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凤令 第10章(1)

「炎爷,请。」

在知府梅元的带领之下,凤炽带著汪飞来到官府所用的收尸殓房,在进门之前,守在门旁的衙役取来几张白布巾,交给进门的人一人一张。

梅元取饼布巾,对著凤炽笑说,「请炎爷用此布巾遮住口鼻,虽然屋内已经用苍术和皂角熏过,可是死人总是秽气较重,这布巾蒸过药,可以避免活人吸入秽气。」

「嗯。」凤炽取饼布巾,捂住了口鼻,随著梅元走进殓房。

殓房里的仵作看见大人进来,指挥两个小差把盖住尸身的白布逐一翻开,总共有五个人。

梅元带著凤炽走到一具尸身前面,「炎爷看这些尸身,其尸肉色黄,眼与口大多不闭,身上有多个伤处,有些成窟或是见骨,仵作说已经从死者身上的爪痕以及见骨的伤处,断出这些人都被猛兽给咬死,最大的可能,是老虎。」

「梅知府,明人不说暗话。」凤炽冷道。

「是,炎爷,那下官就明白说了,谁都知道在‘刺桐’,鸣儿姑娘出门总是不忘带上一白一黄两只老虎,谁都知道他们是炎爷保护的人,就算心里害怕,也不敢吭声,所幸两年来没出过大事,可是炎爷,鸣儿姑娘的白银与黄金就算再有灵性,老虎终究是能杀人的凶恶猛兽。」

闻言,凤炽眸光在一瞬间冷敛,「梅知府,查案最忌讳的就是捕风捉影,你要想影射白银与黄金是犯案的真凶,也最好有充分的证据再说。」

「不,炎爷言重了。」梅元冷汗涔涔,连忙笑说,「下官不敢直指府上的两只老虎就是凶手,但是为了避嫌,下官也只能请炎爷合作,在查出真凶之前,千万不要让府里的两只老虎出门走动,还有鸣儿姑娘……炎爷,下官是不得已的,这也是为了鸣儿姑娘好,炎爷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意思吧!」

「梅知府请放心,在这个时候避嫌,对你我双方都好,不过,我话说在前头,这件事情,凤家不会袖手旁观,这些被害之人都是凤家的弟兄,你有你的责无旁贷,但我也有我要给的交代。」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凤炽对凤家弟兄之死有责任,而且,也不会允许官府任意办案,随便将矛头指向鸣儿。

「是,炎爷只管放心,案情调查有任何进展,下官会派人去知会炎爷,供作参详。」梅元知道办案是一回事,但如果他想要在这官场上可以活得长命,他就绝对不可以得罪这位凤氏当家。

「那凤炽就先谢过梅知府能够明白事理了!」说完,凤炽转眸扫视了几具尸身一眼,其中有二人的面目他能认出,他们已经在凤家做事至少十余年了!

这件命案必须查得水落石出,而且是越快越好!

凤炽向梅元告辞,转身走出殓房,将白布巾随手一扔,在往大门步去的同时,沉声对跟随在身边的汪飞命令道:「把那名仵作私下带来见我,要当心,不许让任何人知道。」

「是。」汪飞颔首领命。

他们二人走出府衙大门,就在凤炽要上马车之时,得知主子人来了府衙的陈祈已经快马赶了过来,他见到主子,迅速地翻身下马,奔到主子身侧。

凤炽眸色沉敛,一语不发。

「炎爷,又出事了。」陈祈凑首在他的耳边低语,「不过,这次有一人活著,只是伤势颇重,昏迷不醒,属下已经让人给留置下来,因为发现的人是咱们弟兄,到现在还未知会官府,炎爷打算怎么办?」

「除活口之外,余下交给官府去处理。」凤炽立刻做下决定,知道此事不同以往,就怕凤家私下做了处置,会让人以为他是故意要包庇柳鸣儿与两只老虎,反而会给他们招致无端的揣测,「找最好的大夫医治,只要那个人能开口了,就立刻通知我。」

近日「刺桐」多雾,总是连两三日清晨,都是雾气弥漫,一直要到太阳高升才会逐渐散开,但是,在柳鸣儿眼里看来,这雾不似雾,倒像是她爹所说的瘴气,教人觉得气窒沉塞,不过,真正令她觉得气闷的,是凤炽下令不准让她踏出「凤鸣院」半步,镇日派人跟著她与白银黄金。

