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鹰接受了钉魂之术后,情形改良了许多,在前往京城的一路上,要么跟海翔说说笑笑,要么跟巫觋子讨论一些离奇的法术,精神状态很是不错,有时兴致来了,还跟大家讲一讲数百年之后的现代是什么样子,引得同伴连连的惊叹。
大家似乎商量好了似的,都很刻意地不再提起一个月后注定的离别。
跋了大约五天路,一行三人来到了都城燕京。
虽然已经到过繁盛富庶的凤阳邺州,但燕京城的宏大壮伟仍然夺人心魄。其实鹰鹰并不算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但现代化的都市与宏丽的古城在感官上是截然不同的,明代的燕京城精致而又巍然的的建筑风格令到过现代北京的鹰鹰也禁不住叹为观止。
「这就是我表哥闻烈家。」海翔扶著鹰鹰下了马车,将前方悬挂著「太师府」匾额的朱门大院指给他看。
这时守门的家院已经看见了他们,颠颠儿地跑了过来招呼:「翔少爷,您来了?」一扭头看见巫觋子阴沉沉的脸,腿肚子顿时有点儿转筋,「巫……巫先生……您……您也……」
萧海翔问道:「二公子和真少爷呢?」
「二公子上朝还没回来,真少爷在北书房里。」
「姑父姑妈呢?」
「老爷夫人都在休息。」
「哦,那小保呢?」
家院顿时呵呵笑了起来,「小保啊,跟二公子早起闹别扭,不知道又藏到哪儿去了。」
鹰鹰低声问道:「谁是小保?」
海翔拍拍脑袋想了想,笑道:「一时还真说不清楚,算起来他也是我的一个表哥,不过更确切的说,他是烈表哥的情人。」
鹰鹰有些奇怪,「既然也算你表哥,怎么听这些家仆们都乐呵呵地叫他的名字呢?」
「等你见过那小表就知道了,特别机灵古怪会折腾,他起先是烈表哥的书僮,跟大家伙儿都混得熟,要是改口叫他保少爷,第一个不自在的人就是他自己。」
正说著,闻府的仆人们已经将行李全部搬下了马车,一行人进了大门,径直到内宅安置。巫觋子显然不是第一次来,熟门熟路就到进到西面一个院落的房间里打坐去了。鹰鹰被海翔领到一个四面绕水的暖阁,刚刚坐下喝了一点水,同行的少年就已经欢欢喜喜地朝门边迎去。
「囡囡,你来了!」人还没有出现,清柔的嗓音先飘了过来,鹰鹰抬头看时,重逢的两兄弟已经抱在了一起。
「这就是我哥哥,」萧海翔献宝似地将一个白衣男子推了过来,得意无比地说,「我说的没错,好漂亮吧?哥,这是鹰鹰,是我的……最好的朋友……」
萧海真友好地朝鹰鹰微笑,道:「欢迎来做客,囡囡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囡囡?」虽然不是太懂江南话,可是囡囡两个字是知道的,再看看萧海翔高大健壮的样子,实在有些忍俊不禁。
「真哥!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许再叫我囡囡了!」萧海翔涨红了脸抗议道。
「为什么?」萧海真睁大了眼楮,「我觉得很可爱啊,你说是不是,鹰鹰?」
鹰鹰淡淡笑著点了点头,轻轻吸了一口气,想开口询问一直挂在心上的那个问题,却又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喉间略觉干涩。
「真哥,有件事情想找你打听一下,」萧海翔看了鹰鹰一眼,立即道,「上次我听你用一个词来形容我跑得快,叫做‘超音速’,你还记不记得是从谁哪能里学来的?」
「超音速?」萧海真虽然不明白弟弟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认真地歪了歪头回想著,「记…记不太清楚了……」
鹰鹰脸色一白,海翔忙扶住他坐下,一边轻轻拍抚他的背心,一边焦急地对哥哥道:「你再想想,这件事对鹰鹰很重要的!还有,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歆歆的人?」
「歆……」萧海真见弟弟神色凝重,很努力地想了又想,「好象……没什么印象……」
萧海翔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毫无进展的结果,看见鹰鹰连呼吸都变得微弱的样子,更是心乱如麻,蹲在他面前,握住他放在膝上冰凉双手,急急地劝道:「没关系的,鹰鹰,我们再找好了,一个从傻瓜变聪明的人很好找的,多派一些人手在各地查访,很快就可以查到的!」
