盥洗过、肚子也被喂得饱饱的「平七」,指著海象图上的某一处说:「应该是这儿,就是这座岛。我记得去过一次,那儿有许多漩涡在转,我们还在潮带的外头徘徊了数日,方能进入那座岛附近的海。」
看著少年所指之处,舵夫哈哈大笑。「这样很要不得喔,小子。年纪轻轻不学好,倒知道怎么打诳语、吹牛皮了。大叔我掌船舵二十年,年资都比你还大,到现在还没有踏上神仙岛,你却说你去过?要命啊。假如你真的踏上过神仙岛,那你不就是活神仙的弟子,不死药的传人了吗?哇哈哈!」
「平七」无故受辱,胀红著脸道:「我去过、我真的去过!我不知道什么神仙岛的地方,我是到那儿去找亚伯伯和司师席,是真的,我不说谎的!」
见少年怒火下气得噙泪的脸不似造假,兆海制止舵夫的狂笑,继而问道:「这座神仙岛,就画在图上,大家既然都知道它的位置。又怎会找不著呢?」
「金大人,您有所不知。那儿汇集了广海、大海的冷潮热流,里面暗潮汹涌、无形幻化的漩涡无所不在,可是天下最复杂的航道呢!迸早以来就有人标出这儿有座岛,但能进不见得能出,进去了也不一定能顺利抵达岛上。因为传闻,历经数十漩涡流后,人们还得应付海市蜃楼、三天三夜都散不去的迷雾。总之呢,十之八九的船都会在那儿灭顶,不是特地想去觅死的,就是被青春不死给迷昏头的,除此之外,谁会对那座神仙岛有兴趣?都嘛敬而远之。」
饺著根烟杆儿的舵夫,收起桌上的海图。「小兄弟,别欺负我们亲王殿下是大慈大悲之人,就这样蛮不讲理地要人陪你送死。你的这座岛,等你背上长出翅膀,自己能飞越大洋时再去吧!」
「慢著,别走!听我说……我可以带路,我知道怎么越过那些漩涡,那是有诀窍的,我们去得了的!拜托、拜托带我去!」上前扯著老舵夫的手臂,可是却被对方悻悻地甩开。「平七」失望地垂下双肩,喃喃地说:「我没编故事,为什么大家不信我?为什么没人肯信我的话?就因为我现在不是「我」吗?」
兆海摇了摇头,叹气。「「平七」,去干你的活儿吧,别再想下去了。」
「平七」闻言,缓缓地直起颈子,张著灰眸无助地说:「金大人你……也觉得我是撒谎小骗子?你会把舵夫的话全部禀报亲王,要把我丢在别处,不帮我的忙了吗?」
「我当然会禀报,殿下是我的主子,我听到的事会点滴不漏、原封不动地传到殿下耳中,这是我们做奴才的职责。」见少年沮丧到小脸黯淡无光,兆海放缓口气说:「但我们家主子,脾气与众不同,旁人见是稀奇古怪的,他见是有趣新奇的。
人家越不要他去的地方,他越是想去。这艘船的主子不是舵夫,是亲王殿下,你要难过,等殿下真的把你丢了,再难过也不迟。」
「平七」听出他拐弯抹角地告诉了自己,事情还未到绝望的地步。于是重新振作起精神,用力地点头,朝兆海心服口服地行个大礼。
「我知道了,「平七」会等殿下的决定。谢谢金大人,我这就到下面去帮厨子洗碗、扫地。」
「很好。去吧!」见他有心遵守船上的规矩,靠劳力挣自己的那口饭,兆海不吝给予笑容,以温暖的眼神看著他离开。
※※※
「殿下。」
找著正舒服地躺在船首,手中握著一根钓竿儿,享受著改行当渔夫之乐的紫宸,兆海把舵夫与「平七」的一番对话,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
「您觉得该怎么做呢?照舵夫的说法,那儿似乎不值得冒险前往。」兆海窥看著主子的脸色。
紫宸眨眨绿眸。「你又是怎么想的?兆海。你想帮那孩子一把,是不是?你好像挺站在他那边的。先前还拼命怪我不该收留个麻烦在身边,如今明知我听到「冒险」二字,会有什么反应,还故意这么激我……你这么喜欢他?」
