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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宰羔羊 第三章

二一哥给的不够多吗?还要跟我这个穷人要!」宁与锦抱著头往郑雅今处挨近,意在远离母亲大人。

他的娘亲平常都好说话,一旦发起脾气来可是比毒蛇猛兽更加可怕。

他这么久没回家,虽然大家都能理解他不回家是怕迷路,但理解和体谅毕竟有差距,若是娘亲大人决定狠狠修理他——嘿嘿嘿!他得先到外头看看太阳,以供日后回味。

「钱这种东西,谁会嫌多?」宁妈妈淡淡一笑,目光悠远。

宁与锦干笑两声,连忙转移话题。

开玩笑!老爸老妈又不缺钱,二哥又给得够多,况且现在生意难做,他何时养不活自个儿犹是未知数;若哪天父母需要他供养时他当然会做孝子,现在……请容他不孝。

「家里搬到这里也不错,满漂亮的。」宁与锦抬头看看陌生但雅致的四周,发出由衷赞叹。

郑雅今沉默听著,抓著宁与锦的手一上一下地玩弄。

宁妈妈缓缓转过身,仔仔细细地看著儿子,好像看到什么珍禽异兽一般。

「怎么了?上宁与锦弄不懂娘亲怎么忽然这么慎重。

「没有。」宁妈妈浅浅一笑,转回头盯著前方的长子与老公看戏。「只不过突然觉得你果真是与锦,住了十几年的家,不过装潢一下就不认得了。」

路痴锦愣在当场,无言以对。二哥骗他……

这次,郑雅今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笑。没办法,谁教宁与锦的路痴是附品质保证书的呢!

可是宁妈妈接下来的话,让郑雅今也笑不出来了——「你那个头在什么地方剪的?丑死了。」虽然目光没露出嫌恶,宁妈妈的不满意已经够明显了。「早就告诉过你,你的脸型不适合光头和小平头,怎么不换个地方剪呢?难怪没人要!」

宁与锦瞟著僵化的理发师,换他会笑了。

郑雅今现在知道为什么宁家最可怕的人是宁妈妈了,自己至少能跟二哥斗个不上不下,对宁妈妈……他甘拜下风。

苞他们有些冷的气氛相反,长沙发上宁爸爸持续对著长子散发热情。

可惜无论他说什么,宁靖晏都来个相应不理,一个劲儿地看连续剧,脑子里八成还在想他的冕。

「晏,晚上爸爸请客,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好不好?」见挑剔无效,宁爸爸祭出食物攻势。

可惜宁靖晏没有任何反应。

「好不好?」宁爸爸又问了一次。

「冕不在,我不想吃。」宁靖晏嘟起嘴。

宁爸爸呆滞了,一时之间找不出新方法。

趁著丈夫发呆之时,宁妈妈开口询问道:「冕人呢?很久没看到他了。」

「冕说要找家旅馆住一晚,明天下午接我们回去。」见问话者是乐观其成派的娘亲,宁靖晏回答的速度与口气好了许多。

「思厂宁妈妈点点头,跟著一块儿看连续剧。

「明天?你才回来就要走?」没人搭理的宁爸爸大叫道。

宁靖晏瞄了一眼老爸,不出声。

「晏,家里不好吗?作啥一定要跟他挤?」

连续剧在此时奏起片尾曲,宁靖晏将遥控器递给母亲后,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

惹冕不快的老爸,他讨厌。

宁爸爸赶忙追上去,可是双唇刚启,宁靖晏先行发话——「你再讲冕的坏话,我马上就走,几个月都不回来。」

安静三秒后,宁爸爸再接再厉:「晏啊,没零用钱跟老爸说,老爸给你啊!」

宁靖晏上楼的脚步瞬间停止,表情非常挣扎。

他并不缺钱,宁靖冕又是个投资狂,工作之余除了跟他谈情说爱外就是投资理财,再加上生性节俭,开始工作以来又没有个爱花钱的宁靖晏在身边帮忙花,钱滚钱的结果,现在已是小盎翁一名。