鹰鹰咬著牙,勉强控制住微微发颤的嘴唇,向海翔露出一个笑容,「我想也是……应该可以…等到那一天吧……」
「鹰鹰,」萧海翔看著他眸中隐隐的绝望之色,心如刀绞,「你有时间的,如果你肯……」
「不要再说了,」鹰鹰低低地道,「生生夺走你的阳寿不是我会做的事情。现在我累了,你们两兄弟应该也有好多话要说,我就不陪了……」说著缓缓站起身来,微微摇晃了一下才站稳,躬身对萧海真致了声谦,走进内室,无声地躺下。
海翔亦步亦趋跟到床边,拿被子轻轻搭在他身上,想抚一抚他失血的面颊,手刚伸到半空,又迟疑地停住。
萧海真依在门边,怔怔地注视著弟弟。
这个从小看著长大的孩子,此刻脸上浮现的却是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
那是混杂著担忧、焦虑、无奈、悲伤……和爱的表情。也许他自己还没有完全察觉到,但从那深深凝注的目光中,萧海真已经明白床上躺著的那个削瘦苍白的少年,已经在自己弟弟的心中占据了一个特殊而又不可取代的位置。
「囡囡……让鹰鹰睡一会儿,我们到院子里去吧。」拍拍弟弟的肩,萧海真拉住他的手,轻柔但坚决地将他带到了室外。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关于鹰鹰的一切我都会告诉你的,」萧海翔靠在假山石上,注视著自己刚刚离开的那个房间的雕花木窗,眉间掠过沉重的阴云,「虽然这是一个很离奇的故事,但却是真的……」
坐下来细细听海翔讲述逆天者故事的,除了萧海真以外,还有刚好回府的闻家二公子闻烈。他本来是准备先去柴房把躲在那里闹失踪的情人闻小保哄出来,但听说那小子有吃有喝胃口不错一时半会儿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就决定先去接待远道而来的表弟了。
因为与巫觋子交往甚密,他们对鹰鹰的离奇来历不象一般人那么惊讶,但对于他逆天抗命的勇气仍是感慨不已。
「从几百年后来的……真让人难以想象啊。」闻烈叹息了一声,「我佩服他的敢作敢为,何况又是你的朋友,若有能够帮忙之处,当然会尽全力而为。只不过还剩十来天的时间,确实难说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十来天……」海翔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背脊上莫名地滚过一阵寒栗,胸口突然象是撕裂般的痛。
「事不宜迟,我这就出去安排人手查访。而且明天凤阳殿下要来,也得准备一下接待他。」闻烈深深地看了表弟一眼,没有多说,在他肩头重重拍了一下,站起身朝外走了两步,好象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对萧海真道:「小真,外面有人在等你。」说完笑了笑,转身出去。
「谁在等你?」萧海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吸了吸气看向哥哥,眉头一皱,「是不是那个讨厌的二皇子朱琛棣?」
萧海真缓缓抬起了头,对弟弟微微一笑,「囡囡,我想出去一趟。」
海翔愣了愣,不高兴地嘟起了嘴,「他喜欢守在外面就让他守嘛,理他干什么?还嫌他伤你伤不够啊?」
「又在说孩子话了,」海真拧了拧他鼓起的双颊,「我知道你是在替我生气,不过这些日子独处,我已经想清楚了。琛棣是我唯一爱过的人,在分离的日子里我几乎每一天都在想他,牵挂他,可是一旦真的见了面,却又好象突然觉得很陌生,不知道是人变了,还是感情变了。但无论如何,逃避总不是办法,我应该和琛棣好好地谈一谈,不了结过去,就没有崭新的未来,你说是吗?」
「那我陪你去吧?」
萧海真温柔地握住弟弟的手,将他垂落的头发拂到耳后,「相信我,我可以处理好这件事。你还是守在鹰鹰身边吧,他虽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我们都应该知道,他身上一定承受著普通人无法承受的压力……囡囡,你很喜欢他,是不是?」
萧海翔紧紧地咬住牙根,然而凝视著前方的视线却是稳定的,没有丝毫的动摇。
「囡囡,你那么喜欢他,会不会想办法让他不要回去?」
