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严肃的县衙,最近越来越热闹了,自从袁楚楚来到这后,现在又多了一名女子住进县衙。
那个人就是怜湘。
后花园中,怜湘和常炯年正在凉亭内做纸鸢,笑闹声不时溢出亭外。
而边廊一角,裴少俊和袁楚楚目不转楮的瞧著他们,心里有一堆问号急待获得解答。
「袁姑娘,你知道那女子的来历吗?」
「我怎么知道,表哥只告诉我她叫怜湘。」
话说几天前,常炯年和袁楚楚去逛街,回来时却多了个怜湘跟随在后,常炯年没多加解释,只说怜湘是他的朋友,因为某些原因,希望能在这里住一段日子。
裴少俊挑著眉,不明白为什么得收留怜湘这号不明人物,不过看在好友的面子,他也没有拒绝。
在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后,裴少俊心里倒是有些底了。
「炯年这家伙,真是看不出来。」他若有所指的笑著。
「是呀,看不出来呢。」袁楚楚语气酸溜溜的,眼里还燃烧著妒意。
看看凉亭里的两人,常炯年认真的在纸鸢上画著图,而怜湘在一旁帮忙磨墨,两人相处得极为融洽,让人又羡又妒。
裴少俊瞧了眼袁楚楚,「你心里不舒服?」
「当然。」
「那你想不想活动筋骨?」
「嗯?」袁楚楚有些讶异的看著他,「你是唯恐天下不乱?」
他耸耸肩,淡淡的笑著,「我是生活太无趣,需要一些娱乐来调剂一下。」
「是吗?那好。」袁楚楚扬起嘴角,对棒打鸳鸯这件事跃跃欲试。「我对当坏表妹的事还满感兴趣的。」
她先清清喉咙,这才满脸笑意的往凉亭方向走去。
「表哥。」袁楚楚来到常炯年身旁,故意嗲声嗲气的说:「你最近冷落了人家,这是为了什么?」
听到她那极不自然的声音,常炯年全身的鸡皮疙瘩尽数窜起,「楚楚,你是吃错药了吗?」
怜湘在一旁瞧著,没有多大的反应。
「什么吃错药?还不都是你忽略了我。」袁楚楚亲密的挽住他的手臂,娇声道:「我不管,你好久没陪人家逛街,我们走嘛,不要做纸鸢了。」
「不行,我答应过怜湘,要教她放纸鸢的。」
袁楚楚侧头瞪了怜湘一眼,随即又撒娇道:「是我重要还是她重要?我可是你的表妹耶。」
「楚楚……」
臂察了好一会儿,怜湘终于搞清楚袁楚楚这番动作到底是为了什么,她也有样学样的挽住常炯年的手,柔声道:「炯年,等一下你要带我去哪放纸鸢?」
面对这两个难缠的女人,常炯年快招架不住了,「我……」
怜湘给他一个甜甜的笑容,「我已经期待好久,你不能食言哦。」
一见到她的笑容,抵抗不住这诱惑的常炯年马上投降,笑容满脸的回道:「没问题,我们待会就去。」
「真的吗?太好了。」怜湘的笑容更灿烂了。
袁楚楚脸色一僵,气愤的紧握拳头,没想到表哥竟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常炯年拿起画笔将剩下的部分画完,怜湘则乘机向袁楚楚扮了一个鬼脸,更是让她恨得牙痒痒的。
好个怜湘,算你狠。
这计不成换别计,袁楚楚故意靠近桌旁,「顺手」将沾了墨的毛笔给扫到纸鸢上,留下一摊墨渍。
「哎呀,糟了。」她幸灾乐祸的笑道。
