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若犹红 第三章

天亮时,慕尘跟秦阿姨的主治医生一起从长廊走过来。

「张大夫。」我和阿唐站了起来。

「你秦阿姨巳经没事了。」张大夫一脸疲惫。

「我们现在可以进去看她吗?」我欣喜得几乎不能站稳,勉强忍住了哽咽。

「病人的状况还不稳定,一次只能进去一个人,刚才我告诉慕尘了,他说让你先进去。」

「我?」我有些发愣。

「是的,」慕尘正视著我,「每当我母亲需要你时,你总在她身边,你比我有资格得多。」

「我——」我垂下头,那天在星辰居指责他的话,他居然还都记得。

「去吧!」张大夫拍拍我的肩,「秦阿姨一直惦记著你们。」

我进去了。

臂察室里幽静而黑暗,只在壁间亮著灯,秦阿姨躺在角落里的病床上,闭著眼楮的模样像是死去。

我在她床前站著,心中万种思绪在翻腾。

「她睡著了。」一个护土悄悄走过来,自我介绍著,「我姓陈,陈岚,是沙先生请来照顾老太太的特别护士。你是江小姐吧?」

「我是。」我伸出手来和她握了握,「以后有很多地方要麻烦你了。」

「应该的。」她好轻好轻地说。

我打量她一眼,她真是漂亮,漂亮到不该来做护士,有这么好看的脸,应该去做明星,但她身上却有股特别的气质,那样纯洁、明澈。

「老太太会好的。」她说。

「谢谢你。」我看著秦阿姨肿胀的面孔上纵横的皱纹,不禁悲从心来。秦阿姨一生受了不少苦,中年丧夫,晚年丧子,却还要再受病痛的折磨。

「老太太一时还不会醒,我们替她祷告。」陈岚说。

「你是教徒?」

「不是,但我相信神是无所不在的,你认为呢?」

我跟她一起祷告了。

我也不是教徒,但当我向神恳求它的慈悲后,我的慌乱得到了止息,悲痛受到了安慰。

冥冥中,似乎真有一位无所不在的神,正倾听著我的诉说。

「江枫?」秦阿姨张开了眼楮,看了好半天才确定是我。

「我在这儿。」我抓住她的手指,「慕尘和阿唐都来了。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她露出了微笑,刚开过刀一定很疼,但她居然还能微笑!她有过人的勇气及毅力,她也似乎——不害怕……那些可能会发生的。

「张大夫说你一定会好,观察过后就要送进病房。」我急急地说。

「我知道,我并不担心,」她的气息很微弱,却仍然保持笑容。

「这位是陈小姐,她会在我们不在时照顾你。」我介绍陈岚。

「很好。」秦阿姨疲倦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沉沉睡去。

我出去换慕尘进来。

他正被大堆记者包围住。

「听说伯母病了,她是什么病?有危险吗?」一个记者发出连珠炮的问题。

慕尘显然被那些炫目的镁光灯、大串的问题和人群弄得心烦不已。

我忽然觉得他可怜,身为国际知名的音乐家竟也身不由己,这是我第一次同情他。

「我去叫他。」我对陈岚说,「就讲是大夫的意思。」

陈岚很聪明,慕尘果然从紧追不舍的大队人马中脱身。

「快进去吧,秦阿姨已经醒了。」打开以光线控制的自动门让他进去。

他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进去了。

可是那些记者们并没因此走开,他们找上了我。

「请问小姐是大师的什么人?跟老太太又是什么关系?你贵姓……」

大师?什么大师?

「请你看这边,」一个摄影记者叫著,当我不自觉地看他时,镁光灯「 」地一下亮了。我很生气:在我最需要平静与安慰时,竟然钻出这么一批人来扰乱我。

他们有什么权利这样做?

我又不由自主地恨起慕尘,这些人全是他招惹来的。

「小姐,请你回答我们下列的问题——」一个不识相的家伙索性挡住我的去路。

「很抱歉,这里是手术室,你们不能在这里停留。」两个男护工出来赶人了,这才把他们带出我的视线之外。

阿唐蜷缩在椅子上,正在哭。

「阿唐。」我过去推她。

「我害怕。」她哭得声音都没了,「太太会好吗?」

我也怕,可是我轻轻拍著她,我们一定要有信心,对吗?

