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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愁 第一章

时值盛夏,太湖碧波浩淼,岸边杨柳轻拂,道边行人熙熙攘攘。

做生意的,送货的,闲逛的,沾花惹草的正是热闹非凡。

道边的聚宝茶楼气氛倒是肃穆的有些可怕。

倒不是高朋满座,也不是座上的各个怒发横眉,满脸筋肉。而是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让本来闲的可以打苍蝇的小二和掌柜的手脚都有些哆嗦,生怕怠慢了大厅的几个贵客。「小二,一壶上好的虎跑龙井,再来三碟斋菜,二两陈年花雕。」踏入门的清冷的嗓音如春风沁脾,为燥热沉闷的空气带来一阵清爽。

「来喽。」小二忙不迭的端了茶,擦了桌子。这才抬头看向来人。

好个眉目俊朗的青年侠士!

不若时下街头公子爷贵玉束发,高髻环簪。眼前这位爷,只是一身及其朴素的青灰衣衫,将一头乌溜溜的黑发垂在颈侧,额头用普通的青缎束了,说不上特别出色的五官,却别有一番清雅韵味。挑了挑眉,看了正打量自己的小二,男子启唇笑道,「小二哥,贵茶楼今儿个是什么庆典么?怎生如此多江湖侠客?」

「这……小的也不是很清楚。」小二生怕说错话得罪了人,恭了身一溜烟的钻回后堂。男子四处张望了下,看向窗口时,眼中精光聚敛,柳眉微蹙,唇角竟挑起一抹悠悠然的笑意出来。起身缓步落座在窗口,虽然只是极短的几部路程,却也让周围数人惨白了脸。更有甚者,掀衣起坐,就差没有扑将上来。

青衣男子腰侧挂的兵器,只要在江湖中混过,就是无人不知——一管通体莹润无暇的白玉萧,没有任何缀饰,乍看下普通平凡至极,顶多是块上好的羊脂玉。但是细看下就可以发现整管玉萧有一条通体透明的碧色龙纹,浑然天成的龙型须眉怒爪,形象逼真如刻!「寒冰怒龙萧!」座下有人愕然出声。

传说这管寒冰怒龙萧原为天山孤老所有,所奏魔曲夺魂摄魄不说,萧内藏一把千古神兵,劈金断玉,溅血无痕。天山孤老死后,这管萧离奇失踪,武林名家四处寻访,指望能将至宝纳入本门门下,却是寻访了近三十年,依旧不知所踪。今日却在这名青年身边再次出现,岂不让人垂涎。面对周围乍然静默的气氛,青衣男子只是淡淡一笑,转头看著依旧低头饮酒的男子。自从自己落坐到他对面,他不仅没有开口说话,甚至连头也没有抬,这样怠慢轻傲的态度,还真是让人格外好奇。「在下岳秋寒,阁下尊姓高明?」

「……」男子依旧没有抬头,仰首喝光杯中酒,握了放在右手边的长剑转身就走。「留步!」

青衣男子足间轻点,众人还没回过神,青色身形已然越过玄衣男子跃出门外。「让开!」

「终于抬头看我了啊。」岳秋寒微微一笑,水漾的眸子定定得看著蹙眉冷凝著自己的玄衣男子,「令狐,是么?」

「!?」被人突然道出姓名,令男子心头一震,仔细打量著面前貌不惊人的青年,须臾挑眉一晒,「阁下有何高见,居然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岳秋寒呵呵一笑,也不作辩解径自回头看著身后一群蠢蠢欲动的人,「那些人可是来杀你的么?」「与你何干?」

「我帮你对付他们,但你允我一件事情如何?」

「哼,不劳阁下动手。」令狐冷冷一笑,转身就走。

突听得深后一阵响动,刺啦啦四周围上十余人,将二人团团围困。

「还不要我出手么?」

「哼。」令狐冷冷一笑长剑出手,低沉的嗓音竟然冷得有些骇人,「你们一起来吧。」

「哈哈哈……」茶楼中突然传出一阵大笑,原本围在四周的人自动让出一条道来。「是你!」

岳秋寒回头一看,却原来正是方才唯唯诺诺的店小二,手持一对判官笔,虎目圆睁,「令狐,今日我就为家父报仇,你受死吧!」

「原来你是阎王陆家的后人,」令狐冷哼一声,「我早就察觉酒菜被动了手脚,但你未免太小瞧于我,就凭你的还魂散和小小的迷香,也想……」话音未落只见他脸色一变,吐出一口血来,犀利的黑瞳满是怒火的望向来人,「你,酒中是什么毒!」

