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月笙虽然没由女变男,不过男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动不动就称兄道弟混成一堆的那些她倒全学会了。
拓里有一点没错,在军中没人顾得了她,只有她能照顾自己,所以她只好尽全力扮男人,还真让她在伙头兵里棍得不错,也交到了几个朋友。
「不过,我们这样会不会嫁不出去呀?」
好不容易在饭后得空来找她的昭芹,一脸的担忧。
「我们两个还没出嫁就跟著一群男人吃喝拉撒睡的,要是传出去,一定没有媒婆敢上门提亲了。你还好,有个将军未婚夫等著,我就惨了,肯定没人要了啦。」
「我们俩又没有家,哪来的门让媒婆上?」月笙笑睇她。「而且只要我们俩不说,谁会知道这件事?我们现在可是‘男人’呢!」
「对喔。」昭芹打了一下自己脑袋。「说得也是,没人知道我是女的嘛。」
月笙好奇问她:「你怎么会突然提成亲之事?该不会是你看上了哪个男人吧?」
昭芹瞬间胀红了脸。「我才没有哩!」
「真的?」月笙直觉有异。
「真的啦!」昭芹只差没发誓。「都嘛是那个马司武啦,动不动就喜欢跟人家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睡觉又老把脚跨到人家身上来,我又不能跟他说我是女的,叫他别踫我,很烦呢!」
月笙哂然一笑,看来小义妹是情窦初开了。
「人家好歹也是个中军将领,跟你亲还不好吗?他当你是朋友,中军里就没人敢欺负你了,反正他又不是故意轻薄你,踫一下也不会少块肉,你把他当女的同伴看待不就不觉别扭了?」
昭芹噗哧一笑。「他块头比我还大耶!他要是女的那能看吗?」
「说得也是。」
两人笑了一阵,说好了半夜要一起偷偷去洗澡后,昭芹便先回中军军营。
「竹生!」
苞她比较谈得来的几个朋友在三十步外的地方招手唤她,坐在大石上的她起身挥挥手,立刻跑了过去。
「怎么了?」
她看见大伙全一脸兴奋中又微带羞赧的表情,怪异得很。
「有新来的。」其中一人指向红帐方向。「听说新来了两个,其中一个美若天仙,大伙正要去领牌呢,要不要一起去排看看?」
看来是新来了两名姿色不错的军妓,月笙一想到那两个姑娘得在这过著玉臂万人枕的生活,心里就一阵难过。
「不了,我有点不舒服,你们自己去吧。」
「好吧,回来再告诉你她‘功夫’如何。」
月笙红了脸,不懂他们男人怎么老爱谈「那档事」。自从军以来,她被「逼」听了不少她从来都不晓得的男女之事,害她现在看到里哥哥都会觉得怪怪的,浑身不对劲。
「不晓得里哥哥会不会去红帐?」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的心里就颇不是滋味的。
「你一个人站在这发什么呆?」
月笙抖震了一下。她的自言自语没被人听见吧?
「将军。」
她一转身,拓里正好走到她面前,害她笑得好尴尬。
拓里朝她方才凝望的方向看过去,唇边泛起一抹解意微笑。
「你想去红帐?」
「才不是!」她立刻否认。「我才不去那种地方呢!」
「干嘛那么激动?」他淡然说:「军旅生活苦闷,想去温柔乡寻求慰借、发泄一下是很正常的,就算你要去我也不会笑你。」
「真不公平!」
她气冲冲地说了一句,拓里却完全不明白她在气什么。
「什么东西不公平?」
「男人要求女子冰清玉洁,婚后还要忠贞不二,可是他们却可以婚前荒唐、婚后依然寻花问柳,这是什么道理?」
「没有道理可言。」他的确无法解释。「只是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那军中设军妓也是自古以来的‘传统’吗?」
「这……」拓里还真被她问倒了。
「你不觉得那些军妓很可怜吗?」她干脆替她们请命。「我觉得应该将红帐撒出军营才对,你是大将军,这种事你一定能作主吧?」
「红帐在军中自有其作用,我不会撤的。」他握拳轻捶了她肩窝一记。「后天就要上战场了,早点歇息,明天还有一整天的操练等著你,别再胡思乱想些不相干的事了。」
拓里说完便离开,跟另一名参军边说边往帅帐的方向走去。
「如果你也去红帐找女人……」月笙揉著肩窝,呕气自言自语。
「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
