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外的春天四五月份才姗姗而来,跟它一起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鹰鹰看见老妈子和丫头们开始起劲地打扫无人居住的某个院落,把那里里外外的灰啊、蜘蛛丝(网??)啊、老鼠屎啊统统清理出来;花匠跟在她们后面翻修花圃,再把院中枯死的胡杨树挖走,移植了一棵活的过来;厨房的九伯精神头也明显足了很多,常常琢磨著做新的菜式,端出来找人帮他试吃。
「有客人要来吧?」鹰鹰随口问了一句。
避家听到他的问题后异常吃惊:「你居然不知道?没人跟你讲过翔少爷的事吗?」
鹰鹰摇摇头。
「大家一定都以为别人已经跟你讲过了。」管家想了想道,「翔少爷是场主唯一的徒弟,也算他的继承人吧,说起他怎么到这个牧场上来的,倒真的是一件有趣的事呢。」
「那个翔少爷聪明吗?」
「当然啦,他从小就是一个最聪明不过的孩子了。」
一听到这个翔少爷从小就很聪明,鹰鹰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实际上已经不太感兴趣了,因为他只喜欢听那些小时候傻乎乎的孩子的故事。
不过当天下午做完所有的事情收工的时候,鹰鹰还是在牧场的大门口被王真人给抓了个正著。
这个牧场已经很久没有新的人加入了,也就是说,基本上每一个人都很清楚有关翔少爷的故事,所以尽避王真人十二万分地喜欢讲,也已经找不到一个听众。因此当他得知鹰鹰居然还没听人讲过这个故事时,心中真是分外的高兴,巴巴地找遍了整个牧场把这个新人捉住。
「你不是在问谁要来吗?这个问题全牧场当然只有我答得最清楚了。记得十六年前……」
「不用从那么早讲起吧?」鹰鹰道,「我还得把马群赶回马栏里面去呢。」。
「事情的起因就有那么早啊,」王真人瞪他一眼,「不要打岔!记得十六年前……」
鹰鹰果然不再打岔,把自己的马群拜托给旁边的一位牧马人后,开始认真地给新出货的一批马检查马掌。
「……就这样我到了中原。你知道我很少出远门的啊,所以一听人说关内的那些世家啊大族啊一个个都很了不起,就真的相信了,以为他们的武功真的要比我这个关外第一高手好,所以一路上不管遇到谁,都根本没想过要去惹他们。可是后来看到那个小男孩啊,真的长得太可爱了,圆溜溜的象个银元宝似的……」
王真人一点儿也不介意鹰鹰忙忙碌碌的样子,绘声绘色地从他当年出门的那一刻讲起,好不容易讲到正角儿出场时,小马驹儿聚宝盆已经第三次从外面散步归来。
「该吃饭了。」鹰鹰站了起来。
「咱们一起吃吧,你听故事听一半儿多难受啊。」王真人体贴地道。
鹰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晚饭时王真人继续讲:「……当时翔儿的爹说,我自己就是中原武林排名第一的高手,为什么我儿子要拜一个关外的蛮人为师啊?我听了之后也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可一看到翔儿圆宝宝亮晶晶的样子就舍不得了,只好硬著头皮跟翔儿他爹说,如果我打败了你,是不是就有当师父的资格啊?……」
这时已吃完餐后水果,管家捧著帐本进来,王真人忙著讲故事,鹰鹰就顺便帮他看了一下,一直看到第二本,故事情节才略有进展。
「……就这样,我终于神勇地打败了关内第一高手,当上了翔儿的师父,把他带了回来。他十七岁前,每半年在这儿住,每半年回家去住,可去年他去了京城玩,一去就整一年没有回来,还真是怪想他的……」
鹰鹰了然地合上帐本,点点头道:「听明白了,也就是说,你那个长得象小银元宝的宝贝徒弟外出一年多以后,将于近日归来,对吗?」
「对、对。」王真人笑逐颜开。
「也不完全对。」管家咳了一声,觉得自己有必要进行一点儿小的修正,「翔少爷刚来时的确长得比较象小银元宝,不过现在他长大了,已经……」
「象大银元宝了?」
「不是……」
「怎么不是?」王真人不高兴地道,「我家翔儿现在长得比大银元宝还漂亮呢,他可是我这个关外第一高手辛辛苦苦战胜了关内第一高手才收到的徒弟,我是不会看走眼的。」说著站起来,摇摇晃晃出去视察他的马去了。
鹰鹰瞧著那圆桶般的身材,再次耸了耸肩。
能被他打败的人,也算关内第一高手?
