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府外的来人自称皇城里的李公公让你去秘密会诊一位贵人。」祈福沉声请示。
「贵人?」易问放下手巾把玩的莹玉,峻冷的五官没有一丝动容。
「这是他们奉上的礼金。」祈福示意一名奴仆捧上手中的珍贸物品。
易问上前掂掂,「九龙戏凤,只不过一个玉皿而已,让我有何用……」他放回奴仆手中,冷冷地道。
「爷,我这就出去转覆你的意思。」见此情景,祈福低身告退。
轻点了头,他的注意力又转回鼎炉中欲炼好的月药中。
但不到半刻,祈福又匆匆折同,「爷,李公公说事关严重,要你即刻跟他前往,如果爷不稀罕宝物,随爷兴致。」
闻言,易问微眯起了瞳眸,而后,他勾唇轻笑了下,「皇宫里能有什么宝物?
连御药房的庸医都没有本事去治好一个妃子的疾症,说出这样的大话可不可笑。」
冷若冰霜的话语中满是嘲讽。
「爷的意思呢?」
「我待会就出去,你让他们等一下。」答应会见,算是卖皇城里的所谓达官贵人一个面子,但救不救可是在他了。
「是,爷。」祈福再一次告退。
把视线转回炉火熊熊的鼎炉里,易问将炉中的丹药以掌力取了出来,随即皱眉,「该死,半成形的东西能有什么用……」
掌中的丹药颗颗晶莹剔透,但隐隐泛绿的光芒中却看出仍火候未够,他急欲炼回被笑音伤重服食前的颗数,但没想到药力那么浅,都怪取自人体的气息不够。
但是,在现在这紧要关头,他有什么时间用来找人?
眉间微皱,他微思量了下,再把丹药重新送同炉中,便慢慢踱步走出了炼丹房。
出到了门外,便见到一大群身著同样装束的年轻侍卫,及一名身著长袍马褂的年老男人在等候著。
一见到他出来,祈福立即迎上去,「爷,这位就是宫里来的李公公。」他望向年老男人的方向,小声说道。
易问走上前,罩在狰狞面具后的凤眸微眯,凝著他们细望了下,「李公公,找我可有事?」他客套地问道。
「易大夫,老夫这次前来,是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我们有个贵人主子前些日子身体抱恙,宫中太医皆对此无解救方法,而易大夫您名声传遍江湖,宫中对此也略有耳闻,所以,下官特来请您去诊察一趟,对于贵人的……」
他倏地扬手打断了李公公冗长又繁复的话,「皇城里的贵人又怎样,我今天心情不好,所以……」回过头望了眼自己的随从,「祈福,送客吧。」冷淡而又漠然地回应。
祈福领命上前,「李公公,爷今天不会去应访的,请吧。」
「不去?」慈眉善目的李公公倏地变了脸色,「这由得你说不的吗?好歹是皇城里的主子,你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我告诉你……」他忽地上前一步,凑到易问面前,低而阴冷的道:「这次是皇上最宠爱的璇妃身体不适,你不去也得去,不然……就等著抄家和人头落地吧。」
凤眸忽地微缩,有丝精光闪过,面具下未覆掩的薄唇轻扬起来,勾起一抹魅人的笑,「李公公,就凭你这一席话,看来易某是不去也得去了。」易问带著轻淡笑意说。
闻言,李公公方才还阴狠毒辣的表情遽然变回先前的慈眉善目,笑脸如花一般绽开,「易大夫可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夫没有看错人啊!你进宫治好璇妃之后,名利和富贵还愁不来?」
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伸出手掌拍了拍他的肩,一副同道中人的赏识模样,「原来见死不救的邪医也不过如此,外边都传言易大夫你是金口难开,承诺难求的啊。」
「李公公,别叫我大夫,我没有救死扶伤的那份菩萨心肠,只不过是一物易一物而已。」易问闪开他的触踫。
被他的举动惹得花白的眉微皱,李公公冷淡问:「什么一物易一物?」对他的话,心微感不妙。
「祈福。」易问没有回头,「年纪大的人对于丹药的炼冶有什么帮助?」