海翔坚决地摇了摇头,小声但字字有力地道:「我没想过这些,鹰鹰现在还需要我帮忙,所以我不能够只想著自己的感觉。他希望见他弟弟,我就帮他找,如果他想要回自己的世界里,我拼死也要让他安全地回去。除此以外,我现在不想再思考其他任何东西,什么东西都不重要,我只要鹰鹰好好的,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好好的……」
萧海真吸著气将高大的弟弟搂进怀里,有些哽咽地道:「他会好好的,你也会好好的,虽然我不希望你受这种苦,但我真的很高兴你终于长大了……」
海翔把哥哥纤瘦的身体整个儿抱了起来,露出一个坚定的笑容,「真哥,你放心,如果这一切是命中注定的,那么上天其实待我不薄,你不觉得我能遇到鹰鹰,这已经是命运的奇迹了吗?」
兄弟二人手握著手,象小时候一样将彼此的额头抵在一起,仿佛是在相互吸取力量。
平静如镜的湖面似遇乍起的轻风,微波荡漾,细细的纹路柔柔地涌向湖中央精巧的水榭暖阁。
静静躺在床上似乎正在安睡的鹰鹰将发冷的手盖在滚烫的额间,眼角慢慢沁出了细细的泪水,而在西面另一个院落里闭目而坐的巫觋子,则发出了一声幽幽的长叹。
人类对抗命运的决心,究竟是渺小,还是伟大呢?
当晚,闻烈跟父母请过安后,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客人。巫觋子毫不客气坐到首座上,话不多,吃得却不少。鹰鹰脸色如常,神情也很平静,不过偶尔会失神,拿著筷子呆呆地愣著,忘记进食。海翔虽然担心,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挟了菜到他碗里,轻声提醒。
「小保还躲在柴房不肯出来呢?」萧海真觉得席间有些沉闷,找了个话题,「这次又为了什么闹别扭?」
「不用管他,」闻烈耸了耸肩道,「我一个朋友新纳小妾,请我去喝喜酒,这小子说那是什么一夫多妻的恶习,不许我去,我以为他闹著玩,没有理他,结果他居然是认真的,一回来就跟我吵,吵著吵著,我还没生气呢,他倒先气得搬到柴房去了。明儿凤阳殿下过来,一定又会为这个取笑我们的。」
「凤阳殿下那个人,没事儿都要取笑人的,自然不会放过……」萧海真话音一顿,手捂著嘴「啊」了一声。
「怎么了?」大家一齐抬头看他。
「我……我想起来了!!」萧海真兴奋地一拍桌子,「超音速!我是从凤阳王那儿听来的!就是上次京城大地震后,我在琛棣府里养病,凤阳王不知为什么事情过来了,大家都坐在院子里,当时起了点风,我觉得有些冷,琛棣跑回房间帮我拿一件披风,凤阳王就说他‘跑得比兔子还快,简直是超音速嘛’,对了,当时小保也在,我没听懂这个词,还是小保解释……」
「我们这就去问凤阳殿下吧!」萧海翔急急地打断了他,腾地站起身子,想了想,又低声对鹰鹰道,「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凤阳王本人不可能是歆歆的,据说他一生下来,就比千年的狐狸还要狡猾了。」
「这总比毫无线索要好了。」鹰鹰的手指微微颤抖著,几乎拿不稳筷子,脸上慢慢露出一个绝处逢生般的笑容,感激地向萧海真点头为礼,「谢谢你!」
「不用谢啊,我一开始没想起来,真不好意思。」海真温柔地摇摇头,「不过凤阳殿下是个心思莫测的人,既然他明天要来,就不要急在今夜去打扰他,免得他心情一不好,偏偏不说就惨了。」
「再说凤阳王住在深宫禁苑,这个时候也进不去了。」闻烈笑道,「还是忍耐一下吧。」
听两人这样说,萧海翔慢慢坐下来,关切地看著鹰鹰的神色:「鹰鹰,你想怎么办?」
「大家说的对,我们就等到明天吧。」
「我们……」海翔顿时心头一甜,重重地点头,「好,我们等到明天,一定会有好消息的!」
次日,闻烈朝议结束后,立即走到凤阳王面前,笑道:「凤阳殿下,不会忘了今天还要到我家去欣赏那幅绝品古画吧?」
凤阳王眼波轻轻一闪,淡淡笑了笑。这位邺州之主是全天下公认心思最灵敏的一个人,见闻烈特意过来提醒一个无关紧要的约定,生怕自己爽约不去的样子,就知道背后一定有缘故,好奇心一起,便顺水推舟与他一同动身到闻府,看看闻二公子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装模作样欣赏完名画,闻烈东拉西扯了几句,才轻描淡写地道:「凤阳殿下,我有一个朋友刚从北方来,仰慕殿下的英名,不知可否有幸请赐一见?」
