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髻偏宜宫样,莲脸嫩、体红香。
眉黛不须张敞画,天教入鬓长。
莫倚倾国貌,嫁娶个,有情郎。
彼此当少年,莫负好时光。
唐李隆基
好时光一班丫环围著慕容盼盼学识字,让她在碧海找到了些寄托,有事可忙也就不会嫌时间过得太慢。
这里的丫环多是附近村庄募集来的纯朴女孩,因家里困顿,所以自幼便吃尽苦头,自然不能读也不会写。
某日,慕容盼盼突然福至心灵,找来了年纪最长、在碧海待得最久的丫环,由她问其他丫环想不想认字,所得到的回应都是肯定的。每日半个时辰,她自制一些教材,有图有字,再加上大伙儿学习兴致都高,成果斐然。
桃红、枫红两丫头,本就会认些字,也成了她教学的好帮手。
「爷来了,沧海爷来了!」马厩小厮跑来通知慕容盼盼。
薛绛仙由另一侧小径缓缓走来。「还不只是沧海表哥来哦,飘柔姐也来了,连不爱理人老摆酷脸的皇甫仲楷也不知?
什么跟著来凑热闹。」
慕容盼盼试著稳住心绪,不让外人看出她的紧张,「今天教得差不多,你们把今天学的字多练几回,明天下午我会考你们。」
一班丫环拿了笔、纸和砚墨退了下去。
「桃红、枫红,你们把这里整理整理。」
薛绛仙乘机拉著慕容盼盼往醉?小绑走去,「你该换件衣裳,飘柔姐很会打扮,你别给比了下去。」
慕容盼盼笑了笑,「我这身衣服已是最好的,再换也是差不多。」说著,她弯腰抱起脚边的白兔,这是她新交上的朋友。
薛绛仙停下脚步,「什么?已是最好的?你不也是官家小姐吗?不可能没有更好的衣裳。」
「是有几件,不过全放在长安,没带来碧海。」
薛绛仙摇头吁叹。「这真是没戏唱了,怎么跟人家比呀?」
「我不需要跟人比啊,飘柔姑娘来了更好。」至少叶沧海不会再来骚扰她。
「怎会更好?你都快被表哥休了,还笑得出来。」
「绛仙,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慕容盼盼随遇而安的态度让薛绛仙一头雾水。
自从上回翠玉珠炼事件后,绛仙已把她当作朋友维护,慕容盼盼心存感激。
「虽然表哥暂时没那么喜欢你,可你也可以尽量运用你的长处啊!」
「魅惑人的伎俩我学不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我也做不来,我看还是顺其自然吧!」慕容盼盼懒得和其他女人争男人的宠爱,男人的宠爱若要用争的才能得到,那就不珍贵了。
叶沧海不在乎她,她也可以让自己不去在乎他,不论他和她有怎样的关系,她都可以克制自己不要把一颗芳心系在他身上。所以她并不是那么急切想要见到他,或是认识他心爱的飘柔姑娘,因为她想由对方主动会省事些。
丙不其然,当她和绛仙才要踏上醉?小绑的阶梯时,谷洋的声音蓦地响起:「盼盼,沧海爷要见你,请你到蔚蓝小绑一趟。」
薛绛仙很义气地嚷道:「我陪你去吧!」
「你真多事。」谷洋睨了她一眼。
「盼盼势单力薄会吃亏嘛!」薛绛仙接下慕容盼盼手里的兔子。
「沧海爷是盼盼的夫君,有他在怎会吃亏?」
「就是这样才容易被欺侮,万一飘柔姐要表哥表态选择谁怎么办?」
「你真奇怪,现在成了范飘柔的敌人。」谷洋在心里直叹女人心海底针。
薛绛仙推了谷洋一把,「让开啦,块头这么大挡了我们的路。」???
