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老公 第六章

鳖异的沉默。

荆泰诚整个人僵在原地,瞪著眼,不可思议地盯著妻子。

婉如眨眨眼,先是觉得奇怪,后来惊觉自己说了什么,急急忙忙摇手。「我是说,你别误会,跟我同睡一张床又不代表一定要——呃,总之你别想歪啦!」

他不吭声。

「你干么不说话啦?」她全身臊得发热。「你别、别乱想啦!我是说,我的意思是……我只是怕你睡沙发床会不舒服而已。」

「我没乱想。」他终于开口。

她愣了愣,抬眸望向他若有所思的俊容,脸颊止不住红晕蔓延。「喔。」

她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喔一声。

「你以为我在想什么?」他故意问。

「啊?这个嘛……」还有什么?当然是「那个」啊!婉如羞得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没什么啊,我什么都没想,哈,不然你以为我以为你在想什么呢?」她胡乱地问。

见她慌然失措的模样,他似是觉得好笑,嘴角隐隐一牵。「你在玩绕口令吗?」

什么嘛!居然笑她!

婉如恼羞成怒,躺上床,闷闷地宣称:「我要睡了!」她一把抓来被子,密密蒙住头,不让他看见她粉红的俏脸。

荆泰诚更觉好玩了,弯下腰,要扯开被子。「你小心透不过气。」

「不要管我啦!」

「我怎能不管?万一你窒息怎么办?」

「不会啦!」

「那很难说,我可不想家里莫名其妙多一具尸体。」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啦?」

「快把被子拿开,你真的会闷坏。」

「不会不会……」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论,互抢被子,他使劲想掀开,她死抓著不放。

不知不觉,两人在床上扭打成一团,男性与女性的肢体交缠,相互搓揉,渐渐地,都起了异样感。

他猛然松开手,滚到一边,她也从被窝里探出头,娇喘细细。

他看著她,眼眸黝黑黝黑地深不见底,她被他看得好不容易稍稍平稳的心跳再度激烈地奔腾起来。

讨厌,她好紧张。

婉如仓皇地想,感觉鬓边不停冒汗,脸颊烫得发烧。

可在她如此心神不定的时候,他却好像还是老神在在,除了眉头微微皱起,脸上没什么特别表情。

相对于她,他显得冷静,冷静到令她大大不悦,自尊受损,焦急地想扳回一城。

「瞧你,脸都红了。」他忽然伸出手,模她脸颊。「你很紧张吗?」

「什么?」她呛到。

「我说,你是不是很紧张?」他盯著她,嘴角扬起,似笑非笑。

「我、我紧张什么啊?」她死鸭子嘴硬。「紧张的人是你吧?」

「我?」他愣住。

「你老实说,你想到要跟我睡同一张床,一定不晓得怎么办才好吧?所以刚才才会那么震惊。」

「我不晓得怎么办好?」他喃喃地重复她的猜测。

「对啊!」她用力点头,借此武装自己。「其实仔细想想,说不定你这时候还是个处男,当然会紧张了。」

「你说什么?!」他倏地提高嗓门,拧眉瞪眼,脸上总算出现不一样的表情了。

只是这表情在她看起来,很不妙。

婉如深吸口气,倔强地扬起下颔。「我的意思是,你的记忆不是停留在二十岁吗?这时候的你,是不是还没有性经验啊?」她故意用一种大姊姊的口吻问。

他火大了,眼眸轰地燃起熊熊火焰。「女人,你不要瞧不起我!」

她偷偷咽口水。「我没有、没瞧不起你啊!处男又没什么不好——」

他没让她有说完话的余裕,翻过身来压住她。「是不是处男,你很快就知道了。」

他一字一句地迸出嗓音,她惊骇得屏住呼吸,正不晓得如何是好时,他忽然低下唇,狠狠地、报复性地攫住她。

他只有二十岁。她昏乱地想,昏乱地告诉自己。她是姊姊,他是弟弟,她比他还大呢,根本一点也不用怕。

她不怕不怕……

可是,他「理论上」虽然只有二十岁,吻她时的霸道与自信却一点也没有年轻人的生涩,他极尽所能地挑逗著她,用唇舌舌忝吮她,牙齿轻轻地咬她。

他好过分,好可恶,才二十岁,技巧就如此熟练……

「你这个大坏蛋!」她猛地用力推开他,嘶喊出声。

他愣住。

「你好坏!可恶、可恶!」她懊恼地握拳捶他。「你跟多少女人上过床?你才几岁?怎么可以这样不学好?你这个坏蛋!恶魔!」

「嗄?」他被她骂得莫名其妙,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很早就交女朋友了?」这回,换她反过来压在他身上,居高临下,怒气冲冲地质问。「你不是说你懒得花时间追求女人吗?你是不是在骗我?」

「婉如?」荆泰诚愣然望她。「你到底在气什么?」

她气什么?气他接吻技巧太高明,气他轻易就挑起她,气他一定拥有丰富的性经验!