「哼,将死之人,还问那么多做甚!今天我陆敬就要带你的项上人头拜祭家父!」

「啧啧,停一下,」岳秋寒突然笑眯眯的开口,「我不知道你们有何深仇大恨,可否看在在下的面子上,放他……」

「啐,你是何人也敢在此放话!阎王在此岂有你插嘴的余地!」站在陆敬后方的家仆讪笑著开口说道,「阎王要你三更死,企会留你到五更!你不会没有听说过吧。」

听得此言岳秋寒倏然敛去笑意,抬手点足,修长的身体晃了一下便越过陆敬来到发话的家仆面前,轻笑著开口,「就凭你们,也配自诩为阎王!」

突听的手下惊骇惨叫,陆敬大惊失色回头—就见面前一双美丽却邪魅至极的黑眸放大在自己面前,胸口被狠狠地印上一掌,还来不及发力,就觉得四肢百骸劲力外散,轻轻的,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缓缓在耳边响起,「你居然敢下毒伤他,我要你陆家满门血偿!」

「你……」喉间咕噜响了几声,张口喷出血来,「是……雪……」

「哼……」岳秋寒厌恶在他怀中探了探,皱眉将没有气息的尸体摔了出去。走到冷眼望著自己的令狐身边,抬手扣住脉门,一会才转脸凝视四周战战兢兢的众人,「你们,一个时辰之内凑足白术,当归,龙葵,木胆,玄参,外加四坛烈酒送到太湖西郊司舫,否则3日内灭你们满门!」

「是!是,」四周众人收起兵器连忙作鸟兽散,四方搜集药材去了。

岳秋寒冷笑一声,这才回过头来看著强自使出内里支撑才没有倒下的魁伟男子,「哼,亏你令狐聪明一世,陆敬在你酒中放了普通的迷香,但是菜中却是他家独门无色无味的还魂散,你自以为内功深厚可以抵挡得了还魂散,怕是不明白还魂散加上迷香,就可以化为剧毒,并随血液流经四肢八脉后,内功散尽吐血而亡!」

「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令狐强提一口气,依旧冷冰冰的开口,「你到底是谁?」

「我?我就是岳秋寒。从今天起,你就必须……」

令狐没有听清他说了些什么,眼前晃过的是他那双盈满笑意的绝美黑眸,张口吐出一口血滑倒下去……岳秋寒伸手一揽将他扶起,垂眸看著有些苍白的狂傲俊颜,轻喃道,「令狐,我找你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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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为他运功趋毒及时,不然……

岳秋寒结果身边仆人递来的帕子,擦去额头的汗,这才抬手自颈侧揭起一块轻薄的人皮面具。刚收入怀中发现仆人依旧站在原地没走,灰白的面孔低垂著,却从眼角不停的望著这边,随即沉下脸来,「萧远!你是眼楮也不想要了么?」

那人连忙低下头,端了盆出去,恨恨的看了躺在床上的令狐一眼,杀气尽现。

「萧远!还不快滚!」

岳秋寒挥手扬起一道掌风将他摔出门外,冷冷的开口,「通知所有哑仆,没有我的允许,谁敢踏进枫阁一步,我就将他挖下双目丢出司舫!」萧远连忙躬身,飞也似的隐去。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响起,床上的人动了动睁开眼楮,突然一下撩被坐起。「起来了。」

令狐皱了眉,望著背光站在床前的男子冷冷开口,「方才你、打、我?!」最后三个字,更是一字一句,眼看著就有爆发的趋势。

「打了,你霸占本公子的床,让本公子去什么地方睡?」

岳秋寒拖了他的衣领将他一把甩下床来,丝毫没有再顾及到令狐的身体才刚刚恢复,径自和衣睡下。烛光忽明忽暗的洒在床上绝美的容颜上,纤长的睫毛在温润的颊边抹了柔和的影,敛去了蛮横与邪魅的面孔,竟然如同月下莲花般清丽脱俗。

这就是他的真面目啊,跌坐在地上的令狐不禁看得痴了。突然身上一阵凉意才发现自己刚才的窘态,连忙站起身来。环顾四周,想是房间靠近湖边,夜风吹来带的淡淡的水香,缓步走到窗边推开半掩的纸窗,跃入眼帘的就是皎洁月色下粼粼湖面,不由得皱了皱眉。要不要和他打个招呼?还是就这样不辞而别?