「回爷,像李公公这样活至六十至七十岁的人,可谓食尽天地之精、气、神三方面福泽,炼药时,只取一人便可,其精、气、神充沛,丹药便越显灵效。」祈福很尽职的解说。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闻言,李公公冷怒了脸色。
「没什么,李公公,贵人的病情不容耽搁,你请她来吧。」朝他微微一笑,更显其妖魅,易问淡道。
「放肆,有你这样说话的吗?做主子的怎能纡尊降贵来就你!」
李公公这下更冷厉了声音,「现在速随我快快进宫。」
「李公公,我平生最恨有人对我大声说话了,你那位贵人,最好在明夜三更前送到,余后,我可没有时间了。」
他笑眼掠过一道阴冷,搁下警告。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这样不把皇亲国戚放在眼里。
「祈福,送客。」扔下最后一句,易问便看也不再看他们一眼,迳自走回了屋里。
「大胆!」李公公再也忍不住的怒喝出声,「来人,上前给我抓住他。」
「是。」七、八位侍卫随即上前,但连他的衣角都没有沾踫到,门便「砰」的一声合上了。
「公公……」
「算了,他也不好惹,我们先快速回宫向圣上禀明这件事,再来好好论他们的罪!」李公公面子有些挂不住,撂下狠话道。
「是。」一群人立即撤退。
☆☆☆
「爷,笑音姑娘的身子好多了,我已让她服了一颗护心丹,看来过一、两天便可以下床走动了。」
「她的发呢?」
「仍是灰白的,看来,就这样了,毕竟祈福只知道发变白后,便无法再恢复以往的乌黑,爷不必再费心调理了。」他想了下,说道。
「既然是一夜之间全白的,那就表示它是违反自然及常规天理,那我就有办法让它回到从前。」
「爷,笑音姑娘的身子都已无大碍,那头发的颜色,你大可不必管她。」祈福斗胆道。
易问抬眸微凝了他一眼,「祈福,你去拿我七年前浸泡的千年何首乌来。」开口吩咐道。
「是,爷。」祈福没有丝毫犹豫的转身离开,出到门外,却微吐了口气。
另一方,在房里沉吟了下,易问便也抬脚出了房门,朝笑音静养的那间厢房而去。
正在床榻间闭目养神的她,耳利地听到轻微脚步声,忙张开双眸,一眼便望到了来人,「易问!」她惊喜地道,唇儿扬起笑意。
瞥见她灿烂如阳光的笑颜,他心头竟似被重重一提,一时之间发不出什么话来。
「喂,你干么不说话,发呆了?」笑音见到他怔愣的模样,扬声问道。
他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进而涌起一股厌恶的感觉,「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冷了声音,问道。
闻言,她扁了下嘴,「对人家好冷漠哦,那么多天没见你了,还朝我摆这副冷硬的脸。」
对她的抱怨感到烦郁,他只是冷睨了她一眼,便转身走开。
「喂,等等……」见他离开的脚步,笑音忙喊道,看到他不耐烦地回过身,她忙再挤出一脸笑意,带著些许微涩问道:「我昏迷的时候,你是不是在亲我……」
声音越问越小声,到最后脸竟然浮起了一抹红晕,看上去娇羞极了。
听到她的话,易问的脸色在一瞬间就变了,有些僵硬,「我没有在亲你……」
他冷冷地反驳,脸色极是难看。
「可是我明明感觉到的……」她委屈地看著他道,「明明那触感好柔软的嘛,你的唇那么漂亮,一定是你了。」
他僵硬的脸色再一次生冷起来,有隐隐的戾气浮现,面对她的肯定,他克制了好久才说得出话,「我没有在亲你。」他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进发出来,这不是谎话,毕竟他当初的意思只是喂她吃药而已。
「啊,原来真的不是你啊!」笑音好失望地惊呼出口,而后她微垂著眉想了想,又道:「难不成是祈福?」话一出口,没注意到他的眉头微挑了下。
「爷,东西拿来了。」祈福的声音随著脚步一起进入房里,而后又朝她望去,「笑音姑娘。」冷淡地打了声招呼,没有过多热络。