常炯年见自己的心血被破坏,转头瞪著她,「楚楚,你是在做什么?」
「表哥,我是不小心的。」
「不小心?我明明看见你把笔甩到纸鸢上。」
「你别冤枉人家,我真的是不小心。」袁楚楚睁眼说瞎话。
「楚楚,麻烦你先离开,我可不想重画时,你又故意来捣乱。」话一说完,常炯年推著她离开。
「啊,表哥,你怎这么无情,我只是……」
「我不想听你解释,请你快点离开。」
怜湘瞧著被染上墨渍的纸鸢,心中十分不舍,这是炯年好不容易才完成的,没想到被人糟蹋成这样。
「好可惜,把这丢掉太可惜了……」
她伸出小手轻轻拂过纸鸢被墨汁染黑的地方,霎时,原本黑黑的地方变得干净如昔,像是从没被弄脏过一样。
她开心的拿起纸鸢,对著常炯年笑道:「炯年,我们现在就去放纸鸢吧。」
常炯年和袁楚楚正僵持不下,在见到怜湘手中的纸鸢后,他们俩都吓了一跳,愣在当场。
「怎么……我明明……」袁楚楚惊讶的指著纸鸢,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纸鸢不是脏了吗?怎么一转眼就……」常炯年也是百思不解。
「哎呀,别管那么多了,我们快走吧。」怜湘拉著他离开,不让他有深思的机会。
袁楚楚不敢置信的叫道:「喂,你们怎么……我……」
「哈哈哈……」一直躲在一旁看热闹的裴少俊忍不住大笑出来,对深藏不露的怜湘有新的评价,「原来不简单的人,其实是她呀。」
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他倒是非常期待。
☆☆☆
在繁华的街道上,常炯年和怜湘并肩穿梭在人群中,准备到郊外放纸鸢。
在他们俩身后不远处,黑白无常紧跟著他们。
「黑仔,怎么办?我们已经跟了这么久,还是想不出任何办法勾走常炯年的魂魄,这样下去倒楣的是我们。」
黑无常无奈的叹口气,「白皮,除非你叫他把内丹吐出来,要不然,想都别想。」
原本边走边和常炯年谈天说笑的怜湘突然转过头,视线正好与黑白无常对上。
「糟糕,被看到了!」他们俩赶紧转身,想要逃避她的视线。
凡人根本就看不到黑白无常,但怜湘可不是普通人,一路上他们一直跟在身后,她可是清楚得很。
本以为这样就能躲避怜湘那可怕的眼神,没想到在下一瞬间,有人轻拍著他们的肩膀,「两位大哥。」
「啊──」他们吓得同时倒退了好几步,「怜……怜湘公主?」
怜湘笑容可人的看著他们问:「你们一直跟在炯年身边,是想勾走他的魂魄吗?」
「这是我们的职责。」黑无常连忙替自己辩解。「我们只是照著生死簿勾魂魄的小小阴差,还请公主高抬贵手吧。」
「高抬贵手?你们要勾谁的魂魄我不管,只除了常炯年。」她不希望别人从她手中抢走常炯年,不论是刚才的袁楚楚,还是现在的黑白无常,只要有人想动常炯年的歪脑筋,她一概视为敌人。
「我们是依照天命行事呀。」白无常连忙变出生死簿,翻开纪录著常炯年生死的地方,「你看,他阳寿已尽,早就不该留在人间……咦?」
白无常纳闷的瞪著生死簿,发现生死簿中有关常炯年的记载内容,早已由寿终变为长生不死。
难道……因为服下怜湘的内丹,连带使他的命运也改变了?