冕又待他极好,住进去第二天,生活必需品、衣服、鞋子等等全都买回家安排得妥妥帖帖;第三天冕给他一张额度颇高的附卡,还有一笔现金,现在又因他的抱怨而准备买房子,虽然不缺钱,但看著冕习惯性的节省,再看看自身的浪费……他花不下手。

不过老爸的钱就不一样了,反正他们家有五个小孩,将来老爸老妈需要供养,分到他和冕头上的不过是五分之二,现在老爸给的零用钱,不拿白不拿。

「晏?」见爱子久久没反应,宁爸爸担心地唤道。

「爸,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宁靖晏转过头,对著老爸笑得甜甜蜜蜜。

宁爸爸阴霾的眉眼,瞬间变得明朗。

「晏,爸爸当然最爱你啦!」

不远处,三人看得津津有味。

「好像在看小丸子与爷爷的现实版。」郑雅今中肯的道。

「是啊,看了几十年都看不腻。」宁妈妈点点头,将刚到手的遥控器一丢,觉得老公和儿子比电视好看几百倍。

但宁靖晏不是小丸子,宁爸爸也不是爷爷,重要的是宁靖晏现在的最爱是他的冕而不是老爸,所以……

「你果然吃苦了,一点零用钱就这么高兴,就知道那家伙没有好好待你,」宁爸爸感叹道。

他不希望长子和次子在一块儿,但更不希望长子难过、吃苦,老爸难为啊!

话声刚落,宁靖晏脸色一变,旋身往大门处走。

「怎么了?」宁爸爸一头雾水。

「我说过了,你再讲冕的坏话我马上就走,几个月都不回来。」宁靖晏气得眉头直发皱。

他爱冕也爱老爸,如果双方能和平共处便罢,但如果真要他选一边……儿大不中留,要冕不要爹!

「晏,你真的要走?」宁爸爸不敢相信他被长子抛弃了。

「我离婚后不知该何去何从,是你让我去找冕的,为什么现在最反对的也是你?我和冕又没做错什么。」宁靖晏不满地瞪著老爸,眼眶带泪。

宁爸爸顿时手足无措、张口无语,他自己都弄不懂自个儿的复杂心理,又怎么能向爱子解释清楚?

「哦,哦哦哦!斑潮戏到了,老爸挑战大哥,不知鹿死谁手。」不知何时从二楼下来的么子,爬到宁妈妈旁边一起看戏。

宁妈妈轻轻拍抚么子的头,示意他安静。

受宠的老么又怎会乖乖听话?发现大哥和老爸之事时,他亦发现坐在三哥宁与锦旁的人,现下当然来探探他是否为郑雅今。

「你是不是郑……」

话还没讲完,宁爸爸声音已至,大伙连忙移转注意力,继续看戏——「你们两个是兄弟啊,与锦和郑雅今好歹是外人,可你们俩不同,你们是兄弟啊,自家兄弟怎么可以……可以……」宁爸爸讲不下去了。

「我和冕又不是兄弟。」宁靖晏淡然道,「我们只不过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陌生人,为什么不能在一块儿?」

「你知道?」宁爸爸震惊地望著长子,没料到这桩秘密早已被揭穿。

「知道很久了。」宁靖晏苦笑著。

很小的时候他以为他和宁靖冕是异卵双生子,所以全身上下找不到一丝相似处;而为何宁靖冕与家里所有人都不像,他则没去采寻过。后来他爱上了南靖冕,巴不得他们是陌生人,不必受兄弟二字拘束,没想到他们真的是陌生人,户口名簿上清清楚楚地写了宁靖冕的养子身分。