「殿下。」有了上次教训,兆海不敢弄错地说:「喜欢他的,不是小的,是您呀!不顾小的反对,要留下他的是您;不听小的劝告,决定要尽可能送他到目的地的,是您。您怎么能说是小的喜欢他呢?」
满意地掀起唇角,听见自己想听的话,心情愉快的紫宸道:「别吃醋,本殿不是见风转舵、喜新厌旧。我会这么破例地帮他忙,是本殿……顾及这小子的真正身分。如果他的真实身分并不是我所想的那样,倒也算了,万一他是我怀疑的那个身分……说来我与他也不脱亲属关系,不帮忙会说不过去。」
「他怎么……会与您有亲属关系呢?」紫宸的亲戚不全在琉璃宫里吗?从未谋面过的少年如何与殿下扯上关系呢?兆海被弄糊涂了。
紫宸笑而不答的,拉住他的手腕,勾勾指头要他弯。
兆海不疑有他地照做。
「本殿真是高兴啊,兆海。」小声地说。
「高兴您认到了亲戚?」
失笑,掐掐他不解风情的老实鼻头。「是高兴你把我给你的教训记得牢牢的。
现在你眼中真的只有本殿一人,我怎能不高兴呢?」
兆海紧张地四下张望,想把手拉回来。「殿下,这儿有外人在。」
不理睬他的警告,紫宸双眸发著暖昧辉光,舌忝舐他的脸。「你知道现在我脑子里在想什么吗?」
「做、做……做什么都好,您快放了奴才的手!」
一笑。沙哑的魅声徐徐地说:「我剥了你的衣,在这船首处,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用我的xx捅进你那婬乱的小孔,你的小孔狂喜地环住我抽搐不已,我不断地、不断地要著你,直到小孔都沾满我的黏液,化为白沫——」
、「我爱你!」脸红地说出「那三字」,兆海急忙地说:「说够了吧?您可不许再说!小的要走了。」
「啧,才刚说到高潮处呢!」紫宸撇唇放开他的手。
一溜烟地,兆海消失得无影无踪。八成躲到哪个地方去,拼命想「冷静」下来,降下脸颊的温度吧?紫宸不知道兆海发现了没,实际上这「约法三章」,根本只有单方面的好处,因为可以听到他说「我爱你」,自己不但不会减少说下流话的次数,他还打算逮到机会就说,直到兆海发现这奥秘,跟他抗议为止呢!
炳哈哈地开心笑著,紫宸有兆海在身畔,就算是在前不黄村、后不著店的茫茫大海上,他却一点儿都不会寂寞无聊。
※※※
「平七」,当然不是真叫做「平七」这个名。少年顶著这名字,是要提醒自己不可忘记,他一定要到那座无名岛上。
每天努力在这艘「宸扬」船上勤奋工作著,少年本是娇生惯养的嫩手裂了,皮也破了,上头还长了茧,但他依然咬著牙根继续做下去。他不要放弃希望,紫宸亲王说过,等船抵达舵夫所说的危险地带后,亲王再决定要不要让他带路,进入孤岛航道。现在还不到绝望的时候,他提振自己的精神,打直双臂擦拭著甲板。
「兆海,帮我揉揉肩。」
「是,殿下。」
咚咚咚地拍打著男人的肩。
「兆海,本殿渴了,想喝点东西。」
「我这就叫厨子为您榨鲜果子水,请殿下等等。」
嚏嚏嚏、嚏嚏嚏,来回奔跑带回饮品,好让男人润润喉。
少年望著金大人这样忙进忙出的,而那负责「无所事事」的主子,一副生来就是为了给金大人找事做的态度,看在少年眼中格外刺目。他想起以前,有个任性的孩子,也像亲王一样,拼命地使唤著另一个人,态度傲慢、不知感激、目中无人。
我那时,和亲王此时一样,傻得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呢!
