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仗崖,顾名思义,高及百丈,险峻异常,崖上怪石无数,猴子无数。
「绝对比一百丈还要高上一百丈。」十三一边费力揪著山藤草枝往上爬,一边哼,「还有,虽然我不识得几个字,可还知道崖下立的那块碑子上,可不是这个‘丈’。」
「这崖地处群山之顶,虽无什么猛兽,却也是不平安的,除了这土霸王一般的猴子,偶尔还会有许多其他族类来抢山头。」阿寿微微一笑,一边随著她往崖顶攀爬,一边道,「崖下常常会出现兽禽们的尸首,尸首上伤痕交错,甚是可怖,似是恶斗致死,所以才用了这个‘仗’字。」
「你倒是清楚。」略不是滋味地哼一声,十三擦擦额上的汗珠子,「果然不愧是地头蛇啊。」
「我便是出生于此,怎会对这里不清楚?」阿寿莞尔,「说来,我还从不曾问过你呢,十三,你哪里人氏?」
「大概是江浙还是闽南?」十三抓抓头发,耸耸肩,继续往高高的崖上爬啊爬,爬啊爬,「我从有记忆起就跟著阿娘到处流浪,走过的地方海了去了,哪里还记得自己的出处啊?」
「抱歉。」他望她,温和道,「我不是有意要提起。」
「没什么啊。你信了?」她则老神在在,似是毫不在乎地扮个鬼脸,「老杨当初拣了我时,我也是这么回他的,他还半信半疑咧!」
「老杨并无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
「我多想什么啊?只他肯收留我,让我从此有了屋子住有了饭吃,我就感激他感激到五体投地去,哪里会多想什么啊!」呼口气,她暂停向上爬的动作,转头朝他得意地笑,「一想到自己再也不用忍受风吹雨打,再也不用遭人白眼,我就乐得晚上睡不著觉。」
「所以,才每月这么辛苦地爬这百仗崖?」他望她乐开花的脸儿,微微错眸,轻声道。
「不辛苦,每月我能有一两银子的进账啊?」她却很是正大光明地哼。
「你这孩子。」他忍不住笑。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二十五啦!」她瞪他,他却依然笑望她,末了,她有些丧气地转回头去,继续往上爬啊爬,爬啊爬。
「老杨教过你几手功夫,你练得如何了?」他跟上她,问。
「连这个你都知道?」
她略惊诧地再回头望他一眼,而后耸耸肩,继续爬啊爬,爬啊爬,,「我年纪太大啦,早错过习武的好时机了。」顿了顿,她又道,「除了力气大了许多,什么飞檐走壁单手开石我是一概不会的。」
「寻常百姓,要飞檐走壁做什么?」他淡淡道。
「是啦是啦,咱们是寻常小百姓,自然用不到飞檐走壁,反正有黑山的高人们嘛,飞檐走壁就让他们去好了。」她翻个白眼,嘿咻一声,终于胜利到达目的地。
他紧跟在她身后,也从崖上站起。
说是崖上,其实只是百仗崖底部的一个小斑台子而已,真正的百仗崖,崖如利斧将一方高峰整齐劈开,甚是陡立,除了善于攀爬的猴子,善于飞翔的鸟儿,单凭人之手足,是万万无法爬得上去的。
他们费劲来的目的,其实只是崖下方十五六丈高的一个小斑台而已。
「奇怪,往日里猴儿们一见我就会高兴地奔过来,今日怎么都不见啦?」解下腰间盛满盐水瓜子的小布袋,十三有些疑惑地左右望望,甚至还吹了声口哨,「猴儿们,十三来啦!」
她声音甚是清朗,回荡在山群之中,遥遥地传开去:来啦,来啦,来啦……
却还是无任何的动静传过他们身前来。
「都哪里去了?」她再喊,「十三拿你们爱吃的盐水瓜子来啦!」
却还是毫无任何的动静。
阿寿也微微皱眉。
这崖上,除了偶尔的风吹树木的声响,竟是死一般的寂静。
……有事发生。
他心中不由一凛。
但不等他动作,一声极是尖锐的凄叫已从十三背后传过来!
两人一震,想也不想地转身,一团黑糊糊的东西已朝著他们扑过来!
