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我们到达了商州,过了这里就到京城了。
看著我大摇大摆地进城,秀程有些担心地紧紧追在我后面,小声同:「哥,这样没关系吗?」
我得意地笑著:「商州刺史我也认得,他叫曾子睿与魏王颇为要好,也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才哦。记得,我把魏王的眉毛剃掉的那一次,他先是写了一篇简直可以流传于世的妙文来抒发他排山倒海的愤怒,然后积极地参与「追杀」我的行动,排兵布阵、出谋划策,弄得我焦头烂额!那个人简直就是魏王的巨型跟屁虫!」
「他们好过分哦,联合起来欺负哥哥一个人,」秀程气情地说。
「对呀,对呀,他们都欺负过我,」我点了点头,用略带伤感的语调说,「不过我都不想计较了,往事就让它随风而去吧……秀程你要记住,做人要厚道!」
「哥~~你好宽厚~~好伟大~~」秀程无比崇拜地说。
「秀程~~」
赚人热泪的兄弟友爱场面再度上演!
「哼!」身边被忽略的人再也忍受不了了,「歪曲事实,他们要是不联合起来早就被你折磨至死了。」
「你到底站在哪一边!」我大叫,破坏我在秀程面前的完美形象!你还想不想当我老婆?
「我所代表的就是「公理」。」他平淡地说,超到我前面。
「什么?」不要~~要不是想到有你帮著撑腰,我怎么敢在大街上这么招摇~
「哥,我永远是站在您这边的!」秀程拉了拉我的衣服说。
「谢谢……」可是,他的权力比较大~~
没精打采地又走了一段,渐渐进了闹市,满街琳瑯满目的商品点亮了我的眼楮,让我抛弃一切烦恼扑了过去!
「哇~~好香的芝麻~~」
「哇~~这做工,不愧是商州的漆器!」
「你在干什么呢?」
「采货呀,」我乐呵呵地掏出他的银子买了好些有趣的东西,「其实,你说来京城的时候我就想好了,不能白走一趟,多少要亲自挑些货样回去。先前的几个地方都不是很重要,但是到了商州无论如何要挖几个做漆器的能工巧匠回去。」
「你怎么总是一副奸商做派?」
「有什么关系吗?我就是喜欢做生意,要是没有「郡王」这个麻烦的爵位,我早就带著商队去天竺了,」我模了模秀程的头,「等你长大了,就来做这个郡王吧。」
「那哥哥呢?」秀程紧张地握住我的手说。
「浪迹天涯,做一个纯粹的奸商。」
他有些吃惊地看著我,眼中流露出丝丝不安来,生怕我弃他不顾,弄得我好不得意。
不过……我们的事情若是始终得不到解决的话也就只能结束了,因为我不希望他因为「佞幸」落下昏君的恶名……
夜里我在宽宽的床上翻来覆去,真没想到,他居然「舍得」要三间房,虽然这几天晚上秀程因为害怕总是要我陪著,他也不用这么意气用事嘛,我们还有几个夜晚能够同塌而眠?
正当我棰了几下枕头出气,打算睡去的时候,窗外突然传来「哢哢」的声音。当我打开窗户,看见的自然是他那张带著几分顽皮的笑颜。
「这个情况有点像「璇儿」冒雨来送我的那夜,」我笑著摊开双臂,「来。」
「你接不住的。」
「谁说的!」
他有些无奈地扑进我怀里,直到把我压倒在地,好重!
摔得一身痛的我一脸复杂地看著他不好意思地拉我起来,小心地扶起我放在床上。呜呜呜~~好怀念当年娇小可怜的「璇儿」,他现在长这么壮,还比我高,弄得我这个当夫君一点面子都没有!
「背上还痛不痛?」
我失神地摇著头。
「你在想什么呢?」他笑著用指尖绘著我的嘴唇。
我拿开了他的手,重重地吻上他的唇,他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开始回应我的吻,我们沉浸在这种甜蜜中……
等一下!手腕被轻易的扣住,头发、衣裳一片散乱,而且是在下面的——怎么会是我?