长得比大银元宝还漂亮的翔少爷,准时于三天后抵达牧场。为了对小主人表示欢迎之情,管家组织了一个小小的迎接仪式,要求每一个工作上腾得出手的人都必须参加,不参加的人要交半两银子的缺席费,所以鹰鹰当然只好去了。
看到那风尘仆仆的年轻人第一眼,鹰鹰就知道还是管家说的对,这位翔少爷早就不象一个银元宝了。不论从高大健壮的身材,还是从剑眉星目的面庞来说,他都算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英俊小伙,难怪听到他要回来的消息,最激动的还是那些丫环们。
舞狮表演、杂耍和美女敬酒,这个迎接仪式的最后一步,就是簇拥著远道归来的翔少爷到他独居的院子里去。
石墙青瓦的独门大院,建筑物高大而又结实,院门上方有一块方方正正的平面,本是挂院名吊匾的地方,不过现在却空空如也,据说是因为王真人给此院取名为招银馆,翔少爷不同意,翔少爷给此院取名为忆真斋,王真人不同意,师徒二人一直在进行著友好的沟通,但目前尚未沟通出结果来。
「翔少爷,您看、您看,这院子多干净啊,」秦妈和丫环金坠儿急急地表功,「自从少爷您走后,我们每天都来打扫呢!」
鹰鹰想起前几天扫出来那一大堆垃圾,这才深刻地感觉到这位翔少爷果然已走了一年,否则那垃圾也积不了那么多……。
「翔少爷,您看、您看,这胡杨树长得多精神啊,」花匠也挤了进来,「我每天都来照看。怎么著这也是翔少爷院子里的树,我可得给伺候好了啊!」
翔少爷眯著眼楮看了看,「我怎么觉得这棵树比我走的时候还矮呢?」
「那……那是因为少爷您长高了啊……」
鹰鹰盯著那花匠看了两眼。平时怎么没注意到他居然是反应这么灵敏的一个人呢?
厨师九伯捧著食盘颠颠儿地跑过来,「翔少爷,您快来尝尝,都是新研究出来的菜式,一定合您口味。」
翔少爷接过丫环递来的筷子每样尝了尝,点了点头,「很好吃。不过要说起做菜来,还是我哥哥做的菜最好吃。」
「那我能排名第二吗?」九伯满怀希望地问。
翔少爷考虑了片刻,「应该能吧。」
九伯立即眉开眼笑,「翔少爷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您说我是天下第二准保没错!」
鹰鹰有些了然地挑挑眉。原来在王真人牧场,什么天下第一、天下第二就是这样排出来的,难怪……
这时王真人终于端完了师父的架子,牵著聚宝盆走过来,献宝似的说:「翔儿,快来看,金元宝生的,我取的名字叫聚宝盆,威风吧?比你取的那些个什么踏云啊,御风啊强多了。」
翔少爷很有礼貌地参见师父,行了大礼,看来教养不错,但对于小马驹儿的那个名字,他却没发表任何意见,只是用表情传达了一下自己的态度。
「怎么?你又觉得不好?唉,早知道不该答应你爹让你每年都回家住半年,看,师父的学问你都没时间学!」王真人感慨道。
翔少爷似乎不太想讨论这个话题,转头左右看看,看到了鹰鹰。
「新来的?」
「是啊,鹰鹰是我去年冬天从草原上救回来的。这孩子很聪明,学什么会什么,聚宝盆就是他接生下来的呢。」
「难怪,我看他这么瘦弱,一点也不象关外人。」翔少爷走近了一点,「你是哪里人?」
鹰鹰低下头。
「别问了,他不肯说的。我们早就不问了。」王真人呵呵笑了笑,「你哥哥好吗?你不是说这次要接他过来玩的吗?」
翔少爷的脸色顿时青了青,好象心情一下子变坏了很多的样子,当然,他原本看起来也没有多高兴就是了。
「我哥挺好的,说要单独出门游历一阵子再过来。」
「翔儿啊,」王真人拍拍他的肩,「你没事吧?」
