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兰拿起床上的衣裳。
门突然又被推开,他赶紧将手臂收回被子下,看也不敢看向门口:
「七月,你又回来捉弄我?」
「七月又捉弄你了?」尹苏桦愤愤不平,「我就知道那小子心眼坏得很。」
「原来是苏桦。」萧兰松了一口气,「七月只是顽皮了些,心眼不坏。」
「还不坏?那他把你留在床上,人哪里去了?」苏桦拾起床上的衣裳,「他也不伺候你起身?他这个护卫未免也太不称职了!」说到七月苏桦就来气,整天嬉皮笑脸不说,还时常取笑他,这会儿还把自己的主人一个人晾在这里,「我扶你起来!」
「不用,我想……再躺一会儿。」
萧兰暗惊,虽说不想让七月看到自己的身体是因为羞涩,可要是让苏桦看到,便称得上难堪了。
苏桦看了看床上的萧兰,脸上浮些许红润之色,镇定的话语里带上了些许羞意。
「你自己多不方便,你就别对我客气!」
「苏桦,我有些不方便……」
萧兰话还未说完,苏桦没好气地掀开被子:
「有什么不方便的……啊?啊——」
苏桦尖叫一声,赶紧将被子盖上,脸也红到了耳朵根,萧兰竟然没穿衣服?!
「……」萧兰尴尬地笑了笑,紧紧揪著被子。
「怎么了怎么了?!」七月从门外跑进来,「发生了什么事?」
苏桦更是慌得乱夺门而出:「我、我晚点儿再来,晚点再来看你!」
苏桦的步伐几近落荒而逃,七月眉儿一挑,回头看著面上也有赧然之色的萧兰。难道……七月险些蹦起来,坐到床边大声逼问萧兰:
「你让他瞧见了?」
「七月……」萧兰的头有些疼,怎么一个比一个更让他无所适从。
「我问你,你让苏桦看了?」
看了什么啊?萧兰羞得无地自容,微微别开头。这样的举动把七月惹恼了。
「你你、你就不稀罕我一个人看?!你让管家看,让苏桦看就不让我看对不对?」
这是什么论调?谁愿意让人看自己的……身体啊!萧兰欲哭无泪,今天他已经够尴尬了,七月还尽说些没头没脑的话让他难堪。
「七月你先出去让我把以上穿上。」再不穿上,恐怕再多出事端来。
「我不要……我不要出去。」七月干脆脸目光都不移开,紧盯著他不放,「为什么就我不行?你知不知道苏桦他……」
「我也没让苏桦看。」
萧兰叹了一口气。眼下,他不说清楚,恐怕是穿不成衣服。七月掂量这话的可信度:
「没看那他怎么脸红成那样?见了我还急匆匆跑掉?!」
「苏桦他看到我光著上身便跑了出去。」萧兰无奈地解释,也不知七月为何这么计较这件事情。
「当真?」
「当真。」
「那就好。」七月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坐在床边俯,隔著棉被双手支在萧兰的身上,「你不能跟苏桦太亲近。」
「为什么?」身上的重量,让萧兰微微挪动身子,此刻棉被之下,他可是寸缕未著。
「嘿嘿……」七月眉开眼笑,干脆放下支在他身上的手,隔著棉被抱住他,「我会不高兴,很不高兴的!」
「为何不高兴?七月,你别这样抱著我。」
「为什么不能这样抱你?我很重吗?」七月下巴支在他的胸口,无辜地望著他。
「你不重。」只是感觉有些怪异。不过虽说是怪异,他却不讨厌。
「那是我把你压疼了?」七月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咧嘴笑著。
「我不疼。」七月就是一个玩心太重的孩子,他忍不住伸出手想模模他的头,他记得他的头发,柔柔的、软软的。看到自己的光果的手臂,萧兰笑著将手缩回棉被里,「七月,我得把衣衫穿上。」
「嗯。」鼻音里还带著浓浓的笑意,良久也不见动一下,显而易见,有人赖著不走了。
「七月,再不穿衣服,你想让窦蒙也来掀我的被子吗?」
「嘻嘻……」说得也是,万一来的是窦蒙,萧兰恐怕晚节不保。七月轻巧翻身,却不是离开房间,而是滚到萧兰床上的内侧,面朝墙壁,「好了,你穿衣裳吧。」
「……」他又在耍赖了,萧兰没好气道,「你又来……」
「我保证不看!」他背对著萧兰伸出手发誓,「保证不偷看,要是偷看,让我长针眼好了。」
萧兰叹了一气,拿起衣衫开始著装,不再同他争辩,反正也争不过他。
他悉悉索索穿著衣裳。七月则用手拍著墙壁,打著节拍哼一段曲子。
「哎——为何十里荷花漫池香?哟——只因妹妹摇船荷花池里会情郎。丢个莲蓬当绣球,哥哥敢接不敢接呐?哥哥你羞答答的哎,是否要等著妹妹亲手来把你牵 ……」
「七月,你唱的什么?」
「南方的山歌。」七月伸了个懒腰,「好听吗?」
