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顺路是这个意思?!她从床上坐起来,「你……也来度假?」
会不会这样巧啊!谤本就是跟屁虫。
「不是我,是我和潘潇。」看她一脸受打击的样子,自己就受不了。
「啊……」她的喉咙只能发出单音了。
这个人,莫非是故意的?
他无辜地耸耸肩,潇洒地依墙而笑,姿势有著旅途疲累的优雅,「别拿这种眼神瞧我,真会受不了。」
末了,他还补充一句,「提议来这里的是潘潇,可不是我。」
瞧他那眼眉得意的笑意就觉得很刺眼。周悠静无奈了,世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情。
四个人聚到一起吃晚餐,还真的打听出来是潘潇的提议。
潘潇小鸟依人般地依偎在庄子曰的旁边,过来酒店住宿的游客都可以参加这次的篝火晚会,集体围成了一个大圈。周悠静故意找了一个远点的位置,与李荆哲坐在一起窃窃私语。
潘潇见著远处的两人,附耳说,「看他们俩的感情很不错呢。」
「嗯?」庄子曰没看过去,只是心不在焉地看著眼前的篝火,「……嗯。」
虽然是潘潇提议来这里,但他把这个海边度假的报道杂志和报纸都「无意」地摊在了桌上,还有和几个人有意无意地聊起篝火晚会……
他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
可是来了又如何呢?
周围传来哄闹的声音,主持人拿著劣质的麦克风用著沙哑的声音说著一些无聊的笑话,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也渐渐消了音。
最后的高潮是众人起舞,轮流著交换舞伴。
他冷不防地被潘潇拉起,她那张白皙脸上的甜美笑容一直都未减,「你可不许随便给陌生女生电话号码哦。」
「嗯?」他的眉淡淡拧起,还未来得及反应,已经被推入人潮。
一个接著一个的手拉手,换著手挽手转圈,在黑哟黑哟中,变换著上下的舞伴。
待一阵清香扑入鼻翼的时候,他猛然抬头,正好撞见眼前的周悠静对著自己微微一笑。他的心忽地一撞,狼狈地别开眼,也忘记了伸出手。
周悠静不以为意地牵起他的手,「怎么和谁闹别扭了?」看他这样子就觉得谁欠著他钱了,「我可是故意把李荆哲和潘潇分开了,不然……」你又要吃醋了。
他白她一眼,为她无聊的想法。
她也在心里唾弃他,一句谢谢都没有,好心办坏事。
「听说你们订了一个标间?」是两个人住一个房间?
之前无意听潘潇在前台提及,她还惊讶了几秒,但后一想,或许他们早就在一起了,何必大惊小敝。
若让她和李荆哲这样,她是没想过的。
篝火里冉冉地烧著木条和竹炭,橘色的火光映照著每个人的脸,微热的感觉像是知道了冬日来临的寒冷,慢慢地传递著温暖。
「之前满房了,后来前台说有人退房就有了。」他漫不经心地说著,目光还是没有落在她身上。
她一怔,不知为何心里有一丝欢喜。难以说明这是什么感受,只知道这种感觉像是童年时候在幼儿园吹的泡泡,一个一个地飘著,看著那些七彩的颜色就觉得很高兴。
「你父亲若知道你和某个男生单独来旅游,肯定会责怪你。」他突然提及此事。
她当然知道,也不担心。
两人都说开了,相信父亲也不是省油的灯,恐怕早就派人跟踪了。
「静静,你知道我们这样的家族,到最后都不会逃脱联姻……」他想继续说,被她眼神打断了。
她坚定地摇头,「我的婚姻我做主,没有人可以逼迫我做任何事。」包括她的父亲。
他怔怔地望著她,如此坚定而认真的表情,既熟悉又陌生。平时总是爱抬杠,互相打压,却一直都忽略她是周韵鞋业未来继承人的事实。淡忘的是她平日刻意藏起的霸气。
久久地,他才想到说,「静静,下个月我会去相亲。」
「你不是一直有相亲吗?」她见怪不怪,他的父亲总那么著急。
「这次不同,下个月我会定下来。」他淡淡地说。
什么意思?是要结婚了吗?