「我会有什么事!我也挺好的!」翔少爷板著脸「哼」了一声,转身进到屋子里,砰得一声甩上了门,就好象一只恰好被踩到痛脚的猫一样
「这是怎么了?」王真人莫名其妙地回过头问管家。
「不知道啊。」管家回头问秦妈,秦妈回头问金坠儿,金坠儿回头问花匠,花匠回头问九伯,九伯回头问……
最后,一个牧马人小声说了句:「我想,大概是因为翔少爷没把他哥哥接过来,觉得挺没有面子的……」
屋子里面传来怒吼声:「谁在外面自作聪明?都出去!」
众人立即作鸟兽散。
必于翔少爷到底怎么了这个话题,牧场内外讨论得沸沸扬扬,最后,大家凭著对这个基本上算是在此地长大的孩子的了解,终于得出了一个与真相很接近的结论。
他失恋了。
接下来的几天,鹰鹰几乎到每一个地方,都会听到人讲述翔少爷是多么喜欢他那个据说是象个水晶人儿的哥哥,当年又是怎么样高高兴兴地离开说要把他哥哥接过来住一阵子,如今人没接来,多半表明一腔少年热情付诸了流水。
失恋的翔少爷每天骑著马奔驰在大草原上,黑发迎风飞舞,忧郁的目光愈加深邃,看起来更容易招惹源自母性的疼惜,牧场方圆数百里的女儿芳心又多碎了几颗,连刚做妈妈的金元宝也经常厮磨在他身边给予安慰。
不过这一切都不关鹰鹰的事,他计算著自己积蓄下来的银两,开始筹划即将成为现实的远行。
可惜人生总是充满了变数。这是一个就算你明白了也没什么用的道理。
迄今为止鹰鹰已经在王真人牧场住了一年多了,但对草原上变幻莫测的天气还是没有能够模透。它就象善变的女人一样,不仅每天跟每天不一样,甚至每一年都跟每一年不一样。
所以他没有料到,春天的草原上仍然会有猝不及防的风暴。
尽避距离戈壁还有好几百里远,但北面吹来的风忆(??)已带著大量砂粒,打得人脸颊生疼,眼楮更是睁也睁不开。带出来的马群早就流失了快一半,鹰鹰努力让剩下的马围成一团,自己躲在中间的马肚下面。
这么大的风暴,不可能会有人来救援他,所以要靠自己坚持,坚持,再坚持。虽然从悲观的角度来说,人生有好多磨难都不是咬一咬牙就可以挺过去的,但只要还有咬紧牙关的力气,当然不能自己就这样放弃。
风越来越猛,马群仰天长嘶,却听不见它们的声音,紧抱著马鞍套子的手早已麻木,开始颤抖起来,十指扣不拢,手臂也渐渐地脱落下来,就象有人在猛推一样,身体失去平衡,被吹得横跌于地,幸好被几条马腿挡著,才没有立即被吹进风暴中去,但也跌跌撞撞地渐渐离开了马群中心。
虽然眼楮睁不开,但鹰鹰很明白自己的危险处境,双手用力想抱住一条马腿或其他什么,却都因全身酸麻脱力而未能成功。眼看著就要被卷出去,腰间突然一紧,身子顿时稳住了,有一只手按在他后脑上,已经虚软的身体随即被固定在一具温热的胸膛里。
来援的人行动非常稳健,在这样的狂风中下盘依然很稳,拖抱著鹰鹰,一步步地回到马群正中,慢慢蹲下来,将手卷成喇叭状掩在鹰鹰口鼻之间。
鹰鹰明白,他是要让自己能够正常呼吸。
靠著有温度的身体,僵冷的四肢慢慢回复柔软,紧贴在耳边的男子心跳平稳而正常,鹰鹰知道自己算是已经逃过此劫。
风暴来得狂猛,停得也很陡然。呼啸还在耳边回音不绝,那种象是要将人连根拔起的巨大冲击力就已经消失。那人松开手,抬起鹰鹰的脸,解开他蒙在脸上的布巾,检查他的呼吸、眼楮和四肢。
「鹰鹰怎么样?」有人在一旁关切地问,居然是王真人的声音。
「没什么大碍,有些擦伤,脚好象扭到了。」那人一面回答,一面捏开鹰鹰的嘴,控出里面的砂粒。
「谢谢翔少爷。」鹰鹰咳嗽了几声,低低道。
