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千雪任由她剪著,「剪不断理还乱,表嫂你就算剪去我的三千烦恼丝,我也不会放弃范姜夫君的。」
饼去表哥生死未卜想要给尚怜星补偿,所以也任由著她在府里胡闹。但现在表哥已经归来,不可能再如此。
她不知道这句话里,到底有多少是为了表哥,自己的私心又存在了多少。
「我恨你,我恨你……」
「但是他爱你,表哥很爱你……」苏千雪柔声说。
尚怜星一阵冷笑,笑得她发毛,「哈哈哈哈哈哈……他爱我?他爱我?他怎么可能爱我……」
她的发丝没剪,却比苏千雪还要来得凌乱,双手抖著只能掩面哭泣,「他不爱我,他连梦里都叫著别人的名字,怎么可能爱我……」
什么?!
苏千雪大吃一惊。
「他口口声声唤著‘竹儿’,那根本不是我的名字。他娶我,居然心里没有我。当初我还以为嫁给他,可以让他弥补轲哥哥给不了的幸福,可是……他却是不爱我……」哪一个妻子可以忍受自己的丈夫心中另有所爱呢?
怎么会?
怎会!
苏千雪连连退步,拼命地摇头,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啊!
表哥……表哥不是对尚怜星一见倾心吗?怎会对自己……
竹儿,竹儿……
那是她的小名啊!
跌跌撞撞地出了厢房,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廊却撞进了一具温暖的胸膛,仰起头,那是范姜轲的脸。
「这就是你嫁我的目的吗?」他低沉的嗓音带著喑哑,像是极力掩饰内心的苦楚。
他之前猜测她爱的人是白沐风,此刻更是得知她嫁给他,居然是因为以为白沐风爱的人是尚怜星……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他真的很想把她活活掐死。
但是手指的关节紧握著都泛出青筋来,还是没有办法对她下手,他还愚蠢地为了她的病,愿意以俸禄和兵权换取救她性命的八宝珠,他真傻,不是假傻,是真傻。明明知道她不爱他,还一个劲地只想著她。
连他都不清楚,自己对她的感情,何时浓烈到早已超过了对怜星的爱惜。
他对苏千雪的感情,岂止是单单一个爱字了呢。
但是这些话,他死也不会说出口。
他用力推了她一把,把她从怀里推出去。
她受力不平衡跌落在地,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现在呢?你这个万能的女人还能做什么吗?」他冷冷地说完,大步离去。
她跌落在地,整个身子因为石子扎得疼痛而忘记了说话。
是对是错……都是她造成的。
之前伤害了两个人,现在又多加了一个。
苏千雪啊苏千雪,你说你活著到底是为了什么?
白沐风回府之前,范姜轲不知对尚怜星说了什么,全府的人只知道她乖乖地回去了。
神情里难掩的悲伤与疼痛,仿佛一夜之间她也成长了不少。
看著白沐风一袭青衣飘逸地出现在将军府门口,她竟然忍不住扑在他怀里,失声痛哭。
棒日,将军府设宴庆贺他的回归以及众官员的帮助。
范姜轲带了苏千雪一同出席,两人坐在离主桌不远的地方,还依稀可见白沐风和尚怜星投来的目光。
「这个蟹肉太毒,你还是吃百合吧。」范姜轲夹走她碗里的菜,放入自己的碗中,还细心地替她倒了一杯水,「酒杯里的酒让我换成水了,谁来敬你,都尽避喝吧。宰相夫人还是不能失礼的。」
「为什么?」她想问为何还要对他这么好。
他冷笑,低吟:「这不是你要的吗?要和我恩爱,让众人都以为你爱我,然后期望我哪天也爱上你,不是吗,夫人?」
那「夫人」二字喊得特别重,像是咬牙切齿之后才发出的声音。
她知道伤他的自尊心极重,却不懂该如何去弥补。
他的头靠得极近,两人间的低语在外人看来像是恩爱的夫妻在耳语调情,众人无不羡慕之。
一朝宰相官位已属最高,身边竟还傍得美娇娘,真是连妒忌都嫌不够啊!
白沐风一双沉静的眸子直直地望著他们,眼底的苦楚只有自己才知道。
他爱慕了苏千雪多年,却迟迟不敢开口表白。但府内又有人催得紧,他迫于无奈才让众人谣传他爱上了尚家千金,只因为知道她是相爷的人,就算家人想要撮合都难。
却不料……苏千雪竟会爱上范姜轲。
连一面都没有见过的男子!
他到底有什么好?只因为他的俊雅与谋略吗?
这是他自苏千雪成亲以来,最不愿意承认的。比起旁人他绰绰有余,但是与范姜轲相比,他就逊色许多了。
千雪,你可幸福?
范姜轲像是故意地表现亲密,手掌也环著她的腰,一起走向白沐风一桌,朝他们作辑喝下。
白沐风的目光直直盯著放在纤腰上的那只手,苏千雪被瞧得不自然,扭了下腰身,却被禁锢得更牢。
她瞥眼去瞪范姜轲,他若无其事地朝白沐风道:「恭喜白兄脱险,我与内子一起敬你一杯。」
白沐风一怔,尚怜星却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苏千雪举著杯子道:「表哥。」
那一声表哥,震醒了白沐风,也震颤了他的心。
就是因为他是她的表哥,所以凡事才有所顾虑,若不然当初他就早先提亲了。
「表哥,我允诺过等你回来之时,我便开启桂花酒与你对饮。哪日你来相府,我们一起喝。」她不等白沐风举杯,已经饮下。
这只是装了水的酒杯,却在晚风中让人产生微微的醉意。
到底是人醉了,还是心醉了?