挣扎了半响,一咬牙正欲翻窗而出,却不想创那边清越的男音冷冷传来,「你不会从大门出去么?怎么是令狐兄习惯了鸡鸣狗盗的行为,还是担心门口有埋伏呢。」

一张俊脸霎时红了起来,狠恨的转过脸看了依然躺在床上的白衣男子,「告辞了。」手还未踫到门,就突然听到身边传来响动,一道劲风袭面而来,知是身后之人内力高强,何况自己重伤未愈,想来绝非来人对手,但习武之人自然而然的反应便是斜侧过身扬手推出一掌—却不想刚伸出的手被人四两拨千斤的推了开去,不仅如此,身体还不受控制的退了几步撞在门上,抬头定楮一看却原来是岳秋寒!「你又想如何!」

岳秋寒也不愠不怒,只是冷冷得白了他一眼将他从门边扯开,开了门径自出去,「萧远!你是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么?」小筑边垂柳下缓缓出来一人,手脚不受控制的有些发抖走到岳秋寒身边跪下,啊啊唔唔得想说些什么,却被岳秋寒一脚踢开撞到小筑石栏上,吐出一口血来。

「喂!」令狐呆了一下,快步冲上前去将倒在地上的人扶了起来,转头怒声喝道,「你做什么!他不是你的仆人么!」

岳秋寒只是淡淡挑眉一晒,绝美的眼神在月光下波光流转,恍若秋水寒潭,「你倒好心。」青丝在月光下划了一道冰冷的光晕,白色衣袂轻轻一挥隐入房内,啪的一声合上门,「你是该吃些教训才对。」

令狐呆了一下,白影散处依稀飘散著淡淡的香味,很幽远。

「你还好吧!」令狐转头看向方才被自己扶起来的人,心中一凛!

好生恐怖的一张面孔!若说皮相生的难看到也罢了,那人脸上被横切竖划了不下十刀,疤痕狰狞恐怖不说,那眼神更是让人生生打了一个寒颤!仇恨?迷恋?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弥漫在那双深凹的眸子里,似笑非笑,口角血迹尤存,他却仿佛依旧在回味一般一遍一遍来回抚模著被岳秋寒揣到的胸口,「你……」素来寡言少语的令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走,只是站在那里。

靶觉到令狐的注视,那人倏然收回直直盯著房门方向的眼神,敛下眉来冷冷的白了他一眼,恨恨一把将他推开,骨节分明的手颤巍巍朝外一指,挑眉厉声呜呜哇哇的说了些什么,转身拂袖而去。

令狐呆了一下,沉下脸来,这是什么状况?

说我多管闲事?罢了,这些事情与我何干?刚没走两步,突然觉得一阵头晕,一阵古怪的香味从身后飘来,只来得及回头,就看见萧远放大的,诡异的面孔出现在身后,分明从他手中闪过一抹冰冷的寒芒!刀!

想侧身闪过,却已经来不及,腹部明显感受到刀锋穿过血肉间隙带来的寒冷,「你……」

萧远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发出古怪的声音,仿佛地狱深处发出来的阴笑,深凹的眼眶里散发出来的强大的恨意更是让令狐觉得莫名其妙!使出浑身力气将来人推倒一边跌坐在地上,「做什么!」

「他要杀你。」

不知什么时候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男子,浅浅笑著蹲在自己面前,空手接过萧远刺来的匕首将他一掌击到老远,转过头笑意萦转的开口,「感觉怎么样?」

单手捂住还在不停淌血的伤口,咬牙冷声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岳秋寒扔掉手中的匕首,舌忝了舌忝割破的掌心回头冷睨了趴在不远处的萧远,「还不滚!」

