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野附近的邻国与它相比皆是旗鼓相当的兵力与财富,但因为东野地理位置优越,无论在战争或者贸易上都略胜一筹。
其余的三国分别是南宫国、西门国、北堂国。各国有自己的特色也有各自喜爱的国花,此刻正值桂花飘香月,走在路上也依稀能闻见桂花的香气,而恰恰也是东野国子民最爱的国花。
但就在秋末初冬之际,边关告急。北堂边关驻守官兵与东野商人闹起冲突,不仅粗鲁地掠夺了所有的金银玉器,还把东野最骄傲的丝绸制品给放火烧光,连带最大的边关富商也给囚禁起来。
这一仗,是在所难免。可以看出是北堂故意挑起的战火。
但意欲何为,此刻朝中官员也头疼不已。
「贺兰卿家有何高见?」皇上问天下第一才子贺兰西。
贺兰西沉吟半晌,双手做拱,「此战必不可避。」
皇上沉默,东野国不乏精英士兵,但一场战争引来的是劳民伤财,而且为著不知的目的打仗实在有些欠妥。
「如果不打仗,则要派人求和。」某官员说道。
这更不能显示出东野国的风范。
「皇上又何须担忧战争,我国有白将军作战,哪一战不会赢呢?」贺兰西指出好友,白沐风在东野是出了名的常胜将军,不是因为他武功了得,而是用兵如神。屡战屡胜,但又正好胜在点上,既不会逼人太甚也不会让自己部队吃亏,战场上他也显尽了风度。
皇上有些为难,白沐风刚成亲不久就要他远赴战场……
「如果东野需要臣,臣自当甘愿前往。」白沐风这时站了出来。
范姜轲此时也开口了:「皇上应该相信白将军的能力,而且这只是一场小的战役,或许白将军到了那里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呢?」
皇上定了定神,同意了。
即可下令让白沐风三日后动身前往边关。
这一消息很快便传入了相府,小清第一时间告诉了苏千雪。
苏千雪提著篮子在拾洒落一地的桂花,穿过火红的枫叶林,吹起翩翩叶片,无序地飞扬在她的周围,她就像是树丛里出来的精灵,手里提著桂花,在叶子中起舞。
「表哥,最爱喝我的桂花酒。」以前出征的时候,他总爱在她面前逗留一晚,聊些家常喝点桂花酒。
别花酒是陈年老坛,但温了酒的器皿里还洒满了一些新鲜的桂花,泛著淡淡的香气,衬得桂花酒更甘甜醇美。
知道她的心思,小雅跟在身后,缓缓道:「小姐,当初我来府的时候在小筑特意带了两坛过来。」一直藏在阁楼里,也想著若哪天小姐突然想喝便可以直接喝到。
苏千雪浅浅地噙著嘴角笑了,碎花的衣裙在火红的叶片间衬托得如若浮在池上的花仙子,低头看了看篮子里的桂花,心里有了主意,「小清,知道表哥现在何处吗?」
小清怔了下,但随即道:「百花楼。」
百花楼乃是城里最著名的青楼之一,里面的女子不同于一般的青楼女子,不单单是卖艺卖身还个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对于附庸风雅的富家子弟来说,这根本就是一个人间难求的消遣之地,但表哥一介武官去那里做什么?也不怕尚小姐生气吗?
「听说是贺兰公子与一帮好友邀请的,说是给表少爷饯行。」小清补充,其实早晨是跟著相爷出门的,未料半路见到了表少爷,便改而跟踪他了。
「明日他便要出征了吧?」苏千雪想了想,转身问小雅,「桂花酒确定有两坛?」
小雅点头,她记得清楚,都藏著呢。
「好,替我准备一坛送到百花楼。」她决定亲自走一趟,虽然她不善喝酒,但小酌一杯还是可以的,「小清,按我的身材准备一套男装,只要白色。」
平日穿惯了花衣裳,到了百花楼自然要白衣胜雪。
「可是小姐,百花楼……」小清眼里隐隐有著担忧,小姐的身子骨弱,虽然平日也忌口,但勃然前往那种烟花之地还是不妥。
苏千雪知道她担忧的是什么,只淡淡说了一句:「白沐风是我表哥,我也就这么一个亲人。他即将上战场,我不能陪他一起前去还不能陪他一起喝杯酒吗?」况且她相信自己的能力,足以在那种地方保护自己,「如果不放心,你就扮作书童跟著我吧。」