「祈福,你过来一下,我问你个问题好不好?」看到他,笑音忙急急地挥手。
「笑音姑娘,有事?」他朝她走近。
凤眸忽地眯起,易问看著她这般热络劲儿,开始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又说不清是因为什么不舒服。
「你上次是不是偷偷亲我?」俯在他耳边,她轻轻问道。
耳力甚好的易问很清晰地听到了这句大胆且露骨的问话,脸色不禁微沉了起来,然后,他看到祈福的脸倏地红了起来。
「咳咳,笑音姑娘何出此言。」
「哇,你不敢承认啊!难道你占了我便宜还没胆负责任吗?」她揪住了他的衣袖,不依地道。
「我……」祈福哑口无言,他望向自己的主子,发觉后者正阴沉著脸望向他,他微吞了吞口水,有丝困难地承认,「是,是我偷亲了你。」有种捐躯赴国难的壮士断腕之气概。
也许爷不愿承认上次以口对口喂了笑音姑娘药汁的事,怕被缠住昂责任才不愿意承认吧,那他只能替爷顶了。
然而,听到他承认,易问原本就阴晴不定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心情越发地恶劣。
只有笑音笑得一脸开心及喜悦的神情,「祈福哥哥,那你娶我可好?」这下她拉著他的衣袖不肯放开了。
闻言,祈福的神情有如见了鬼似的,一向沉稳有礼的态度恍如天塌下来般惊惧,「爷……」回过头求救,他实在招架不住她的古怪精灵了。
看到他为难的神色,易问的冷眸缓了下来,「是我上次喂了你喝药,不关祈福的事。」他承认了。
「啊,真的是你!」笑音放开拉著祈福衣袖的手,朝他笑得异常甜美,「易问,你占了我两次便宜哦,上次偷脱下人家的衣裳,现在又偷亲我,你打算怎么办啊?」
「没怎么办。」他朝她硬梆梆扔下话,无动于衷的表情,但心里方才所有的不悦及闷气都奇迹地消失了。
笑音鼓起了腮帮子,「你不是男人啊,那么小气,你是不是嫌我不漂亮?」她一把抓起自己满头黑白相杂的灰发,语气开始有些不悦。
「你长得不难看。」易问静静望著她淡道,没有理会他说出这句话时,一旁祈福吃惊的表情。
「可是你不对我负责。」她仍在气闷。
「你要把这些白发都慢慢调养回以前的乌黑青丝。」他不理她的话,转开另一个话题,「这是千年成精的何首乌,每天用来梳头吧,如果你喝不下苦味的话。」
他淡淡地道。
「爷,何首乌很珍罕,让笑音姑娘喝进去才不浪费。」祈福忍不住抗议。
「我才不喝,那么苦。」她微嘟小嘴,然后笑开了,「好了,你们不用担心的,我只是因失血过多才令头发变白,等过一段时间的细心调养,它们便会恢复乌黑了。」
「失血过多而令发白?」易问重复她的话,魅惑的凤眼朝她看去。「笑音,你没跟我解释,当时你为何因体虚招来妖鬼报复?」充满怀疑的浯气。
「哦,不是跟你说了吗?」她神色自若地解释,「其实我家是传了一百四十七代的茅山道术之家,以捉鬼斩妖为己任,而拥有法力的术士是不能受重伤的,因为血是聚集法力的来源,有了伤口,它们便会消失了,相同的,头发则是法力之深浅的象征,你看,我的发才到腰间,说明我法力尚浅嘛。」
两人望著她泰然自若的娓娓道来事情原由,什么破绽也看不出。
「笑音姑娘,那你好好休息,尽量让身子快速恢复过来。」祈福淡淡道,没什么怀疑。
「那当然了,头发白了一点也不好看,我一定要恢复以前的漂漂亮亮。」
「那就喝了何首乌的药酒。」易问用玉杯倒了点药酒递给她。
「不要了,我喝了也没什么用的。」笑音苦著脸,忙不迭地拒绝,那黑抹抹的汁液,她光看就觉得苦了。
他没有把手移开,仍执意将药酒端在她面前,凤眼微眯,视线直直凝视著她,但光这表情和举动已让她脚发软了。
「好嘛,喝就喝。」她赌气似地一把将玉杯夺过来,便仰头一倒而饮,遂才发觉自己失策被呛得要死,「咳咳咳……好苦……」
易问伸手在她背上轻拍了下,「没人跟你抢。」淡淡地责备了句。
她转头朝他一吐舌头,俏皮地笑了下,有丝羞涩的意味。
一旁的祈福在旁看著这有丝温馨甜蜜的情景和气氛,一向沉静淡然的脸上也不禁出现了抹微笑。其实爷和笑音姑娘早对彼此心有所属了吧!