那萧远抖了一下起身奔回房内,一会又奔出来停在距离他们很远的地方不敢靠近。

「让你滚没有听到么?」

萧远似乎颤抖了一下,手舞足蹈咿咿呀呀地想说什么,却见岳秋寒根本不睬他,这才有些沮丧的垂下头,末了从身后拿出一盒金疮药放在岳秋寒脚边,颤巍巍的跑回房去。

岳秋寒皱了皱眉,盯著那盒金创药半晌,才转过头来,「如果不是我出来,令狐兄怕是已经成为湖底鱼儿的消夜了。」

令狐冷冷站起身,脚步依然有些踉跄却依旧冰冷傲气,「阁下究竟是何居心?要杀要剐直接动手!」

「居心?」岳秋寒一步掠至令狐面前一掌拍上他腹侧的伤处,疼得令狐眼前又是一阵昏黑,他却浅浅一笑收回手。「我怎么敢呢?」

「你!」令狐对著面前这个在月光下笑的云淡风清的男子,夺魂摄魄的深邃眸子扬著嘲讽的笑意冷冷挑唇,「在下与你有仇么?」

「没有。」岳秋寒一把握住他的领口将他拽起,清俊的脸庞凑在他的面前凝视了好久,突然又是一笑,缓缓俯……

「……」声音突然消失在冰冷却柔软的唇里,令狐差点一口气憋死岳秋寒才抬起头来,扬著清浅的笑望著自己,「不是说了么,我找你好久了。」

石化半天才反应过来刚才岳秋寒对自己做了什么的令狐,狂怒的用力一掌拍向岳秋寒的胸口,随即踉跄一下单膝跪到在地,寒潭般的眸子里满是怒意和鄙夷的神色。令狐本就在江湖中声名显赫,所以即使重伤未愈但出手依旧不轻。岳秋寒脸色微微一变修长的身形晃了晃,却依旧把将要摔倒的令狐托住,「怎么,令狐兄在害羞么?」

令狐冷冷的挥开他的手转身朝门外移去。

岳秋寒清澈的眸子暗了暗,缓缓抬眼看向前方的高大身影,半响低叹一口气合上眼楮,「令狐兄此次来到临安,可是为了找逍遥楼的‘吹愁’么?」

令狐身形微微一顿倏然回过头来,幽深的眸子里霎时爆出杀意,「你认识他!」

「点头之交。」

「他在哪里?」

「……」岳秋寒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只是侧头看了看转身朝门内走去,刚行两步突然脖颈一阵刺痛,低头之见冰凉的铁剑带著凛凛寒光正架在自己脖子上,「令狐兄,这就是你对待恩人的态度么?」

「他住在哪里?!」剑锋依旧丝毫未动。

「四海为家。」岳秋寒轻轻回头,「你是为了给阳远志报仇么?」

「你见过他?还是,你就是,吹愁。」

「你说呢?」岳秋寒淡淡一笑,恬然淡定的笑容取代了方才倨傲冷漠的容颜,让原本就出色至极的脸庞变得生动异常。鼻尖缭绕著淡淡的冷香让令狐一阵心旌动摇,回过神来,岳秋寒早就飘然消失在房内,「想找吹愁,就呆在我身边。说不定那天,我就带你见他了。」

令狐皱眉站在门口,冷冷一转头就准备离去,却听的房内再次传出话来,「萧远送来的金创药是邪药师独家秘方,三日内就可消腐生肌。隔壁卧房准备好了被褥,你快些休息吧。」

令狐沉吟片刻,暗自忖道。自从师傅被逍遥楼的‘吹愁’杀死,自己涉足江湖两年有余,只是听说过‘吹愁’活动地点,可每次来都扑空。如果岳秋寒真的认识吹愁,跟他一阵子到也省了不少心力!回头看了放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金创药,不屑的冷哼一声朝旁边房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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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从来没有安稳睡过的自己居然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睁开眼楮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身边传来轻轻的响动让他警然坐起,一把抽出手边长剑,「谁!」

「在下真要动手,令狐兄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坐在一边茶座上喝茶的男子悠悠然的回过头来,清冷的眼神带著浅淡的笑意,「昨夜休息的可好?」

「这是哪里?」分明记得昨天是睡在隔壁卧房,怎么会是在枫阁?