那个时候他是五专最后一年,宁靖冕在外地念大学。为了有希望的恋情,他努力插班考上同一所大学,籼冕谈了一段虚幻的恋爱。

分手后,他大学休了学,离家流浪了一段时间,当兵时心里对冕的小小火苗死去,归于平静。

后来觅得一份不算差的工作,复又认识前妻,短暂交往后闪电结婚,成了宁家金不换的回头浪子。

爱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在他待的公司倒闭后,他没再找工作,待在家中照顾短暂爱情留下的结晶。

他曾以为这样就是一辈子,宁靖冕半永久地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从此他的生活重心是妻儿与父母。

可是在外工作的妻子有了追求者,而留学在外复又觅得工作的宁靖冕,调回台湾了……

即便宁靖冕人在台湾,他俩仍没见面。宁靖冕偶尔回家的日子,他总会避开,下意识地不愿意见到这个人,努力将他的旧情人当成普通弟弟。

宁靖冕不知是有意或无意,总是时时提醒宁靖晏他的存在。

除了一年三节将礼品、红包送回家中外,每年宁靖晏生日时,他更会邮寄一份礼物给他。不过除此之外,他俩是不交谈的陌生人。

离婚前,宁靖晏已意识到婚姻再无可挽回,他和妻子的心都不在彼此身上。

他原有意为了孩子保全婚姻,妻子却认为虚伪的婚姻对孩子伤害更大;他们为此吵过无数次,他始终不肯点头离婚,不料远在彼方的人却击溃了他的心防。

事后无论怎么想,他都无法将宁靖冕的意思曲解成恶意,于是他从没跟宁靖冕说,他是他离婚的理由……

那一年的情人节前夕,宁靖冕寄来两张机票与一笔钱,还有旅行社的地址、电话以及林林总总相关物品;上头仅附了一句话:祝你们白头偕老。

看著熟悉又陌生的字迹,他哭了……

原来一直以来,他渴望相守的人,是童年友人口中他与生俱来的另一半。

他爱冕,他们不是兄弟,只是两个相爱的陌生人。

「大哥和二哥不是兄弟,那、那是什么?」么子被过度惊奇怪异的事实打败,脑筋迟迟转不过来,

「冕是养子。」宁妈妈平静地解释。

无论宁靖冕是养子或是即将成为宁家的半子,都是她的儿子,没有改变:他与长子宁靖晏之间的事,她乐见其成。

「二哥是养子?」宁与锦快尖叫了。

他叫了几十年二哥的人,不是他的亲二哥?天哪,为什么没人告诉他?

「晏早产,那时候我住在医院里,无意中知道冕的事,他是弃婴,又和晏同一天出生,我老觉得有缘,后来就收养他罗!」宁妈妈说得云淡风轻。

当时不管是丈夫或双方家族,压根儿没人赞成她领养宁靖冕,后来因为宁靖冕生辰八字好,笃信命理的外公转为支持态度,宁妈妈又天天向南爸爸撒娇,弄得宁爸爸不得不点头,才换得众人首肯。

