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桂月秋分气。
秋天的气息带来盛夏过后的一抹凉意,这样的氛围让人感到无比的舒适柔软。
这天,霍香蓟忙得焦头烂额,原本整齐宽敞的工作室堆满各式各样的布料,她埋首其中准备分类。
优雅的乐音缭绕室内,瓦斯炉上烧著绿茶,她晕头转向地走进走出,压根没注意炉上的茶已沸冒烟,直到水蒸气使茶壶发出尖锐的声响,让她吓丁跳。
刺耳的声音终止于一双纤细的手,她的视线移向那双手的主人,不解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完全没声音。」
拥有纤细双手的主人从容地拿著不知从哪来的马克杯,就壶口倒了一点茶轻啜,满意地扬起唇,对她道:「我要绿茶。」
牛头不对马嘴。霍香蓟忍住吐血的欲望道:「知道了。」对向繁茶而言,喝的比较重要。
「我们刚到。」柔柔的嗓音,让人听得寒毛直立,霍香蓟揉揉自己的皮肤,看向刚推门进来的施貂儿。
「我没问你。」霍香蓟皱著眉头拿出奶精。施貂儿天生素美的嗓音,感觉好得让人受不了。
「那当我没说。」施貂儿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轻松地跨过一匹匹的布料坐进沙发。「我要咖啡。」
听听她的口气,霍香蓟真想掐死她。「知道了。」她像她们的专属佣人,而且还是免费的那种。
「你这地方很乱。」施貂儿凉凉开口。
「不会啊。」她睁眼说瞎话。放进冰块后再倒人绿茶,盖上小铁盖然后摇晃。
这叫不会?!「你度数加深了。」小蓟有千度近视,只是两眼视差相差五百度以上,所以平常都是带隐形眼镜。
「你才人老眼花!」霍香蓟将调好的绿茶倒进玻璃杯,插上吸管,递给向繁茶。
「我老?也不想想看,有人年纪大我三岁,岂不是更老。」她指的是霍香蓟。
「那叫成熟,小表。」霍香蓟抡起拳头,敲了她一记。
施貂儿抚著头直呼:「暴力女!看谁敢要你。」
「就是有,怎么,嫉妒吗?」
「我同情他。」不用想也知道谁是那个倒霉的人。
向繁茶在一旁出声道:「我喜欢这块布料。」
霍香蓟瞄了眼道:「眼光不错,我也很喜欢。那块布料很适合做洋装,下礼拜做一件给你,你穿起来一定很漂亮。」
「我的呢?」施貂儿连忙要求。
「你的?」霍香蓟故作苦恼状,蹙眉道:「等我想到再说吧!」
「偏心。」
「我是偏心,而且偏左边。」
「不理你了。」施貂儿气嘟嘟的扁嘴。
霍香蓟好笑的抿著唇,将另外替施貂儿煮好的咖啡端上桌。「哪,咖啡。」
施貂儿拢著大波浪,美丽的丹风眼专注地瞧著冒烟的黑色液体,她端起咖啡,万分享受地一小口一小口喝著。哇,好香喔!
明明她上一秒还气嘟著嘴,哪知下一秒就忘得一千二净,霍香蓟好笑地想。
「小蓟、帮我做件正式点的衣服。」向繁茶缓缓地开口。
「可以,大概要怎样的款式?」
「都好。」她无所谓,反正那不重要。
「什么性质的聚会?」这点要问清楚,不然很容易糗掉。
「相亲。」施貂儿斩钉截铁的丢炸弹。
「啊?」她没听错吧!相亲?!
「貂儿没说错,你也没听错,是相亲。」向繁茶说得仿佛不关己事。
「贝樊风呢,他怎么说?」她不相信他没反应。
「说什么?」向繁茶眯著猫眼儿笑。
「说……」霍香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不由得抓起头皮。虽然她不知道他该说什么,可是总觉得他该有所表示不是吗?她开始烦躁地踱步。
向繁茶笑容扩大。「别担心,没事的。」
霍香蓟深皱著眉与施貂儿互看一眼后,道:「在我们面前,你又何必掩饰?」
向繁茶闻言,原本挂笑的脸,一眨眼,泪就掉下来了,她伸手抹,不料愈抹愈多,愈掉愈快。「我并不想掩饰的,只是我……好累。」装作无所谓,是不是就能真的无所谓?