凤非离眸中五彩莹光宛然流动,唇边勾起一个邪邪的笑,「能让你这样煞费苦心的安排,不知是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那就请出来吧。」
闻烈躬身一礼,朝门边侍候的男仆使了一个眼色。那仆人立即退下,少倾,海翔扶著鹰鹰的手,迈步进了画堂。
凤非离原本是悠闲地靠坐在宽大的木椅上,手里捧著青花描金瓷的茶碗正在细细地啜饮。听到有人进来的脚步声,他眼尾轻轻地扫了过去,同时优雅地伸手将茶碗朝黑木茶几上一放。
然而这个流水般顺畅的动作却在他看清鹰鹰第一眼时象刀切了一般地顿住,远比预期要响得多的茶碗与木桌的踫触声让在场的其他三个人不由地一怔。
片刻的沉静后,凤非离降温到冰点的声音冷冷的响起:「闻烈,你到底想干什么?」
凤阳王这种反应让闻烈十分意外,他迟疑地看看鹰鹰,解释道:「我只是向殿下引见一个朋友而已,他有些问题想……」
凤非离用一阵清亮的笑声打断了他的话,「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呢?闻烈,我真是低估了你,我居然一直以为你对当年那件事一无所知呢。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你既然已经辛万苦找了这样一个人来,却为何又先带他来见我呢?有什么目的何不直说了痛快?」
听他这样嘲讽,闻烈越发的满头雾水,不明所以,对凤非离话中所提及的「当年那件事」,更是一点概念也没有。
鹰鹰向前迈了几步,行了一个浅浅的礼,用平静的声音道:「凤阳殿下,我不知道您对这次会面有什么样的误会,但确实是我请求闻二公子安排我见您一面的。我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希望能从殿下这里得到答案。」
凤非离的目光深深地凝注在鹰鹰的脸上,那神情虽然戒备,却又并非充满敌意,似乎只是想要探查出他灵魂深处最隐秘的想法,「你要见我,真的只是想问一个问题,没有其他的事了?」
鹰鹰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虽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大明天下第二号人物,但鹰鹰在看他第一眼时就很明白萧海翔所言不虚,面前所站著的这个位于权势顶端的男子,这个集万种情致与魅力于一身的男子,与自己想要寻找的那个小表,的确半点也没有相似之处。
自家那个小孩就算再多跨越几千年的时空,也不可能有那样穿透人心的眼神。
「凤阳殿下,我在找寻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但是却不知道他的相貌和姓名。只不过在一次机缘巧合中,我得知殿下可能知道他的下落,故而冒昧前来求见。」
「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凤非离拂了拂衣角,表情有些深不可测,「为什么觉得我知道?」「殿下曾经说过一个词,而除了我要寻找的那个人以外,这个世界不会有第二个人使用那样一个词,所以恳请殿下能够回想一下,到底是从谁那里,学到这个词语的用法的?」
凤非离眼波如水银般地流动,半信半疑地挑了挑唇角,「你说的我都有些兴趣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词,惹的你这样追根究底的?」
鹰鹰定了定神,缓缓道:「超音速。」
凤阳王一怔,「你再说一遍?」
「超音速。」
凤非离默然了片刻,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还用手指拭著眼角笑出的泪花。
「闻烈啊闻烈,你也怪不得本王怀疑你另有目了!这个小扮儿都已经到你府上了,却还要为了这样一个问题,舍近求远的来问我,岂不是个笑话?」
闻烈一怔,愕然道:「凤非离,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凤非离的笑声突然变成冷笑,「这个词我是从你的小情人那里学来的,你以前没听他说过吗?」
「小保?」
话音未落,画堂的门突然被人猛的撞开,萧海真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了进来,喘著气道:「小保……小保……小保……」
