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一天的约会终于宣告结束,田的口中逸出了心满意足的叹息,隐约带著一点不舍。「我回去了。」纪书看了时间,有点晚,不大方便现在去拜访田伯父,想说下次有机会再来看看他老人家。
「要回去啦?不来坐坐。」田热情地邀请著,有点舍不得他的离开。
一整天与他玩乐著,她觉得心里有种莫名的雀跃感,而这种极度的雀跃是以往都未曾体会到的。
「不用了,太晚了,我下次再来看你爸爸。」
「嗯!这样也好。」她点点头,赞同著。
现在回去也好,省得她那个无聊老爸又拖著人家问东问西的,麻烦死了。
「好了,那我走了。」他上了车,摇下车窗。「对了,田,今天真的是谢谢你。」纪书眨眨眼。「约会实习很快乐。」
他的模样让田的心里猛烈一跃。
他也觉得快乐?这不是只是她个人一相情愿的想法而已?
「我也是,彼此彼此啦!」她耸了下肩膀,老实道。
「不过今天你也真是辛苦了,还吐得半死。」他开起她的玩笑。「你这样舍命陪君子,我看我一定要成功才行。」
「唉唷!别这么说啦!什么舍命陪君子啊?」田摆摆手,洒脱的样子,但是却觉得喉头有一点酸酸的?「总之,祝你成功!」
「经过你的训练,我相信我会成功的。」他对她挥挥手。「回去休息吧!累了一天了。」
「好啦!你自己开车小心。」
「拜拜!」纪书启动轿车,离开。
田目送著纪书的车子离开,眼神离不开他的车,一直到他的车子消失在转角,她才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过身去打开家门。
这种感觉好奇怪,每次只要想到他要去追求别的女孩子,追那个叫什么苏盈盈的,就会让她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心里头都会有点闷闷的,好像伸展不开来,压著一大块石头一样。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摇摇头,田不愿意多想这些感觉,或许只是自己一时无法接受自己的好朋友会交女朋友吧!过一会儿应该就会好一点了。
她抛下了这种思绪,让自己回味著与纪书的「约会实习」,一幕幕快乐的情景涌上脑海,让她的唇角挂著欣喜的微笑。
田甚至不自觉地哼起了歌,脱了鞋子之后穿过道场,走到内室的客厅。
她拉开了门,随口道著。「老爸,我回来……」她的声音止住了,只见老爸不正常地躺在地上扭动著身体,看起来似乎非常不舒服。
「爸!」田丢下了包包,直接跑向父亲。「你怎么了?」
田父抓著心脏部分的衣服,不住地喘气,一脸痛苦,冷汗满了他整张脸,低低地申吟著。「我的……心脏……」
田吓傻了,她瞪大眼楮,慌忙地拿起电话,却没有听到声音,原来电话线可能是父亲在挣扎的时候掉了。
她一手赶紧去接电话线,另一手则探入包包里头,慌乱之中,田拿到自己的手机,直接拨了一通电话。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通了,传出了纪书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带著笑意。
「怎么啦?我才离开就舍不得我啊?」他戏谑地调侃著。田听了他的声音,眼泪直接从眼眶掉下来,她哽咽住了,话都讲不清楚。
「纪书,我爸……我爸他……」
电话另一头的纪书闻言,立刻敛了神色,他安抚地轻道。
「田,你别怕,我马上来。」
医院里弥漫著浓烈而刺鼻的药水味。
手术室的灯亮著,里头正是她的父亲。
她双眼无神地瘫在椅子上,心里已经乱得无法思考,只是不停地祷告著,希望老天爷不要带走她的父亲。虽然老爸很粗鲁,做事大而化之,有时候又太嗦了一点,但是他是她唯一的亲人了,相依为命的亲人。
她无法想家,如果自己失去了老爸,自己应该要怎么办?想著,田的脑子突然浮现起了纪书的身影。
田想到了当他迅速地赶来时,自己心里有很大的安慰与支持。
纪书很快对父亲做了一些简单的急救措施,然后马上抱起了父亲,直接带著他们到医院里报到。
因为她的六神无主,纪书代替她迅速地做了一些决定,果断而不拖泥带水,带著一点点她未曾见过的霸气。
她忘不了他那宽厚的背上,抱著自己略壮的老爸,长腿大步地走在前方。
那种感觉,好像他是一片天,可以为她挡住一切。
纪书,是个强壮且可以依赖的男人。
这样的认知更深沉地进驻她的心里,他确实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处处需要人保护的小男孩了,他是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一个让人心动的男人。
「田,吃一点东西吧!」
头顶响起了纪书温柔的声音,她闻声抬头,看到他一脸温温的笑,鼓励地望著她,拍拍她的肩膀。