柳鸣儿穷极无聊地趴在小厅的桌案上,一手把玩著串在纤颈上的凤纹扳指,一手将八音盒打开又关上。

她转头看著也跟趴在一旁地上的白银和黄金,开口道:「白银,你说,我那坏蛋爹爹去游山玩水,怎么就不会想他女儿呢?」

白银将头枕在黄金的身上,似乎不太想理这个它无法回答的问题。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出现一个人,白银和黄金首先站起来,柳鸣儿也抬起头,看见她再熟悉不过的「龟爷爷」就站在门外,对著她笑。

「龟爷爷?!」她没注意到两只老虎几近张牙舞爪的戒备,但就在她站起身的时候,老人的身影已经不见,「龟爷爷!」

她没有多想,拔腿就追了上去,没发现这几日都守在她门外的人全都不见,跟著龟爷爷的背后跑,两只老虎以迅捷的脚步追上小主子。

在浓厚的雾气之中,柳鸣儿几次就要追丢前面的人影,一直追到了一条暗巷里,看见人影往岔路而去,她也要跟著追上去时,就传来男人的沉喝。

「鸣儿,莫再跟追,这是陷阱!」

一直追在她身后的凤官终于忍不住现身喊住她,这两年来,他一直避不见柳鸣儿,是为了不引起凤炽不必要的怀疑,那男人至今对他仍未完全信任,当初严宽逃往「恶鬼峡」,就是被他给指引,凤炽明明知道他是最后见严宽的人,却没动声色,最怕是在暗中盘算,将他给连根拔除!

当初,他受师父傅鸣生的指示,给凤老爷当义子,多年的苦心,他可不想毁于一旦,却不料,事情果然一如他师父的掐算。

今年「刺桐」的天时不利,容易雾瘴不断,妖魔鬼怪往往会趁此机会作乱,而鸣儿会在这个时候遭遇难测的危险!

柳鸣儿停下脚步,白银和黄金也停了下来,明明是第一次见到凤官,但他们对他却完全没有敌意;她看著眼前的男人,注视著那依稀可以辨认出来的熟悉五官,不自觉喊出她从儿时就熟悉的称唤,「睿哥哥?」

闻言,凤官不得不叹服,他想起师父临行前最后的交代:到时候,见她的时机,由你自己做主,但我会让她在见你的第一眼,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也能认出你,知道你是能保护她的人!

……是鸣儿姑娘,她给咱们带来一壶葡萄酿,说是炎爷打赏的,喝了那酒之后,弟兄们突然没了力气,就听到她下令,让老虎把咱们吃了……

「简直是一派胡言!」

议事厅中,凤炽愠怒的吼声回荡久久不绝,以陶朱爷为首的几名重要部属都是缄默不语,谁也不敢在主子盛怒的时候搭腔。

今天一早,那名存活下来的兄弟终于短暂清醒,对照顾他的人指认了杀害他们的人就是柳鸣儿,但是清醒的时间太短,在凤炽还来不及赶到之前,就已经又陷入了昏迷。

这是完全出乎他们意料的结果,现在,这番指控不知道被人给传了出去,已经有不少弟兄知道,众人的情绪开始骚动不止,其中,被杀害之人的好兄弟们一个比一个激动,因为他们亲眼见到自己拜把的弟兄死得有多惨!

凤家船队的弟兄一向比普通的商号伙伴更加团结,因为船队行驶在海上,短则数十日,多则数月,在无边无际的海洋之中,无论家中有多少亲友,却始终都不如在同一条船上的兄弟更来得可靠,感情自然深厚。

「炎爷,鸣儿姑娘不见了!」一名仆从连忙奔了进来,神情有些惊慌,「被派看守‘小兰亭’的弟兄们都被下了迷药,到现在都还昏迷不醒。」

闻言,凤炽的心顿时凉了半截,神情犹维持冷静,「去找!让所有人都去找,一定要尽快找到!」

他指了几名领事,要他们一起带人去找,但是,就在他们前脚才刚离开,柳鸣儿已经带著两只老虎走了进来。

柳鸣儿不解为什么大伙儿都用奇怪的眼光看她,最令她纳闷的是连凤炽看她的神情也与平时不同,总觉得阴沉得吓人。

这时,汪飞悄然的脚步越过她的身畔,走到主子身边,低语了数句之后,随即在得到示意之后退开。

「凤炽,你怎么了?」柳鸣儿看见他的脸色,在听完汪飞所说的话之后,一瞬间变成了陌生人般,直视著她的眸光之中有几分打量。

「你去哪里了?」他问。

「我看见我‘龟爷爷’了!可是我一喊他,他就跑掉了,所以我去追他,可惜没追上。」她扁了扁嫩唇,神情显得遗憾,虽然她相信凤官说的话,但那个人看起来十足就像是她「龟爷爷」啊!

