快醒一醒……」是她太强人所难了吗?昙月不禁自责地心忖,她太急著希望能见到李隽受人尊敬崇拜,却没有多为他著想,也许他真的还没有准备好,想到这儿,她眼眶不由得泛红了。万一她真的害死他,这辈子她都无法原谅自己。「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现在就去找人过来帮忙……」
就在昙月作势起身,要出去找人请太医过来,一条男性手臂陡地伸来,扣住她纤细的手腕,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昙月压倒在地上。
「你……」还搞不清状况的昙月先是娇呼一声,然后定了定神,才看清覆在身上的男人根本没事。
李隽低低笑了,胸膛震动著,看见昙月湿润的秀眸,心头一软。「看你这么为我担心著急,这一摔也值得了。」
「原来你是假装昏迷……」昙月很快便想通了,她两手抡拳追打著他,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以为这样吓我很有趣是不是?你根本不懂别人的用心……走开!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见昙月这次真的气坏了,或许这玩笑真的开太大,连一旁的两匹骏马都不断喷气来责备李隽。
「只要快点承认喜欢我,我就放开。」李隽扣住她的双手,咧嘴笑说。
「我才不……不喜欢……」昙月气红了小脸。
「那刚刚是谁急得快哭了?」
「谁哭了?」昙月胀红了粉脸。「你……可恶……快放开我……」
李隽俯下头,用嘴巴直接堵住昙月的捽骂,几乎要将那张小嘴都含进口中,那霸道的姿态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前天那个吻太过匆忙,没有心思慢慢地品尝,直到这一刻才是两人真正的亲吻。
「嗯……呃……」昙月转动螓首,想要挣开李隽的嘴巴,却怎么也逃不掉,试著想张嘴骂人,却被那侵入的男性舌尖给吓得浑身僵硬。
「说谎……你喜欢我……」李隽吻得更深,几乎要将昙月吞进腹中了。
「我……」
「说!」李隽重重地狁了她的唇瓣一下,这才意犹未尽地挪开。「不说实话我就在亲。」
「喜欢……」
「这还差不多!」李隽得意地笑了笑,用长著粗茧的食指抚著被自己下巴冒出的胡须扎红的玉颊。「从小到大我见多了那些别有所图、邀宠献媚的人,总希望别人待我是真心真意,而在我失去这么多,孤独这么多年之后,有个女人这么待我,我自然希望你的眼里、心里只有我一个男人。」
「你以为我会随便喜欢上别人吗?」昙月怒问。
李隽连忙开口安抚。「我当然知道你不会了,如果我照你的意思去对抗太子,你是不是就会更喜欢我?」
「不会!」昙月听了大为恼怒。「我不要你为了我或任何人才去做那些事,你该为的是自己,还有大唐的将来,你这么说等于是在侮辱我,认为我承认喜欢你是存心私心,希望将来能从你身上得到好处。」
「我真是一点都不惊讶你会这么说。」这番话又再一次的让李隽心折了,因为昙月让他想起了死去的母亲,凡事都会先为大局设想,这样的女人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那么至少你会高兴吧?」
「我为大唐的百姓高兴。」昙月就是不想让他太得意了。
李隽笑叹一声。「这个答案我暂时接受。」
「现在我可以起来了吗?」
「这个吗……」李隽故作沉吟,立刻收到一记凶悍的娇瞪,只好乖乖地移动高大的身躯。「那么这次就先放过你。」
下回她会成为他的女人!李隽在心里对自己说,然后才起身,想扶昙月一把,不过被拒绝了。
「我自己来就好了。」昙月拍了拍裙上的尘土,还有整理头上的发髻,就怕被人看出他们方才做了些什么。
「还有这里……」李隽伸手撩起一小缯发丝,将它拨到昙月耳后,满意地看见红潮迅速染上玉颊,这表示她并非对自己无动于衷。
「谢谢。」昙月想到方才那一吻,有些不好意思直视李隽的双眼,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不想让李隽看出自己受到它的影响。这就是昙月一直想避免的,因为一旦牵涉到感情,就很难再保持客观喝中立。
「还有……你的嘴唇有些红肿,刚刚我亲的太用力了。」李隽深合的眼神引来昙月一记瞪视,像是在骂他究竟是谁害得。「幸好别人以为你化的是新的唇妆,说不定改日大家都跟著学了。」
「我得走了!」昙月拉好披锦便说。「你自己先练习,我会找时间再过来,要是让我知道你偷懒的话……」
「是,我会好好练习的。」李隽不断打躬作缉。
听他这么保证,昙月才安心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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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昙月前脚一走,李隽还在回味著留在口中的芳香,不过当目光转为深沉,昙月的话犹在耳边,若不以天下百姓为念,那么他和李晨又有何不同呢?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出宫去见个人,心里这么想著,后脚也跟著出门去了。