揉掉了眼角的泪,少年背过身去,不愿再看地,默默做著自己被交代的差事。
做著做著、扫著扫著,他打扫完亲王的寝阁,来到隔壁金大人——
大人正在休息,趴在桌上打著盹儿。
累是理所当然的。少年看他从一早起床就像个陀螺般转个不停,没一刻停过,铁打的人也会累。亲王身边的随从,就金大人一个,上面的任性魔王、下头等著吩咐才会做事的船工,两边一块儿夹杀,所有的重担全加在金大人的肩膀上,怎能不累?少年从床上取来薄毯,细心地盖住大人的背。
「嗯?」一点声响、动静就会立刻警醒,兆海揉著惺忪但明亮的眼,打著呵欠说:「我睡著了?」
「是,大人睡得好熟。我怕您著凉,帮您盖被,却吵到您休息,抱歉。」
摇头,舒展筋骨,古铜色脸庞再现充沛精力,男人味十足的五官中,最是漂亮的琥珀双瞳诉说著千倍、万倍感谢,温柔地闪烁著。「谢谢你,「平七」。」
金大人实在是个好人。初识时以为他的沉默寡言是严肃、死板的性格造成,结果少年错了。是体贴与细心,让金大人不太说话的,他是用「行动」说话的人,不是花言巧语地说了许多,临到考验却什么都不会做的人。更因为金大人的好,少年更不解他怎会甘心让殿下吃定。
「大人,我可以问句话吗?」鼓起勇气,少年道。
「你想问什么?」
少年低头绞著自己的手。「为什么您要为紫宸亲王做这么多呢?您这样死心场地跟著他,是因为他真有那么了不起吗?您做这些事,想要得到什么呢?是不是因为亲王他…….凌虐您,所以您害怕他而不敢离开?」
等了等,等到了一片沉默。少年好奇地扬眸,窥看对方的表情。
陷入深思的兆海,接触到他的视线,冲著少年笑笑说:「抱歉,你这问题好大,我得想想要怎么说。嗯……我和殿下的……是我心甘情愿的,殿下并没有凌虐我,他只是……有时做得太过火了些。害怕?我当然不怕殿下,我只怕自己不能待在他身边。我想要什么呢?我不图殿下给我金银财宝,也不图殿下给我权势名位,殿下肯把他自己给我,我便是死而无憾了。」
模模「平七」的脑袋瓜子,笑叹著。「说这些,你能懂得吗?你大概不懂吧。」
少年觉得金大人的笑容好令人心疼,威风八面的英武男儿在情关面前,也会变得英雄气短、儿「儿」情长吗?
「那,要是有一天,亲王害得你送掉了性命,你怨不怨他?」‘
「当然不怨。」回得很快地、很笃定地.兆海凝视著他道:「殿下是我的生命,能为他而死,是我的光荣。」
这句话,少年也听某人对他说过。一吸鼻,想起那人此时此刻正在鬼门关前徘徊的模样,豆大泪珠扑簌掉下。
兆海什么也没说的,默默把少年揽到怀中。可怜的孩子,不知想起什么伤心事了。要他加油、要他努力、要他别放弃希望,这些话说起来都很容易,可是最难的是坚持下去。要贯彻心意,光是意志坚定还不够,没有过人的勇气是办不到的。
「告诉我,金大人,我一定能到那座岛上去的,是不是?」少年寻求著小小的希望与信心。
替他擦著鼻涕和眼泪,兆海颔首说:「是,你一定能到的,要相信自己。」
因为这么多年,兆海也是过来人,相信自己办得到,会让人萌生许多勇气。不然他也早被艰困给打倒了,不是吗?