事实证明,宁靖冕是个好儿子。

「我怎么没听说?」宁与锦瞪大眼望著娘亲,心情万分复杂。

「因为我没讲。」宁妈妈回得倒干脆。

「三哥不知道就算了,他N年没回家过,不知道算正常……怎么没人跟我说?」么子抓著老妈问。

「跟你讲干嘛?」宁妈妈奇怪地看著么儿。

子思索了半天,开口欲言又闭口,始终想不出个充足的理由,最后垂头丧气道:「没干嘛!」

无论如何宁靖冕都是在宁家生活很长一段时间的人,无论是养兄或亲兄,记忆不会有所改变。

宁与锦则呆在原处,一时消化不了资讯。

郑雅今没多讲话,握住宁与锦的手,坚定地传达温暖关怀。

他知道宁与锦平常怕二哥怕得半死,实则有很深的感情在。

毕竟在宁家,小时候教他们功课的是二哥,管教众人的亦是二哥,他等于是宁家的半个家长……结果,他们叫了那么久二哥的人,压根儿不是宁家人。

瞬间,寂静笼罩整个空间,众人各怀心思:唯有宁妈妈面带微笑,安稳地看著一屋孩子似的男人,约略能预见各人的未来。

唔……不合她的想像也无所谓,幸福最重要。

打破冗长沉默的人,依旧是宁爸爸——「我当初就说不要领养他了,看吧,现在惹出这堆事来!」他虽然面对著宁靖晏,语意却明显针对妻子。

「冕没什么不好。」宁妈妈口气依然平静,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丈夫,怎么不知他是口不择言。

但长子宁靖晏就受不了老爸的言语,转身拉开铁门,风似地甩头就往外走,压根儿不管有没有人接他、宁靖冕在何处等等事情。

「好?有什么好?不知是哪家的野杂种,若是正当婚姻生下来的孩子,会被丢在路边吗?」很明显宁爸爸的EQ不高,爱子一走,嘴里的话更加难听了。

「家里哪个孩子成就比冕高?你要骂也骂得合情合理点。」宁妈妈似笑非笑地望著老公,还是一个劲儿地河清海晏。

旁边两个没啥成就的儿子翻翻白眼,无从反驳。

宁爸爸不甘示弱,继续朝著门外大吼:「我说他是野杂种有什么不对?品种好的话,怎么会爱上男人?」

此语一出……思,全家笑倒!

没人想去提醒宁爸爸,这句话亦是骂他自个儿品种不好。

都说是看戏了,谁会提醒他?

包正,跟宁爸爸同一等级的宁靖晏会。

闻言,不管门拉得老开,人一半已经走出门外的宁靖晏仍回头反驳——「如果冕爱男人就是品种不好,那你也一样,冕的父母只生了他一个爱男人的儿子,你生的有两个,比他的亲生父母更糟!」宁靖晏边骂边哭,将从小就发达的泪腺发挥到最高点。「爸爸是混帐!」

宁爸爸当场石化,不敢相信爱子会讨厌他。

看著说话品质都有问题的父子俩,宁妈妈唇上弯著笑,没多大反应。

宁靖晏消失在铁门外后,宁爸爸终于想到反驳之辞。「你又不是我一个人生的,说不定是你妈品种差。」

这次,宁妈妈有反应了。

「老公,你刚刚讲了什么我没听清楚耶,可不可以再讲一次?」甜甜的话里饱含威胁。

案子大战很有趣,父母大战则容易伤及无辜,早有经验的么子立刻走避。

宁与锦则拉著郑雅今的手,登登登上楼将行李拖下来,准备离开。

待他们下楼时,夫妻俩已从原本位子换到长沙发的两头,气氛非常凝重。

看看两者的情况,宁与锦和郑雅今有默契地决定默默离开,以免被流弹扫到。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宁与锦的手刚刚沾上铁门,宁妈妈冷然询问声已至。

「回家。」宁与锦老老实实地回道。

「才刚回来又要走?不像话!」宁爸爸乘机挥发一点怒火。

「我们是坐二哥的车来的,现在大哥和二哥要回去了,我们不跟著走,到时候怎么回家?」宁与锦叹了一口气,很无奈地道。

说真的,他完全不能理解老爸的想法。二哥是谁生的有何关系?二哥就是二哥,成就高又孝顺,对家人照顾备至,有什么不好?

「世界上有飞机、火车、飞狗巴士、公车、计程车,你随便挑两种接驳就成了,怕什么?」心情不好的宁妈妈不准备放过两人。

「太贵了,现在景气不好,当省则省。」宁与锦抵死不愿留下来当炮灰,他还想好好看看明天的太阳、月亮、云朵、星星……‧现在好像难得看到星星。

「钱不是问题,大不了我出。」宁爸爸一挑层,决定将本来要给长子的零用钱拨一部分给宁与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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