龇牙咧嘴的,竟是一只猴儿!
十三一愣,竟一动不能动!
「十三!」他惊喊,不假思索地上前,双臂一抱,将她用力一搂,不及闪身,那黑糊糊的东西已扑到近前,咬牙,他猛低头,只觉头上黑云一般闪电而过,火辣辣的巨痛从他肩上倏地撞进他心脏!
好厉害的猴爪儿!
他吸口冷气,眯眸,忙紧拽著还是有些呆的十三侧走两步,避到崖下空无一物的石壁下,见再无其他东西扑过来,才松开双臂,微微松了一口气。
「什、什么?」十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呆愣,呆呆望他。
「这猴儿——」
话未完,再一阵尖锐凄惨的叫嚣,如同鬼哭狼嚎一般,让两人不由再一阵的心惊。
他眉头渐渐锁紧,很小心地伸臂护住明显有些反应不来的十三,警戒地望著声音传出处。
他们左方,是略显茂密的一片小小杂林,林木矮小,山藤漫布处,露出黑黝黝的洞口。
那鬼哭狼嚎一般的凄惨锐叫,便是传自于此。
「猴、猴儿们栖身的洞子。」十三有些结巴,望著那黑黝黝的洞口,她焦躁起来,「一定是什么东西闯进了洞子去!我去看看!」
「别急!」他一把拉住她,「先听听动静再说。」
「能听出什么来啊!」她恼著用力摆动手臂,想挣脱他的掌握,「你听猴儿的叫声,这么惊慌!一定是它们对付不了的野兽之类!」
「你可有防身之物?」他扯紧她手臂,就是不松,淡淡道,「还是你会武功?」
「什么?」她傻眼。
「这猴儿如此的机灵,却会如此的惊慌。」他指出更加明显的事实,「况且,你看,声音传出如此之久,可除了那只猴儿,竟再无一只能出这山洞来!」
她愣愣望他。
「你觉得,是什么样子的猛兽,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他却望著那黑黝黝的洞口,皱眉思索,「这洞子住著的猴子,必是一个族群,少说也有三五十只,如今却俱是惊恐惨叫,竟无第二只逃出这洞子来,这样看来,闯进去的那猛兽必是其之克星。而猴儿们的克星,在这黑山山脉,就只有——十三!」
十三却已挣开他的掌握,往那山洞扑过去了!
他咬牙,狠瞪那钻进密林的影子,却不敢浪费时间,忙飞步赶上去,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将盖子扯开,一挨近那黑黝黝的洞口,便将瓷瓶往洞子里狠命地一丢!
令人屏息的腥浓臭气,从洞子里蔓延而出。
他却不顾掩鼻,只在心中默数三下,随手从地上抓起一根粗树枝,急步闯了进去。
黑黝黝的洞子里,初一闯进,一片乌黑,一片寂静。
他虽明白他那小瓷瓶的药不可小觑,却是不敢有丝毫大意,一手握紧那树枝,一手从怀中掏出火折子迎风燃起,渐亮的微光里,他眯眸,往里望去。
臭气腥浓的洞子里,并不幽深,也就三丈见方的一块空地,地上粪便漫布,杂草枯枝随处可见,数十只的大小猴子横七数八瘫倒在洞的外侧,一个个惊恐地瞪著红眼,嘴歪眼斜,却是一声不出。
他哼一声,略定心神,知道自己的迷药起了作用。
「唔……」
闷闷的哼从他身前传来。
他叹口气,上前两步,先用手中树枝将附近杂草枯枝拢拢,而后微弯腰,将手中火折子凑上去,不过眨眼,熊熊的火光,便将这不大的洞子照得通红明亮。
「唔!」
再一声闷闷的叫喊。
「还说你二十五啦,二十五的人会这样莽撞?」他有些恼地收起火折子,却还是对那个狼狈地爬伏地上的人无法真的生气,从怀中模出一粒丹药,蹲去,有些狠地一手托住她颈子将她脑袋从地上抬起来,一手将丹药塞到她嘴中去。
「唔……苦苦苦!」她被嘴巴中苦涩难闻的味道弄得眼泪直流,没了知觉的手脚却在瞬间恢复了灵活,忙不迭地从粪便杂草枯枝中爬站起来,她努力吸气,想压下胸中翻腾不止的恶心感觉,却又被从鼻腔直冲进肺的刺鼻腥臭弄得气也喘不上来,再不能忍耐,她哇地弯腰吐了起来。