我回去上班了。

虽然一宵没睡,但这并非旷职的理由,今天早上又特别忙,我的火气变得很大,可是田蜜很了解我的脾气,她乖巧地躲开了,在我需要她时,才适当地露面。

虽然如此,我还是对她吼。

「球场的空照图呢?H‧B‧A公司给了我们三份,现在怎么会不见了?」我在堆满蓝图的抽屉里大翻特翻,把不中意的全丢了出来,边丢边生气,「不留重要的图,倒留这些没用的废物。」

「空照图一份给了总工程师,一份总经理拿去了,另一份你上回去工地时带走了。」田蜜向我解释。

在工地?我这才想起来,讪讪地离开柜子,让田蜜开始跟那些大卷的蓝图作战。可怜她,前天才刚清理好。

「去跟总经理借,我马上要用。」

「是。」田蜜去了。

「回来。」我又想到了一件事。

田蜜这下是被我吓坏了,我的脸色大概比台北的黄梅天还糟。

「去告诉张工程师,下午的工地我没办法去了,由你代理。」

「真的!」她一呆。她一直想到工地去实地作业,但这些日子太忙,忙得我根本少不了她。

「去工地时小心一点,晚上回来我们好好讨论。」我把声音放低了。我自己心情不好,又何必吓唬属下呢?

「枫姊,谢谢你!」

「去吧!张工程师说你很不错。」我嘟哝了一声,「露两手给他瞧瞧。」张工程师是典型的大男人主义,向来对女性没有好感,他所谓的「女人」是应该坐在家里当黄脸婆的;对公司的女职员特别挑剔,尤其是我们设计室的,不过上回田蜜好好整了他一下,他自此之后,对田蜜另眼相看。

