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顿时让绣云停下脚步,不情不愿地回过头去。「大人言重了。」
「要不然就是本官真的太惹人厌了。」他又说。
绣云磨了磨牙。「怎么……会呢?」
「是吗?那么方姑娘刚刚为什么见到本官要假装没看见?」顾天佑就是存心捉弄她,喜欢看她有气又不便当场发作的模样。
「因为……绣云急著回家准备晚饭。」她快招架不住了。
彼天佑抬头看了下天色。「这个时候准备会不会太早了一点?」这口气摆明了就是揶揄她撤的谎不够高明。「方姑娘下回还是找个好一点的理由。」
「你……」绣云为之气结。
见绣云气得小脸泛红,顾天佑也觉得自己真的太幼稚了,非这样欺负她才高兴。「本官应该学著当个君子,不该把话说得这么白,让方姑娘感到尴尬。」
「绣云也不敢奢望大人能当个君子。」绣云还以颜色地娇哼。
「看来方姑娘对本官的评价很低。」顾天佑哈哈一笑,不见半点恼意。「是该好好的检讨才是。」
这个男人会真的检讨才怪!绣云娇嗤地忖道。
「今天衙门里没什么事,方老应该可以早点回去歇息。」顾天佑跟著她走上了一座石拱桥。「要是朝廷能多拨一点经费,也许可以再募得一名仵作,到时跟在方老身边,随时预备项补,也能减轻一些他的负担。」
绣云听他口口声声都是关心父亲的话语,也就不跟顾天佑计较方才的事了。「若我不是女子,或许就能跟在爹身边学习,将来也能继承他的衣钵。」
「你不担心一旦当上了女仵作,就更嫁不出去了?」顾天佑戏谑地问。
「多谢大人关心,绣云早就决定不嫁人了。」绣云垂下眼睑说道。
彼天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有他清楚心里的醋劲在翻腾著,要是能早两年来到吴县,或许绣云不会受到伤害,也不会有机会对其他男人动心了。「就为了那位江家大少爷?」
「不关你的事!」像被踩到了痛脚,让绣云冷了嗓子。
「因为方姑娘还喜欢他?还忘不了他?」顾天佑咄咄逼人地质问著,心想要是她回答是的话,他……真的想杀了那个江家大少爷,然后彻底抹去其他男人在绣云心中的印象。
绣云眼眶泛红。「这件事跟大人无关。」说著,她便气呼呼地走了。
见绣云真的被他惹恼了,顾天佑搔了搔下巴,有些后悔不该逼得这么紧,想著该怎么挽救,该怎么再逗绣云开心才好。
「是本官说错了话,还请见谅。」顾天佑快步追上,然后绕到绣云跟前,又是打躬又是作揖。
「你……大人这是在做什么?」绣云慌忙地左顾右盼,就怕让人瞧见。
「当然是表示歉意。」顾天佑一副诚恳的模样。
「不、不用了……」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她可不想引来侧目。
彼天佑一脸虚心认错的表情。「既然本官说错了话,惹方姑娘不高兴了,当然要诚心诚意的道歉,请求原谅。」
「你……我原谅大人就是了。」绣云急急地说。
「当真?」顾天佑笑眯了眼问。
绣云咬了咬牙,回道:「当然是真的。」
「那本官就放心了。」他夸张的叹口气说。「原本还在想方姑娘若是不肯原谅,该怎么办才好。」
「绣云倒是看不出大人有在担心。」她淡讽地说。
「为官之道就是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让人怎么也猜不透,方姑娘看不出来,表示本官已经开始有当官的本事了。」顾天佑颇为得意地说。
「你……」绣云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腔。
「怎么?」顾天佑一派无辜。
「绣云以为大人的本事应该是如何让人哑口无言才对。」她这句话很明显的是在嘲弄。
闻言,顾天佑嘴角的笑弧包往上扬。「这还用说,在大堂之上有办法说得犯人无从辩驳,最后俯首认罪,这才是真正当官的本事,想不到本官才做几个月的知县,就已经抓到窍门了。」
「……大人果然有把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本事。」绣云有种被打败的感觉,这是她最后下的结论。
「这应该是夸奖吧。」顾天佑脸皮厚得很,可不会有半点羞愧。
绣云瞪著他半晌。「大人果然适合做官。」
「本官也觉得做起来如鱼得水。」顾天佑抚著下巴说。
「你……」绣云噗哧一声,再也忍不住的被这番对话给逗笑了。
彼天佑如释重负地说:「太好了,你总算笑了,要是你再不笑,我真的拿不出更好的主意来让你消气。」
「为什么要这么在乎我消不消气?」绣云不解地问。
「对于自己喜欢的姑娘,当然在乎了。」顾天佑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别乱说!」绣云跺了下莲足,听这个知县大人说话老是不正经,可是却又总会撩得她心都乱了,实在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你怎么会以为我是乱说的?」顾天佑轻轻扣住她的手腕,口气也跟著严肃起来。「只要你答应,我马上就让媒婆上门提亲。」
绣云被他此刻正经的表情给吓了一跳。「大人怎么可能会想娶我?」
「自然是因为喜欢。」他当街表白心意。
「大人……别跟我开这种玩笑……」绣云心慌意乱地低嚷,怕他只是随口说说,更怕自己会当真。「绣云已经到家了,那就先告辞了。」
彼天佑见她匆匆跑离的身影,心想绣云该不会真的讨厌他吧?是因为之前老是喜欢逗她生气的关系吗?
要怎么做绣云才会相信自己是真心的?