她来不及问,舞伴交换了,他和她中间加了两个人,然后分开了。
直到篝火晚会结束,她都没有再遇见他。
没机会确认他话里的含义。
或许是旅途的疲惫,或许是酒店的床太硬,周悠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晚都没睡。
天空微微泛白,她就随意套了件外套跑去了沙滩。
沙滩上人影都没有,几个大的太阳伞还是撑在那里,救生圈挂在树枝上被风吹得飘啊飘啊,像是涂满色彩的气球。
地上的沙子是干的,她脱了鞋子拿在手里,慢慢地踏著沙子走过去。海边的风不是很凉,但吹入骨子里还是很有感觉。
不远的礁石旁停了几辆摩托艇,她忽而有种想靠近的冲动。
走到礁石旁,才发现这里还有个人。
「潘潇,早。」她对著背对著自己的身影打招呼,「你起来还真早。」
潘潇转过头来,刹那间的脸上有些困惑和迷茫,「周悠静?」
她点点头,莫非潘潇在梦游?不要吧!
还没想到如果梦游下面的对策,潘潇已经拍拍身下的沙子站起来,「你也起得很早。」
看她的神情很清明,不像梦游。周悠静放下心来,勾著唇笑,「天气好,早起好。」
「走走吧。」潘潇说著已经朝海边走去。
她跟在身后,「你喜欢海边吗?」
潘潇没回答,只一个劲地朝海水里趟,「这里很冰,真舒服。」
「唔,是么?」周悠静站在海水边却没下水。
自三年前那件事后,她一直都很怕直接接触海水。
「来试试。」潘潇对她招手。
她摇摇头,敬谢不敏。
潘潇的脸色微微一变,「你不喜欢海,却要我们都来陪你吗?」
周悠静她有什么魅力呢,让每个男人都为她这样……
「什么?」周悠静没听清楚。
潘潇呢喃著,「我以为他是冲著你来的,我就随了他的心意,没想到你根本就不喜欢这里,哈哈哈哈……是我疯了还是他傻了……」
「你在说什么?」为了听清楚,周悠静忍著心中的恐惧,慢慢地靠近她。
在离潘潇还不到一米距离的时候,忽地被潘潇冷不防一推,整个人都扑入了海水里。
此时的涨潮是第一次,海浪打过来只一下子就把她整个身子都卷出了一层,她被浪打到了十米开外。
「唔……救命……」她没有预防和准备,连灌了好几口海水,呛得话都喊不全。
潘潇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连忙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海浪太猛,她也不敢下水去,只看著周悠静被海浪打得越来越远。
罢才……她都做了什么?她只是很气周悠静,觉得谁都在为她著想,可她还不领情。潘潇整个心神都乱了,傻傻地站在原地。
见著周悠静的身影渐渐地小下去,她的恐惧感和快感竟在同一时间出现。
身边窜入一个身影,朝著周悠静的方向飞奔而去。
竟然是他?!