因为李隽的身份能自由出入宫门,每回又假装喝的醉醺醺回来,大家也就认定他是宫里的酒喝腻了,所以就跑到宫外的酒馆喝个痛快,久了也就习惯,没有人会过问。
当李隽如同以往般出了宫门,来到一间由胡人经营的酒馆,许多文人雅士也都喜欢在这里出入,于是很快找到要找的人,就见这名男子怡然自得地拥著两名花枝招展的胡姬,一面听著胡乐,一副风流快活的模样。
丰冠臣在身旁的席上坐下,俊眉一挑,便跟身边的胡姬说:「再多送几壶酒过来!」
「不用叫酒了。」李隽倚著凭几,淡淡地说。
这句话仿佛是种暗语,丰冠臣俊眸转了转,跟怀中的两名胡姬说了几句话,便让她们先退下,然后用只有他们可以听得到的音量开口。
「大王不打算再演下去了?」
李隽随手拿起一粒蜂蜜凉粽子来吃。「也该是时候了。」丰冠臣是他的心腹兼密友,也是长安出了名的浪荡子,镇日只缓篁妓玩乐,不过跟自己一样,那只是故意要让大家这么认为,只因他喝身为中书令的父亲理念相左,意见背道而驰,为了掩人耳目,才必须这么伪装。
「时机尚未成熟……」丰冠臣啜了口酒,用杯沿遮掩说话的唇形。
「如今已是民怨沸腾,难道要等到逼死更多的百姓,再来成就我的大业?那我宁愿冒一次险,而不是一味的等待,等到李晨当上了皇帝,只怕大唐将要败在他手上。」李隽不想再等了,若上天愿意助他,那么一定能成功,若不愿意,时机永远不会有成熟的那一天。
丰冠臣闭了下眼皮,思索片刻再度睁开,眸底闪过一道精明之色,似乎也知道这回拦不住,若天意如此,只有放手一搏。
「是,大王,我这个府属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也请小心自己的安危。」因为这么一来,太子必定会有所行动,那么得尽快通知其它人,让暗中训练的人马进入宫中保护秦王。
「小心了这么多年,也到该还击的时候了。」李隽目光湛湛地说,他喝李晨的战争终于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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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
昙月被一声鸡啼给惊醒,当她掀开眼帘,才知道自己做了梦,而且还是羞人的梦,梦到李隽的唇舌在她的小嘴上索求。
「都是他害的……」李隽若没有吻她,让昙月真切感受到亲吻的滋味,也不会作这种乱七八糟的怪梦。
距离击鞠比赛只剩下四天,不知道秦王练得怎么样?有没有又成天喝的酩酊大醉?
昙月想到好不容易有了些许成效,这下又得从头来过,不禁感到气馁,因为连著五天下来,昙月从早忙到晚,没一刻的得闲,她自然猜得到这是宫正在背后搞的鬼,要尚食加重她的工作分量。
才换好衣裳,有人敲门。
「昙月,你醒了吗?」银杏在外面问道。
「已经醒了。」昙月打开房门。
「尚食要你现在过去找她。」
「尚食?」昙月心想今天只怕又没空偷偷上承庆殿了。
银杏见昙月跟往常一样连妆都没化,便把她推回房内。「看你来时素著张脸,大概整座皇宫只有你是这副样子,一点都不好看,这样要怎么引人注意?」
「引人注意要做什么?」昙月不免失笑。「对我来说,与其花时间在妆扮上头,还不如多看几本书来的实际。」
听了,银杏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也只有你把书看得比妆扮来的重要,好歹也得画下眉毛、抹下胭脂。」
「尚食不是要找我?我现在就过去……」昙月可不习惯在脸上大做文章,自己看了都觉得别扭,于是逃难似的跑出房门。
就在昙月找到尚食局的首席女官之后,就见宫正也在身边,想也知道准没好事。
「请问有什么吩咐?」昙月恭敬地问道。
开口的人是宫正。「从今天开始,你就到承庆殿伺候秦王。」
「要我去伺候秦王?」昙月有些讶异。
「怎么?你不肯去?」宫正口气不太好。
「我是想伺候的事可以让宫女去就好了……」昙月心想怎么会突然要人过去服侍秦王?是终于有人注意到冷落了承庆殿了吗?总不会是秦王自己要求的吧?
「叫你去就去,哪这么多意见?」宫正把鼻端往上抬。
「请问我是哪里得罪你了?」昙月问得很客气。
「你……」宫正没料到昙月会问的这么直接,要是换作别的宫女或女官,只会默默忍受,根本不敢多问半句。「你当然没有得罪我。」
昙月更想问个明白。「那么为什么宫正老看我不顺眼?」
「你、你想知道是不是?好,我告诉你……」宫正不想被昙月的气势压下去,挺了挺胸脯,一副「我是为你好」的表情。「我在宫里待了十几年,见过多少女官和宫女,我一看就知道你的心太野,太不晓得安分,老师想要破坏规矩,早晚会闯下大祸,我可是在帮你。」
生怕她们会吵起来,尚食连忙缓和气氛。
「昙月,这是秦王住的要求尚食局安排个女官过去伺候他的饮食起居,还说不要那些笨手笨脚的宫女,我是想银杏明日起就要被调去东宫担任掌筵,这儿人手不够,就只剩下你……」其实尚食心里也是想快点把昙月这个麻烦人物调离,免得将来会连累到自己。
「是,我知道了。」昙月也猜得出尚食的用意,心想这样也好,接下来便可以正大光明的出入承庆殿了。
「你不去也不行。」宫正冷哼道。
昙月很想再回个几句,不过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办正事要紧,于是先下去准备早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