「嗯嗯……停!」我艰难地挣扎,好不容易制止了他乱模的手,我们调整著呼吸。
「怎么了?」他用责备的眼神看著我,还不忘在我的耳后切切咬咬。
「不应该吧。」我躲著他。
「为什么,不是你主动的吗?」他更加不解。
「是我主动的,可是我记得当年是我要娶你为妻吧!」
「我不是没点头吗?」他笑嘻嘻地捧起我的手来啃。
狡猾的家伙!
「那天在江府不是也是我酒后乱性,趁醉占有了你吗?」我慌乱地回忆著那些旧事,「你还说什么「没想到你看起来清清瘦瘦的,发起酒疯来,还真是恐怖,现在我的腰还痛得不得了呢」……」
「呵呵呵呵……」他埋在我怀里笑得直颤,「那些话你也信?像你这样的文弱书生再怎么发疯都不可能把我怎么样的。那晚我听见你梦中还在叫「璇儿」,心中一热就帮了你一点小忙。」他模上我的小肮,用手指画著暧昧的圈圈。
「什……什么意思?」我不相信地看著他。
「那些天你整天围著江楼月转,看都不看我一眼,弄得我心灰意冷,」他像只大猫似的撒著娇,「正打算就那样回京城的时候,你突然倒在我身边,还叫著「璇儿」的名字,我心想不如让你以为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然后腻在你身边慢慢培养感情,你说我聪不聪明?」
奸诈的家伙!我精心策划的妙计居然让他这么将计就计了?
不过若不是我在关键时刻走错了房间,就可能铸成终生大错了,我抵上他的额头轻声说:「你说的那个故事里的那个为王所爱的人,他虽然也很爱王但是却不知道该做妻子好呢,还是做夫君好,你说那个王会不会等他?」
「会的,我觉得会。」他叹了口气,整好我的衣服,在额上印上温柔的一吻,「睡吧。」
「嗯!」我乖乖地合上眼,伴著他的呼吸进入梦乡……
不知怎么我居然梦见了江姐姐,她还是那么热情,笑盈盈地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精美的瓶子放到我手中,说:「这个是东瀛人进贡的秘药,虽然我没试过但是听说效果相当好,他要是实在不从的话你就用这个,把生米煮成熟饭,再……」
对了,那个东西还在他手上!非常时期也拘不得什么小节了!
我很快地翻身起来,模著他脱下的外衣,仔仔细细地搜找著。
「你在找什么?」他突然一把揽住我,「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了!」
「你是不是在找一个精美的小瓷瓶?」他用如春风般温暖的声音说,「那个东西我早就扔、掉、了!」
「什么!」我无力地收回手,晕在他怀里,好浪费~~
「放心,我们两个用不到那种东西~~」他一面奸笑,一面在我的颈上留下一串串樱红色的印记。
被重新按回到床铺上,任他鱼肉我的不甘心地哼哼:「你不是说过会等我的吗?怎么能这样?」
「是是,我说过会等你,」他剥掉我的上衣,笑嘻嘻地说,「不过我怕某些人会等不及。」说著就倾了下来,温柔地吻著我。
「嗯~~」很快我的小情绪就溶化在他甜蜜的攻势之下,身体中像是融入熬煮得正稠黏蜜糖中一般,温热而疲软,应和著他的吻渐渐忘却了呼吸……
就在我即将抛弃全部的理智,忘乎所以地全情投入这场让人迷醉的情事之中的时候,门突然被踢开了,随后秀程冲了进来,吓得我用尽所有的力气把他一脚踢下床去,在我们慌乱的收拾残局的时候,却发现秀程像是根本没注意我们刚才在做什么似的,一脸慌张地报告他看见的怪事:「哥,来了好多官兵把这里包围了,除了我们之外的客人都被转移到别的客栈了!」
怎么回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总算清理好现场的我们疑惑地对视。
楼下传来一个有些冷的优雅声音:「白锦程你好大的胆子,身为藩王居然敢擅离封地!还劫持当今圣上!你该当何罪?」
「「劫持当今圣上」?难道是…」秀程瞪著眼楮看著我们,不断抖动的手指慢慢指向他,停顿了一会儿,白眼一翻,人就晕了过去。