小清会武功,跟在旁边也让人安心。小雅连忙道:「小姐说得是,小清你就依了小姐的意思办吧,到时候小心一点就可以了。」
只能妥协。小清找来衣裳给苏千雪换上,自己也换上装扮,小雅待在府里照应,以防万一有人来访,虽然这个可能性为零。
百花楼。
柳枝小蛮腰轻轻摇摆,那七彩的手绢在空中飞舞,二楼出来的姑娘们各个精美别致,婀娜多姿。身后是一群王公贵族的嬉闹声,楼里灯火通明,由著二楼延伸到一楼的红木梯子,在来来回回的走动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那杯杯美酒踫撞的声音也仿佛起了一个音律,二楼花魁演出的台子上早早地摆了一架古筝,等著花魁现身。
台子对面的包厢此刻门正虚掩著,范姜轲倚靠在酒桌后的榻榻椅上,手里玩转著酒杯,若有所思。之前回府途中被贺兰西截来到此,美其名曰是为了给白沐风饯行,但以此名义来风流才是真。
花魁一月才表演一次才艺,今晚他们都是抱著欣赏美人,品尝美酒的心态来的吧。
他定定地打量坐在人群里的白沐风,满满的一桌,只差了几个位子大概在等其余的富家子弟,这里的官员文武皆有,若不是今日来此,他还真不知道原来东野的官员竟然这般友好。
白沐风穿了一件玄木青衣,乍看之下只觉著儒雅未见硝烟弥漫的萧索,怎看都不像是一个奋勇杀戮的大将军。怜星嫁给他,该会幸福吧。
正思索著,眼角瞥见一楼门口走进的人影,暗暗吃了一惊。
眼底的眸子一再地下沉,脸也跟著转了过去。
他一直都知道小清跟踪自己,当初只觉得好笑以及怜悯,这般作为又如何,管得住他的人就可以拉回他的心吗?现在还女扮男装找来百花楼,苏千雪啊苏千雪,你这样又是何必?
苏千雪手执纸扇,慢悠悠地走进来。风采朗朗,犹如清风明月,淡淡然之间有著一股自如之风,不禁引来姑娘们的侧目与惊叹。
老鸨也赶紧凑了上去,「这位公……」
话还没说完,眼前就是一锭银子,老鸨的眼楮直了。
小清挡在苏千雪的前面,怀里又掏出一张银票在老鸨面前晃了一下,低声道:「我们是白将军的朋友,今日特地来与他啜饮,桂花酒都带来了只差在你这里温一壶,你只管我交代的去做,等会打赏是少不了的。」说著,银票就递了过去。
从未见过门口刚踏进来就这般大方的主,老鸨的眼楮都撑大了。
苏千雪一眼望去,厅里坐的男子,个个色迷迷地与旁人调情,糜烂的景象让她讶然,「走吧。」
希望不要看到表哥也是如此景象,她会失态。
老鸨走在前头,一个劲地道:「我就觉得公子气质非凡,一进来就知道是达官显贵。不知公子是白将军的……」
「闲事莫问,我家公子与白将军乃是拜把之交,哪容得你来嘴碎,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自然重重有赏。」小清冷漠地道,腰间的剑银光一现,老鸨立马噤声。
走著红木楼梯,慢悠悠地来到包厢门口。
苏千雪在门口顿了顿,老鸨却已经吆喝著开门进去:「白将军,这边有位公子找您。」
一桌的人都朝门口看去,只见胖墩墩的老鸨身后站立著一个白衣飘飘的少年,头顶束著淡绿的发带,明眸皓齿颇有儒雅之风。
见著他,再看看白将军,说不是朋友都没有人信。
白沐风已有三分醉意,抬起头来看到是她,酒也全醒了,整个人都惊得站了起来,「你……」
「白兄,别来无恙。」苏千雪深深吸口气走进去,摊开纸扇轻轻摇曳著,步履淡然,嘴角含笑,「苏某今日听闻白兄明日就要远赴边关,特命人备了桂花酒给你送来。」
白沐风的左右各坐了贺兰西和花魁,她瞧见隔著花魁还有两个位子,便坐了过去,没看到身后有个人影也渐渐走过来。
范姜轲走到唯一的空位上坐下来,抬头正好与门边的小清对视一眼。
小清惊得差点叫出来,天哪,相爷居然也在,小姐……她忧愁地朝小姐看去,但此刻的苏千雪眼底只留著白沐风的影子。
「白兄,两月未见,可有挂念苏某?」苏千雪吟吟含笑,淡然地问。
白沐风眼底思绪复杂,所有的话都哽咽在喉,她……她……她居然为了见他,来到这里。她可是堂堂国舅府二千金啊!