霍香蓟将向繁茶圈在怀里。「我们知道。」她只想让她好好发泄。
温热的咖啡冒著烟,熏烫丁施貂儿的双眼,她只能平静的看著霍香蓟怀里的向繁茶。
繁茶掉的泪没有声音,闷闷的,哽在胸口,像是努力压抑著。
爱,很辛苦吗?
她不懂。
***
「我好多了。」向繁茶肿著眼,红著鼻头道。
霍香蓟将团纸递给她。
「你看,哭出来多好啊。」还是小蓟有办法,施貂儿啜著咖啡。
「嗯。」虽然事情并没有解决,但心情上,真的比较轻松。
霍香蓟安静地走到吧台前,重新摇饮料。」哭得好丑,脸都肿肿的。」见向繁茶情绪稳定丁点,施貂儿有心情损人了。
「真的?!」她知道自己哭完后会有多丑,整个脸会水肿到像被人打过。
「我有镜子。」施貂儿一说完就马上翻包包找小镜子。
「不用丁,我不要照。」丑死了。
「呃……我想到一个好东西。」施貂儿像发现新大陆般兴奋。「小蓟,你不是有照相机吗?快,拿来借我。」
「够了喔!小貂。」霍香蓟制止。
「小貂是我家的狗,别乱叫。」开玩笑,她好不容易才摆脱这个乳名。
「你……实在是……」向繁茶佯装生气地双手叉腰。
「如果……贝樊风不能娶你,我让武成新娶你。」霍香蓟突然冒出一句令人喷饭的话,她端出饮料对著向繁茶。眼神无比认真。
原本热络的场面,因她的话而安静无声。
向繁茶的视线越过她,安静地落在某一点。
施貂儿困难地清清喉咙,眼神不敢乱瞟,小心翼翼地发问:「我没有听错吧?」
「你没听错。」
「你要折旧娶她?」施貂儿吞了口唾液。愿主保佑你。
「对。」
「你是认真的?」别说我不给你机会翻供。
「对。」
「很好,但……我想你应该先问问站在你后面……那两个人的意见。」如果那两个人都答应的话,她也无说可说。
「谁?」霍香蓟才转过头就愣住。嘿,她刚刚说了什么啊?「你要我娶她?!」「谁要娶她?!」两道怒吼同时响起,霍香蓟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恨不得马上挖个洞将自己埋进去。
两个男人互相对视一眼,咬牙切齿又很有默契地说:「不、准!」武成新挑眉,微眯起眼,这是他发怒的前兆。「听到没?」霍香蓟呵呵地笑两声,想粉饰太平。「哎呀,你眼楮原本就很小了,别眯著眼啦!会看不到路的。」才说完,就见他的眼更是眯成一条线。呃,看样子他真的很生气。
「好啦,我听到了。」她像个小媳妇般低垂著头。
她非得要他气得头发都快烧起来了,她才肯乖乖的点头认错?武成新好笑的摇头,瞧她这副委曲求全样。就算有天大的怒气也早飞远了。
立在一旁的贝樊风一进门就皱著眉头,听到霍香蓟的话后,才脸色放缓地来到向繁茶身前,专注地盯著她水肿的脸。
「我的脸很丑,你不要看。」向繁茶用双手捂著脸,只露出一对猫眼儿。
贝樊风万分怜惜的亲吻她的手背,坚定地将她拥人怀里,温柔之余还不忘对霍香蓟抛下警告的眼神。
见状,武成新保护地圈著霍香蓟,对上贝樊风。
贝樊风则别具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后,没说话便拉著向繁茶离开了,后头还跟著看好戏的施貂儿。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当然是先溜再说,施貂儿立刻抓起车钥匙走人。
等到大家都离开了,武成新才低头压著霍香蓟的小脑袋,叹道:「真不知你脑袋里装什么。」