「看不出你小小的一个人,居然这么有定力,这种风暴阵势,好象还没有被吓傻。」翔少爷夸奖著,抖了抖他的头发,砂子象下雨一样落下来。
这孩子说谁小?鹰鹰抬头眯著眼楮看,却被一个斗篷罩了起来。
「鹰鹰,我们又救了你一次命哦。」王真人的声音阴魂不散的在耳边响起来,鹰鹰向声源方向扭头一看,吓了一跳
王真人骑著金元宝,正快捷无比地跑来跑去套收那些惊马,圆滚滚的身体看起来只有小小的一点,离鹰鹰所在的地方起码有一里多远,可他一边剧烈运动一边说出来的话,却象贴在耳边说的一样既轻松又清晰。
就算鹰鹰再不谙武技,也知道没有极惊人的深厚内功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原来王真人说他是关外第一高手,竟然不是在吹牛。
「师父,鹰鹰的伤需要处理,我们先回去了。」翔少爷向远处传了音,将鹰鹰的身体往马背上一放,自己也翻身跳上来,拔转马头,朝牧场方向奔去。
还有老远的距离,鹰鹰就看见牧场大栅门口等候著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等他们一奔近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著。
「鹰鹰伤得重吗?」
「翔少爷没事吧?场主呢?」
「好大的风暴啊,竟然能找著人……」
「马群怎么样啊?」
翔少爷抱著鹰鹰跳下马,一边走一边道:「叫周大夫来一下。马群散在这儿向东北四十里,去几个人帮师父收一下。」
十来个牧马人立即应诺,纷纷拿了绳套上马离去。翔少爷先把鹰鹰送回他的房间,回身出来在台阶上吩咐了管家几句,周大夫刚好赶到,两人一起进来检查伤者。
「膝肘处的擦伤很重,伤口的砂粒也要用药水清洗,脚踝的扭伤已经伤到骨头了,得格外注意,十天之内不要下地行走。」
「没什么大碍吧?」翔少爷问。
「无碍性命。」周大夫朝秦妈端来的水盆里滴了几滴药水,剪开鹰鹰的袖子,开始清理伤口。
受伤的时候因为情势的缘故,没有觉得疼,可现在硬生生要把嵌在肉里的砂粒擦洗掉,当然是疼得钻心,鹰鹰虽然没有申吟,但额上已渗出一层汗来。
翔少爷在一旁默默看了半晌,突然拿了块手帕走上前,团成一团塞进鹰鹰嘴里。
「一看你就是个倔性子的人,不叫疼可以,咬著这个,免得把自己嘴唇咬破。」
鹰鹰瞟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咬住了手帕。
周大夫清理好伤口,敷上一层药,包扎了起来,再抬起受伤的那只左脚,在附近穴位处揉了揉,也用布条紧紧缠住。
「好了,静养几日,每天换一次药,七八天后就会慢慢愈合。伤口不要沾水,忌吃豆类食物。」大夫净了手,收拾好药箱,起身叮嘱了两句,告辞出屋。
翔少爷按礼数送到门口,刚刚回转身子,吓了一跳。
「大夫刚才包好的,你拆它干嘛?」
鹰鹰眼也不抬,径自将左脚上缠的布条解下,淡淡道:「骨头有点错位,我再重新对对。」
「对对?」翔少爷瞪著他,「说的那么轻巧,那可是骨头耶,而且还是你自己的骨头,你可别乱来。」
鹰鹰没有理他,双手握住左脚,力道巧妙地一拉一送,听得轻轻一声脆响,这才松开紧咬的的下唇,重新用布条包扎起来。
「你、你……」翔少爷显然没想到他动作快成这样,说重新对对就重新对对,抢步上前已拦阻不及,简直不知道该骂他什么好。
处理好左脚,鹰鹰擦擦额上的冷汗,又抬起手臂,看看包得严严实实的肘部。
「你该不会又想重新洗洗吧?」翔少爷有些生气地问道。
