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杓娘子 第9章(2)

两人甜甜蜜蜜地依偎了好片刻,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临离之际,尉迟淳更是好生眷恋的亲了她好几口,才施展轻功离开寝房。

谢孟芝痴痴地目送他的身影远去,心中轻轻一叹,寻思片刻才躺回炕上。

睡到下半夜的时候,她似有所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这一睁可不得了,她瞧见光线模糊的房里,似乎有道人影直朝暖炕方向移动。

「是紫嫣吗?还是绿蓉?」她喊著在公主寝房伺候的宫人名字。

那人不答声,而且越靠越近,谢孟芝脑中忽然闪过一些古怪的念想,想著身子原主当初就是蒙受靖皇疼宠,因而引来其它妃嫔与皇室子女的不满,才会卷入后宫之乱,惹来杀身之祸,虽说靖皇已经整肃过后宫,可并不代表完全没有妒恨冉婉婉的人。

思及此,谢孟芝从温暖的被褥里弹坐起来。「来者何人?要是再不出声,我要喊人了!」

话声方落,蓦然一道冷冽的刀芒闪过眼前,下一刻她的颈前抵上了一道冰冷的物体,她心中一惊,低眸望去,果真是把短刀,她强装镇定地抬起眼,同时间也看清了对方的面貌。

竟是白日里与一众兄弟姊妹一起来探望她的平乐公主冉丽敏?!

冉丽敏是淑妃所出,与冉婉婉年纪相仿,只小她几个月,据悉两姊妹感情甚笃,在一票皇室子女当中,是最没有嫌隙的。

回想白日里两人的谈话,冉丽敏一见到她便泪眼汪汪,哭得花容憔悴,且丁点不像是在演戏,那当下还害得谢孟芝好生心虚。

莫非,冉丽敏也是妒恨冉婉婉的那些人之一?

抵住颈子的刀锋冰冷得教人发寒,她不由得吞咽了下。「丽敏,你这是做什么?」

冉丽敏斜瞅著她,唇上一抹不屑的冷笑。「冉婉婉,你可好了,大难不死又带了个修罗将军回来,风光得很,我就是看不惯什么好事都落在你身上。」

「你在说什么?我们是亲姊妹啊……」

「哼!亲姊妹?你娘亲是贵妃,我可不是,我才没你这样的姊妹!」

「丽敏,你可别乱来,外头还有守卫和宫人,只要我一叫,他们立刻就会进来。」

「婉婉啊婉婉,你可真单纯,你以为我会傻到连这样的事都不清楚吗?」

谢孟芝心下一凛,颤著嗓子问道:「你杀了他们?」

冉丽敏轻怔,面色闪过一丝古怪,旋即厉声道:「我放了迷香,他们都晕倒了,醒来之后也不会记得曾经见过我。」

哎,她差点忘了,古人最爱弄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她作梦也想不到,这种古装剧里才有的戏码,有生之年居然让她亲身经历。

「那你究竟想怎么样?」谢孟芝无奈地问道。

「当然是让你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冉丽敏狠笑一声,伸出另一手将她从炕上扯起身。

「你要带我去哪儿?」谢孟芝被推了一把,不由得面色发恼。

「少废话,去了你就知道。」冉丽敏啐了一口。

谢孟芝俏脸泛苦,只能一路被架在脖子上的刀锋压著走。

老天爷啊,她真是许错了愿望,真不该说想当什么公主的,就知道好事没她的分,坏事倒是一箩筐找上门。

天色未亮,雁沙国的皇宫忽然灯火通明,宫人们急慌慌地四处奔走,大批禁卫军紧急被调动,浪潮般的涌进了皇宫内院。

「大事不好了,绛雪公主不见了!」丹阳宫突然奔进了几名宫人,一开口就是大声嚷嚷。

丹阳宫里立刻起了一阵骚动,不多时就惊动了在此作客的璟王妃,以及前不久才偷偷潜入绛雪公主所居的东月阁,后又了无声息地返回丹阳宫的尉迟淳。

「尉迟将军,宫人们说孟芝不见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孙楠钰站在正厅里,正在询问宫人事情的经过,一看见尉迟淳著好装走出来,立刻著急的说。

「请王妃在此等著,我已经命何威随身保护王妃的安危,至于孟芝那边,有我在,不会出事的。」交代完毕,尉迟淳握著从不离身的佩剑,凤眸盈满怒气,气势摄人的快步走出丹阳宫。

他直接来到了锦和殿,与此同时,娄真也来势汹汹地领著他的人手,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