「脑浆啊!」霍香蓟小声地咕哝著。
「你说什么?」
「没,我没说话。」
「好端端的,为何要我娶向繁茶?」武成新一副没问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霍香蓟便将事情的始末完完整整的交代一遍,最后又补了句:「哪知道,你跟贝樊风会突然同时出现。」
「他就是贝樊风。」’以前就常听她们一群娘子军提到他的名字,至于本人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面。
「嗯。」
「他们两个不像兄妹。」
「因为贝樊风是向繁茶同父异母的大哥。」她以为他指的是长相。
「我是说他们在一起的感觉不像兄妹,而是让人很自然的联想到情侣。」他忆起贝樊风占有的姿态。
「很正常,他们两个人在恋爱啊!」有什么好奇怪。她爱困的打丁蚌阿欠。
「说得也是。」他们在恋爱。他宠溺的揉揉她的发丝,在她光洁的额头印上一吻。
霍香蓟突然用力的抱著他,感慨地叹气。
「其实,我要你娶繁茶,只是单纯的希望她能得到幸福,她爱得好辛苦。」刚刚她并没有想太多,话自然而然就溜出了口,现在仔细思考后,才觉得自己想得太简单,毕竟繁茶只爱贝大哥,如果繁茶能控制自己不爱他的话,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其实,跟繁茶比起来,她已经幸福很多,虽然她家不像繁茶家财万贯,但她有温暖的家,有爱她的人,重要的是,她能回报同等的爱给爱她的人。
「我很幸运。」她的乌溜大眼看著他,很甜蜜。
「我知道,因为我也很幸运。」说完,他的唇温柔的印著她的,双眼热烫的直视著她,完全不避讳他对她的渴望。
她微红著脸,轻推著他道:「不要在这里。」玻璃门外人来人往,她胆子没大到可以在别人面前表演戏。
他轻笑。「这有什么难的。」他轻松地将她打横抱起,往二楼走。
「你怎么知道我楼上有房间?」她记得今天是他第一次进到她的工作室。
「以你贪睡的个性,楼上不仅有房间,还铁定有张床。」别的不说,就这点他就能拍胸脯保证。
「你又知道!楼上才没有咧!」死也要说没有,不然她的脸往哪儿摆。
「有没有,看了就知道。」走上楼梯,他发现二楼跟一楼之间并没有们隔开,二楼完全是敞开的,而且跟楼下一样有一大片的玻璃窗门,而窗外的阳台上放了一张躺椅,椅上还有个狗骨头抱枕,看样子,她常在那儿躺著看星星。
二楼,在白天基本上是不用开灯,因为光线很充足可以照亮每个角落。
他快速的浏览四周。房里有台电视,上头放满了时装杂志,还有几本散落地板;房间的正中间有张矮长桌,下方摆著两三个大型抱枕当坐垫;在房间的最角落有台电脑,但那台电脑看起来已经很久没开过机了,上头有层明显的灰尘。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一张」床上,说一张还是很保守的说法,因为那张床是由四张单人床并列而成,上头还铺著超大型毛毯,柔软舒适得很。
「没有床,嗯?」他将她轻放在床上,坏坏的挑著唇角问。
「你很故意耶。」她躺得慵懒,声音有气无力的,没了刚才否认的激动。反正再赖也赖不掉,事实都已摆在眼前,而所谓的事实就是她躺的这张大床。
「为何你要把床弄得那么大?」足足用了四张单人床,会不会太夸张?