「怎么会?周大夫洗得挺好的。」鹰鹰觉得这孩子反应有趣,不自禁地勾了一下唇角。
翔少爷歪著头看他,「我第一次见你笑呢。其实你笑起来还算挺好看的,虽然没有……」
「没有你哥哥那么好看?」鹰鹰哪壶不开提哪壶,顿时气得那恋兄情结(恋兄这个说法不太好,实在要用,要不写有恋兄情节??)的年轻人扭头就走,还差点撞翻秦妈刚好端著进来的煲汤。
大概一个多时辰后,王真人带著马群和前去帮忙的牧马人回来,清理的结果是丢失了八匹马。出乎鹰鹰意外的是,这笔损失没有算在他的头上。因为遇到这种强度的春季风暴,还能及时控制马群排成团状队伍,确保人畜的最小折损,已经算是做得非常之好了,很多同事的牧马人都在探病的时候对他表示过赞扬,所以这八匹马就按惯例入了自然损耗的帐目。只不过……
「马的事情当然不怪你,医药费用也算了,可是你的命总算是我们冒著风暴去救回来的吧?」王真人站在床边,用无比善良的表情看著他。
鹰鹰叹了一口气。
心算了一下存银和自己的薪资情况,看样子还得在牧场呆上十个月才行。
被周大夫断言七八天才会愈合的伤口,两三天后就结了疤,鹰鹰自己重新处理过一下的左脚,更是痊愈的飞快,不到第四天,他就可以行走自若。对此周大夫十分惊奇,围著鹰鹰转了好几个圈儿。
「其实也没什么,主要还是大夫的药方子开得好,」鹰鹰淡淡地笑,「我不过对草药有些兴趣,自己添加和提炼了一下。」
「不仅如此吧?」周大夫摇摇头,「你接骨的手法之准确,是我平生罕见,单单只是有兴趣,恐怕不会这么专业,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鹰鹰又低下头。
他每次低下头,都代表不愿意继续当前的话题。
从他被王真人救到牧场至今,每一个人都知道他的过去一定有著许多的秘密,但却一个也没成功挖掘出来。
除了因为鹰鹰本身嘴紧以外,草原上的人也确实有不探究他人隐私的习惯,这些纯朴善良的人担心问的太多,一不小心,触痛了人家的伤口。
总之,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倒在寒冷的雪地中的,鹰鹰的过去,显然不是那么安贵尊荣、一帆风顺,既然他不愿意说,当然不应该勉强人家。
周大夫并不是土生土长的草原人,但至少也在王真人牧场住了近二十年,性格脾性已经是个地道的草原人了,所以鹰鹰一低头,他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转开话题,开始从纯学术的层次上与鹰鹰讨论医理和草药学,结果越讨论越有兴趣,到深夜不得不离开时,他已经预约了鹰鹰好多业余时间。
这件事还带来一个意外的后果,那就是因为懂医,鹰鹰的薪资每月又增加了半两银子。
接下来的两个月过的异常平静,鹰鹰每天除了工作以外,就是跟周大夫在一起研究草原上的各类植物,偶尔出现伤病者,就会被他们俩拿来实验新制成的药剂,虽然这些新药基本上都很有灵效,但大家对实验二字还是有一点怕怕的,尽可能地让自己不要生病受伤。
牧场对外的生意也仍然做得很火爆,每当外出的马帮回来时,鹰鹰还是会向每一个人打听他们又收集到了什么奇异的故事。入夜的时候,他常常独自一个翻看自己做的故事笔记,仔细地思索和琢磨,虽然这本笔记已足足有两三寸厚,但真正能让鹰鹰满意的东西其实没有多少,他还需要收集到更多的信息和资料。
「你说翔少爷去过很多地方?」