「秀程!」我急忙托住秀程,把他抱到床上,折腾了好一阵子,汗都急出几身,他才醒过来,「太好了……」
还没等我放下心,秀程又像是看到了什么大妖怪,一脸惨白地钻进我怀里抖起来。
「怎么了?」他一边为我披上外衣,一边关心地探头过来。
听见他的声音,秀程抖得更厉害了,拽著我的衣服,可怜巴巴的哭得眼泪汪汪:「楚大哥,您就是皇上对不对?」
他看了一眼我,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还瞒得住?他点了点头。
「呜呜呜~~那我岂不是做了很多犯上的事情?」秀程默默地数著,「您会不会砍我的头?」
唉!我这个弟弟考虑的事情也太多了吧~~
「不知者无罪。」他微笑著用让人安心的口气说。
「真的吗?」
「君无戏言!」
「绝对吗?」
「当然了!」
「肯定吗?」
「嗯!」
几个回合下来,在一轋看的我都有点不耐烦了:「你到底有什么不放心的?」
「呜呜呜~~」秀程哭得像只小兔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怯怯地看著我们说,「可是,可是,我哥说皇帝做事情都是依心情而定,一会儿天晴一会儿打雷,变脸变得比老天爷都快,今天说不杀你,不追究,明天可能就要杀光你全家……」
「住嘴!」我慌张地打断秀程的话,可惜好像晚了那么一点点,不该讲的都讲完了。
「你平时都是这么教育你弟弟——未来的郡王殿下的?」他对著我冷冷地了笑。
「呵呵呵呵~~我们……乡下地方……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表达的方式和你们有一点点……不一样,我的意思是说皇帝的威严如同雷电一般让人敬畏!您不觉得是这个意思吗……」
「呵呵呵呵……」他学著我干笑起来,冷冷地说,「不觉得!」
「为什么不觉得呢?」你看我已经吓得全身冰凉了,我慌慌张张地东强西望想找些其他的事情分散他的注意力,幸好这个时候外面也闹成了一锅粥:「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您听门外!」
「怎么,这么久都没反应?」那个优雅的声音已经移到了门外,透过薄薄的门板穿过来,显的格外真切,他兴奋地说,「白锦程,难道你想顽抗到底吗?太好了——来人给我把门撞开!」
「是!」
「慢著!若是惊动了圣驾,你们又该当何罪?」这个声音好熟悉,对了是江楼月!他怎么也来了?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江尚书郎呀,我可是记得不是你说的白锦程劫持了皇上吗?」
「谁说的,我只是说皇上和郡王结伴同行,是殿下非要理解成那样的!」
「你看都有一个「劫」字嘛,不是「劫持」你为什么要和我一起来营救皇上?」
「我是被殿下绑来的!」
「我为什么要绑你呢?」
「因为我拦在殿下的车驾前面,不让您过来。」
「这么说还是你的不对嘛~~」
「殿下,这样做到底是要干什么?」
「干什么?反正不是为了谋反,因为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是最不可能谋反的人~~呵呵呵呵~~你们站著干什么把门撞开!」
本来就不怎么结实的大门被一脚踢开,「呼啦」一声冲进来一大伙凶神恶煞以商州刺史为首,大大小小的商州官员可能都来全了。他们一见到皇上冷著脸就吓得手足无措,慌乱地挤成一堆跪了下来,抖著声音求饶:「臣等救驾来迟,请皇上赎罪!」
「行了,」他随手移过一张椅子坐下,敏锐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门外的一位美少年的身上,「你总是要弄这么大的排场吗?」