「活该你难受!谁叫你行动前不动动脑子!」他一边低声斥责,一边还是轻轻拍上她的肩背,与她慢慢顺气。
「我这不是急吗?」抬起泪眼模糊的脸,她张大嘴巴,呵呵喘气,「难受死我了!」
「自找的,怪谁!」他难得地骂一声,警醒的眸子,缓缓扫过不远处,脊背顿时一凉。
「啊——」一声尖叫,已经从他身前极是尖锐地发出,眼前一闪,本已巨痛的肩再是难言地痛进心脏,他咬牙,努力定住脚,撑住突然扑上肩头的大力。
「蛇啊蛇啊蛇啊蛇啊!」
「不是蛇,是蟒!」他恼,狠狠拍如孩童一般紧趴到自己身上的人一记,警醒的眸子,却是不敢错开丝毫的视线,一眨不眨地盯著那两丈开外的巨蟒,冷冷道,「你见过身如水桶、长有三丈的蛇吗?」
「啊啊啊你不要说啦你不要说啦!」简直是吓死啦!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这么鲁莽!」他冷冷一哼,双臂用力,将双手紧搂住自己颈子、双腿紧缠在自己腰上的十三狠扯下来,「你怕够了没?这蟒可还是醒著的!」
「走走走,走走走啦!」她心一慌,忙用力跳,想再跳回空中去,慌张的眼,是瞄也不敢瞄身后一眼的。
「走到哪里去?」不知为什么,他心情又出奇的好起来,笑眯眯地将身体一侧,让惊慌的人一下扑空,再手一扯一拽,让慌到头发快要倒竖的人正面对上那只正埋头酒池中的大蟒,笑道:「看,这里也有酒鬼哩!」
「啊啊啊啊啊……」头发真的倒立起来的人大张著嘴巴,却是发不出一点点的声音了。
「因为这猴儿酒,这百仗崖已不知衍生了多少的蟒蛇。」他叹口气,从怀中再掏出一个小瓷瓶来,慢慢揭下盖子,「虽然为了山下之人,黑山时常地派人巡山,但这等的漏网之鱼,却还是数不胜数。你能平安无事地来此顺了三年的猴儿酒喝,真是不知走了什么运!」
「救救救救救……」她哆哆嗦嗦,双手用力抠紧身边人的衣角,只觉得脚下似有千钧之力,将她拿得寸步难行,只能结结巴巴地说,「救救救……」
「救命?」他微微挑眉,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有些僵白,顿了一刻,才低低道:「靠谁,也不能救你性命,还是自己救自己吧。」
「你说……什么啊……」她声音还是抖抖的,一手却离开他的衣角,颤颤指向那巨蟒尾巴上被缠锁住的两只幼猴,「救、救猴儿啊!」
他蓦地瞪她。
「救、救它们啊!」她急得双眼冒火,哪里看到他的异样神情,只哭也似的喊,「救猴儿啊!」
「你……不是怕蛇吗?」他沉吟似的,深深看她,「如今你我身无长物,如何救它们?」
「你、你、你——」她抖抖地指向他手中敞口的小瓷瓶,眼含祈求。
「这迷药,若想迷倒这数丈的巨蟒,只能直接塞进它肚里。」墨色的深瞳深深看著她,他慢慢地说:「你能吗?」
她浑身一抖,后心一凉。
怯怯的眼,瞪向那巨蟒,眼泪哗啦啦地奔出来。
两丈开外的这巨蟒,粗若水桶,长有三丈之上,森森冷鳞,寒气慑人,庞大的身躯团曲成团,尾部死死地缠著两只小幼猴,那两只猴儿一动不动,早已被缠得气绝身亡。而细长狰狞的脑袋,正浸在石洞里角三尺见方的一个小池里,大口吞食著池中液体。
只这么观望著,已是腿抖脚软,只觉得冷气源源不绝从脚底板直窜进心肺间,似乎连呼吸,也是不敢了。
这似乎镇定的男人,却要她去……搬那蟒蛇的……脑袋……
「你能吗?」男人声音冷冷的。
她只觉腿软手软,阵阵寒气袭上心头。
「既然如此,趁著它还无暇顾及咱们,还是走吧!」男人又冷冷道。
走……
她咽咽口水,瞥一眼身旁横七竖八的猴儿们,眼泪哗啦啦的,如何也止不住。
「十三?」男人淡淡地扯她往外走。
十……三……
她猛地浑身一震,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摔开他的手,发软的腿脚打跌著,却奇迹似的又站稳,心一横,她紧紧咬住嘴唇,将恐惧的尖叫憋在喉咙,飞也似的扑了过去!