两人在中庭相会,目光短暂交接,又同时别开了眼,敌意相当浓厚。

一进锦和殿的正厅,就见靖皇一脸心焦的站在那儿,身旁有持剑的大内高手护著,情势看上去忒是危急。

「靖皇,究竟发生何事?」娄真率先沉不住气,心急地追问。

靖皇面色憔悴地道:「有人抓走了婉婉,此人神通广大,还迷昏了一众宫人,寡人就怕是后宫又生乱,有人眼红婉婉,心生妒恨欲伤害她。」

「此人真是好大的胆子,我定要抓到此人,救回婉婉!」娄恨声喊道。

尉迟淳阴沉著俊脸,一语不发,只是握在剑柄上的大手悄然一紧。

此时,冯公公面色惊惶地奔进锦和殿。「启禀皇上,已经找著了!绛雪公主与那名刺客就在御花园的后山。」

冯公公一说完,只见两道修长的身影,卷起一阵轻风,同时自他身边两旁穿过。

当众人眨眼回神时,已看不见娄真与尉迟淳。

「快追上去!」靖皇急忙下令。

另一头,御花园的后山已被宫人团团围住,他们手中掌的绣花灯笼照亮了后山,一整片明晃晃地,彷佛身在白日。

当娄真与尉迟淳赶至,只见谢孟芝身上披著一件残破的外袍,布料上四处可见被刀锋划破的痕迹,而她脸上亦满是血痕。

挟持谢孟芝的刺客,则是身穿紧身夜行衣,脸上覆著面罩,看不清长相。

「大胆刺客,还不快点放开公主!」娄真厉声警告。

「别过来!」刺客见尉迟淳步步逼近,连忙加重架在谢孟芝颈上的短刀,迅速往后退了数步。

听出刺客竟是女子,尉迟淳与娄真两人皆是一愣。

「你是谁?你挟持绛雪公主,图的是什么?」尉迟淳冷静地与对方交涉。

「你们不必管我是谁,只需要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我恨冉婉婉入骨,随时都能下手杀了她,你们最好别抱著侥悻的心态,自以为能救得了她。」

「可笑,区区一个女子,能有多大的本事?」娄真一听对方是个女子,当下就松懈了戒备,压根儿不将刺客放在眼底。

尉迟淳的反应却是大相径庭,他打住了还想继续往前的脚步,握剑的那一手也稍稍压低。

女刺客不著痕迹的将一切看在眼底,然后冷声笑道:「我没什么本事,但是一剑杀了她这么简单的事,我倒是能做得。」

尉迟淳定定的望著她,眼中的暴烈之气,即便相隔一段距离,仍是震得她浑身一颤,心中直发凉。

「你想要什么?要怎么做,你才愿意放了她?」尉迟淳沉著问道。

闻言,娄真恶狠狠地瞪著他。「尉迟淳,你算哪门子的大将军,区区一个女刺客你就怕了?」

尉迟淳根本不理会他,一径地望著被女刺客挟持在身前的谢孟芝,见她一身狼狈,心中既焦灼又不舍,彻底尝透了心如刀割的滋味。

女刺客冷笑一声。「你们如果真的想救冉婉婉,那就放下武器,给我老老实实的跪下来。」

娄真眯了眯眼。「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女刺客不悦地说:「我只要杀了冉婉婉,就足以证明我有这个能耐。」

此时,靖皇在大批高手的保护之下,亦来到了后山,眼见心爱的女儿被挟持,刺客又要挟娄真与尉迟淳两人放下武器,他不禁发急高声呼喊,「你们两人,千万不能让刺客得逞,务必要将婉婉救回来。」

闻言,娄真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眼看就要不顾一切上前救人,反观他身旁的尉迟淳,竟然选在此时,将从不离身的佩剑往地上一扔。