「因为舒服啊。」她讲得理所当然。
「你都一个人睡那么大张的床,不嫌空荡荡?」他将双手放在她的肩膀旁边,撑著上身,模样性感得让她心动。
霍香蓟坦然直视他的黑眸,半晌,将他垂落的头发全都向后梳,道:「从现在起,有你陪我一起享用它,到老……」
武成新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难掩内心的激动,而后缓缓的低下头,轻轻地复上她的唇,像怕弄伤她似的轻柔,那珍惜的态度,让她的心脏发疼,嘴唇发麻,仿佛她是他最重要的人。
「你知道吗?」他的唇不乖的往下滑,所到之处像燃起火炎般热烫,她的下巴、白皙的颈项、美丽的女性曲线,全都印上他的气味。」我喜欢你的虎牙,每当你笑的时候,它就会露出来,好可爱。」他在她耳畔轻声说道。
霍香蓟闭著双眼,绯红著颊畔,无力的攀附著他的颈项,毛孔迅速扩张,身体兴奋得颤抖。
「我也喜欢你的头发,细滑柔长。老在你脸颊边飘动,让我好羡慕。」他含住她的耳垂,明显感受到她打颤。
「我还喜欢你的肌肤,模起来柔嫩软绵,让我爱不释手。」
霍香蓟申吟一声,突然张开眼,不想被动,她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侧著头醉眼迷离,小手不安分的隔著衣服往下抚模。
「我喜欢你兴奋的样子、喘著气,为我心跳加快。」她学他,小声的在他耳边低喃。
「我也喜欢你的眼楮,幽黑明亮,炯炯有神,老是看得我小鹿乱撞。」
「我还喜欢你的胸膛,厚实温暖,安全舒适得让我想一直待著。」
「我喜欢听你的声音,不准你压抑。」霍香蓟用力地吻他,要他叫出声。
武成新翻个身轻易地将她压回身下,声音嘶哑低沉地道:「你很坏。」
「我不坏,你不爱啊!」她抓起他的手,浑身媚态,充满暗示性的浯调。
「你最好有心理准备,今天不会像上次一样,那么简单就结束。」他撂下狠话,扯开上衣,露出健硕的身材,那是充满力与美的结合。
她娇笑,双手眷恋的抚著他的胸膛,打算用行动回答他。
火热的两个人无暇注意阳台上轻巧飞落的一只鸟儿,正好奇地看著他们交缠的身影,啾啾地高声叫著。
外头炎阳高照,屋里春意正浓。
***
在三个好朋友中,她是最晚认识向繁茶的。
在国小的那场打架,她认识了黎冬雪,同时也认识了施貂儿。
黎冬雪与施貂儿她们都是孤儿,在同个孤儿院长大。黎冬雪是个弃婴,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施貂儿跟黎冬雪不同,跟一般的孤儿也不太一样,因为她很有钱。
施貂儿的父母亲在她五岁的时候,二度蜜月搭上死亡班机双双罹难,留下一大笔遗产,让她瞬间变成富婆,同时也变成孤儿。但奇怪的是年纪小小的她不让任何人当她的监护人,照她的说法,想当地监护人的那些亲戚,眼里只有钱;只想著如何花她的钱,她不愿意让那些人花光她父母亲的东西,所以她自愿到孤儿院,拒绝被收养。
施貂儿被带到孤儿院时年纪很小,老是被大孩子们欺负,经常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让人好心疼,最后,黎冬雪海派的大姐个性,终于看不过帮她出头,当然这一出头,就惹了个甩也甩不掉的大麻烦施貂儿。
这个小苞班不仅爱哭还超级爱美,一听到有人说她不好看,她的泪就像洪水暴涨般狂流猛泄,根本就是吓死人的嚎啕大哭。
想到这儿,霍香蓟不由得笑了,她真的见识过施貂儿无人能及的哭功呢!
再来说到向繁茶,她是施貂儿的高中同班同学,在她们高一刚开学没多久,学校就举办「新生美少女」票选活动,当时人围的新生有十位,施貂儿跟向繁茶是其中之二。施貂儿从小就长得抢眼亮丽,她早已认定自己铁定能票选为第一名,所以早在八百年前,她就跟她们「呛声」第一名非她莫属,但……很多事情总跟想象有些微差距。
霍香蓟还记得开票当天她跟黎冬雪冒著被当的风险,硬是跷掉大刀教授的课去看结果,其中还拖著不想看热闹的武成新当司机。
还好「新生美少女」票选结果没让她们失望,第二名空白从缺,第一名有两位,除了万众瞩目的施貂儿外,还有气质高雅的向繁茶。
那天施貂儿气得直跳脚!
虽然她们同是第一名,但在排列上总有先后,向繁茶的名字就是硬生生的写在施貂儿前面,而向繁茶三个字会写在前面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向」的笔划比「施」少。
霍香蓟跟黎冬雪都非常好奇「打败」施貂儿的女孩长得如何,超想到颁奖台上一睹庐山真面目,但她们可没胆做,能做的只是拼命安抚火大的施貂儿。
事后,才听貂儿说,原来向繁茶是她的同班同学,人还不错,就是个性怪了点。
饼没多久,她们四个人就莫名其妙的凑在一堆,友情结合得很微妙。
傻大姐——黎冬雪,爱哭鬼——施貂儿,气质女——向繁茶,还有她——霍香蓟。
呵,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