婉如眯起眼,气嘟嘟地瞪圆眼。

荆泰诚忽然微微一笑。「我不是处男,让你这么生气吗?」

对,她气!气自己的经验少得可怜,气他不知道踫过多少女人,她嫉妒,想到他热情的唇与手也曾过其他女体,脑子便发晕。

「告诉你,这次我不会乖乖任你摆布了!」她一面恨恨地声明,一面近乎粗鲁地解开他上衣钮扣。

「你干么?」他惊愕得想起身。

「给我躺好!」她将他推回去,继续解他钮扣,玉手甚至不安分地攀上他裤头,拉下拉链。

「嘿!」他震惊得想抗议,她却忽然低头,吻住他来不及出口的声音。

她深深地吻他,技巧没有他纯熟,柔软的唇却一下子就逼得他发疯,捧住她脸缘,与她纠缠得难分难舍。

她撩起裙摆,用的玉腿折磨他,缓缓推下长裤,他蓦地双手一紧,大腿根处排山倒海地涌上一波热潮。

他僵著腿,微微地感觉到痛,也不知是因为伤处被牵动了,还是太强烈。

「恶女。」他沙哑地评论。

「你说什么?」她扬起脸蛋,烟雾迷蒙的眼眸令他抓狂。

他不自觉地磨牙。「我说,你真是恶女。」

恶女?她?

婉如笑了,一点也不觉得这样的称呼是对自己不敬,反而是一种荣耀,她感觉自己像女王,十足性感,主宰著身下这个骄傲的男人。

她高举藕臂,当著他饥渴的眼神,轻解罗衫,莹白的脚丫在他大腿上来回揉抚,逗起一粒粒鸡皮疙瘩。

然后,她趴下来,娇软的玉乳压在他滚烫的胸膛,舌尖调皮地舌忝过他耳缘,暧昧地低语。

「那你想要我这个恶女吗?先生。」

他蓦地倒抽口气,大手猛然掐住她粉嫩的翘臀,以行动代替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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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浪漫。

棒天早上,当荆泰诚醒来时,枕边人仍在酣睡中。他支起头,怜爱地看著妻子透著粉晕的脸蛋,好一阵子,才翻身下床。

怕吵醒她,他轻手轻脚地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换了衣服,刷牙洗脸,然后到厨房准备早餐。

早餐弄好了,卧房内仍静静的,他料想妻子还在睡,拿起一本法学书,推开阳台的落地窗,在晨光下读书。

不知过了多久,她微哑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这么早就起来念书啊?真用功。」

他回过头,看她揉双眼,伸懒腰,一副睡眼蒙的模样,不禁微笑。「刷牙洗脸了吗?」

这回,换他摆出大哥哥的架势了。

她一愣,醒悟他在学自己这段日子的口头禅,笑了,对他扮鬼脸。「是,我马上就去!」

说著,她踏著轻快的步履,进浴室梳洗去。

他恍惚地目送她窈窕的背影,大概有些出神,进客厅时大腿不小心撞上钢琴一角。

他吃痛,一面揉著腿,一面瞪那台闯祸的琴,看了许久许久,忽地心念一动,掀开琴盖,大手在黑白琴键上迟疑半晌,慢慢地,敲了几个单音。

清脆的声音方闯进耳里,他立刻手指一颤,想起少年时代的自己,可以坐在钢琴前,连弹几个小时都不腻。

他曾经非常、非常喜欢弹琴。

是什么时候开始恨的呢……

「你在干么?」惊愕的问话拉回荆泰诚迷蒙的思绪。

他悚然回头,迎向一张好奇的脸孔,眼神顿时暗下。

婉如察觉到他的阴郁,放柔嗓音。「你想弹吗?」

他一凛,用力摇头。

「听你弟弟说,你也会弹琴,对吧?」她缓缓靠近,明眸直视他。

「我已经很久不弹了。」他回答的声音,比他自己想像的还要沙哑。

「为什么?」

他别过头,不肯解释。

婉如也不逼他。他从对钢琴的完全排斥,到愿意敲出几个单音,已经进步很多了,既然他不愿将内心深处的伤口揭给她瞧,她便假装看不到。

「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想听我弹琴唱歌吗?」她用一个灿烂的笑容,尝试点亮他黑暗的内心。「现在好吗?」