尤其是爷,那么多年来,都未曾正眼瞧过哪位姑娘,而笑音姑娘打一开始便极其活泼和可爱地闯进了他的生活,爷的心才会在不知不觉中沦陷的吧,只是,爷似乎一点都仍感觉不出来呢。
☆☆☆
翌日——
「爷,昨日的李公公领著人到了府前,爷要见吗?」
「让他们进来,我在卫厅等候。」易问回过头,淡淡吩咐道。
「是。」祈福随即匆匆出了门通报。
没多久,一顶华丽大轿由大门抬了进来,穿过桥廊一直走到最里的卫厅,领头的是一身华服的李公公,及神情淡漠的祈福,轿后则浩浩荡荡地跟了二十来个侍卫和侍婢。
「回爷,李公公和璇妃都已经到达卫厅。」一进到里面,便见到易问高大顽长的身子站立其中,神情微有不耐地在等待著,祈福立即上前禀报。
「让他们两个进来,其他的人留在厅外候著。」听到吵杂不已的脚步声,他冷声吩咐。
「是。」
一会儿,只见李公公弯著腰,神情恭敬而又惧畏地以手扶著一名娇弱美人缓缓步进厅里。
正值秋高气爽的气候,徐风微凉,但璇妃身上却披著厚厚的锦裘披风,全身上下包得不见一丝空隙的紧实,让人见了都不觉有丝寒冷起来。
璇妃犹如出水芙蓉般美丽,但清丽淡雅的面容中,却带著苍白及冷青,透出一股浓浓的病态气息,让她看起来更添了一股我见犹冷的娇弱。
一张贵妃犄飞快地移了过来,正好落在他们面前,让璇妃惊吓了一跳,李公公立即怒涨红了脸,「大胆易问,见了娘娘仍不行宫礼,还如此唐突,莫非你不把娘娘班在眼里?」尖锐著出言质喝道。
「我只是让你们别靠这里那么近。」易问抬眸冷睨了他一眼,狭长的凤眸里满是嘲弄。
「你——」又惹得李公公再度变了脸,「璇妃娘娘是当今圣上最宠幸的妃子,你竟然如此大逆不道地说这些话,真不想活了!」
「公公……」耳畔忽然传来轻柔的嗓音,恍如黄莺出谷般甜润悦耳,「就照易大夫的作风吧,本宫现在病情严重,自是求人相助不得不低头,你退下吧……」
李公公神情一惧,缓回过身,」是,娘娘。」语气平静了下来,「娘娘,您请坐下。」他把她扶到贵妃椅上坐定。
璇妃抬起清丽脱俗的丽容,明眸缓缓望向厅前的高大男子,「易大夫,现在还要本宫怎么做呢?」她缓缓地问道,态度尊贵而高雅。
易问微微抿了薄唇,「请娘娘将手腕抬起。」语气冷淡又傲慢。
璇妃微蹙起了细致的柳眉,但她仍不多说什么,便把自己的右手抬到椅边上,微微露出洁白如玉的皓腕,「易大夫,请诊。」
他微微弹指,一根细如发的银丝射向她,缠住了手腕,而后,相距这二十步之遥,易问就这样替她诊起脉来。
半晌后,才卷回银丝,慢慢走向她,「璇妃,你真是自作自受啊。」他淡淡瞟了她一眼,冷道。
李公公忍了许久的怒气这一刻全盘释出了,「该死的孽畜,连娘娘你也敢顶撞,今天我就让你来试试我大内……」
「李公公,你退下。」璇妃冷然出声,打断了他未完的话语。
「娘娘……」
「退下!」一向轻柔的嗓音瞬间变得冷厉起来,带著无法忤逆的天威。
「是,娘娘。」李公公阴狠地瞪了易问一眼,而后才不甘愿地咬牙走出大厅。
「祈福,你去替我拿香鼎过来,我现在就要。」易问朝杵在一旁的祈福道。
「是,爷。」祈福随即往厅后定去。
璇妃缓缓站了起来,向易问走近,「易大夫,你刚才的话有失偏颇啊,本宫这病是自作自受,但你也得公正地想想本宫的身不由己啊……」声音变回方才的楚楚可怜,只要是男人,准会让她的柔媚软语给迷得神魂颠倒。