田蜜很快乐地去了。

电话响了,是慕尘。我一听是他,声音整个哽住了。天啊!千万别发生什么才好,现在哪怕只是秦阿姨的一根头发掉到地上,我都受不了。

「我妈很好,你别担心,」他的声音一点也不像一夜没睡,仍是那么开朗。

「我下午会去看她。」

「她就是怕你去,才要我打电话给你,要你下午回家睡个觉。」

「我怎么睡得著?」对他的开朗我很不满意。

「江枫,有件事也许你不明白,我妈的病就算是能够拖,也是长期抗战,我们要跟她的病作战,一定要有一套计划。」

「什么计划?」我冷冷地问。我明知自己心胸狭窄,却仍然无法对他客气。

「首先,我们要节省体力,这样才能鼓舞病人;第二,我们要保持旺盛的斗志……」

我没工夫听他的「第一、第二、第三」的作战计划,任何一项自以为是的参谋作业都帮不了忙。

我挂了电话,粗鲁得完全不像平日那个睿智、有礼的江枫。

电话又响了。

「如果说错了什么,我道歉。」是慕尘。

「你没说错话,是我心烦不想听——」

「中午我来接你吃饭。」这回。先挂电话的是他。

上午我心思紊乱,无法思考,把自己弄得一团糟。

中午他来了,幸好田蜜已出发去工地。否则又会大惊小敝。

「我们去吃饭,谁在医院照顾秦阿姨?」我问。

「陈岚。」他的模样仍然潇洒,甚至于因为有些落拓,风采反而更加迷人。

「那个特别护士?」

「她很负责。」

「你就这么信赖一个陌生人?」我尖刻地问。

慕尘对我的问题耸了耸肩。

「她一定也是你的乐迷?」我又问。

「她很喜欢音乐,会弹钢琴,也听过我的音乐会。」

没想到,短短一个上午,他们已经如此深谈。

「妈妈说你喜欢吃海鲜,教我请你去法国屋吃蘑菇虾。」他又说。

「我吃不下。」我拿起了外衣,他立刻很有风度地替我穿好,「我们回医院去,底楼是西餐厅,吃份快餐再上去看我妈。」

我们回到医院,叫了两客快餐,我原以为没有胃口,没想到吃得精光。

慕尘说得也有道理,我们得为秦阿姨保持最好的体力和状态,否则无以应付。

「谢谢你!」在秦阿姨的病房外,慕尘站住了脚步。

「谢我什么?」

「有你在,我总觉得心安。」他用他那双曾风靡过无数小女生的眼楮深深地看我。

我没回答。径自进去了。

陈岚坐在秦阿姨床头,正在陪她说话,可爱的脸庞上有种纯真的表情,秦阿姨见到我们进来,微笑著转过脸来。

她身上插满了管子,不时还要使用氧气,但她从没抱怨过。

慕竹很像她,他也不抱怨。而且总是先为别人著想。

「不是教你别来吗?」秦阿姨高兴地埋怨著。

「我中午反正没事。」我靠在床、栏杆上,轻握著她的手,没有人能了解我有多么爱她,她不仅是慕竹的母亲,也是我的,在某些方面,我甚至嫉妒慕尘。

「你累坏了吧?」她的力气很微弱,但微弱的力量使我感动,也使我振奋。

「我不累,真的,一点也不累。」我凝神地看她。我好怕,好怕一眨眼就又失去她。

就如同我失去慕竹一般。

「一夜不睡又赶著去上班怎么不累?待会儿我要幕尘给你请半天假,送你回星辰居,好好睡一个觉。」她慈爱地说。

「您也一夜没睡,怎么不累?」我不服气。

「整夜都是张大夫在忙,我好端端的打了麻醉药在睡觉,怎么会累。」秦阿姨笑嘻嘻的。

我听了,心里好一阵酸。

「江小姐,你和慕尘少爷都回去吧,我陪老太太。」陈岚说。

「我在这里坐一下,总可以吧?」我不肯走。命运有时候很残酷,我真的不再敢轻信什么。

也许我真的太累,靠在病床的栏杆上,竟然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慕竹,梦见多年前我们曾有过的好时光。那时侯,我们年轻。快乐、有理想、有信心还有未来。

我是笑著醒过来的。

但才一醒来。我的笑容就冻住了。这是病房,我立刻记起了昨夜发生过的一切。

「秦阿姨——」

「嘘!她睡著了。」陈岚阻止我。

我站了起来,手、颈子和腿都麻了。这才看到慕尘坐在我对面,正目光炯炯地望著我。

「你不累?」我皱眉。

他摇摇头,也站了起来。

「我陪你出去走走。」他说。

我们在走廊踱著步。走廊好长好深,跟我的心情一样灰黯。

「又想起我哥哥了?」慕尘突然问。

「你怎么知道?」

「你刚才睡著时,笑得好开心。」

「是吗?」

「可是醒来之后,嘴角立刻下垂,变得很黯然。」

我转过脸,注视窗外的花园,鸽子在如茵的草地上漫步,喷泉的水花四溅,一切都是那么安详,教人怀疑人世间为什么要有痛苦。

「我哥哥——」

「别提他,行吗?」

他没再说话,站在我身边,也跟著一起看鸽子和喷泉。但不久,他英俊斑大的身影就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一些乐迷认出了他,开始向我们走来。我瞪他一眼,又惹麻烦了。

他回报我以苦笑。

在那些乐迷缠住他时,我走开了,但还没来得及走到秦阿姨的病房门口,皮包里的呼叫器就响了。

我拨电话回公司,是张总工程师找我。

「我在工地等了你一下午,你到哪里去了?」他的火气很大。

「我有点事情走不开,请田助理代我去。」

「田助理?她不只是个助理吗?」他用一种找茬的声音说。

「我相信她足以代表我。」

「你相信?」他讥刺地说,「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

「她做了什么?」

「她把我的简报搞得一团糟。」他怒气冲冲地说。

我回公司,田蜜正哭得稀哩哗啦。

「张总工程师骂我。」她的眼楮又红又肿,平常娇娇甜甜的嗓子整个哑了。

「别哭,把经过情形告诉我。」我把整盒的面纸放在她手上。我向来要求属下能做到冷静、从容,不论对方态度如何,都不准自乱脚步,但这次田蜜哭成这样,大概是扳不回来了。

田蜜不敢再哭,把下午发生的事告诉我。其实也没什么,美国派克森工程顾问集团的人到球场取进度简报时,她不过是带错了图,而张总工程师的助手也有准备,立刻就拿出来了,根本就没有误事。

「既然没什么,那你何必哭?」

「他找我麻烦。」

「怎么会呢?他上次亲口告诉我,你很能干,很得体。」我拍拍她,「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才不是。」她狠狠地揩掉泪。