她以为……
嘴边扬起一抹自嘲的笑,海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她转过头来,看著从酒店里跑出来的另外一个人,如果有人能为她这样,真好。
李荆哲飞快地游到周悠静下沉的地方,他只能抓到她的手臂,可她因为本能的挣扎又把他推开了,他憋气把她从海水里拉出来。她又在挣扎著,意识昏迷地乱舞著,指甲抓伤了他的手臂,他忍著痛拽著她往回游,在快到岸的时候,被她踹了一脚,他的脚踝一阵撕裂的痛,吃痛地松开了手。
这种感觉……
他震惊地意识到了这种无法忘怀的感觉,确切的说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感觉……
三年前,他骑车路过高架桥见著一个女孩的身影飞入河里,他不顾其他地跳入河里去救她,当时的情景他记得很清楚,就是这种感觉。
那个女孩也是苦苦挣扎著不愿意别人踫到她,不知她是不愿意别人救她,还是不喜欢被人踫到,但他当时一心想救人,也没多想就一个劲地把她往岸上带。
却在快到岸的时候,她猛地踹了他脚踝一脚,让他痛得松开手。
后来的事情,他记不清了。
只记得醒来之后,医生告诉他,他的脚踝受伤很严重,这辈子走路都要靠拐杖了,除非能坚持物理治疗,但也只能改善跛脚的程度,不能百分百恢复。
原来他在松开那个女孩的同时,脚因为疼痛失去一时的知觉,身子沉下去的同时刮到了江边破碎的玻璃瓶。
这个动作太熟悉,这个感觉太真实。
他完全被回忆和真实混淆了,庄子曰大喝一声,「李荆哲,你傻愣著干什么!」
被这一声惊醒,他见著庄子曰就穿著睡袍跳了下去,把周悠静从海水里拖出来。
「周悠静,周悠静!」庄子曰俯身猛拍周悠静的脸颊,她平躺在沙滩上,脸色苍白,陷入昏迷。
「你给我醒来,周悠静!」庄子曰转头对潘潇道,「愣著干什么,快去叫医护人员!」
此时的他,恨不得自己所学的专业就是医生。
李荆哲依旧愣在原地,他无暇思考庄子曰的反常,满脑子占据的想法就是……周悠静就是三年前的那个女孩吗?
待周悠静醒来,已经是四个小时后。
医生保证她没事后,大家才陆续回房换衣服。
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眼是床尾站著的李荆哲,他满眼都是血丝,这种痛苦的神情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我没事。」不要过度担心,只是落水而已。
「是你吗?」沙哑的嗓音,卷入浓浓的疲累,李荆哲看著她清澈的双眸问,「三年前的那个人是你吗?」
她的神色一变,马上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惭愧地别开脸,原本她想一直瞒著不说的。
是她害他变成现在这样的,她一直都在找他,很想告诉他,谢谢他给予了她第二次生命。但一直都没有找到,终于找到了,却变成了人人口里的怪物。
她能做的就是……帮助他。
「为什么接近我?」是为了报恩吗?还是其他呢?
他多希望她能说出点别的,「是因为愧疚吗?觉得对不起我?想补偿我?」
她的脸色发白,没有辩解。
「说啊,你快说啊,你可以说不是啊!」他还那么蠢地以为她是因为喜欢他,才这样热心地帮忙改造,还答应做他的女朋友。
她的眼泪无声地掉下来,她也很想这样告诉他。她是爱上他才接近他,她是喜欢他这个人才做他女朋友,可话音一点都发不出来,她的唇都颤抖起来。
她真的很抱歉,但她的心灵告诉自己,不可以再欺骗他。
「周悠静,你知不知道你很残忍?」第一次她把他推入地狱,他不怪她,当时她意识不清。第二次,她却是先把他送上天堂再推入地狱,这种感觉有多难受,她可明白,「如果刚开始你就告诉我,或许我还能原谅你,但此刻我只想著恨你,我恨你,很恨你。」
爱有多深他知道,恨有多少只有他知道。
原本以为周董事长的那些话不过是有钱人惯用的嘴脸,怕当时他是查到了真相,才如此信誓旦旦地说著那些话吧。
「那她爱你吗……」
话音萦绕著,他的双眼跟著红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如果没有这次意外,她会一直隐瞒下去。
她知道他个性的骄傲,他断然不会因为愧疚和同情接受她的帮助,起初她是不敢说,后来是发现不能说,现在……她只能说,抱歉。
「告诉我,你是否喜欢过我?」他问,她没有反应。
他咬牙,「那你喜欢庄子曰吗?」
她苍白著脸,下意识地咬了下唇。
他……明白了。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宁愿当时没有遇见你。」他漠然地说著,拳头握得紧紧的。
「别再让我看到你。」他说完,打开门离开了。
她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眼泪刷刷地流下来,分不清到底是因为被知道爱情真相的狼狈还是他的狠话,「对不起……」
她此刻能说的,就只有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