霎时间,众人大愣。

靖皇勃然大怒。「尉迟淳,婉婉有难,你却扔掉手里的剑,你这是打算见死不救吗?听清楚了,你们两人谁能救回婉婉,寡人就将婉婉许配给他。」

对此,尉迟淳置若罔闻,在众目睽睽之下,高大昂藏的身躯跪了下来,他仰著俊脸,气势不减半分,沉著嗓音命令道:「放了她。」

女刺客著实呆住,一时之间无法言语。

「没用的东西!我看你分明是怕死。」娄真鄙夷的斥道,旋即提剑往前一跃,打算先发制人,直接将刺客制伏。

见状,尉迟淳面色惊骇,震怒低吼,「娄真,你别乱来!」

女刺客与谢孟芝当下皆是一愣,看见娄真手中的剑尖就要刺过来,两人赶紧往旁边一闪,顺势也就分了开来。

女刺客赶紧拉下面罩,高声疾呼:「太子,你可别乱来,我是平乐公主。」

平乐公主?她怎么会是刺客?娄真愣在原地,一时没了头绪。

那方,尉迟淳早已一个箭步奔上前,抱住了险些跌倒在地的谢孟芝。

「身上何处受伤了?」尉迟淳焦灼地端详起她脸上的伤。

不料,当他伸手抚过她脸上的血痕时,那血痕竟然一擦即逝,而且还隐约闻得见一股甜味。

谢孟芝心虚地瞅著他。「这不是血,是凤红花的汁液。」说罢,她又指了指一旁心有余悸的冉丽敏道:「丽敏没伤害我,她只是假装的,你千万别生她的气。」

尉迟淳闻言一怔,旋即恍然大悟。

原来这一切全是事先安排好的,根本没有所谓的刺客,这些全是靖皇设下的局。

此时,靖皇已走过来,望著他们两人道:「尉迟将军,难道你就不想救回婉婉吗?」

尉迟淳不假思索地说:「我当然想。」

「那你为何要把剑扔掉?」

「不这么做,刺客又怎肯放过婉婉。」

靖皇不以为然,指著一旁的平乐公主道:「你武艺精湛,又岂会看不出丽敏的功夫底子浅,只要你比她快上几步,定能夺下她手中的剑,成功救回婉婉。」

「是,我确实能够赌上一赌,只要能比平乐公主快上两步,或许能抢下她手中的剑。」尉迟淳毫不讳言,脸上亦毫无懊悔之色,只有斩钉截铁的坚定。「但,刀剑无眼,刀剑在手,要杀一个人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即便没有武功底子,只要她稍一使力,婉婉必定丧命,哪怕我身手再快也来不及阻止,这样的可能性,我不敢赌,如果可以,我宁愿用自己的性命去交换。」

闻言,在场众人无不为之动容。

谢孟芝红了眼眶,胸中满是感动,方才他竟然为了她,在众目睽睽中下跪求情,堂堂一个战无不克的大将军,竟然为了她,能忍下这样的屈辱,她怎能不心疼?

「甚好,甚好。」靖皇赞许的点著头,但话锋忽然一转,叹道:「可惜,这场比试,你还是输了。」

「父皇,您弄错了吧!」一路配合这场戏的丽敏,是第一个跳出来抱不平的人。

「将军为了我,还在大家面前下跪,他怎会是输了?」谢孟芝也急得泪眼汪汪。

「刚才寡人说了,能够成功救回婉婉的人,寡人就将婉婉许配给他,因此能否救回婉婉的人,就是这场比试的赢家。」靖皇一脸惋惜的望著尉迟淳。「怎么说都是娄真救了婉婉,因此是他果了这场比试。」

闻言,尉迟淳沉默了,似乎也不打算争辩什么。

「娄真,你赢了。」靖皇转而看向一旁的娄真,口气却相当沉重。

娄真环视众人一圈,看著尉迟淳垂下眼,默然面对这样的结局,又瞧见谢孟芝豆大的泪水滚落下来,再看平乐公主愤愤不平的模样,慢慢地,他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将长剑收进鞘里,语出惊人的说:「不,是我输了。」

话一出,众人齐愣愣的看向娄真。

「尉迟淳说的没错,当时平乐公主只要动一下,就能取走婉婉的性命,可我太自负,一心认定能救下婉婉,压根儿连那一丁点的可能性都不愿去想,可假使今天来的不是平乐公主,而是真的刺客,婉婉怕是早已经没了性命,即便我逞能上前一搏,也只能救下她的尸身。」

只因为发现刺客是女儿身,他就小觑了对方,全然忘了要杀一个人,不分男女,在那样的情势之下,根本是易如反掌。

尉迟淳与他同样自负,甚至来得更狂妄,却宁可扔剑下跪,以软求全,与平日气势凌人的强硬作风截然不同,可见他对婉婉的感情,已经深得能抛去荣辱,甚至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这一仗,他是结结实实的输了。

娄真神情复杂的看著尉迟淳。「你赢了,你比我更爱婉婉,也比我更适合当婉婉的丈夫。」

尉迟淳微微一笑。「你也不差,至少你也为了公主,愿意上前一搏。」

娄真笑了笑,依然是嘲讽自己的意味居多,他带著几分依恋的凝视了谢孟芝一会儿,然后才黯然的向靖皇辞别,旋即便领著吴国的人马离开。

事情的转变太大,谢孟芝一时之间还有点难以置信,傻了许久才回神,随即她激动的偎进尉迟淳的怀里。「尉迟淳,我们、我们总算能在一起了!」

尉迟淳垂眸笑睇著怀里又哭又笑的人儿,两人恩爱的模样羡煞了一旁的守卫与宫人。

靖皇面露欣慰的笑道:「尉迟将军,打第一眼见到你,我就觉得你气宇非凡,定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如今看来,寡人果真没看走眼,婉婉有你,寡人此生无须再挂怀她的安危。」

尉迟淳搂著谢孟芝的肩,不卑不亢的迎上靖皇的目光。「靖皇放心,我尉迟淳有生之年,必定保婉婉平安无虞,绝对不辜负她的情意。」

「好,甚好。」靖皇满意的点著头,笑意满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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