男人眸子一黝。
只瞬息间,她竟真的牢牢扑到了那巨蟒颈子上,双手如爪,紧紧将那巨蟒合拢抱住!
那蟒一肆发觉外物入侵,闪电般将狰狞头颅从池中抬起,磷光的眼,尺长的红信,锐利的齿,顿时让他心内一寒。
不假思索地奔上前,火石电光间,他将手中的小瓷瓶狠狠往那张开著的蟒口中一掷!
那蟒,吠声一吼,头部高高抬起,用力一摔,十三双臂紧紧抠在它颈上,身躯却被它带动到半空中,如布袋地一悬,再一摔,几乎被摔到石壁之上!那蟒见它一摔不开,尾巴将那两只小猴尸体一丢,如雷霆之势,朝著自己的颈部激拍过来!
「十三!」他心尖一缩,咬牙从靴子上抽出一柄寒光四射的匕首,便要扑上前去。
那蟒,却在这一弹指间,竟扑通一声,摔下地去!
他掷进那蟒口的迷药,终于起作用了!
「摔哪里了没有?」他忙奔过去,不理那蟒,将那蟒躯狠狠踹开,焦急去看那被压住的十三。
「咳——」十三吐出一口血,双手双脚一阵阵的寒与软,涣散的眼神,茫然瞪著上方黝黑的石壁,胸口如被刀砍,窒息的痛,让她无法说出一字。
「十三!」
叮当一声,手中匕首落在石上,他却瞅也不瞅,只颤颤伸出手,从怀中掏出再一个的小瓷瓶,用力拔了好久,才将盖子揭开,却又猛地丢到地上,再从怀中掏,但心一缩,怀中竟是空无一物了!
咬牙,他双手握住十三的肩,将她慢慢扶坐起来,靠上她身后的蟒躯,自己转身,蹲在她面前,缩躯,将肩上在洞外时被猴儿划伤的伤口显在她面前,急声道:「吸两口血!」
她急喘著,却将抖抖双手抬起一点,将他一推。
这一推之力,并无多大的劲道,如是棉花一般,触在他腰上。
他回头,皱眉,「什么时候了,你闹什么脾气!」
「我、我又不是蚊子!」她再吐出一口血红,闭目喘息一刻,一直颤抖的身躯四肢终于有些安静下来。
「十三!」他沉声。
「我命,硬著呢。」她忽然得意一笑,慢慢睁开眼,又立刻合上眼尖叫,「啊啊啊啊啊蛇啊!」
「蟒!」他叹口气,转身扯著她挪动两步,离开那暂时昏迷了的蟒蛇几尺远,「别怕啦,它一个时辰内是绝对醒不来的。」
「谁谁谁怕!」她结巴著,不管地上什么东西,双手撑著再挪开两步,看也不看那庞然大物,只抖抖地笑,「我我我只是没力气而已。」
「……是,你只是没力气而已。」他静静望她,被她的言不由衷弄得想笑,却只是唇角微微一弯,淡淡道,「那快长些力气,咱们好在它睡醒之前离开这里。」
「离、离开?」她瞠目结舌。
「不离开,难道你还想再和它来一场吗?」他笑。
「才才才不要!」她瞪他突然间的云淡风轻,「这猴子呢,这里的猴子怎么办?」
「物竞天择,与你我并无关系。」
「怎怎会无关?」她不赞同地瞪他,「什么竞啊择啊,我不懂,只知道以后如果我还想要猴儿酒,就不能任这可恶的……糟蹋了我的酒!」
「那你说怎么办?」这圆圆瞪向他的大眼楮,让他心中更是一松,便成心逗她。
「你、你、你可是大男人!」她用力瞪。
「难道你不是大男人吗,自称二十五岁了的沈十三?」他突然笑起来。
他的笑,让她有些傻眼。
他他他笑什么啊笑?