他犹豫。「现在?」

「对,就是现在。」她点头,在琴椅上坐好。「你想听什么?本小姐接受点歌。」

他凝视她,黑眸隐约闪著光。「你什么都会唱吗?」

「你点看看啊!」她不畏惧挑战。

「那好,我想点一首歌剧咏叹调。」

「什么?歌剧?」他故意为难她的吧?她眯起眼,瞪他。

他轻声笑,低哼一段主旋律。「这首曲子出自莫札特的‘费加洛婚礼’。」

她眼楮一亮。「我听过!」呵呵,谁教他别首不考,偏偏考这首。

「你真的听过?」他好惊讶。

「不要小看我。」她得意地笑。「这首曲子高中时老师就教过我们唱了。」

「真的假的?」

「不信你听。」

她将双手放上琴键,深吸口气,指尖忽然在键盘上跳起舞来,他讶然注视她轻灵的双手,不敢相信她真的会弹,而且,也真的会唱。

她的歌声清亮,回旋有致,高音时很容易上去,低音也很沉稳,情感丰沛,很融入,唱的时候能让听众感觉到她的喜怒哀乐。

一曲唱毕,他忍不住用力拍手。

「我唱得好听吧?」她俏皮地歪过头,寻求他的赞美。

「很棒。」他继续拍手。

她却好似不是太高兴,轻哼一声,合上琴盖站起身。「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点这首歌是故意讽刺我。」

「我讽刺你?」俊眉一扬。

她没解释,迳自往餐厅走。

她生气了吗?他心跳一停,蓦地有些慌乱,急忙追上去。「婉如,你听我说——」

「‘各位自认懂得爱情的女士们’!」她猛然转过身,手抆腰,凶巴巴。「这是这曲子的歌名吧?你敢说不是讽刺我?」

黑眸闪过异采。「你认为是讽刺?」

「难道不是吗?」

「小姐,亏你还会唱这首曲子,难道你不懂歌词的意思吗?」

「歌词的意思?」她一怔,有些赧然。「我哪知道啊?那时候光背这些义大利文的发音就够我头昏脑胀了。」

「那你后来也没找这出歌剧来听?」

「我不喜欢歌剧。」她闷闷地回应。

「那就难怪了。」

荆泰诚意有所指地微笑,而婉如怀疑那抹笑是在嘲弄她。

「那你说说看,歌词是什么意思?」她不服气地问。

「这是剧中一个叫凯鲁碧诺的少年男扮女装时唱的曲子,歌词的意思是——」

「是什么?」

「是——」他哑然,俊颊涌上一股奇异的热潮。

「干么不说?」她狐疑地打量他。「该不会其实你自己也不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他粗声反驳。

「那你说啊!」她挑衅。

他怎么能说?怎么好意思说?

荆泰诚懊恼地自忖,光是这歌词的前几句,就够她大作文章了——

你懂得何谓爱情?女士们,亲爱的女士们,你们可知道,我的心满是爱情……

不行,他不能说,说出来一定会被她笑!

他尴尬地撇过头,不敢再看她充满期待的眼神。「吃早餐吧,你一定饿了吧?」

「呿,想转开话题?」婉如丝毫不给丈夫留面子。「就直接承认你也忘了歌词的意思嘛,我又不会怎样。」

还说不会?她这不就是在调侃他吗?

他没好气地瞪她。

她噗哧一笑,看出他又窘又恼,不再逗他,妙目往餐桌一扫,开心地叫:「哇~~没想到你已经准备好早餐了耶!好感动!」

靶动什么啊?荆泰诚一点也没被她欢乐的语气给振奋,反而觉得更糗。

只不过一壶咖啡,几片差点烤焦的吐司,一个开封的鲔鱼罐头,还有一盒奶油——一眼就能看出是料理白痴做出的早餐,有什么好感动的?

可是她却像真的很感动,凑过来在他颊畔啵了个响亮的吻,然后乐呵呵地在吐司上铺了些鲔鱼,一口咬下。

「好吃!」她竖起大拇指称赞。

好吃才怪,吐司都冷了,咖啡也不够热,哪里会好吃?