「白皮,怎么了?」黑无常随即靠过来,不解的说:「快给怜湘公主看看,要不然她是不会死──」
白无常连忙捂住伙伴的嘴,然后拚命向怜湘鞠躬道歉,「公主,是我们一时失察,我们不会再来打扰常炯年了。」
「真的?」看到白无常态度前后转变如此大,怜湘不太敢相信。
「是真的,我们这就离开。」话一说完,白无常一刻也不敢多耽搁,抓著黑无常就消失在人潮里。
「奇怪,他们怎么说走就走……」
怜湘疑惑的转身准备追上常炯年,却在这时心一阵疼痛,头也有些晕眩。
她一手抚著心口,「结果……还是不行吗……」
怜湘不知道,在生死簿中,除了常炯年的命运已被在改变外,还有另外一人的命运也逐渐改变中。
而另外的那个人,就是……
☆☆☆
来到城外的草原,万里无云,清风徐缓,正是个适合放纸鸢的好日子。
怜湘兴奋的拉著纸鸢的绵绳在草地上奔跑,看著纸鸢乘著风越飞越高,玩得不亦乐乎。
看她如此开心,常炯年忍不住咧开嘴。
他坐在草地上,还是像以前一样,目光直追寻著怜湘的身影,看她像只翩翩彩蝶,在风中曼妙起舞。
喜欢看她的笑颜,喜欢观察她的一举一动,想将她的一切,全都收纳在自己眼底、心里。
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简单,他终于能了解这种感觉。
不管怜湘是山精野怪也好,或是鬼魅妖狐也罢,他喜欢怜湘的心,是不会因为这些而改变。
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他什么都可以无所谓。
怜湘跑到他面前,满脸笑容的问:「你刚才在想什么?」
「没有,随便想想。」
「那陪我放纸鸢。」
「好。」
常炯年一起身,伸手准备接过她手中的绵绳,不料怜湘却先一步放开手,纸鸢无预警的向空中飞去。
他疑惑的瞧著她,「你怎么……」
怜湘身子晃了晃,脸色一片苍白。
「怜湘。」他担心的扶住她的身子,「你不舒服吗?怎么脸色白成这样?」
「我不要紧。」她勉强的微笑著,「只是有点累而已。」
「身体不舒服怎么不早告诉我?」常炯年连忙将她扶到一旁的树荫下休息,以免她太劳累了。
失去内丹,怜湘的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连只要施一点小小法术,都会耗掉她许多元气。
这种情况能够隐瞒多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把头靠在他肩上,闭上眼楮休息,乘机调养一下紊乱的气脉。
她的举动让他的心跳加速,就像上次她在西桃林突然抱住他一样,这次他依旧是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敢移开身体,怕吵醒她,常炯年无奈地笑了笑,任由她这样靠著。
微风轻扬,绿波荡漾,不知过了多久,两个坐在树下的人沉沉睡去。
怜湘累坏了,她移动身体把他的大腿当枕头,睡得非常香甜。
不知过了多久,常炯年因为腿上传来一阵痛麻感而醒了过来,「啊,怎么连我也睡著了?」
他低下头,发现怜湘枕著他的大腿睡得很熟,看著她脸上疲惫的线条,他非常心疼,自己该早点发觉她的体力不堪负荷才对。
都是因为怜湘在他面前始终开朗的笑著,才会让他忽略她也有脆弱的时候。
他轻抚著她的发、她的颊,这种温柔的感觉,他永远不会忘记。
只要能在一旁守护著她,他便觉得够了。
或许是休息的关系,怜湘的脸颊红润起来,红润的樱唇引人一亲芳泽,这诱人的景象印入他眼帘,难免会让他有所遐想。
在这种时刻,是不是该发生一些事情?