「我的房间。」

令狐默不作声的翻床起身,这才发觉腹部的伤口已经好了几分,并被细心的包扎起来。并且神清气爽,身上轻松的紧。想也知道是岳秋寒为自己解毒疗伤,沉默半响才冷冷开口,「谢。」

「什么?」岳秋寒挑了挑眉,漂亮的眸子里划过一抹醉人的笑意,随后变得狡诘异常,「不如吻我一下当作酬劳?」

令狐本出生正派中人,自幼熟读剑章律典,但生性冷漠孤傲并且行事亦正亦邪,对于正派中人所作龌龊之事极为厌恶,也曾听说过江湖上某某门主豢养男宠之类的流言,素来懒的多问多说。但此次自己不但亲自遇到,还是目前唯一一个知道‘吹愁’下落的人,这样岂能不好好利用?想到这里,令狐缓缓勾起优美的唇角冷冷一晒:「想不到岳公子竟有如此嗜好!」

岳秋寒对于他有些肆无忌弹的眼神丝毫不加理视,端起茶碗浅啜一口,这才淡淡开口,「你找吹愁有何事?」

「……」

「杀他报仇么?」

「……」

见他不言不语冷漠的紧,岳秋寒只是淡淡一笑,皱眉侧首看向门外,「你们几人站在门口做甚,还不滚!」只听见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声,似武功造诣极高的人,却转眼没了声音。

难道这里高手云集?令狐抬头看了看依旧气定神闲喝茶的男子,微微皱了眉。如此看来此人也绝非泛泛之辈!「你是谁?」

「岳秋寒。」浅笑著站起身走向窗边,「还想知道些什么么?」

「……」

「如果你不说,那我便说了。令狐,今年二十有八,洛阳令狐家次子,自幼拜师阳远志门下。十五岁那年家变父母兄弟满门惨死他人之手,自此性格大变,为报家仇五年前只身前往‘天堂寨’,杀当时武林排行榜上排名第四的天堂寨主李越,自此涉足江湖,人称‘狂刀’。我说的可有错么?」

「人尽皆知。」

「哦?」岳秋寒微微挑唇一笑,「那我就再说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你自幼倾慕阳远志之女阳黎,并与其私定终身。而后不久,阳远志金盆洗手大会上为逍遥楼杀手所杀,阳黎失踪。你四处寻找吹愁,一是为了报阳远志之仇,二么……」

「哼!你知道得到是清楚。」令狐心中虽然一震,但依旧面色冰沉,上前一步扼住岳秋寒的颈项,「我与黎儿只是兄妹情谊,你莫要信口雌黄辱了她的名声!」

「那样最好。」岳秋寒敛了眉一使力将手中茶碗握了粉碎,「萧远,你听够了么!」

吱嘎。门被轻轻推开,萧远端了热水走进房内。

「放下,滚!」

萧远恭了身,放下水盆怨恨的看了令狐一眼走出房外,不一会再次进来手里捧著精致的水晶桂花糕,比手划脚的想说什么。

「出去!」岳秋寒走上前去拿了水晶糕凑在鼻边轻轻一嗅,看向萧远的眸子带著浅浅的嘲讽,「萧远,三年了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么?」

萧远灰暗的眸子突然爆出精光,急快的速度朝岳秋寒扑将上来!却不想短短几秒时间,已经被岳秋寒甩出门外,「关好门,滚!」

令狐冷冷的看著眼前主仆怪异的举止,系好腰带拿了剑转身朝门外走去。

「回来时记得替我捎上一壶醉月楼的清酿,一盒四季酥。」岳秋寒斜靠在窗前软榻上淡淡开口,「明天一早,我们就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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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是伴著清幽的萧声与细雨打落叶的声音。

令狐穿好衣服透过窗阁看出去,外面似乎下著微微细雨。岳秋寒站在八角小亭里独自吹箫,依旧一身朴素至极的青色衣衫,乌亮的发被水色的发带系了随意披散在身后,穿过雨雾依稀可以看见他清冷的侧脸,仿佛独自在想著什么似的,微微的簇著眉峰。那名为萧远的哑仆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定定的看著他,虽然多数大户人家的仆人都是随伺在侧,但不知怎么总有些不同。令狐仔细看了才发现,萧远的腰间竟然悬著两柄短剑,长约九寸通体赤黑,看他的身形以及连续两次的招式可以断定此人必定身怀武功,并且精通毒术。如此高手怎会甘心屈居在他人之下呢?况且自己与他素来无缘无仇,为何此人连续两次想要将我置于死地?萧声停了下来,令狐朝外望去,见岳秋寒转头望向自己的方向,清雅的容颜上似挂著浅浅的愁。良久,他低低叹口气再次将萧送至嘴边……令狐转身去过床边的剑佩在腰侧,推门走向岳秋寒。