然而,易问是男人,却不是一般男人,「娘娘,我对你的事没有兴趣,但寒毒一般是由怨念产生,你伤人在先,莫怪会到最后被反制。」他挑高眉,冷淡且无动于衷地抛来这一句。
璇妃的脸色微变,但咬牙后,她随即恢复先前的娇媚神色,「易大夫,你果真是名不虚传啊,刚一诊断,便立即知晓本宫的病症是什么。好,我们废话也不必说得太多,你继续下一步。」
脚步声传来,祈福走进大厅,「爷,东西拿来了。」
「放到桌上。」易问吩咐,而后转向璇妃道:「废话说得太多没有用,我替你清完身上的毒后,将李公公那个太监留下给我炼药,并且将御药房里的千年参精给我送来。」
「千年参精?」闻言,璇妃微皱了下眉,「易大夫,你的胃口也大了些吧。」
「千年人参你以为我见少吗?」易问冷笑出声。他的药房原本早有几根千年的参精,但早已让后面厢房那个养病的女人给用来补身子了。
璇妃一咬牙,「好,我明日午后差人送出宫来。」为了治好她的病,皇上最宝贝的参精算得了什么,更别说李公公的生死,她根本毫不理会及关心。
在易问的指示下,两名仆侧抬来了一张香榻,摆到厅中间,而后,遣退了所有人,璇妃移动身躯躺到了上面,手腕平放在床沿,祈福此时将香鼎移到床榻下方,一个装满乌黑脏污的池水的银盆也放到下面。
「祈福,点香。」易问拿出一把闪著银光的锋利小刀,沉冷地道,而后,在璇妃平放的手腕动脉处用刀划下一个十字形的伤口,顿时,血狂涌了出来。
璇妃痛得咬住了牙,但她硬撑著身子不动,他在她出血处点了两下,制住血涌,而后,袅袅青烟自鼎炉中升起,霎时弥漫大厅。
味道很清甜,但却隐隐带著腥膻味,璇妃忽然全身禁不住抽搐起来,她骤然狂厉地大喊,「点我穴道!快点我穴道啊!」双手抓住床榻的边沿,苍白的皮肤连青筋都激暴了出来,看得出来她正忍受著极剧的痛楚。
一旁的易问和祈福脸色都未变,易问不疾不徐的上前一步,「娘娘,你最好别乱动,现在蛊虫在你体内乱窜著寻找出口,你要是乱动的话,那工夫就白费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硬是不肯动手替她点穴镇定。
闻言,璇妃立即惨青了脸色,因极力忍耐而变得狰狞至极的面容,带著怨毒的目光死瞪著他。
「啊——」又忍不住,一声凄厉的惨叫冲了出来,「好痛!啊!好痛啊!」她扭曲了面孔,唇被咬破了,但身子却是动也不敢动,只是衣服下的皮肤层间,有什么在上下乱窜一样,让人看得惊骇。
鼎炉间,雾气越来越浓了,大厅里到处弥漫著香气,甚至让人觉得连脉搏中的血液也开始要逆回乱窜一样。门外,等候的宫人们闻那惊叫声都心焦不已,只有置身于浓雾中的两人动也不动,视线都紧凝著那副躯体即将要有的动静。
「爷,有东西出来了。」祈福眼尖地瞅见银盆中乌黑液体中起的波纹,提醒道。
易问立即拉他退开些,而后,璇妃的凄厉尖叫再度上扬,几乎冲破房顶般让人毛骨悚然。
「啊!啊——」手紧抓著床沿,几只精心留著的指甲早已被剥离折断,而右手的十字形伤口处,开始有通体透明的丝线样蛊虫飞奔出来,但一跌入银盘中,即化得无影无踪,这样的情形如下雨一般,未曾间断过。
璇妃哭喊了一刻钟,全身所有的毒寒蛊虫才被逼放干净,当下,原本只有半盘的蚀骨水就升到了满盘。
毒寒蛊虫一除干净,她顿时瘦得犹如皮包骨,璇妃躺在床上喘气,一张芙蓉般的脸瘦得颚骨都突了,两只刚哭红了的眼,此刻像淬了毒,充满怨恨地死盯著他们。