「好。」白沐风也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回府后。
苏千雪踏入房门,就对范姜轲淡淡地说:「休妻吧。」
既然知道表哥心仪的人不是尚怜星,她也没有道理还霸占著这个原本就不属于她的位子。
当初是她太鲁莽,才错点鸳鸯造成悲剧,但此刻她愿意承担结果。
范姜轲一脸阴鸷,闷声不响。
她绕到他的前方,低声说:「现在表哥也回来了,事情也搞清楚了,我们之间……」
「我们之间也清了吗?你敢说出来试试。」范姜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烛光里的影子也渐渐模糊起来,「然后呢,然后让你去找他吗?」
她的唇一下刷白,急忙解释:「不是的,你想错了。我想既然表哥不爱尚小姐,尚小姐爱你,你也爱她,那你们自然可以……」
「你不要什么都自以为是,我讨厌死了你这样的嘴脸。以为一切都是为了别人好,可曾想过对方的感受?我宁愿你骗我骗一辈子。」至少那样,心痛的感觉也会少了几分。
苏千雪拽紧了衣角,她的确什么也不是。
她只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笨蛋。她想要给自己身边的人最好的东西,却往往都适得其反。
常年她都送一些兵法谋略给皇后,让她帮助皇上治理天下,稳固江山。只因为她以为皇后最热衷贡献自己,操劳国事。她却不知道这样做,好比让皇后背上了无形的枷锁。一见到那些兵法书页就会想起过去自己的位子是怎么得来的,更加无法释怀。
她以为表哥钟爱尚家千金,所以想尽了办法让他们在一起,只因为她最敬重的白沐风,是她第二至亲之人。她却不知道这样做,不仅拆散了一对鸳鸯,还错当了月老。
她是打死也不会料想到表哥爱的那个人,竟然会是自己!
这……太有为……
若不是从尚怜星的嘴里说出来,她是打死也不相信。
此刻,她眼前的男子。
满脸的血丝,痛苦的神色里只剩下了愤怒。他一定也很恨自己,全国上下,他是无所不能的宰相,却让她欺瞒在骨子里,拿他的婚姻来耍著玩。
他一定是恨透了自己。
「对不起,但我想这是最好的方法……」休了她,一切都可以回归原点了,「皇上那边,我来说,一定不会让你为难的。」
「苏千雪!」他咬牙切齿,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可又不得不控制住自己。
他一生为人谦和,见著谁都是和和气气,面对国事也是井井有条,临危不乱。唯一……唯一……唯一不同的就是她。
只有她才可以抵触他的界限,只有她才掀得起他的怒火。
她让他把自己所有的真性情都流露在外,却在他爱上她之后告诉他,对不起弄错了,请离开。
他……怎会可能会允许!
她静静地朝他看著,久久地才说:「范姜夫君,是我有错在先……但是……现在只有你休妻,我们才可以……」
他的唇,覆盖住了她的。
一如上次,她说了什么惹他生气,他不想再听便是如此。
但这一次,他的吻却没有上一次的粗暴,只是很轻浅地吮吸,来来回回地摩擦著她的唇角,似很有耐心地想要引起她的渴望。
「他可曾这样亲吻过你?」低沉的嗓音飘在耳侧,淡淡的热气吹拂得她的耳根发红。
她一时听不清他在说谁,「嗯?」
「这样呢?这样呢?」他一路吻下来,亲著她白皙的颈项和粉嫩的肩膀。
她这才发觉衣裳已被解开,胸口一凉,马上双手捂住退了一步,「不可以这样。」
现在他们是即将要分离的夫妻,不再是有著名分,自然也不可以再发生任何关系。
他的眼一沉,异样的眸子看著她,「怎么,怕被他发现让他担忧啊?还是你现在开始才担心自己会如何?」当初嫁来的时候,不是就该想到吗?
现在才来害怕,才想著守身如玉,是否太晚了?
他一步步地逼近,她连连后退。
他快步上前,打横抱住了她,「我不会同意你的提议,不可能休了你!」
他绝对不可能放了她!
「范姜,你冷静一点!」就算要报复她,也不该是这个时候。
他压上她,更是亲吻,如蝶般细密地落下来,比雪花还要来得快,来得急。
她急急忙忙地道:「范姜,你想想心爱的怜星,想想她……」
他索性又吻住了她的唇。
让她想说的话,全部淹没在唇里。
门外不远处就是小清和小雅,她可以反抗,她可以大叫,但是她最后选择了安静地顺从。
他的发丝很黑,但因为烦劳国事也时常掉发。
以前起床的时候,他都已经离去,床头那缕缕发丝比起她的长度也相差不多,但比她的落发要多很多。
她知道他这个位子爬得辛苦,后来也从总管那里听说了他是子承父愿。他父亲的毕生心血都献给了朝廷,也希望他能造福苍生。
如果想要生存,就要谋略与手段。
若不是她知道皇上的赐婚让他无法反驳,她也不会出此下策。
如果这样的报复可以让他好受些,她愿意接受。
他亲吻著她,她渐渐没有了反抗,也不惊呼,只是安静地看著自己。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戏子,站在舞台上独自唱戏,「千雪,告诉我,你爱白沐风吗?」
苏千雪看著他,望入他的瞳眸里,没有答话。
她想起了过去的种种,想起了白沐风和尚怜星,她说:「放了我,也放过你自己吧。现在追回你的幸福还不迟……就当我和表哥欠你……」
「你果然还是爱他!」他的眼起了涟漪,气愤地撕裂了她的衣裳,再也不顾其他,却忘了在情难忘处,低低地说著:「我有多爱你,你可知道……」
她看著他埋在颈窝的脸,感受到颈边的冰冷。
整颗心都受到了重重的一震。
他刚才说了什么,他自己可知道?那颈边的濡湿又表示了什么?
竟然可以让他那样伟岸的男子,无声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