「您也知道我就是喜散热闹嘛~~」那个人坐在他的对面,将手中的折扇折来折去,眉如月,目如星,适度妖艳的脸上绽放带著几分顽皮的绝美笑容,浑身透著别样的风流与优雅,「一个多月没见想我了没?现在见到我是不是觉得特~~别~~亲切?」
「是呀,好久没见过奇怪的人了。」
「天子就是天子,对「奇怪」下的定义和大家都不一样哦~~」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抬起杠来。
这样一个一等一的大美人就在眼前晃悠,我居然一点惊艳的感觉也没有,十分的平静。是为什么呢?因为他就是我姨妈屈太妃的宝贝儿子,比皇帝小四个月的魏王——李玄淳。
我的姨妈是天下第一美人,她的庄重与典雅到了儿子的身上却转化成了另外一种风情,其实在小的时候魏王就是得像仙子一样漂亮,但那种毫无瑕疵的美却让人变得不真实,反而是皇上打扮成的楚楚动人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的甜美的邻家小妹妹的形象更让人心动。
魏王是先帝最疼爱的儿子,先帝在世的时候也有几次在非正式的场合表示过想要改立太子,而拥有几股强大的政治势力支援的他自然是不二人选,不过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和借口,直到先帝在临终之时都没能改立太子。
先帝晏驾之时,太子正在战场上,国内的几股政治势力骚动不安,两位皇叔陈王和赵王首先起兵,欲拥立魏王为帝。当全国的人都以为魏王已经坐定皇位的时候,他却镇压了陈王和赵王的反叛,迎接太子回京继承大统。现在他的势力虽然仅在皇帝之下,却是妇孺皆知的大忠臣,可以说是最没有危险的人。
不过……
这个人的性格实在是有问题,过了十二年那种让人受不了的怪异性格依旧不改!也不知道那根筋搭错了,居然陷害我。拜托他搞清楚,不是我劫持当今圣上,是当今圣上劫持我!
秀程盯著魏王看了一会儿,偷偷问我:「这个人是什么人物,长得好像姨妈的画像?」
「那是自然了,他就是姨妈的儿子,魏王殿下。」我偷偷瞟了两眼他的眉毛,明明已经长得很好看了,完全看不出那里曾经光洁得如同他的前额一样。
「哦,就是那个权力大得可以跟皇上抗衡的表哥,是不是?」秀程低声问。
「是呀,秀程的记性真好,不过这种话和谁都不要说!」我严肃地提醒他。
「知道!」秀程的眼楮突然一闪一闪的,变出一张花痴脸来,甜甜地叫了一声,「淳表哥~~」
「哦,秀程,对不对?」魏王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玩具,热情地招手,「过来到哥哥这里来。」
「好~~」秀程像一阵风一样扑进魏王的怀里,肉麻兮兮地巴结道,「我从来没见过淳表哥这么英俊潇洒、气宇不凡的人呢~~好像神仙哦。」
「真的?秀程也长得好可爱,和你大哥小时候好像~~」魏王高兴地亲了亲秀程的小脸,「真让人喜欢~~」
「你的这个弟弟……」他回头看著我,「真是不得了的人物……」
「是吗?……多谢……皇上称赞……」
「魏王……」商州刺史曾子睿歪著头看著他,「人……还要不要抓?」
魏王正玩得不亦乐乎,哪里有空理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我怎么做得了主,问皇上吧。」
「你要是机灵一点,就带著这些人撤到远一点的地方去,」江楼月好不容易挣脱了绳子,压著胸中的怒火,念叨著,「又不是不知道魏王的脾气,非要闹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才肯罢休。」
「江美人真是深知本王的心意。」魏王嬉皮笑脸地接了一句,气得江楼月差点吐血。
可怜的曾子睿还呆呆地看著皇上的脸色,等待著旨意,不敢轻举妄动。奇怪,这个人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怎么越长越傻了?