「那他为什么找你麻烦?」

「我想过了,他不高兴。」

「有什么不高兴的理由?」

「因为你没去。」

「我不是写了一张便条解释理由了吗?你没交给他?」

「就是交给他,他才生气。」

「啊?」我一点也不懂她的话。

「他本来很高兴的,看过便条,脸色就变了。」

「我有那样重要?」我笑笑,田蜜还真是小孩子心性,净往牛角尖里钻。

「当然有,他喜欢你。」她翘起嘴,两颊鼓鼓的,让人看了更想发笑,但我听了她的活,只感到震惊,怎么也笑不出来。

「你一定是弄错了。」

「真的,他喜欢你,公司的人都这样说,只有你不知道。」

「我不许你这么说张总工程师,他曾是我的老师,也是我所敬佩的人。」

「我知道他教过你,但大学时代选修的两堂课,并不能代表什么,而且他那时会当教授,只因为他从美国留学回来年纪根本不比你大多少……」

「不要再说了,」我阻止她,「你今天也累了,早点下班休息吧!」

「枫姊!」田蜜轻轻拉我。

「不该说的话别跟我说。」

「其实你应该可以考虑,张工程师虽然脾气比较直率一点,但人品、学识都是难得一见的……」

我没听她在那里罗嗦,她要当媒婆,太年轻了些。

我直接去见张飞龙。

依他那个脾气,给他取名字的人,真应该省掉最后那个字才对。

「进来。」他回应我的敲门。

「我是为田助理的事道歉来的,她不该带错图。」我开门见山地致歉。以前在学校时,他的脾气就很火爆,但还不至于到不讲理的地步。以后我们在公司还要见面,还要合作,不能为这件事闹僵,与其在心里变成疙瘩,不如早点让它过去。

「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她现在——还好吧?」

「还好。」我才不会告诉他,田蜜在大哭。

「我希望你能为我向她致意。」

「我会的。」我点点头,「希望这件事过去后,我们还是好同事。」

「好朋友。」他补充。他的办公室是公司里最大的,连董事室都不及此地气派。董事长一再说,他是公司的灵魂人物。其实董事长这样说和这样做一点也不吃亏,他的事业遍及海内外,不会在乎自己的哪个办公室特别,但他在乎张工程师,他不但是公司的灵魂人物,也是他兄弟。

「当然,好朋友。」我同意地点头。

「坐下,我们谈谈。」张飞龙指著他那套由意大利空运来的皮沙发,「喝点什么?」

「不客气,我是特地来道歉的。」办公室还有点事,先告辞了。」

「坐下。」他两眼一瞪。果真是张飞请客,也没他这么霸道,「喝一杯咖啡耽误不了你五分钟。」

我只得坐下。

「几颗糖?」他煮咖啡还真讲究。我偷偷盼了眼手表,他花了不止五分钟,那番由磨咖啡到酒精蒸馏的繁复过程才完成。

「三颗。」

「太甜了?」

「唔!」我心头真烦,这人就是请喝咖啡,也这样不讨人喜欢。

「我煮的维也纳咖啡,是天下一流。」张飞龙从冰箱中取出鲜奶油,喷了两下。

我喝了一口,奶油香甜,咖啡香醇,他又递过饼干来。

好不容易吃完了。我想这饼干外交也该快点结束,赶紧站起身来。

「抱歉,我还有点事得先走。」

「有什么事如此重要?」

「一位长辈住医院。」

「我送你去,探过病后,请你吃晚饭。对了,田蜜告诉我,你爱吃日本菜,我是顶不爱吃日本鬼的东西,不过,你既然喜欢,我就舍命陪君子,」张飞龙理所当然地说。

「抱歉,我那位长辈是重病,不大方便外人探视。不过我会向她转达你的好意。」

「啊——」他没想到我竟会如此不识抬举,一下子呆住了。

不论是在公司里,还是在建筑界,他张飞龙三个字都是掷地有声的金字招牌,很少有人胆敢当面拒绝他。

「这样吧!你进去探病,我在医院外面等你。」

「谢谢你的盛意。不过晚上我要在病房陪伴病人,恐怕不能答应。」

「在病房?你整夜待在病房干嘛?」

「我这位长辈平日跟我很亲,她离不开我。」

「为什么不找特别护士?」

我真厌烦跟一个外人解释这么多,他也根本没有资格问。

张飞龙还是坚持送我到医院,难得的是他在自大之外,还维持了风度。

「改天一定要接受我的邀请。」

我笑了笑。

「我不是随便说。」他那双威光四射,足以把田蜜这样的小女孩吓倒的眼楮,眨也不眨地盯著我,「你在公司这么久,从没见我请哪个女孩吃过饭吧?」

「唔。」

「你明白就好。」他喃喃自语,发动了车子。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对我如此认真地表明态度。田蜜曾劝过我考虑他,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的心给了慕竹,完完整整地给了他,也跟他一齐死去,埋进了地里。