「田伯父一定没有问题的,放心好了。」他坐在她身边。「你先吃一点东西,已经清晨了。」
她看看一旁墙上的钟,已经五点钟了,老爸也进手术室好几个钟头了,不知道情形是如何。
「我不饿。」她摇摇头,说话没有力气。
纪书交给她一瓶牛奶、一个面包。「不饿也要吃一点,这是便利商店买的,垫一下肚子吧!没有睡觉是很伤身的。」
他关心的口吻让田想哭,从母亲死了之后,她总是故作坚强,不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但,此时此刻,她却好想哭,好想趴在他的怀抱中大哭特哭。
田压抑的模样看在纪书眼底,有著说不出来的心疼。
从他一到田家,看到了田那手足无措的样子,马上从心里涌起了一种保护的欲望,他想保护她。
她娇小的身形,她压抑的表情,都隐隐地扣住了他的心。他想到了当她说到母亲时那刻意不表现出的哀恸,再看看眼前的她,因为父亲病倒时的无措,这样的田,竟不若以往的强悍,就像是一个需要人保护的小娃娃一样。
那想保护她的欲望强烈得让他好想立刻拥她入怀,好想立刻抚平她眼底眉间的那份焦虑,好想永远守护著她……
念头只是一瞬间,他就恢复理智,他知道自己必须把握时间。
看了田父的状况,从小心脏就有毛病的自己很能够处理这类相关状况。
他马上对田父作一些简单的急救,让田父比较舒服一点之后,便赶紧送他们到医院里。
丙不其然,田父是急性心肌保塞,必须马上作心导管手术,看看状况如何再决定是否要作心脏的绕道手术。
他看出田的心已经完全乱成一团,他只有搂著她的肩,给她最大的支持,替她作最好的决定。
手术的时间非常漫长,田无语地坐在一旁,等待著手术结束。
纪书则是陪在她身边,他知道其实自己是可以离开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放不下田。
虽然她看起来坚强无比,但是眼中偶尔还是有一些寂寞与失落,都在他不经意之间,看在眼底。
田接过了纪书递给她的食物,搁在腿上。「谢谢你。」「别担心了,你爸爸平常这么有活力,等一下说不定又出来跟你大吼大叫。」他环住她的肩,才发现她的肩好小。
即使她看起来是充满活力也是非常强势的,但毕竟还是个女孩子,这样小小的肩头,如何承受这样大的心理压力呢?「是啊!我也希望。」田牵强地笑了,很希望她老爸对她声嘶力竭地大吼。
平常总是对老爸嫌东嫌西的,现在的自己,却好希望老爸还是在她面前,做一些让她嫌东嫌西的事情。
想著父亲,而身边又有纪书那让她觉得放心的气味,让她眼中的泪水就忍不住地掉下来。
「别哭了,没事的。」看著晶莹的泪珠落下,纪书觉得心里被熨烫了。
他捧著她的脸,那娃娃脸上不见丝毫男孩子气,带泪的眼眸中尽是迷蒙,脸庞上挂著雨滴泪珠,摇摇欲坠。
纪书轻轻地抚去她颊边的泪,发现到她的皮肤相当细致光滑,从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一时之间,竟有点迷失了自己。
而田也从模糊的视线中感受到他炙热的眸光,从他温柔的抚触中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好像……他是她的恋人一样,正柔情地望著她……
手术室门打开,开门的声音让他们同时恢复,迅速离开了彼此眼神的纠缠。
田站起身子,看著进行手术的医师,那是一个白发医师,他拿下口罩,看著田。「你是田众原的家属吗?」
「是,我爸爸他怎么了?」她紧张兮兮地问著。
「你父亲……」白发医师顿了下,深深吸口气,顿时让田的心跳加速到一百二,喘息地看著他。
「你父亲的手术非常成功,以后只要好好保养,应该就没有问题了。」白发医生和颜悦色地道著。
田像是一个泄了气的气球,瘫软了脚,纪书适时地扶住她。
「那……我爸爸醒了吗?可以移到病房了吗?」她笑了,真觉得太好了,手术成功了。
「醒了下,现在又睡了,不过还是要观察一下,所以先到加护病房去待二十四小时。」老医师说著,突然笑起来。「对了,你爸爸醒的时候还说了一句:‘靠!真是痛。’我看他这么有精神,没问题的。」
「还会讲这种话,那就好了。」田松了口气。
老天爷毕竟还是没有遗弃她,还是可以听到老爸说脏话,真是太好了。
「嗯!太好了。」纪书也替她开心,道著。「那么医生,我们现在可以先回去整理住院的东西吗?」
「当然可以,会客时间再进来就可以了。」
「谢谢你,医生。」田不住地对他鞠躬点头。「真的谢谢你。」
「应该的,这是我的职责。」老医师摇摇手,颔首之后便离开,然后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看著纪书,对他轻轻笑著。「对了,小伙子,好好照顾你太太,她脸色看起来好像太苍白了一点。」
「太太?」田一愣,竟不觉得讨厌。「医生,我……我不是……」
