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魏妃画像的事情,你没有告诉三弟吧?」他忽然沉声问道。
「没有,我就按照殿下之前对华家人的说辞告诉三皇子,只说我是来帮刺客画像的。」
「嗯,这件事除了我、你,以及那个宫女青柳,暂时不要再告诉第四个人知道。」皇甫瑄郑重嘱咐道。
「是,我知道。」
皇甫瑄看著她的吃相,忽然笑道:「怎么吃得那么急?看把米粒都吃到嘴边去了。」
「啊?哪里?」她向来吃饭都很有规矩的,怎么会在他面前这样丢丑?
她急忙用手去模嘴角,结果却被他一把将手拉开,在唇上偷吻了一记。
「嗯,这鳝丝鱼片的味道和以前差不多,只是辣椒淡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季节找不到正宗的红山椒做菜了。」
皇甫瑄用舌尖暧昧地舌忝著嘴角,一本正经的评论著,让华如意羞得手脚都没地方放了。
这个人……真是的,害她吃顿饭都吃得心神不宁的。
「过两天的祭天大典,你和我一起去吧。」他慢条斯理的喝著热汤,「到那边去也能见见世面。」
「那……我要扮作殿边的小丫鬟吗?」她认真地问道。
皇甫瑄想了想,笑道:「也好。你到时候就跟在我身边,不要跑远了。」
华如意看著他,「现在的局势……很险恶吗?」
皇甫瑄淡淡道:「听谁说的?」
「陛下遇刺,三皇子刚才说要在祭坛周围埋伏那么多的人马,刺客迟迟没有找到,殿下似乎还有很多烦恼……」她犹豫著,忧心忡忡望著他,「殿下,我虽然不是贵族出身,却也身在一个大家族,知道只要有人的地方,就难免勾心斗角,所以我会尽全力保护自己。可殿上要负担的责任实在太多了,殿下是否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
他动容地望著她,沉默了半晌,问道:「你在华家过得很辛苦吗?」
她垂下眼,「还好,只要什么都不去计较,功名利禄看淡一些,便不会觉得辛苦。」
「那么,为什么要去画图?」
他的问题让她一震,小声说:「殿下说过不会过问我的私隐……」
「就是说你画图,的确是因为有心结了?」他勾著唇角一笑,「你不说也无所谓,我可以猜出一些。是不是华思宏临终时把他那颗传家宝印傍了你,但是族里其他人却不同意?」
华如意震惊地瞪著他,虽然没有说出口,但眼神已经表明了她对他竟然看穿真相的惊诧。
皇甫瑄微笑著说道:「华思宏在我面前曾提起过你,总是很骄傲地说,他有个女儿,画功日后定不在他之下,他百年之后把华府交到她手中,必能不负所托,光耀门楣。」
「他……他真的这么说过?」华如意眨了一下眼,泪水在不知不觉中充盈眼眶。
「难道他没有和你讲过?」
「他……一直让我叫他师父……除了画,他很少和我说别的事情。」
「这个华思宏,就是喜欢端一个臭架子。」皇甫瑄哼笑道:「不过作父亲的都是这样,我父皇也是这个脾气。」
「皇上他……」华如意小心翼翼地问:「我见他好像经常在朝上对你疾言厉色……」
「他是皇上,我是皇子,而且还是太子。他若是表现得太过器重或溺爱,对整个国家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他见她的表情还是一片茫然,便继续解释道:「如果他表现得过分溺爱我,我必然会恃宠而骄;若是他太过器重我,殿前臣子难免会有贰心,君臣乱序,没了章法。只有对我严苛些,才能以严治国,赏罚分明,所以他的苦心,我是明白的。」
华如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一直以为……」
「以为什么?」他笑道:「以为我很委屈?」
「那我那幅画……就画错了。」她惭愧地说。
「没有错。只是那样的我不应该被别人看到,所以,我要把那幅画好好珍藏起来。」他微笑著肯定道。过了一阵,他又问道:「你今天是在哪里遇到三弟的?」
「在骑鹤殿。」
「他当时在做什么?」
「和惠贵妃说话。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惠贵妃看上去挺可怜的,大概三皇子正在安抚她吧。」
「你去骑鹤殿做什么?」
「我想给魏妃的画像背后加一些栀子花,但是此时栀子花都谢了,听青柳说骑鹤殿有一幅画上有栀子花,便想借来看看。没想到去了之后,三皇子说那幅画已不在了。」
「还好你没有借到,否则他一定会怀疑你借画的真正目的。」皇甫瑄想了想,「你要找的那幅画,好像也是素山道人画的。」
「真的?」