慕容盼盼来碧海这么久,头一回进蔚蓝小绑。
走进花厅,范飘柔的目光直往慕容盼盼身上打量。她暗暗吃了一惊,没想到眼前这女人竟然真生得如此美貌。
靶觉到范飘柔充满敌意的眸光,慕容盼盼下意识的垂下眼,不想迎视那极不友善的指责和轻蔑。
「坐!」叶沧海淡淡的招呼她,好像他们今天才认识。
「表哥,你这次是不是会住比较久啊?」薛绛仙没话找话说。
「看情形。」他惜字如金。
薛绛仙没趣的将话锋转向皇甫仲楷,「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我记得你不爱凑热闹的。」
皇甫仲楷倒也老实,直言道:「早想来拜访沧海兄的媳妇了。」
慕容盼盼看向皇甫仲楷,觉得眼熟。
「我们见过。」皇甫仲楷说。
「仲楷一直赞扬你的美丽哩!」范飘柔伺机补上一句,她的目的是撮合两人。
慕容盼盼微红了脸,客套的说:「和在座两位姑娘相比,我逊色多了。」
「姑娘真谦虚,叶伯父和叶伯母不会要沧海讨个平凡的媳妇才是。」范飘柔媚态十足的望著叶沧海。
「你们莫姑娘姑娘的叫,直呼闺名亲切些。」叶沧海不喜欢女人争风吃醋的。
他直勾勾地盯著她,不知她的眸底可有相思?
肯定是没有的,她不爱他,怎会有眷恋之情?
慕容盼盼不会妄想他是因衮思念她而来,她没有那么自恋,看那飘柔,貌似大家闺秀但举止又不像,却是叶沧海会钟情的对象。
「沧海爷,今晚在哪儿开饭?」谷洋请示道。
「在「堿宜楼」的大厅吧!大家都要到,不许借故缺席。」
慕容盼盼听得出来这话是说给她听的,他们这群人里只有她会躲在房里用膳。???
范飘柔猛替叶沧海添菜,皇甫仲楷猛盯著慕容盼盼瞧。
慕容盼盼不愿多心,也不能多心,在和叶沧海的婚姻关系仍维持的情况下,他可以对她不忠实,可她不行,这是她的家教。
她胃口小,吃得不多,半碗饭、半碗汤已够了。
「各位请慢用。」慕容盼盼退了席。
范飘柔朝慕容盼盼离去的身影努了努嘴,「她是不是见了我吃不下饭啊?怎么吃得像小麻雀似的。」
「不是的,盼盼一向如此,你多心了。」薛绛仙回答。
「怪不得瘦巴巴的。」
「你也可以学她呀!」薛绛仙笑道。
「才不要咧,沧海不喜欢太瘦的女人。」
叶沧海瞟了一眼范飘柔,不知怎地,他突然觉得飘柔的话实在太多了。
他不知道自己以前为什么没有发现,怪哉!???
昨晚,他并没有来找她。
慕容盼盼不知道他和他的女人睡在哪一处厢房,她没兴趣去问。
但总有好事者会来告诉她。
「盼盼,飘柔昨晚睡在蔚蓝小绑的西厢房,表哥则住在堿宜楼的客房,你可以暂时松一口气。」薛绛仙将她得到的消息全盘托出。
「我不想干涉太多。」
「这怎么成?表哥他……」
薛绛仙正要说什么时,谷洋打断她的话:「沧海爷一定不会喜欢你管他们夫妻之间的事。」
「你不说谁会知道?」薛绛仙白了他一眼。
「你只会愈帮愈忙。」他说。
见他们俩斗嘴斗得正起劲,慕容盼盼便自个儿往原定要去的湖泊走去,她带了笔墨和纸打算把湖边的冬日给画下来。
她选的这一处风景很美,湖水已开始结冰,只剩几处洼洞可容下人捉鱼。
就在她正要开始作画时,有个不请自来的人冒出声音:「你很冷静。」
慕容盼盼愣了一下,回眸看向来人,「皇甫公子。」
「叫我仲楷就可以。」
慕容盼盼有些担忧,多余的情爱对她来说是负荷,她不期待。
「打扰到你了是吗?」
「有一点。」她握著笔,画也不是,不画也不是,索性放下笔。
「你度量真大。」
「呃?」她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你能容忍与人共事一夫吗?」
「不能容忍。」她并不想假装大方。
「但是从你昨天到现在的表现,都像是不会嫉妒的女人,?