皇上露出了慈父般的温暖笑容:「夜已深,你们先撤下去吧,不要惊扰百姓。」
「是!」挤得小房间里快裂开了的一群老少,很不雅地推推挤挤地艰难起身,有序地退出,只留下江楼月轻轻关上门,守在大门外。
「你怎么来了?」皇上立刻沉下脸来,「难道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如今国泰民安,哪里有什么大事,明明知道我最讨厌朝中那些事情还把所有的事情都丢给我,自己跑来游山玩水,」魏王嘟著嘴像个被欺负的小孩,「要不是有人误报说突然失去了与您的联系,我怎么可能从那两个老太太的魔掌中逃出来?」
「你这样就出来也太不负责了吧。」
「没关系,反正也没什么事情,有事情也有您的心腹江尚书郎那位万能的老爹江仆射帮忙处理,而且最近皇宫里,乃至整个国家最要考虑的大事就是皇上的婚事了吧,」魏王狡猾地一笑,「前两年是因为还在打仗,现在国泰民安了我看您还有什么借口!」
「有那么急吗?」
「急,怎么不急,您以为随随便便找个女人就行了?她可是国母,怎么著也得选蚌对得起万民对她的期待吧!首先,要身份地位配得上您,然后要贤良淑德,还要才貌双全,要是能找到您自己喜欢的当然好了,」魏王的目光慢慢滑到站在皇上身边的我身上,「但是最重要的是她能够为皇室多添几个活泼可爱的小皇子、小鲍主!」
那一瞬,我感觉手脚冰凉,他察觉到了什么吗,他是在暗示什么吗?
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疑虑,魏王露出一个天真微笑:「锦,你是怎么想的?」
「锦?」皇上侧过头来看著我,唇边浮起优雅的笑来,只有我看得见的眼楮中即充满快要溢出来的醋意,酸得我不敢看他,「叫得这么亲热。」
「很亲热吗?」魏王露出有些模不著头脑的表情来,语气却带著几分炫耀的色彩,「十二年前我就是这么叫他的,您不要忘了,我们是表兄弟哦!对了,锦也没有成亲吧,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喜欢璇玑姐姐,我是不知道那个凶巴巴的女人有哪一点吸引你,不过她现在已经嫁给别人了,枉费你一片痴心。」
「呵呵呵,」我和皇上对视了一下,我喜欢的「她」倒是没嫁别人,可惜好像也不想「嫁」我的样子,真是让人沮丧,「现在也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我也不是很急……」
「是这样呀,」魏王似乎有些高兴,「怎么还站著?坐下来吧。」
「君臣有别。」我欠了欠身子。
「有什么关系,我们都是「兄弟」嘛,」魏王乐呵呵的看著怀里的秀程,「你说是不是?我相信皇上也不会在意吧,快坐下嘛~~」
我看了一眼皇上,他示意我坐在他的身边,秀程也从魏王的怀里出来,有点怕怕地老老实实坐著。
魏王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水出来,扫了一眼端端正正围坐在桌一前的我们,低声说:「正好四个人,不如要人拿一副马吊过来?」
喂!居然拉著未成年的表弟打马吊?我偷偷地瞪了他一眼,这是哪门子的哥哥!
「二弟还有这个打马吊的心情,看来这一趟出来玩得很痛快吧。」皇上淡笑说。
「唉~~我哪有您的福气,我大老远地跑到长沙去找锦玩,没想到扑了个空,」魏王抱怨道,「对了,你们怎么走到一起的?」
「我们……」我垂下眼楮,琢磨著要怎么回答他。
一言难尽。
「莫不是在秘密调查什么犯上作乱之事?」魏王秀丽的眉头淡淡地锁著,「查到些什么没有?」
「那倒不是,你也知道如今「国泰民安」,哪有人会谋反?」皇上将目光转向魏王,慢悠悠地说,「朕只是想到江楼月的家乡去看看,结果遇到了锦程,他说很久没上过京,很想念你们这些家人,然后提议说若是一路微服过来,一定十分有趣。朕也觉得很有意思,于是就和他结伴过来了。」
「是这样吗?」魏王看著我。
「是……呀……」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听了我含含糊糊的答案,魏王却眼楮一亮,那张原本有些冷的脸上也突然透出红润的温暖感觉,笑容更加自然亲切了:「原来,你是想念我——和母妃,还有舅舅他们才上京的,对不对?」
「呃……」没想到他在意的是这一句。