「你不可能看见他,鸣儿。」他的嗓音低沉,锐利的眸光直视著她,「告诉我,你去见了什么人?我不是交代过你,这段时间不要任意外出吗?」

「我跟你说了,我看见‘龟爷爷’——?!」她说到一半,忽然住口,看见他的眼神十分严肃,「凤炽,我知道最近城里有人遇害,你怕我也出事吗?不怕的,我有白银和黄金,就算来十个二十个大男人,都不见得能敌过它们。」

「我不是想听你说这个!」凤炽冷道,心想他到底该如何让她知道,现在的情势对她有多不利,「你只要告诉我,你方才见了谁?」

「我可以告诉凤炽,可是,在我说之前,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说我不可能见到‘龟爷爷’?」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在说谎吗?」

「我才没有说谎!我是真的看到——?!」

「他死了,在出‘百花谷’不久之后,就已经死了,韦昊告诉我这件事情之后,我也派人去查证过,所以我说,你不可能看见一个死人。」

「那我爹呢?我爹呢?」柳鸣儿急忙捉著他的衣服追问。

凤炽瞅著她,看她似乎好像真的完全忘记黑鸽子带回血书之事,他略微迟疑了下,淡声道:「我还未发现他的下落。」

闻言,她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但脸上的神情还是因为听到「龟爷爷」的死讯而露出几分哀伤,毕竟他是看著她长大的人,「我相信凤炽不会骗我,可是,我是真的追著‘龟爷爷’后面出去的,然后,我看见了——」

「炎爷。」洛紫绶站在门口,轻柔的唤声打断了柳鸣儿接下来要说她见到凤官的话语,提起裙襦,跨走进来,「我听鸣儿妹妹说话似乎已经语无伦次了,先让她下去歇会儿吧!说不准,一会儿她就愿意说实话了!」

说完,她宛如凤家的当家主母般,越过柳鸣儿的身畔,走到凤炽身边,执住了他的大掌,凤炽敛眸瞅了眼被她执挽住的手,眼神有一瞬的凛冽,但下一刻却反倒勾起一抹浅笑。

柳鸣儿不喜欢凤炽被别的女人挽著手,竟然还露出笑容,她环视众人一眼,每个人都在看著他与洛紫绶之间暧昧的互动,她感觉自己在这一刻成了局外人般,她不喜欢这种想法,转身飞快跑走。

陶朱爷见柳鸣儿的情况不对,瞅了主子一眼,没有开口得到允许,就跟著她的后面追了出去。

而在他们离开之后不久,古总管带著一名男孩进议事厅,之后事态的急转直下,是这时的柳鸣儿与陶朱爷所料想不到的。

「鸣儿丫头?」

柳鸣儿坐在缘廊外的石阶前,望著庭院里的池水,两只老虎则趴卧在一旁的石板地上,一人二虎听见陶朱爷的叫唤,不约而同回头望了一眼,然后又默默地转回头,继续对著池子发呆。

陶朱爷来到他们身后,站了好半晌,最后,提起袍裾移动几步,一语不发地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一老一少并著肩,与两只老虎,静静地,看著被微风吹皱的池水。

「其实……」柳鸣儿终于打破了沉默,转头看著老人家,「爷爷的那棵仙桃树根本就是普通的桃子树,就算吃了结出来的果实,也不会延年益寿的。」

没料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件往事,陶朱爷顿了一顿,才挑眉质疑道:「所以你就可以理直气壮把桃子全拔光,让我一颗也吃不到吗?」

「我怕你吃到了会失望,毕竟爷爷那么期待要吃到那些桃子,要是知道那些是普通的桃子,你会很伤心,会觉得被骗吧!」

好半晌,陶朱爷只是定定看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原以为她只是个唯恐天下不乱,仗势著凤炽疼爱她,做事也跟著不客气,却没料到她其实有著比一般人更加体贴的心思。

为了不让他觉得受骗,为了让他继续以为那棵树真是仙桃树,所以,就算被他责骂,她也没回嘴说他根本就是个受骗上当的老傻瓜,就把委屈给硬生生吞下来了!