「想像再过几日,我们就可到那座岛上去,你一定要熬下去。」
少年破涕为笑。「谢谢金大人。」
仿佛多了个年纪相差甚多的弟弟,兆海不禁要为他祷告,但愿他能踏上那座小岛的土地。
※※※
在「平七」的殷殷期待下,「宸扬」船终于进入潮汐诡谲多变的地带,不过船上的船工、舵夫却少了大半。
那是因为当他们航驶到要直接前往北狄或是弯向小岛航道的分歧点之际,一些舵夫扬言若要冒这种无用的生命危险,他们就不干活儿了。听到这种话的紫宸亲王,只说:「想下船的就下船,本殿不勉强。你们可以移到备用小船上,到最近的岛上去等待。如果过了十天半个月还不见本殿回来,拿著本殿的信物戒环到宫中禀报,说我人死在海上了,相信有人会赏赐你们大笔黄金的。」
「平七」以为听到这种话,大家都会跑光光,想不到还是有一半的人留在船上。可爱的厨子大叔就说:「「宸扬号」的厨房是我的宝地,管它要出生入死,我都要守著它,我不下去。」
留著的人还得承担两倍的工作,因此别说是「平七」得进船舱帮忙,连紫宸亲王都加入了舵夫的行列,转动粗重的船舵,操纵船前进的方向。「平七」听金大人说,亲王早料到有这局面,因此当大家都以为殿下在舒服的被窝里呼呼大睡时,其实他正挑灯夜战,研究著海图、掌舵等相关知识,为这一日提早作准备。
这就是亲王不为人知的一面。
「平七」似乎有点懂了,过去亚伯伯与司师席所提的种种为人处世、治国治家平天下的道理,以及金大人对亲王掏心掏肺、鞠躬尽瘁付出的背后理由。为了各自坚持的理念,每个人都在付出,接受底下的人为自己所做的一切,相对地,在上位者也要在该有担当的时候,义无反顾地做该做的事。倘若违背了这约定,人心背离、被人弃下,亦是早晚的事。
不可害怕他人为自己付出的一颗心,但要戒慎恐惧地以数倍、数十倍的心意,还给他们,时时刻刻,不得忘记。
自己来这一趟还是对的。「平七」不再提心吊胆,担心返乡后会如何被父皇责罚了。为所应为、当所应当,他会让父皇看到自己的成长!
※※※
骤强的雨势,打在人身上像针刺般的疼。
庞大的船身在海波中剧烈震荡,与滔天大浪相比,这艘坚固的船看来也像是巨人掌中的玩具,轻轻一掐就碎,任由波涛将船高高拱起,重重坠下。待在船上的人更别提了,蝼蚁般的生命全靠这方小船维系。
「绑紧一点儿,别掉下去了!」
每个待在主舵室的人都必须在身上系捆著绳索,才不会在一个接续一个来袭的浪涛袭击下,被卷入海心。
「兆海!不要离开我身边,要待在我能看得到你的地方!」浑身湿透,在狂风中,紫宸对著身后不远处,同样在腰上绑著绳子,正以木板想将倒灌海水封于木板之外的高大男子说。
「是,殿下!您自己也要小心!」
话才说完,又一阵巨浪打来,力道之大,霎时翻起船身.倾斜到令人站不住脚,直往另一端滑落。看到「平七」尖叫著,往窗子直直飞落,兆海不顾一切危险地上前扑救,但是另一道身影比他更快速地纵身扣住「平七」的双腿,将他给拉了回来。
「殿下!」
船身在这阵风浪过去后,恢复平衡,没空嬉笑怒骂的紫宸,将「平七」交给兆海。严肃地说:「本殿一次只能救一个人,你们别给我找麻烦,两人给我待在一块儿,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好好把船开到神仙岛的,知道吗?」
说完他便转身掉头离去,留下兆海紧抱著「平七」在动荡难安的船舱中,深信著紫宸亲王会遵守诺言,带他们到安全的地方。
※※※
历经三天三夜与恶劣海神搏斗,船上的众人纷纷累得不支倒地。大家再也禁不起下一波的狂澜吹袭,已经抱著再来一次,大家就死定了的觉悟,这时,「平七」
惊喜的呼喊让每个人都抬起头来。
「我看到了,我看到陆地了!就是那座岛,它就是你们说的神仙岛了!」
蔚蓝天幕下方,一座蓊蓊郁郁的绿色岛屿,静谧地矗立在水平线上。和许多无人小岛几无二致的这座岛,究竟有何特殊之处,足以让它成为传说的梦地呢?或许就是在历经浪涛给予的死亡之吻后,它让人们燃起「生」的希望吧。
「我终于到了!」
「平七」热泪盈眶地想著——你等等,平七哥!我这就带救兵回去救你,你绝对要等到我回去喔!