「白兄,这位是……」贺兰西困惑地看著苏千雪,见她身子骨瘦削,又略显女态,脑海里却没有印象。
苏千雪举起杯子道:「在下苏竹,与白兄也算是肝胆相照的兄弟手足,往日我与白兄也最爱商讨破军之策,更深得他的精髓所在。」
贺兰西更是刮目相看了,「能和白兄平起平坐,相谈兵法的人这世上还真没几个,白兄你真不够意思,这么好的人才也不引荐朝中。」
「呵呵,说笑了,苏某生性平淡最爱风月,不爱官场。」说著,用纸扇挑起旁边花魁的下颌,轻然道:「比起官场,苏某更爱美人。」
花魁看著苏千雪的谦谦温和,不禁也泛起了红潮。
这般俊俏的男子,皮肤比她们姑娘家还白皙,真的少见。而且身上还有淡淡的药味,更觉得醉心。花魁殷勤地夹了一口菜送入苏千雪嘴里,她也欣然接受了。
老鸨送来温好的桂花酒,大家你来我往喝得畅快。
苏千雪只是淡淡地看著白沐风,眼里载满了欲语还休的温柔,表哥,此去也要小心啊。北堂边关地势险要,最难在于盆地连绵,又有不少沼泽丛林,如若有个万一……她的眼眸微闪,关切之意隐现脸上。
这是范姜轲从未见过的温柔神情,仿佛是一个向来吃斋念佛的冷淡女子忽地改而有了红尘俗世的牵绊,那眼底流露的神色仿若天上汇集的银河,轻柔却入了骨髓。
「咳、咳。」小清在她对面轻咳了一声。
苏千雪抬起眼眸,看到小清朝著她的左边使眼色,她不太明白但也转过脸去。
手里的筷子不禁掉了。
他……他……他是范姜轲!
心底顷刻激起了涟漪,像是波澜不兴的湖水突然被石块飞速激荡般,不能自已。
他怎么也在这里?他和表哥又不熟,怎么也在饯行行列?小清之前也没有提及他也在啊。
但是……应该认不出来吧,她低头扫视一眼白衣布衫,就不信他能那么厉害认出来,回想过去他也没正面瞧过自己几眼,或许连她女装的样子都没记清呢。
她朝他淡淡一笑,「苏某敬相爷一杯。」
「你怎知他是相爷?」贺兰西调侃道,「你猜的?还是你连相爷也认识?」
微怔,但酒杯凑近唇边轻啜,神色依旧平静,「东野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范姜相爷谁人不识呢,贺兰兄。」她虽然养在深闺但对于外界人员的样貌与品德并不陌生。她按著小清说的人物特征就知道表哥周围的那些人到底是哪几个了。
贺兰西听见她知道自己,更是眉开眼笑了。
范姜轲只是看著她,「苏兄刚才说常与白兄畅谈兵法,不知可有谈北堂的地形与战略?」
正中下怀!她还在苦恼怎么引来这个话题,「嗯,今日大家都在此,不如一起交流一番。」
「我们相信白兄的能力,一定能凯旋而归。」贺兰西道,其他的人也开始附和。
她却没有,只是继续说:「北堂最大的难题就是边关百里内的沼泽地,马匹根本就不能跨越,若在作战中不幸摔落入沼泽,也难以掌握输赢。」
「这种事,我们也知道。」贺兰西皱眉,她怎么尽说些扫兴的。
白沐风知道她的意图,主动端起酒杯朝她一笑,「不知苏兄有何高见?」以前也总是她在参照了敌军的地形之后,有一番进言。虽然不是每次都能派上用场,但也好几次都靠著渡了难关。
她衣袖飘摇,转出扇子,轻摇著,「人入沼泽是难免的,不单单是我们没办法,敌军也同样。但怎样把伤害降低到最低点却是关键。」徐徐地又道:「一旦掉入沼泽,勿要乱动,动的速度越快沉得也越快。」
这个他们也知道,贺兰西又问:「就立著不动也只是减慢下沉而已,难道还可以因此上升?」
她点点头,纸扇朝他一指,淡笑出声:「说得对。我们就是要掉下去再爬出来,几次反复几次,也一定能走出沼泽地。」
大家都吸了一口气,还未曾听说掉入沼泽地可以自救的。
范姜轲也不禁朝她直直地看去。
她的神色清明,眼眸微眯,目光却是定定地看著白沐风,这样的眼神他并不陌生,就像是在怜星身上看到的一般。
可是苏千雪却是用著这样的目光去看向另外一个男子,而且还是怜星的夫君。
心里莫名的不快,慢慢扩散。
她没有注意到范姜轲微沉的神情,只顾把自己的信息告诉白沐风:「如果想阻止下沉,不要盲目乱扭,而是有技巧地头往上倾斜,先左边再右边,像这样……」她自己坐著示范的动作,左右轻轻摇晃,把肩部受力上升的动作表示得很具体,「看清楚了吗?」
只是对著白沐风说的。
他点点头,眼里已多了一道波光。
其余的人半信半疑,这个真的有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