「我不能很肯定,不过魏妃在世时最宝贝两幅画。一幅你上次已经看到了。另一幅自她去世后就不见了。画上画的正是一簇簇开得烂漫的栀子花。」皇甫瑄叹道:「也许因为魏妃曾被人说成是栀子花神转世吧。其实她住在长生殿的时候,就一直很喜欢骑鹤殿,虽然是冷宫应该忌讳,她却常去那里走动。她曾说若是自己有一天离开人世,希望就死在骑鹤殿里,没想到……一语成谶了。」
「我看三皇子当时的表情也很是伤感,他这么多年都没有说起他娘亲吗?也许他记得当年的事,只是不肯和人坦露心声。这样压抑地活著,并不好。」
皇甫瑄见她如此关切的样子,不禁又笑道:「你还是少给别人操心吧,怎么好端端的说你的事情,竟绕到我身上来了?我刚才猜你的事情看来是猜中了。你那位伯父我看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趋炎附势,嫌贫爱富,早晚我会替你出一口气。」
「那又何必呢,」华如意赶快说道:「就算父亲真的传位给我,我也并非堪当大任之人啊。」
「能否堪当大任,总要做了才知道。你现在连做的机会都没有,又怎么知道你就不行?」
「我……」她张口结舌,想要反驳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用筷子夹起一个肉丸塞到她口中,「行啦,知道你饿著,也不必把嘴巴张得这么大,快点陪我吃完,外面还有很多人等著找我处理公务。有什么话,晚上在枕边再和我说。」
她惊讶道:「殿下晚上还要去我那里?」
「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想我去找你?」
「可是……我听说殿下有不少姬妾……」
皇甫瑄把眼一瞪,将筷子重重拍在桌上,「再唆,我便收了你的画具!」
她赶快低下头,几乎快把整张脸都埋到饭碗里去了。
难道她问的不对吗?他就是有许多女人,而她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招摇才苦心提醒他,难道他以为她就愿意他睡到别的女人床上?
泪湿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红颜末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她真的很怕很怕那一天,但这便是宫里女人的宿命吧?
斑高在上如皇后,受宠隆厚如魏妃,都难免有那样的景象,更何况她这颗平凡的肉球了,唉——
深夜,皇甫瑄走向藏书楼的时候,从暗影里走出一个人,低声说:「殿下,藏书楼四周都已安排好了人,若是有人企图行刺,可当场拿下。」
皇甫瑄应了一声,问道:「白天有人值守吗?」
「任何时候都有人监视藏书楼的动向,华姑娘无论去了哪里,都有人随护左右。」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皇甫瑄漠然道,「倘若对方使暗器呢?」
那人愣住,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你先走吧,祭天大典时就看你的了。父皇临危之时授命于你,是因为他相信你的忠心,我希望你不要辜负他的信任。」
「是,微臣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会誓死保护殿下的安全!」
皇甫瑄点点头,安静地离开。
藏书楼内,依稀可以听到女孩子的笑声,其中一人就是华如意。
他已经可以一下子辨认出她的声音了,但和别人不同的是,他最先记住的是她的长相,即使她那时候呆板沉默得像块木头,但那双眼却灵动得让他见之难忘。
只是和她在一起时,很少见她开怀大笑,她总是很小心谨慎地应对著,努力想将自己藏在某个角落似的。
澳天他应该告诉她,她的笑声很好听,他喜欢,希望能日日听到。小雪球若是听到他的赞美,会是怎样的表情呢?羞涩?惊喜?还是淡淡一笑便罢了?
她不会知道他有多珍视这个自天而降的如意宝贝,他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虽然将地带入宫里、扯进这次风波可能稍有麻烦,但他会全力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这,才是他夜夜要守在她身边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