大船没办法停靠于小岛四周的沙岸浅滩上,所以留下一些人在下锚的船上守候,带著两名船工加上紫宸他们三人,利用一艘小舟登陆小岛。
明明大伙儿都一样累得不成人形,唯独「平七」像是被鬼魅附身、拔腿飞奔,速度之快令人昨舌。不能丢下他不管的兆海与紫宸,只好跟著他的脚印,从细白沙滩走进了岛上丛林,在层层叠叠的浓密树林里,一幢木造大屋映入他们的眼帘。
在这看似无人的岛上,竟有间屋子,怪不得会传出有神仙住在这儿的风声。
「亚伯伯!司师席!你们在哪里?出来啊!」
屋里,传来「平七」声嘶力竭的叫喊。怎么回事?既然都到岛上了,「平七」
应该是欢喜的,怎么会哭叫成这样呢?兆海与紫宸对望一眼,很有默契地直奔大屋。站在敞开的大门前,两人又呆立住。
「亚伯伯,求求你们出来,你们不能不在啊!要是没找到你们,平七哥、平七哥就没救了!」屋子里的东西被「平七」掀得乱七八糟,而「平七」还继续进行著破坏行为,他掀开每个箱子,找著每个角落,大喊著什么「亚伯伯」、「司师席」的名。
不懂来龙去脉,想帮忙也束手无策,因此他们只得静静地守候著疯狂找寻的少年,直到他哭累了、喊疲了,双眼空洞地直视前方,颓丧地坐在屋子中央。
紫宸终于上前,蹲在他身边,拍抚著他的肩膀。「说吧,究竟是怎么了?你那么努力地来到这岛上,是为了找什么?有没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少年无力地摇摇头。「没办法,谁也帮不上忙。没有亚伯伯的药,平七哥就会被我害死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平七哥?」
点点头,少午抽抽鼻子,沙哑地说:「我太愚蠢了,平七哥早跟我告诫过不只一次,说那山窟很危险,随时会有倒塌的可能,我却贪著想要捉那只鸟,不顾阻止地跑进山窟里……平七哥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救了我,他将我推开,自己却被巨石压在下面。虽然后来找人将他挖出来,但……压伤的腿堵住平七哥的血,血囊毒素蔓延到他的心穴,太医说平七哥命在旦夕,现在只靠大补强心丸在延命而已。」
埋首痛哭。「我以为来到这边,亚伯伯可以用他当年救活司师席的金参续命丹救回平七哥,但现在他人不在这儿,我也到处找不著药罐……我该怎么办?我两手空空,怎么回去面对奄奄一息的平七哥?」
不懂得什么草药、医术,紫宸对他的「绝望」也爱莫能助,眼下能做的只是尽量安慰他说:「要不要本殿代为找寻医术更高明的大夫去看看他呢?或许换个大夫就能救得了。」
「西琉的宫廷太医都救不了,还有更高明的大夫吗?」摇著头,少年彻底绝望地说:「迟了、慢了……我怎么会冷血这么地……愚昧……」
隐隐约约,紫宸已经渐渐地确定少年的身分了。
「继续待在这儿也不是办法,起来吧,我们回船上去。人命是不能耽搁的,要是这儿踫了闭门羹,得早点回头去想别的法子。」
「不,我要留在这儿等,亚伯伯和司师席或许会回来。谢谢亲王与金大人一路上的照顾,待我回「家」之后,我会跟父上禀报,请他好好答谢两位。」少年抹掉泪水,重振精神地说。
紫宸还未回答,就被兆海抢先。「我们怎能留下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待在孤岛上呢?万万不可,这太不妥当了!」