清幽低婉的萧声弥散在满天柔雨中,令狐站在雨雾双手环胸一语不发的等著一曲结束,岳秋寒也似没有注意到他似的轻轻合上眼。半响,萧声停了下来,岳秋寒淡笑著转过头,「送你这曲凤求凰,可好听么?」「荒唐。」

岳秋寒清澈的眼眸微微暗了一下,将那玉萧别在腰侧,接过萧远捧上的剑走出小亭,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淡淡地说了声,「走。」令狐也不多问,跟在岳秋寒身后出了司舫。

司舫坐落在太湖畔,依山傍水,远离市集,环境自是清幽雅致。

「他在哪?」

「你非杀他不可?」岳秋寒回头看著默默走在自己身后的魁伟男子,淡笑一下转过头去,「他去了洛阳。」

令狐微微一怔,从遇见这个奇怪的男子开始,他时而冷漠,时而狂妄的眼神中总带著淡淡的愁,那种寂寞的表情让他不知为何一阵揪心。穿过雨雾望去,细雨将那头乌丝笼了些微的水雾,迷蒙而缥缈。「岳秋寒,你又如何认识吹愁?」

「你恳开口与我说话了么?」他突然回头笑了起来,眸中流转的波光如同夜空中绚烂的烟火,绚丽迷人,「这是你两天来第一次开口叫我的名字。」

「你如何认识吹愁?」

「你唤我一声寒如何?」岳秋寒笑著开口,「如果你允诺日后唤我寒,我就告诉你我如何认识吹愁。」

令狐见他突然变得如此轻佻,心中不由得一阵恼怒,冷哼一声开口道,「你当真以为我同你一样有那种龌龊的嗜好么?」

岳秋寒脸色变了一下,却依旧笑著开口,「你不叫便罢了,那我叫你,你总不会反对吧。」

令狐没有错过他笑意盈盈的眸中一闪即逝的落寞,本想开口拒绝却又不忍再看到他那种寂寞的眼神,只是冷哼一声。

「不作声我就当你答应了。」岳秋寒扯了他的衣袖却被他一把甩开,也没有介怀,似自嘲般的轻轻笑了一下,「我准备好了船,我们走水路吧。」

来到船边的时候,那里早有人伺候著,是一个年约四十余岁身材短小的男人,从他眸中精光内敛,太阳穴微微突起就可以判断出此人必定身怀绝技,并且内力修为极高。那人见岳秋寒走来,恭谨的垂下头。

「都准备好了么?」岳秋寒沉下脸色冷冷的开口。

那人比手划脚的连连点头。

哑巴?

令狐簇起眉峰,怎么他身边有这许多功夫如此了得的哑巴?

「走吧。」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岳秋寒轻轻一笑踏上舷梯。

突然,那哑巴眼中精光暴射,从背后抽出一把薄如蝉翼的软剑劈面向岳秋寒卷来。岳秋寒察觉到身边的杀气迅速微微侧身,飘扬而过的长发被利刃切下一缕散落地上,徒手伸出两指夹住斜划过脸颊的薄刃冷冷开口说道,「钱戎,今天我没空陪你,滚!」

令狐冷冷看著眼前一幕,倚身靠在树上,紧抿的薄唇微微扬起嘲讽的弧度。这两个主仆,在玩什么游戏?只见那哑巴将手中剑抽了几次都没有能抽回,一张脸憋得通红,喉咙发出几声怪异的响声,左手突然拍向右手手腕——几条细小的黑芒从手腕处直射向岳秋寒几大死穴!