脑中有两股声音开始大声争辩,常炯年不知该听哪边才好。
看著怜湘那毫无防备的样子,像是在勾引著他,要他想理智点都……
他轻轻俯,打算一亲芳泽,这时,一道黑色阴影笼罩在前方,他心下一震,赶紧抬起头来查看。
「你想对我家的公主做什么?」一袭青衫的冷艳佳人似笑非笑的问道。
常炯年心中大感不妙,他一眼就认出这女子是青湄。「你没看见我正在帮你主子遮阳吗?」
「遮阳?」青湄抽出剑,剑尖直指他,「别以为我不在公主身边你就可以欺负她,想得美!」
「喂喂喂,别一见面就动刀动剑的。」他真恨自己胆子这么小。「我知道你护主心切,我承认我对怜湘的确有好感,刚才我真的是情不自禁,并没有冒犯她的意思。」
「对公主有好感?」青湄斜睨他一眼,「凭你,不配!」
「我哪里不配了?」他不服气的问道。
「呵……」怜湘终于在两人越说越大声的谈话声中醒过来,「咦,你们在吵什么?」
「公主!」青湄连忙将她拉到身边,「别跟他在一起,太危险了。」
「危险?哪里危险了……」她的脑筋还是迷迷糊糊的,尚未完全清醒过来。
常炯年爬起来,试图跟青湄讲理,「我刚才已经说了,这一切都──」
「少废话!」青湄再度拿著剑指著他,「在我看来,你刚才的举动就是危险行为。」
「青湄,别拿剑指著炯年啦。」怜湘拍拍她的手,要她把剑放下。「你这种举动才叫危险。」
「公主,我是在保护你!」
「保护、保护,你老是以保护之名来绑住我!」怜湘站在两人中间,对著青湄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你如影随形的贴身保护。」
「不行,公主,你还是和我一起回到桃花宫吧。」
「我不要!」她躲到常炯年身后,「我要待在炯年身边,我才不要回去!」
怜湘不喜欢桃花宫那与世隔绝的环境,她想要待在常炯年身边,唯有在他身旁,她才会真正感到快乐。
如果缺少了他,她的生活就会变得枯燥。
「公主──」
青湄气怨的瞪著常炯年,如果不是他,公主也不会为了他离开桃花宫,来到现实世界的熙州。
常炯年耸耸肩,「是她避你如蛇蝎,不关我的事。」
☆☆☆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但常炯年的书房内仍是灯火通明,烛光透过窗纸照射出来。
怜湘轻轻的推开门,发现他趴在案上睡著了,一旁还堆了好几叠文书。
「真是的,趴在这睡很容易著凉的。」
她伸出纤指在半空中画了个圈,瞬间变出一件披风,她将披风披在他身上。
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他身旁,她微微的笑著。
会闯入时空裂缝到达熙湖背面的人少之又少,至少她在桃花宫生活的那一段日子,唯一闯进来的人,就只有常炯年。
无端的巧遇,接下来便是一连串美好的回忆。
一开始是因为寂寞,所以才骗他到桃花宫,希望他能待上一段日子,陪陪无聊的她,而那几天有他的陪伴,她的确非常快乐。
那种喜乐之情,是怜湘以前从未感受过的。
罢开始她只把常炯年当成游戏的好对象,那之后呢?
之后……似乎慢慢不同了。
他对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不管她提出什么无理要求,只要他有办法做到,绝对会尽力完成。
曾几何时,怜湘发觉自己不想离开他,好想和他相守在一起,不是因为少了这个玩伴生活就会变得毫无趣味,而是……不舍,舍不得让他走。
习惯了他的纵容,她渐渐爱上他的好脾气,爱上他皱著眉,却还是为了她,帮她完成心愿。
这种依赖……是会上瘾的。
静静感受常炯年体内平稳运作的内丹,对此怜湘并不后悔,反而庆幸自己当初作了这个决定。
如果不这么做,她想,她绝对会后悔的。
青湄推开门,果然发现怜湘在这里。
「公主,我已经告诉你很多遍了,他和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你不应该和他走得太近。」
「嘘,小声点。」怜湘连忙把她拉出书房,不想吵醒常炯年。「谁规定不同世界的人就不能在一起?」
「当然不能在一起,光你和他的寿命就无法相比,你是不死之身,而他呢?他顶多只有百岁的寿命而已。」
「这……」怜湘想反驳,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吞了她的内丹,她相信炯年不会只有百岁的寿命。
但她烦恼的是,该如何让炯年知道,他的身体因为她的内丹而起了变化,她也无法告诉青湄,她早已将珍贵的内丹给了炯年。
她怕……这个事实,会让两人都无法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