「来人,进来!」她忽地朝门外大吼。
「娘娘……」立即有几名宫女飞奔过来,清秀的小脸上犹带著苍白及惊惧的神色,连李公公也急忙过来了。
「你们这两个贱货,帮我喝了这盆水!」她纤手指向底下那盘乌黑浓浊的液体,尖叫命令道。
「娘娘……」两名侍婢立即哭了起来,瘦弱的身子跌倒在地上,不禁凛凛发抖。
「小贱人,娘娘让你们喝了是你们的福份,快点!不然李公公对你们不客气……」李公公过来掐了她们一记,怒道。
「不……奴、奴婢不……不……」两名宫女语不成言,只是猛烈地摇著头。
璇妃看得又怒又气,她猛地自榻上坐起,把所有在易问这里受的气都出在无辜的婢女身上,「我让你们降逆!让你们不听话!」
她伸手抓过其中一名宫女的头发,用力地扯住,就要把她的脸往银盆里按去。
「哇,这个疯女人是谁啊?」忽然一个娇俏清脆的声音自厅后响起,披著一头灰白青丝的笑音慢慢走了出来,一张清丽的俏脸上挂著甜美单纯的笑容。
「你是谁?!」心中猛地一悸,璇妃杏目圆瞪地望著这个不速之客。
「你才没有资格问我是谁呢,疯女人。」她笑著嘟起小嘴,而后朝易问走去,「我刚睡起来就去找你了,你们在干什么?」拉著他的手,小脸上满是好奇地问道。
「音儿,这位是璇妃娘娘。」在看到她时,易问冷峻险惊的脸上才浮现淡化的柔情。虽然璇妃等人没能从他戴著面具的脸上看出什么,但他说话的语气明显有丝宠溺,令他们颇为惊诧。
「皇宫坐来的娘娘啊,长得好难看,一定是被皇帝打进了冷宫的弃妃吧。」笑音拿起他的手掌把玩著,一边轻描淡写、毫不在意地取笑道。
「你——」璇妃被羞辱得气红了脸,但嘴动了动,仍不敢说什么,因为她从眼前这个模样怪异的女人身上闻到了跟自己同样的气息,而她体内所蕴含的功力明显比她深厚得多,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璇妃娘娘,你的病已被我治好,请不要忘了方才答应在下的事,请回吧!」
易问侧过脸,冷厉的视线不容置喙地对上了她。
璇妃心一抽,而后缓慢而僵硬地点著头,「你放心,我会记著的。」招手唤了两名宫女扶她走出大厅外面,而后坐上软轿,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起驾回宫去了。
笑音回过头,看到一旁被点住脉,呆若木鸡、身形僵硬的李公公时,眼楮瞪得大大的,「易问,你留下他做什么?」好丑的老男人,不……他是个阉官耶,连男人都算不上,哼!
「祈福,找人来把他抬到我的丹药房去,你负责把他的血气放出来,帮我炼进鼎炉里。」易问朝祈福淡淡吩咐。
「哦,用来炼丹啊,又老又丑,你别给我吃用他来炼的丹药啊……」笑音微微皱起鼻子,带著嫌恶道。
「我特地留下他的缘故就是为你,再加上千年的参精,你的精气短时间内便可恢复。」易问抚上她的灰发,淡道。
「哎呀,你老让我吃那些怪怪的东西,我的身子反倒会好不快的。」她苦著脸抗议。
他低下头望她,「那你的发为什么还没恢复原状?」语气带著怀疑。
「那是因为时辰未到。」
两人边聊边走出卫厅,而留在身后等人来搬的李公公早已尿了一裤子,吓得老脸都发白了,心里惊惧不已,身子却动弹不得……看来,他当初真是惹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