「我再重烤两片吧。」他尴尬地想抢回她手上的吐司。「这个都凉了,一定很像在咬纸片。」

她却不让给他。「哪会啊?真的很好吃咩!」是她的丈夫第一次亲手为她做的料理,就算只是两片烤吐司,对她来说也是珍馐。

荆泰诚无语地看她,看她莹亮的眼,嫣红的颊,水润的粉唇,她看来好活泼、好开朗,像个青春洋溢的少女,勾引他的视线。

她好可爱,抿著吐司边缘的两瓣唇,让他好想吻住。

为什么,只是这么一点点小事,就能令她这么快乐呢?为什么以前的他,总令她不快乐?

「对不起。」他低声道歉。

她讶异。「为什么道歉?」

「因为我昨天不该那样责备你。」这话已在他心内兜转许久,他好不容易吐出。「其实我应该谢谢你,我知道你通知我弟来看我,是因为关心我。」

「你……」婉如瞠视丈夫。她从没想过,他会主动说对不起,她以为昨天两人的争论,会像之前无数次一样,他总当没发生过。

「我跟我弟……其实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他低声说,嗓音很压抑,脸色阴暗,眼神深沉。

她愣了好片刻,才恍然大悟他正对自己诉说心事。

「当年我妈是怀著我嫁给我爸的,可是她并没有告诉他这一点,我爸一直以为我是他亲生儿子,一直到很后来,他才在最难堪的情况下得知真相。」

「什么样的情况?」她小心翼翼地问。

「他当场抓到我妈跟另一个男人上床。」

「什么?」她失声。

看出她的惊骇,他蓦地撇过头,表情更黯淡,微微扭曲的嘴角噙著隐微的憎恨。「我爸很爱我妈,他其实一直晓得她行为不检,整天不在家,在外面跟许多男人胡来,可是他总是不愿相信,直到那次我妈竟把男人带回家,他亲眼看到,才不得不对自己承认这事实,他很生气,抓著我妈大吼大叫,我妈也是在那时候讥讽地说出我不是我爸的亲生儿子——他们两个都不知道,那时我跟我弟正好站在门外,听到了一切。」

一直到现在,他都还深深记得那一天,他记得母亲脸上的狂乱,记得父亲的极度震惊,记得弟弟的骇然难信。

他记得泰弘看他的眼神,那么忧郁,那么受伤,一向对他这个兄长的信任与敬爱,逐渐崩毁。

他的世界也因此崩毁……

「你弟说,你不肯再弹琴是因为恨你妈妈,是吗?」

听见妻子柔声的问话,荆泰诚胃一拧,半晌,才自嘲地点头。

「她很会弹琴吗?」

她的确很会,人人都赞她天生具有音乐才华,怪不得能在演艺圈一举成名。

「所以你努力学琴,是为了讨好你妈妈?」

他猛然一震。

「因为她总是不回家,你是不是想,如果你琴弹得好一些,她会很高兴,也许会比较愿意常回家来看你?」

她猜对了!

荆泰诚惊愕地瞪向妻子,她苍白的脸满是不忍,眼眸闪著泪光,唇瓣微微颤抖著,似是在哽咽。

她哭了?因为同情他吗?

不,她不必的,她无须同情他,他只是太笨太傻,没及早发现自己极力讨好的母亲,原来是那么放荡的一个女人,不尊重婚姻,也不顾家庭。

他早该知道自己是个来路不明的私生子,对不起父亲,也对不起弟弟。

他不值得同情……

荆泰诚僵在原地,身子一阵阵颤抖著,而他的妻子,却像感受到他体内止不住的寒意,忽然起身,紧紧拥抱他。

「你做什么?」他骇问。

「我想抱你。」

「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的你,一定很伤心。」

因为在门外偷听到自己身世的他,一定很难受,一直认作父亲的那个人其实只是个被母亲傻傻玩弄的男人,一直孺慕眷恋的母亲,原来根本不在乎他。

「不要难过,泰诚,我在这里,在你身边。」她喃喃地说,把他当那个少年来安慰。

她在他身边。

就在这里,抱著他,呵护著他,知道他受了伤,她温柔地抚慰他。

他应该生气的,她不该将他当成孩子,而且他一点也不难过,难过什么呢?他只不过是认清了自己渴求的母爱永远也得不到。

只是这样而已!

荆泰诚愤懑地想,眼眸剌痛著,喉咙酸楚著,他想推开怀中多管闲事的女人,手臂却虚软地使不出力量。

他只能呆呆地,由她抱著,鼻端缭绕著她芬芳的体香,脑子晕沈,心脏不听话地狂跳——

女士们,你们可知道,我的心满是爱情。

请听我倾诉,这是前所未有的悸动,连我自己都不能理解。

我感到一股浓烈的欲望,同时带给我喜悦与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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