她一番话彻底揪住他的心,或许,一直以来他家主子会如此偏疼她,就是因为能看到她这份真心吧!

陶朱爷笑叹了声,「其实,那棵树究竟是不是能够延年益寿的仙桃树,并不是太重要,重要的是佷孙儿送来的那份心意,即便那棵树结出来的桃子又苦又涩,光吃那份心意,我心里就甜了!」

「所以我根本就不该帮爷爷你把桃子都拔光吗?」她露出一抹自责的表情,其实那桃子也不算难吃,要是又苦又涩的桃子吃在心里都甜了,那吃到被她摘掉的那些桃子,不就更甜好几倍?!

「不,拔光了好,没吃到那些桃子,我还可以再多做几天的美梦,可以一直骗自己,那真是仙桃树,是我佷孙儿千辛万苦给我求来的,而不是随便拿样东西就想来我这里沾好处,你做得好,鸣儿,做得很好。」陶朱爷拍拍她的头,在这一刻由衷地喜欢上这丫头。

「就算明明已经知道是被骗?」柳鸣儿不敢置信,总觉得老人家的话忒难懂,这道理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有何两样呢?

「对,就算已经知道了也没关系,鸣儿,有时候人反而喜欢被蒙在鼓里,尤其像活到我这把岁数的老人,已经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看过太多,心眼已经精明过头,反而会想要享受难得的胡涂。」

柳鸣儿摇摇头,表示自己听不明白,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以后你会懂,以后爷爷跟你多说些,你会懂的。」

陶朱爷笑呵呵的,真当她是自个儿的亲生晚辈,就算与她有再大的嫌隙,也在这一刻全数消化为尘埃,随风而逝去了!「现在爷爷知道你在愁什么,不过,我不信炎爷真会把洛家的姑娘给娶进门,鸣儿,炎爷倘若真心要娶,洛家的姑娘怕是早就进凤家大门了!所以你别愁,再耐心些,以后啊,你受了什么委屈只管来跟爷爷说,爷爷给你作主,好不?」

「爷爷要替我打坏人吗?就算那个人是凤炽?你也敢替我打他吗?」她眨眨美眸,似乎已经在心里盘算要给眼前的长辈来一场考验。

「你呀你!」陶朱爷没辙地笑叹了声,拍了下她洁白光亮的额头,「才给你几分颜色,你就要给我开染坊了?臭丫头,就算对方是炎爷也没关系,就算爷爷打不过他,也会帮著你逃跑,这算够义气吧?」

「咦?只能逃跑?听起来就很没用的样子!」柳鸣儿哇哇大叫,挑睨著眼眉,有些鄙夷地瞅著陶朱爷。

「臭丫头,没听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

「没听过。」

「那英雄报仇,三年不晚?」

「都逃跑了还算英雄?」说是狗熊还差不多。

「当然算!」

「都已经夹著尾巴跑掉了耶?!」她眨了眨瞪圆的美眸。

「你这臭丫头,老人家说的话你是有疑问吗?跟你说是就是……」

他们一老一少斗嘴斗得不亦乐乎,到了最后已经不太知道开始是从哪里吵起来的,但是,可以知道的是他们吵得很快乐,吵到最后,让柳鸣儿连心情都快活起来,忘记自己究竟是为何而愁。

推荐阅读:
金笏画颦 我的爱人有点呆 绯日圣战(上) 相亲偷作弊 鸳鸯神仙算 大狼枭的甜心 贴身管家 铁齿女人 海神的女儿 吉屋二分之一 霸气文公子 触动冰心
相邻推荐:
嫂嫂我要铿锵红颜之风行天下txt陈宏斌班长把手里的遥控调到最大桃花村的女人全文阅读我的老师是禽兽老婆 后宫爆满殇璃txt新浪我被丈夫送了秀华全文阅读被陌生人强奷np卧铺大巴山野情男宠俱乐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