「亲王殿下,您也是这么想吗?您应该能知道我的心意吧?若今天您有个和我一样重要的人,正面临生死关头,您会愿意离开这座岛,放弃唯一的拯救他的机会吗?」少年灰眸坚定,那是与初次相见时相较,已成熟许多的目光。「金大人,您不必担心,就算我真等不到亚伯伯,我也不会被困在岛上,家里的人会来找我的。」
「可是……」兆海望著紫宸,希望他帮忙说项。
紫宸却眯起绿眸,唇角扬起。「本殿明白了。你想这么做,就这么做吧!」
「殿下!你怎么可以反而倒向另一边!」
摇头。「别说了,兆海。你还看不出来吗?他虽然年纪还不到成人,但他已经是个准备好要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去战斗的勇士了。你不能将他当个孩子,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了。」
紫宸伸出一手。「保重了,虽然你到最后都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但我想我们有缘还会再见面的。但愿到那时,你在乎的平七哥已经安然无恙地获救了。」
「谢谢您的谅解,紫宸殿下。我就知道您会懂得的,因为您的身边,也有这样一位值得您珍惜的人。」少年踮起脚尖,悄悄地说:「您可别犯下和我一样的错误,老是让金大人伤脑筋。要多为他想想、要多珍惜他才是。否则,等到真的面临失去,您一定会后悔没有好好待他的。」
不怒反笑的紫宸,点头说:「本殿会铭记在心的。」
少年目送他们踏上归途,频频挥手,在心中与他们道别。虽然很遗憾,此刻自己不能表白身分,但人生何处不能相逢?
※※※
「这么做,真的好蚂?」独留不少年在岛上,兆海怎么也放不下心,频频跳望著小岛。
紫宸拉著他在船首坐下。「放心吧,那孩子有潜力,若是这点麻烦都不能应付,未来他便无法面对更大的挑战。」略地,横躺在兆海的膝盖上,他枕著兆海的腿,嘟起嘴说:「况且,我还被他反过来教训了呢!」
「什么?」
紫宸不甘心地闭上眼。「他说我不够珍惜你,不够为你著想。」
喔……不过就这样而已?那么幼稚发作的殿下,确实该被骂一骂。兆海顽皮地笑著说:「请殿下好好反省吧!」
霍地掀开两道浓密长睫。「怎么连你也这么说!」
「是呀,连小的也这么说。」兆海大胆地抚模著他的下颚,手指流连在他的唇上、鼻翼顶端。「您若为小的著想,请少做点会让我长白头发的事。」
哼哼地,紫宸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拉下。「本殿偏不!我偏要让你长了满头白发,让你成天为我烦忧,这样你就会没力气跑掉,我就可以一直捉住你了!我知道,自己是个恶劣、任性、一无是处还无耻、霸道自私,集天下之缺——」
「我爱你。」蓦地,近距离凝视他的兆海,蹦出这三字。
紫宸一愣。「我没说下流话啊?」
「可是你说了不中听的话。不许你继续诋毁我的主子,我绝不要听到有人说南夷紫宸的坏话。所以请闭嘴。」
啧,所以说,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要他闭嘴,当然可以,用吻来换!紫宸封住了他的口。不慌不忙地享受这片刻悠闲。风雨过后是雨过天晴,但蔚蓝的天空不会永远都是蔚蓝的,因此在另一场风雨来临——
让我们亲吻彼此吧!
把烦恼留给明天,将问题抛诸脑后。
接下来的旅程有多艰辛?不得而知。
接下来还有什么挑战?懒得去想。
现在他只想全心全意地去爱——「我可爱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