黑暗中,我突然觉得有人在凝视我,就回过了头。

「慕尘?」

「我刚刚到对面的街上买东西。」他走了过来,模样还是那么潇洒。

「秦阿姨还好吗?」

「还好。」他叹了口气,那叹气的声音真像慕竹,我不自觉地抬头看他。

「刚才有人送你来?」他问,「同事?」

「唔!」

「江枫,我上回跟你谈的事,你能不能再考虑?」

这时我们已穿过庭园,走到了电梯口。夜晚的医院被日光灯照得一片青幽幽的光,有著说不出的凄凉。

「什么事?」

「我们的事。我妈下午还一再要我问你。」他又叹了口气。

「现在我的心情不好,可不可以过一阵子再说?」我们进了电梯。

「你也知道,我妈——的日子——可能不多。」

我的心不由一震。

进病房时,秦阿姨正在听收音机的相声,陈岚笑得嘻哩哗啦的。

「我从没听过这么好笑的节目。」陈岚说。她是个好女孩,不但漂亮,而且纯真,一点心事都没有。

「星辰居有整套的魏龙豪相声,明天我教阿唐给你带来。」

「好棒啊!」陈岚高兴地说。

我想,如果秦阿姨能够有女儿,她一定喜欢陈岚这样的女孩。

慕尘会意地对我笑了笑。真奇怪,我对他敌视,他却很能够明了我的心思。

「不是要你回去休息吗?怎么不听话?」秦阿姨一见我就埋怨。

「我睡不著。」我撒谎。

「你这样下去,身体会搞垮。」秦阿姨无力地摇头。

「我好得很。」我若无其事地摆出健美小姐的姿态,还示威似地伸了伸手臂。

「待会儿晚间的看护就来了,你们都给我回去睡觉,这么多人挤在这里,连冷气都不凉了。」秦阿姨假意皱眉,做出不高兴的模样。

「我去叫护理调好冷气。」我装做听不懂。

「江枫!」秦阿姨真的板下了面孔。

「噢!」我垂下头。

「慕尘,送江枫回去。」

「可是我——」慕尘抗议。

「今晚谁也不许留在这里,你们都不是铁打的,怎可以连续两天不睡?快回去,再不走我生气了!」

慕尘的车开得很快,加上夜晚郊区公路人车稀少,十分钟后我们便上了山,回到星辰居。

「再见!谢谢你送我回来。」车一停,我就开车门。

「不请我进去坐?」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暗中,那双晶亮黝黑的眸子特别吸引人。

「少爷!」。阿唐已经跑了出来,「快进来,太太说你们要回来,我煮了粥。」

是阿唐请他进来的,跟我无关。一进门,我就朝自己的房间走。

「江枫,一起喝粥。」我现在才发现,慕尘老是连名带姓叫我,一点尊敬的意思都没有。

「你先喝,我要先洗个澡。」

「我等你。」

我在浴池中泡了将近半个钟头,让热水浴洗去我的疲倦。

慢慢地,我竟睡著了。

久久,听到敲门声,我这才起来穿衣。

「我在等你喝粥。」慕尘责备地站在外头,他换过了衣服,穿著深蓝色的条纹家居服,那是慕竹的,他又去翻楼上的柜子?

「我太累了,不想喝。」我想关上门,但他阻止我。

「等一等。江枫,我们把话说清楚。」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真的很累。」

「照你这样子,我们明天还能见得了面?」他的脸也沉了下来。

真奇怪,在平常,他和慕竹酷似的外表下,隐藏的是一颗与我完全不相干的心,唯有生气时,他才像慕竹。就在这瞬间,我又捕捉到那一分熟悉。

那一分早巳逝去,早巳随土埋葬的熟悉。

「我怎么样?」我回答。

「你拒绝我。」他的声音有种委屈,「告诉我,我有什么地方不好,不合你的意,我会改。」

「你没有不好。」这口换我叹气了!「慕尘,感情是不能勉强的,事实上,你我还都是陌生人,秦阿姨不该勉强我们,你也不该勉强自己。」

「你一下说了三次勉强。」他用手指头数,「为什么你会觉得勉强?」

「因为我不笨。」

「这跟笨与聪明扯得上什么关系?」他那张漂亮极了的脸上写满迷惑。

我无可奈何地笑了,他竟还在自欺欺人,难道这就是孝顺。

「也许扯不上关系。晚安。」我冷冷地看他,然后在他还想说什么时,一下子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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