什么?」慕容盼盼微笑道:「七出之条里并不许女人那样做。」
「你不像是甘于被那些妇德束缚的女人。」
「为什么跟著我来这里?」她不想猜谜。
「那日在观音庙一见姑娘,惊?天人,本欲主动追求,没想到慢了一步。」
「公子过奖了。」
他走向她,与她共坐一块大石,「如果你愿意只叫我的名字,我会很感激。」
她知道今天别想好好画画了。
「你别怕我。」他又说。
「只要你别靠得太近,我就不怕你。」她自忖那日在观音庙并未表现出任何卖弄风情的姿态,他为何会对她动心?
「你可以离开沧海。」他大胆唐突地道。
「不需要我做,他也会这么做。」
「你可以主动啊!没有感情的婚姻对你而言是糟蹋,自古以来多少聪慧如你的女子都是在这样的结合里被埋没。」
「我不可能忤逆我爹,如果真要那样做,我也不会嫁给叶沧海了。」
「可这个婚姻是个苦海。」他心疼她。
她一惊,「你想救我脱离苦海?」
他被她直率的话刺了一下,「我不配吗?」
「公子多心了,我不会这样认为,配与不配不是我所能评断的。」
「你还是这么见外。」他指她仍叫他公子的事。
「撇下你的幻想,我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子,感谢你的仰慕,此生我是无福消受了。」
「若沧海弃你于不顾呢?」这事随时可能发生。
「我会找个清静的庵寺,长伴青灯。」她全想过了,惟一可能会令她割舍不下的是万一她有了孩子。当然,这也不一定会发生,现下她并无身孕,而他已有佳人相伴,未必会希罕她。???
子夜,天际飘下细雪。叶沧海望著纱帐里的人儿,绝美的容?令他心折。
他先是吮吻她的唇,身子跟著压上她的,怕她承受不住,用手撑起自己的重量。而慕容盼盼这时悠悠转醒。
「吵醒你了?」他似笑非笑的。
她屏住气息,「你……」
他的唇堵上她的,舌头撬开她的唇,探入她的嘴内吸吮她……一会儿后,他?眼看著她,「是否有孕了?」
「没有……」她喘著气,心跳得好快。
「既然无孕,为什么拒绝我?」他的手探进被褥,钻进她的衣襟,先扯开她的单衣和抹胸,继而吮吻上她粉嫩的,她惊叫出声。
「敏感的小东西。」
「飘……柔姑娘不会生气吗?」她觉得整个人好难受,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不理会她的质问,迳自往下撩起她的裙摆,「今晚我会光著身子要你。」
她被吓到了,她从没见过赤身的男人,在他开始脱上的衣服时,她立即别开脸。
「下回得由你服侍我更衣,或在我入浴时你要替我擦背,这样你就不会这么怕羞了。」他戏谑地看著她。
「你心里已有了别人,为什么还能对我做这种事?」
「忘了我们的约定了?」他边说边脱下她身上的衣物,让她和他一样果裎。
「会冷……」
「一会儿就暖和了。」他方才进房间时才在放置于门边的炉火里添了柴薪,而一会儿有他的身体给她热情,她不会有机会冻著的。
说罢,他挺进她尚未完全准备好的。
「啊──」慕容盼盼尖喊著。
叶沧海的额际已泛出细细的汗珠,「忍忍,我知道你还没准备好,我实在太想你了,克制不住……」
全身打颤的慕容盼盼怔怔的瞥向他俊美的面庞,虚软无力的她只能努力接纳他。
若此次她仍无法有孕,也是天意,天意要他和她多次共赵快乐。
她是他的妻,他有权利,而她也有义务满足他。
此时,门外站著手握双拳的范飘柔,房里的申吟声让她想杀人。
好个不要脸的女人!???