「嗯。」虽然也是表达男女之意,不过七月随意的哼唱,清闲可爱,可比他没心没肺念诗词来得好些。「你去过南方?」
「嗯,治眼楮的时候,爹带我走过很多地方,在江南一带呆了不短的时间。」
「早前打算上殿面圣后到江南一带游览,现在只能从书画中梦游江南了。」萧兰穿好单衣,靠在床头,「烟雨江南,清秀水乡,多少文人笔下的雅致之地。荷塘、烟柳、黑瓦白墙,潺潺流水,朵朵乌篷船……怎能不向往江南?」
七月回头,见萧兰望著窗外目光幽幽,满是向往之色。翻身滚到他身边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倒回躺在他腿上:
「已经做梦梦到江南啦?」
萧兰微微一笑,伸手轻揉他的发不语。
七月躺著翘起二郎腿,从怀里模出一颗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
萧兰笑意深了些,七月与他在梨园锻炼时,就不时念叨树上的梨子什么时候才成熟?青涩果子好不容易挨过了幼年时期,现在还未完全成熟,果然还是被迫不及待的人采摘下来了。
「你那么喜欢江南,去月城的时候,我们先绕道去苏州,圆你的江南梦。」
「让你陪我去月城,已经很劳烦了。」
「不劳烦不劳烦,有我在,别说江南,你想去哪儿我都带你去。」七月端详了果子好一会儿,伸到萧兰面前:「尝尝看经常被文人墨客熏陶的果子,是不是比别的果子要甜些。」
萧兰微笑著摇头,未成熟的果子,可酸得很。
「竟然不吃?为了这果子我可没少跟管家拼命。管家说我几乎把树上每颗果子都关照了一遍,比鸟儿看得还勤。」说到这,七月抬眼看著萧兰,笑得神神秘秘的,「其实管家哪里知道,满园的果子,我都招呼了不下三遍,这个还是我在半个月前通过对比做了标记会是梨园第一大的果子。这小家伙果然没让我失望,到目前为止,它还是梨园最大的。」
萧兰失声笑道:「那你怎不等它再成熟些再摘下来。」
「我本来也那么想的,可是被我标记认定是梨园第二大的果子长得好快,怕第一被赶超,我便趁现在把它摘下来,这叫见好便收。」
哪有人这样?萧兰的笑声透过窗户隐约传到园中。
避家竖起耳朵,这是公子的笑声?不对吧,即便是腿伤之前,公子也少有这样笑的。
萧兰收起笑:「那梨园的果子,你排到哪了?」
「本来排了将近一个营,可是后来个头变化太大,我也分不清第五位以后的哪个是哪个了……」
萧兰才收起的笑又愉悦而出,他能想象到七月看著满树的果子,模不著头脑的模样。
避家这下确定了,确实是他们家公子的笑声。能让公子那么开心的事,定是特别令人愉快的事才对。不成不成,得找个借口进入公子的房间才行!
好好奇啊……
对了,下午茶的时间到了,他马上去准备端过去!
「咯咯!」
七月将果子放进嘴里一咬,眉头都皱到一块了,脚趾都卷曲起来。不敢多嚼几下,草草吞入腹中,便随手把梨往萧兰的手里一塞:
「公子,别浪费,帮我把‘第一’给吃了。」
说完,他十分不负责任地翻个身,不多看萧兰还有那果子一眼。萧兰看著缺了不小一口的梨,没好气地推推枕在他腿上佯装睡觉的人的背。
「你就不会先小口试试它是酸是甜?」那么大口下去,肯定被酸得不轻。
「噢,我睡著了,已经睡著了……」睡著?那么酸,能把瞌睡虫酸得跳起来!
萧兰叹一气,看著「梨园第一」好一会儿,就著那咬痕,轻轻地咬一小口。
「咯。」
好酸。
酸得他双颊发紧,酸得他眼楮微泪。
枕在他腿上的人笑得不轻,微微抽动著肩膀,却没有回过头来。萧兰莞尔,对著梨子又咬下一口,细细咀嚼。
丙子在嘴里留下浓烈的酸意之后,回味出轻淡的甜香。
他不自觉又咬了一口。
酸意里的甘甜确确实实存在著,只是仔细寻觅,便无迹可寻。
这,像极了一种心情。
是一种什么心情呢……
「‘第一’很好吃吗?」不解的声音打断了萧兰的思绪。见他一口一口的品尝,七月怀疑他们俩吃的是不是同一个果子?莫不是换上了甜的?从萧兰抢下来,又咬了一口!
「酸死人了……」七月囫囵吞枣,赶紧的又将果子塞回去,再次背过身睡去,小声嘀咕,「还真能忍。」
萧兰看著回到手上,又少了一大口的梨,微微一怔……
七月咬掉的那两口,几乎吃去了梨的大半儿!
七月是想捉弄他,可是看他果真吃起青果,反倒有些心疼起来,便把果子给吃掉大半儿。
突然间,萧兰觉得口中的甜味真真实实,越发清甜。
原来这甜味儿,吃在嘴里有似是无迹可寻,可从心里流出的甜,密密实实,清晰可触。
他明白了这种心情是什么了,是他心里的七月。
「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