看来他得从长计议才行。
☆☆☆言情小说独家制作☆☆☆http://www.yqxs.com
www.yqxs.com☆☆☆
饼了将近十天,县内没有什么大案子发生,只有几桩纠纷闹上了官府,不过很快的便迎刃而解。
这天卯时都快到了,顾天佑打著呵欠,才喝了口碗里的白粥,接著便听到跟班匆匆来报。
「大人,有人到衙门击鼓鸣冤!」跟班奔到桌旁叫道。
彼天佑两、三口便把粥喝完。「把我的官服取来!」
「是。」跟班速速去拿。
「击鼓鸣冤的是谁?」顾天佑一面换上官服,一面问道。
苞班递上补子上绣有㶉㶉的补挂。「是位张大娘……她说女儿昨天深夜在婆家悬梁自缢,直到寅时才被发现,可是她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做那种傻事,一定是被丈夫和婆婆害死,所以就告到衙门来了。」
「这样啊……」顾天佑沉吟了下,然后戴上凉帽。「走吧!」
因为官宅跟衙门很近,几乎是相连,走个几步路就到了。
来到大堂,顾天佑在公案后头坐下来,只见公堂上悬挂著「明镜高悬」,比喻官吏能光明正大,明察秋毫,执法严明,公案后则是悬挂「海水朝日图」,象征著官员「清似海水、明如日月」,更不用说「肃静」、「回避」牌分竖两边,而衙役也分别站在两旁,凝肃的气氛油然而生。
「啪」地一声,顾天佑拍下惊堂木,望向跪在底下的老妇,只见她老泪纵横,不断低头拭泪,相当伤心。「你就是张氏?有何冤屈?」
张大娘呜咽地说道:「大老爷,民妇的女儿嫁到王家十几年,当初以为两家都住在吴县,母女俩还能有个照应,想不到……嫁过去之后天天吃苦受罪,就算民妇生病了,也不让她回娘家探望……婆婆和丈夫更不把她当人看,这会儿却突然上吊死了……请大老爷作主……民妇的女儿不可能丢下我这个娘寻短的……」
「你带几个人跟仵作过去瞧瞧!」顾天佑跟距离最近的捕快说道。
几名捕快才要走,张大娘又悲从中来的哭喊。「启禀大老爷,王家欺人太甚,说要马上办丧事……将我女儿抬去山上埋了……分明是心虚……」
彼天佑当机立断,马上又交代了几句。「除了仵作之外,没有本官的命令,谁也不准动那具尸首。」
几名捕快立刻饺命去办了。
「大老爷,求你替民妇的女儿伸冤……」张大娘不断磕头哭道。
「只要是真的有冤屈,本官自然会为她讨回一个公道。」顾天佑语气沉著的安慰苦主。「你先起来吧!」
张大娘一面拭泪,一面道谢。
等了大半天,都过了一个多时辰,还是没有人回报目前的状况,顾天佑索性从公案后头走出来。
「看来本官还是亲自走一趟好了。」他不喜欢什么事都不做,只是在这儿空等。「张氏,你也一起来。」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张大娘听说这位新知县是个好官,这会儿真的相信了,要不然有哪个当官的这么勤奋,愿意亲自到现场。
在张大娘的带路下,一身官服的顾天佑用步行的方式前往王家,见他尽避挥汗如雨,不过却一点都不在意,经过身旁的吴县百姓们无不用爱戴尊敬的目光看著他,因为这位新知县自从上任以来,就经常走出衙门问案,可是鲜少有地方父母官愿意这么做的。
一行人走在大街上,一路上小桥、流水、人家的水乡美景尽收眼底,只是这会儿没人有心情欣赏。
「大人,王家就在那儿!」张大娘指著前方说。
彼天佑凝目望去,果然在一户人家的门外挤满了街坊邻居,还有几个捕快也在其中。
「大老爷来了!」有人高喊。
「仵作来看过了?」顾天佑问其中一名捕快。
捕快忙道:「回大人,方老还没到衙门,属下已经派人去他家里找了。」
「还没有到?」顾天佑有些意外,因为方老向来准时到衙门当差的。「王家的人呢?」
「都在屋里。」捕快回道。
闻言,顾天佑便跨进门槛,先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盖著白布的死者,然后又抬头看了还挂在梁上的绳子,最后才望向站在角落的王家母子,身上散发出的官威让他们心头一凛。
「大老爷,冤枉啊……」王婆婆整个人仆倒在县太爷面前,一阵呼天抢地的嚷道。「明明是我这媳妇儿自个儿要寻短……居然说是民妇害的……我也舍不得这么好的媳妇儿就这么走了……」
长相粗蛮的王大龙也跟著母亲仆跪在地,假哭几声。「都是小的不好……才会让她想不开……是小的该死……」
彼天佑冷眼看著哭得声嘶力竭的王家母子。「本官重证据,你是不是该死,也得等仵作来验尸之后才知道。」
「呜呜……人死为大,还是早点让民妇这个媳妇儿入土为安……」王婆婆深怕被仵作看出什么,只想赶快把人给葬了。
「急什么,就算你这媳妇儿真的是自缢的,难道你们不想知道她为什么寻短?说不定她是受了什么委屈,难道你要她死不暝目?」顾天佑这番话说得他们哑口无言了。
王大龙硬著头皮,点了点头。「大老爷说得是。」
「那本官就在这里等仵作到来。」说著,顾天佑当真在厅里坐下,也可以乘机观察王家母子的态度和反应。
这下王家母子可急了,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位新知县这么仔细,而且难缠,想要花点银子收买,手头又很紧,这下该怎么办?
王婆婆不禁瞪了独子一眼,气他脾气太过冲动,一怒之下就把人给勒死了,害她得收拾这个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