「沧海,可不可以把慕容盼盼留在碧海,我们回长安了。」
想了一夜,范飘柔觉得这才是惟一能把心上人抢回来的有效方法。
「你说什么?」
「我……我不能忍受你和她在一起。」
「那只是为了要让她怀下叶家的子嗣,我们之间有共识的,你也同意的啊!」
「我后悔了,我以为我办得到,但我现在反悔了,我不确定她怀了你的骨肉后你还会是我的。尤其是她在你怀里似乎快活极了,我不能忍受……」范飘柔把怨气一古脑儿的发泄出来。
叶沧海倏地眯著眼,危险地看著她,「你窥视我们!」
「是的,我窥视你们,就在你们交欢的房门外。我嫉妒慕容盼盼,为什么你要踫她?自你和那女人拜堂之后,你已经好久不曾踫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是不是有了新人忘旧人?」她放声大哭。
叶沧海握住她的肩头,「不准窥视我!」
她吓了一跳,她以为自己会被他搂进怀里好言安慰一番,结果他竟然吼她。
「沧海……」她?头看他。
「我最讨厌被人窥视!」尤其是在享受欢愉时。
「我只是想知道……她是不是带给你快活了,不是存心要窥视的。」她止住泪,连忙解释。
「不要让我推翻以前对你的看法,嗯?」
她点了点头,「我会听话,可你不能不理我。」
「那就别做让我讨厌的事。」他告诫她。
她钻进他怀里,「不会的,我不会再那样做。」
叶沧海觉得自己是个无情的人,还把事情愈搞愈复杂。现在更是个待飘柔狠心的负心汉,另一方面愈是接近盼盼愈是对她有莫名的好感,占有欲也迅速膨胀。
原来心是不受控制的,不会因为对方不爱他而减少一分情丝,只会愈缠愈紧,恨不得将对方系在身边。
安抚好飘柔后,他忍不住想知道盼盼在做什么,昨夜他的粗暴是不是还让她酸痛著。在他踏进醉?小绑前,他有些犹疑,怕自己的自作多情会坏了他们的约定。
算了,去他的约定!他这样做只不过是希望她能将他当作朋友罢了,没有其他的想法,他毋需心里有鬼。
他并未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房里空无一人,她不在房里会上哪儿去?难不成跑去外头看雪?
外头冷,她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吗?身子骨单薄不说,昨晚还直嚷著冷呢!现下竟然出去看雪?他非好好训她一顿不可!
他走上小径,正巧遇著慕容盼盼的丫环枫红。
「沧海爷!」她福了福身子。
「你家小姐呢?」
「她在小径尽头。」枫红指了指前方。
「和谁?」
「一个人,我正要回去给小姐拿披风。」
「快拿来,我给她送去。」他命令道。
枫红去了又来,手上多了件自狐披风。
叶沧海接过手,「你去忙别的事吧!小姐我会照顾。」
枫红开心的笑了,「沧海爷,小姐有的时候挺寂寞的,希望您往后多拨一些时间陪陪她。」
「你很忠心。」
枫红不好意思的低著头,「小姐待我们好,我们自然不能忘恩负义。」
「行了,我自有分寸。」说完便往小径深处走去。???
慕容盼盼一人坐在凉亭石椅上看著雪花,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沧海靠近她,以长者的口吻训她:「天冷也不知道要加衣裳。」旋即,他将被风罩上她的身,将她包里在狐皮裘里。
她怔忡了一下,才开口道:「出来时以为穿够暖了。」
「那是因为你在屋里有火炉烧著,忘了外头冰天雪地。」
「所以不能光凭感觉,感觉有时是会骗人的。」她一语双关。
「你有话就直说吧!对我不需要拐弯抹角。」
「你多心了。」
「我没有多心,你确是有话要说,说吧!我只听真话。」
他催促道。
她沉吟半晌,把几乎要说出口的真话吞下去,只道:「让我回长安吧!」
「想家?」
「很想家,自小,我爹爹跟随曹靖大将军南征北讨,与我们四姐妹相处的时间并不太多,如今我远在碧海要与爹爹相见的机会更少了。」她转身面对他。
叶沧海看著她惆怅的脸,心里有些不忍,「生下孩子后我就送你回长安。」
「在长安一样可以有孕、生孩子啊!」
「长安人多嘴杂,蜚短流长也多,你会受到许多不必要的干扰。」他说。
「你指的干扰是……」
「各方面,我爹娘、你爹,甚至连皇上也可能会关心,那可是一种压力。」
「皇上?我们的事干皇上什么事?」
「我只是担心,我不想事情节外生枝。」
他的话很单纯,可听在她耳里,她解释成他希望孩子生下来后能摆脱她,不受任何人干预。「我明白了。」她淡淡的笑,站起身来。
她?头看他,「若我一直无孕呢?不能说没有这个可能性,不是吗?」
「不会的,我们一定会有孩子。」
她浅笑,「有没有什么事最后不照著你的意思发展的?」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