倒是纪书很镇定地笑起来。「不是,她不是我太太,我们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
这四个字让田的心里有种刺痛的感觉,他们「只是」朋友而已。
「喔!朋友啊!」老医师眯起眼楮,一脸暧昧地在他们脸上徘徊了一下。「不过你们有夫妻脸喔!」他自以为有趣地呵呵笑了。
「医生真会开玩笑。」纪书发现自己也不讨厌「夫妻脸」这个名词,但他担心田会在意,连忙找了台阶下。
「嗯!」田是在意,但在意的是他所说的「只是朋友」。
她看看墙面上的钟,瞪大了眼。「唉啊!已经七点了,你不用上班吗?」
「我先送你回去整理住院的东西,我再去上班就可以了。」他想要先将田的事情给安顿好,自己比较安心一点。「可是,这样好吗?」
「少嗦!走吧!」纪书揽著她,笑著。
又回到了功夫道馆,田因为松了口气,便趁著坐车的时候将牛奶面包解决了,她满足地拍拍肚子。
「啊!罢刚不觉得饿,一放心就饿起来了。」
她自然的样子让纪书的唇边露出宠溺的笑容,但没有人发现。
「好了,你家已经到了。」他停下车,见到功夫道馆前有个男人正晃来晃去。「你家前面有人呢!」
田仔细地看著功夫道馆前的人。「喔!彼人嫌啦!」顾任贤是她老爸收的徒弟,总是一大早的时候会来这里练功夫。
田下车,不改对他的称呼。「喂!顾人嫌!」
「田,你回来了?」顾任贤一见到田立刻上前,但是见到她身后的纪书之后马上警觉地皱起眉头。「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老爸住院了。」她叹了口气,指著后头的纪书。「我在医院待了一晚,是纪书送我们去医院的。」
「师父住院了?」顾任贤瞪大眼楮,也是紧张极了。「有没有怎么样?」
「没事了,手术很成功,所以我回来拿一些住院的东西。」说著,她拉过了纪书。「你还记不记得纪书?」
「纪书,这个名字好熟……」顾任贤皱皱眉,努力地想著。
田不留情地打了下他的脑袋。「你以前小时候专门欺负人家的,还敢说。」
「纪书……」他又继续沈吟著,一下子,突然恍然大悟起来。「啊!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纪书嘛!病猫!」
「是。」纪书温温地笑了下。病猫这个名词已经离他很远了。
彼任贤笑咧了嘴,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我想,你一定是不记得我了,我是顾任贤……」
田连忙补充著。「就是以前的胖子啦!」
这话可让顾任贤不高兴了,他转头白了田一眼。「喂!你不要再拿我以前是胖子的事情取笑我了行不行?」
「我哪有取笑你,我只是说实话而已。」她笑著耸耸肩膀,不理会他的抗议。「纪书,记得他了吗?」
「当然。」纪书看著他们一来一往的斗嘴,可以看出他们之间有著相当熟稔的感情,看到她灿烂的笑颜绽放在另一个男人眼中,这看在他的眼里,竟有种莫名的刺目感。
「顾人嫌,你看人家现在可长得比你高大了呢!有没有懊恼啊?」
「哼!有没有听过中看不中用?」顾任贤毫无心机地反驳。纪书闻言,正要搭话,方巧手机响起,他便对他们抱歉地点点头。「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喂!」纪书应声,可以听出他的声音合著讶异。「苏小姐?」
一旁的田闻言,立刻停下与顾任贤的谈话,她忍不住地拉起了耳朵,细听起纪书的声音。
纪书听著电话,微笑地点点头,一副该公事的样子。
「嗯!是的……我清楚了,你告诉你们总经理,我没有问题……好,今天下午见面再谈。」他挂了电话,满脸春风。
田觉得气闷,瞧他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
「田,我要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再通知我。」他拍拍她的肩头,然后看著顾任贤。「至于你嘛!彼任贤,我们改天好好聚聚,到时候再比划一下,如何?」再看看现在是谁中看不中用?
「没问题,等你来。」看这纪书的身形比自己还要高大,顾任贤忍不住地吞了下口水,但他还是相当勇猛地迎向他。
「好,下次再聊。」他转身之前,又看著田。「田,多保重。」
「知道了。」田点点头,接受他眼里的关怀。
纪书扬了下眉,回到车子里去,启动之后,缓缓地离去。
「好了,田,我们去收拾你爸爸的东西吧!」顾任贤看他离开,便径自地拉著田往屋子方向走去。
田任他拉著,但是她的一双眼楮,却是停留在纪书开走的轿车上。
现在的他,心里一定很开心吧!
他就要去见他的理想情人苏盈盈了,他一定觉得雀跃不已吧!
不知怎么搞的,田的心里想著纪书与苏盈盈,竟然觉得好苦,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