令狐心中一惊,想要出手已经来不及!岳秋寒啪的一声掰断利刃,左手挥出凌厉的劲风将那人震退,自己也退到几尺外单膝跪地,一道殷红的血丝从嘴角溢出,他却无所谓的擦去后淡淡开口,「钱戎,你越来越不长进了。」

钱戎从地上撑起身体,呕出一口血后狂笑出声,从嗓子里发出的声音粗嘎难听却还是一字一句的开口,「只要、能、杀掉、你,什么、手、段、我、都、会、用,哈、哈,没想到、你、也、有、这么、不、当心、的、一天,我终于、可、以、杀掉、雪……」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圆睁得眼楮不甘心的望著直刺入胸口的半截断剑,嗓子里又是咕噜了一阵,才颓然倒下。

「走。」岳秋寒头也没回踏上舷梯,身体却有些不受控制的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被令狐一把扶住,「你受伤了?」

「小伤而以。」

岳秋寒淡淡抽出被令狐抓住的手,突然再次绽出绝美的笑意,「你关心我么?」

令狐冷峻的脸浮上怒意,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跃身纵上船舷,「要走就快些,不要磨磨蹭蹭。」

岳秋寒敛去了笑意,一语不发的走上船招手让艄公开船,却突然听得岸边垂柳上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小勍!?」

一抹湖绿的影子轻盈的飞上船来,在岳秋寒旁边站定,「寒,这就是你找了许久的人么?这么自负的人你理他作甚?!」名唤小勍的少女眉目如画,清秀可人。弯月般秀丽的眉峰下是一双灵动的眸子,一身湖绿的纱衣拢住曼妙的身段。见令狐冷睨了自己一眼,她轻轻一笑走近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再次开口,「寒,这个如同冰块一样的男人,就是你的意中人啊?长得虽然不错,不过我不喜欢。」

岳秋寒轻轻一笑瞥了令狐一眼,见他依旧寒若冰霜的俊容抹上怒气,岔开话题,「小勍,你过来居然没有带著你的燎哥哥么?真是稀奇。」

「他。」琉勍垂下眼撇了撇嘴几乎要哭出来,「他生我的气,甩下我回六扇门了。」

「所以你就来骚扰我?」

「骚扰?」琉勍笑得有些狡诘,「人家只不过刚好路过见你受伤,而且旁边一个雕塑丝毫没有人情味,所以就来照看你啊。」

「我不碍事的。」岳秋寒转头望向湖面,「你快去找他吧。」

「好好,我也不当你们两个的指路明灯,喏,这个!」她跳到岳秋寒勉强将一个透明小丸塞进他口中,「钱戎那个杂碎的断魂散还不配在我们面前招摇。」说罢右手搭上他的手腕,皱了皱眉,「你怎么真气这么乱?帮谁驱过毒么?体力真气还没有恢复就和钱戎动手,难怪你会吃亏!」

「没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不准反驳我!」

「好好,小勍的话就是真理,拜托你快走吧。」

少女咯咯一笑跃上船舷,回头沉下脸来瞪著靠著船舱打量岳秋寒的冰冷男子一眼,「我走了,你自己路上多小心,还有他们让我代为问候你。」

「嗯,」岳秋寒温柔一笑,「也帮我问候他们。」

「知道。」

琉勍扬手抓过船上竹篙往河中一甩,一个漂亮的转身落到水面,足间轻点几下就到了岸边,却依然不放心的大声说,「寒,还有忘了说,你快些将那些人处理掉,他们留在你身边我们不放心。」

「知道了。」

目送著少女远去,岳秋寒才回过头来,「外面雨这么大,快些进船舱吧。不要让伤口沾了水。」清清冷冷的嗓音带了疲倦,虽然淡漠却温柔的有点窝心。

令狐注视了他很久,对于刚才少女毫不掩饰的话语里,他很清楚的知道岳秋寒喜欢自己,而且寻找了很久。为什么?不可否认的,岳秋寒的美不同于女子的柔媚娇艳,却清冷而傲然,淡定闲散的气度,自命不凡的清高,以及那张人皮面具下绝美的容颜,无一部吸引著自己的视线。虽然不认为自己对他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但是不知为何他的眼中的淡漠和偶尔出现的孤寂,却比那张总是笑著望著自己的脸更要牵动他的心。「她说的他们值的是谁?」

「我别庄里的佣人。」岳秋寒走近他身边,从舱内取了伞挡住了细细的雨雾。

「刚才的人?和萧远?他们是来杀你的?」

「是。」

令狐心中一震,侧头望进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你不怕么?」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即便怕了,结果不还是一样么。」岳秋寒轻轻一笑将伞塞到令狐手中,「我进去了,运功疗毒期间希望你不要来打扰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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