懊怎么说呢,我是有些想念姨妈,她见了我做错事从来不说重话,总是很温柔地、不厌其烦地给我讲道理,充满信心地等待我自己改正,和一天打我三顿都不解气的爹爹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我那时候真的好羡慕魏王,有那么温柔美丽的娘,好像就是为了这个趁他睡觉的时候把他的眉毛剃了,我剃了一条他就痛醒来了,于是开始追著我打,自己追不著就发动其他和我「玩」过的孩子一起追我,小小年纪就有大将风范。
我每次做噩梦的内容都是他追在我后面,青面撩牙,恨不得吃了我。我巴不得忘记他,怎么可能会想他。
还有舅舅他们……
我外公和我爷爷一样在开国之初立下了赫赫战功,封护国公,官至左仆射。外公一直在朝中辅佐皇帝,是名副其实的三朝元老,连皇帝都要敬他三分。也许就是这样,使他的权力欲不断膨胀,魏王出生之后,他一心想利用手中的权力让魏王取代太子的地位,一步一步将李家天下变为屈家天下。他曾经写信到长沙,希望我爹出手援助,被我爹婉言谢绝后就与我们断绝了来往。后来,大概是知道太子的地位难以动摇,积郁而终。
外公去世后舅舅取代了他的位置,舅舅倒是没有外公那么张扬,表面上还积极支援皇上的新政。不过这个人城府颇深,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我一直不喜欢他,与整个屈家都保持著距离,所以他见了我也不一定会高兴。
「锦,进了京城你就住在我的府上吧,」魏王等不及我回答就用愉快的语调宣怖,「驿馆那种地方怎么会有家里舒服。反正你这次进京又不是因为公事,一路又走得那么辛苦,先到我府中休息几日再造进去见皇太后和母妃,好不好?」
「可是,皇上……」我迟疑了一下,看著皇上,在桌下的手指慢慢勾住他的手指,指尖传来的属于他的温暖,此刻却让人体会到一种别样的无奈和心酸。
我们带著侥悻的心理拖延著,希望能够远离甚至忘却京城、朝廷和我们的君臣关系,但是事实是无法改变的,我们竟然就这样毫无准备地被带回到那个我们不愿面对的世界里……
「皇上也是这么想的吧,」魏王笑嘻嘻地说,「总不可能让你住到宫里去吧。」
皇宫是他的家,却没有我的栖身之地……
「好……」我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再等等吧,总有一天我会履行我许下的诺言,只喜欢他一个,只照顾他一个,让他感受到他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实在是太好了!我收集了好多宝贝全都给你看~~」
「淳表哥~~」秀程一下子跳了起来,「我是不是也能去?」
「当然可以了,秀程这么惹人爱~~」两个人欢天喜地地像七、八岁的孩子,抱在一起欢呼。
「你弟弟……」皇上叹了一口气,无力地说,「好像只针对朕一个人……」
我有点无奈地看著他们,突然从魏王的笑容里读到了一丝其他的东西……
「秀程不能去!」我拿出了当哥哥的威严。
「为什么?」两个人一下子停了下来,含著热泪看著我,可怜得像被遗弃的小狈。
我冷冷地看著他们,惊叹他们动作的统一,血缘关系真是奇妙的东西。
「哥哥,不是说过让我到京城去长见识吗?」秀程一路小跑,拉著我的袖子摇来摇去,「这一路走来,眼看就到京城了怎么又不让我去了?」
「你算过自己落下多少功课了吗?」我勉强地笑著,点了点他的鼻尖,「出来这么久你一点都不想先生他们吗?他们可是很想你哦,没有你这个机灵鬼在家里,他们吃了就睡可能早长成小胖猪了,你不想回去看看他们吗?」
「可是,我也想去看看姨妈嘛,淳表哥已经很漂亮了,我好想知道姨妈长成什么样子嘛~~」
「我母妃真的很美哦~~」魏王也凑过来挤了挤眼楮。
「总而言之不许去!」
「呜~~我不放心哥哥一个人在外面嘛~~」
「我不用你这个小大人操心,听话乖乖的回去!」我转向皇上,「希望皇上能够派一个得力的人送他回去。」
「这个没问题。」
「哼!便宜你了!」秀程扑进我怀里孩子气得喃喃自语。
我叹了一口气,把他紧紧收入怀中,轻轻地模著他的头发,他马上就要满十五岁,不知道那个时候我还能不能在他的身边,亲手为他束起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