闻烈赶紧扶住他,急急地问:「小保他怎么啦?出事了吗?」
萧海真摇摇头,按著剧烈起伏的胸口道:「没……他没事……是姑妈……」他猛吸一口气,语速略略恢复正常,「我刚才跟姑父姑妈请安,姑父问我你为什么昨天安排那么多人手,大张旗鼓地要找一个什么原本是白痴、后来突然变正常的人,我知道事情太离奇,不敢多说,刚敷衍了两句,姑妈突然插了一句话……一下子提醒了我,我们、我们居然一直没有想到……真傻啊……」
「母亲到底说什么?」
「姑妈说……小保就是这样的啊……生下来明明是个白痴,但到闻府的时候,却那么机灵古怪……」
闻烈「啊」了一声,重重地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萧海翔呆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喃喃道:「不会吧,找了半天,居然是那个小子……」
鹰鹰微蹙著眉头听大家的对话,一会儿看看海真,一会儿看看闻烈,欢喜的感觉刚刚在胸中炸开,又硬生生地按捺下来,生怕这个消息最终又只是一个泡影,以至于心情激荡地连张了几次嘴,也问不出一句话。
一直在旁边若有所思地瞧著鹰鹰的凤阳王突然拍了拍手,道:「好了,不管你们闹什么,都与本王无关。皇上这时候怕是午睡要醒了,我得回宫陪王伴驾了。」说著拨了拨散在肩头的黑发,天然带笑的眼波扫过都还没回过神来的众人,徐徐转过身子,却在刚刚迈步子的同时,突然伸出左手,在鹰鹰的脸上飞快地模了一把,动作之迅速,连萧海翔也没有来得及扑上来挡住。
「你干什么?」海翔怒吼道。
「没什么,」凤阳王慢慢转动著优美的下颔,唇边挂著似有似无的微笑,「不过想看看他有没有温度。」
「鹰鹰又不是死人,怎么会没有温度?」萧海翔顿时火冒三丈。
凤非离没有再说话,只是用一种含义不明的视线凝视了鹰鹰一阵,突然一扯嘴角,迈著无人可以模仿的高贵步态,流水般无声地离去。
鹰鹰根本没有在意他的行动,只是用潮冷的手抓住海翔,努力从发紧的喉间挤出声音来:「你们说的……那个小保……在哪里?」
「应该还在……在柴房……」萧海翔将他的手暖在自己掌心,刚回答完,又赶紧解释道,「他在那里不是烈哥对他不好啊,是……你昨晚也听到了,只是闹闹别扭……」
「带我去……」
「好。」萧海翔将手臂圈过他的肩膀,二话不说扶著他就走,闻烈与萧海真对视一眼,双双跟在后面。
一行人绕过花园,顺著小路自西穿过整个内宅,来到最东面的一个角门。由于闻小保一闹别扭就会躲进这间屋子,所以闻烈特意将它修葺布置过,从外形上看,还真看不出它曾经是一间柴房,青码朱瓦,雕花纸窗,黑漆的木门紧紧关著。
「小保,小保!你快出来!」闻烈抢上前一步,大声叫道。
「不出来!」屋内传来一个清澈的声音,鹰鹰身子一颤,萧海翔忙紧紧抱住他。
「小保你别闹了!」
「我才没闹!在你没有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前,我就不出来。」
「小保,有人找你,你快出来!」萧海真也喊道。
「海真你别帮著他骗我了,大丈夫说不出来就不出来!」
萧海翔一急之下,正要上前动脚踢门,鹰鹰伸手按住了他的胳膊,慢慢走到房门前,低低地叫了一声:「歆歆……」
房门里一瞬间是死一般的寂静,然而只是片刻之后,便传来砰砰踫踫桌椅翻倒的声音,紧接著有人一头扑到门板上,开始惊天动地地猛拉那两扇黑黑的木门,那阵仗简直象要把房子拉垮一样。
「小保……」闻烈申吟般地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个门是向外推,不是向里拉的……」
剧烈的拉门动作一顿,立即改变了用力的方向,两块门板「乒」的一声被推开,一个瘦小的身影在门槛上一绊,连滚带爬地扑了出来,被闻烈眼疾手快抓住后颈拎住。
「小保!这个也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小心门槛小心门槛,总有一天你要摔得满地找牙……」
但是被拎住的那个人却根本没有在听,一双灵动的大眼楮飞快地向四周搜寻了一圈,有些迟疑地落在鹰鹰身上。
鹰鹰抑制著胸口发热发潮的感觉,轻轻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