「是啊,翔少爷的家族在关内是数一数二的,朋友也多,他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喜欢到处游历,就算咱们牧场最资深的贩马人,也没有翔少爷见的世面多呢。」管家的口气说不出的得意。
「不是说翔少爷家是关内的世家大族吗?他们家里放心让他这样到处乱走?」
「萧家是武林名门,功夫好,势力也强,听说还跟皇上家沾亲呢,谁敢踫萧家小少爷一根寒毛?」
「翔少爷姓萧?」
「你还不知道?」管家笑起来,「也是,平常总是翔少爷翔少爷的,也没人特意跟你提这个。翔少爷的大名叫萧海翔,在萧家,排行第二,上头还有个哥哥。听说他哥哥倒真的是娇生惯养,很少出门的。」
鹰鹰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突然问道:「翔少爷在屋里吗?」
「今儿一早,场主就派他到三十里外的何家牧场傍何老场主送寿礼,这时间大概在回来的路上吧。」
「谢谢你了。」
「咦?鹰鹰你去哪里啊?」
「出去放马。」
「喂,太阳都快下山了……」
鹰鹰把自己负责的马群全都赶回栅栏里,骑著一匹健壮的黑色母马朝何家牧场的方向飞奔。诚如管家所言,没跑出十里地儿,就看见了正纵马归来的萧海翔。
此时日头已经渐渐西斜,逆光而来的少年与骏马象是被金光镀了一层似的,丰华灿烂,在广袤草原的映衬下,显得那么英姿勃勃,仿佛可以看得见奔涌的青春气息在空气中流动,让鹰鹰在一瞬间有些失神。
「你是来找我的?牧场里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萧海翔皱著眉头驾驭著胯下的爱马靠近。
鹰鹰摇摇头,「不是,我只是有件事情,想问问翔少爷。」
「什么事啊?」萧海翔放松缰绳,与鹰鹰并驾缓缓前行。
「听说您游历广阔,见识颇多,不知有没有听过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说……一些很傻的人突然变聪明了什么的……」
翔少爷呆了呆,停下马来怔怔地瞧著鹰鹰。虽然他也曾听说过这个新来的牧马人有爱听故事的这个喜好,但总以为他这样专程跑到半道上来找自己,无论如何都应该有一些什么更重要的理由才对啊。
「你有没有听过?」鹰鹰催问著,眼楮里流露出极度期盼的神情。
「呃……我想想……,好象是没有……」看到面前的牧马人失望的样子,萧海翔有些过意不去,「要不我今晚再好好回想一下,要是想起什么再告诉你。」
鹰鹰垂下长长的眼睫,「那就麻烦翔少爷了……」
两人都稍稍加快了一下马速,默默无语的前行了一阵。萧海翔侧著头打量这个为了听故事特意跑来的牧马人几眼,先开口道:「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听这种故事呢?我听说你已经听了好多个了。」
鹰鹰又低下了头,但没过多久他就重新扬起了下巴,「我在找一个人。」
「找人?」
「嗯,找一个傻傻的,后来突然变聪明了的人。」
「有这种人么?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长什么样子?」
「也不知道。」
萧海翔觉得难以置信地举起一只手,「那你岂不是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你找他干什么?」
「我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