「我从小立誓,这一辈子绝不沾染血腥。」他收起笑,望著那巨蟒,淡淡地道,「所以,我绝对不会去杀了它的。」
「……」她更是傻眼。
「倘若这些猴子不酿这酒,又怎会有蟒蛇来袭击它们?」他又道,「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她说不出话。
「况且,我第一次撒的这迷药,时效不过半个时辰,等这猴儿们醒了,这蟒蛇还是会昏睡不醒,到那时,自然有许多的时间等它们逃生。」
「可……」她还是迟疑。
「你还贪心这里的猴儿酒?」他叹息。
「要、要你管啊!」她冷不丁被戳破心思,恼道,「我只是担心这些猴子没了家而已!」
「猴儿们乃是灵慧之物,你何必担心它们?」他叹息。
「要要要你管啊!」她嘴硬,眼珠子滴溜溜转啊转,双手撑地,脚发软地站起来,看也不看那巨蟒,只借著那快灭的火堆,寻找应手之物。
他叹口气,随手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匕首,顿了下,终究静静递给她。
她惊呼一声,忙不迭地接过来,咬牙,转身,啊啊啊啊地尖叫著,将尖锐的匕首猛刺进蟒蛇的颈,那匕首端是出乎她意料的锋利,竟顺著她力气,由蟒颈一斩而落,将那蟒的脑袋斩了下来!
蟒蛇之血喷涌而出,而那匕首上,却是光洁明亮,无丝毫的血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目瞪口呆,瞠目结舌,震惊非常,无言以对。
好、好、好宝贝的匕首!
「好啦,如今可以走了吗?」他上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匕首,看也不看地弯腰插回靴子中,转身便走。
「喂喂喂喂喂!」她喊一声,忙追著他外走。
「早知会撞到这样的麻烦,才不跟你上山来找什么猴儿酒!」他有些莫名的恼怒,一脚踹灭那本已奄奄一息的火堆,从满是腥臭粪便的洞子钻身出来,皱眉道,「倘若我知道那猴儿酒是从这脏兮兮的地方出来的,打死我也不喝!」更别提辛苦地爬来这里自己找酒了!
真真是受够了!
他的身后,却无任何的声响。
他心一动,立刻停下脚步,要回头。
一股冲力却向著他的背冲袭而来!
他心一惊,毫不任何的防备,手一拳,便要挥手。
而后叹息一声,便不动了。
「吓死我了吓死我啦!」猛地扑在他肩上的人,放声大哭。
他本就受伤的肩背被她猛地一压,他忍不住咬牙,吸一口冷气。
胆子大到敢搂蟒蛇脑袋敢斩断蟒蛇脑袋的人,怎么会这么的……
巨痛的肩背,哪里还有力气撑住这号啕大哭著的人,他腿一软,跪在石子满布的地上。
巴著他号啕大哭的人却是管也不管,径自号啕大哭著。
「吓死我啦吓死我啦吓死我啦……」
他叹息,有些吃力地抬起右手,朝著空中做了某个手势。
瞬间,两名黑衣人从密林中飞身而出,焦急地朝著他奔扑过来,却在他皱眉的视线下,险险在他们身前六尺处站了住,一人冷冷喝道:「什么人,敢在这里喧哗!」
紧趴他在肩背上号啕大哭的人打著嗝抬起泪眼模糊的脸,有些反应不来地说:「是……黑山?!」
而后,彻底停止了号啕大哭,头一歪,竟是……吓昏过去了。
那两人愣愣等候他的指令。
他叹口气,动动手指。
立刻,一人上前来,将他肩背上的人扶开,另一个将他小心地扶站起来。
「寿先生,您受伤了!」
「先送我回庄吧!」他低声道,挥手阻止了两人与他看伤的举动。
「那——」
「将他一起背到庄上去吧。」他凝眉瞪著瘫躺地上紧闭双目赫然昏晕的人,叹息一声。
似乎,有什么麻烦,缠上他了啊。
……
日已暮,晕黄的光线,打在他有些弱气的脸庞上,他的神情,有些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