战鼓一击,先锋部队一片「杀」声喊得惊天动地,两军交战,顿时黄沙漫天,砍杀声直冲云霄。
月笙被眼前的阵仗吓坏了。
往前冲时还不觉得怕,但是当突厥兵红了眼杀过来,双方开始有人死伤、血腥味扑鼻而来时,她握著刀的手便控制不住直发抖,整个人全僵住了。
她这辈子连鸡都没杀过,要她去杀一个跟自己无冤无仇的人她根本下不了手。
「竹生!」
和她交情还算不错的李信撞了她一下。
「别发呆,把陌刀举起来!」
他说完便冲向前和敌人展开一场厮杀,一个突厥兵抡著大刀直朝月笙砍过来,她是也把陌刀举起来了,是被人家一击便落地,亮晃晃的大刀就这么朝她砍了过来--
「啊!」
一声凄厉哀号响起,一支丈八蛇矛穿透了突厥兵的胸膛,一条性命就此消失。
「你在做什么?!」
及时赶至救了她一命的拓里满脸怒容,朝她大声咆哮。
「朝廷不是付钱让你千里迢迢来这送命的!」
他脚一踢,月笙掉落于地的陌刀便腾空飞起,稳稳落入他手中。
「把刀握牢!」他飞快将刀交回她手中。「刀在人在,刀亡人亡!」
「我……我不要杀人!」
月笙被躺在地上的那具突厥兵死尸吓到了,她雪白著脸,说完便转身想跑回军营,却被拓里硬扯回来。
「该死!」
他怒瞪她,月笙以为他想杀了她,没想到他是拉著她直往突厥兵冲过去,随便找定一个目标便牵起她执刀的右手和对方交战,然后一刀砍断了突厥兵的脖子。
月笙吓呆了:「啊--我……我杀人了……」
「你本来就是来杀人的!」拓里用足以令她发疼的劲道紧握了一下她手掌。「在我军中绝不许有临阵脱逃之徒!你最好记得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去吧!」
拓里将她推进混战中,举剑喝令所有士兵往前冲,战鼓大振,如山崩海沸般,月笙完全没退路,只有双手紧握大刀,一路杀向前了。
***
两军交战第一回合,拓里算是险胜。
突厥兵暂退一舍,由于双方皆元气大伤,拓里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鸣金息鼓,暂时回营休养,重整军备,不做穷寇之追。
「哼,这下那些蛮子知道我们的厉害了吧!」
马司武浓长的黑眉傲气高挑,一脸的得意洋洋。
「胜不骄,败不馁。」拓里提醒好友。「今日是因为突厥兵轻敌才让我们险胜,别忘了马老将军纵横沙场数十年,不也败在此地?他们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司武双肩一耸。「你干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马老头刚愎自用、食古不化,不用脑,就空有一身蛮力,敌人略施小计就能骗倒他,跟智勇双全的你怎么比?我有信心,你一定能赢的。」
拓里翩然浅笑。「你这么说自己爷爷不怕被雷劈呀?」
「我这个人向来直肠直肚,说的都是实话啊。」司武一脸无惧。「我当他面也是这么说的,他本来还想向皇上请命,再度抱伤上阵的,是我教人把他房间窗户全钉死,房门外十二个时辰都派四个魁梧大汉轮流守著,不准他踏出房门一步,好好给我留在里头养伤,这才把他给关住的,不然皇上早被他烦死了。」
「我可以想像你爷爷在房里暴跳如雷的模样。」
司武皱皱鼻。「何止!我祖宗八代都不晓得被他骂过几遍了,也不想想我跟他可是同祖宗耶,连祖宗也骂,真是不孝!」
拓里被他认真的口吻逗笑了,一直为战事烦忧而深锁的眉心头一次完全舒展开。
「行了,你别再胡说八道了。」他轻扬眉宇。「待会烦劳你通报各营清点兵士伤亡人数,我--」
「呜……」
伤兵全送至军医营帐里了,所以这「独一无二」的宏亮哭声想不引人注意都不行。
拓里和司武对看一眼,很有默契地全朝自一群人中传出的哇哇大哭声走去。
「怎么了?」
「将军、马中军。」
包围著月笙劝哄的几个友人立刻排成一字站好行礼,只剩特地跑来的昭芹还继续把肩膀借给她哭。
「昭勤?」司武看她出现在这,也一脸纳闷。「你是不是跑错营啦?这哭得像个娘儿们的是谁啊?」
拓里不用问也知道。
「竹生?」
月笙终于在他的呼唤下回头,不过却是满脸泪痕,满眼怨怼地狠狠瞪著他。
「你--」
昭芹飞快捂住她的唇,还硬将她的头扳转过来。
「将军,我哥他只是没看过这阵仗,吓坏了而已,一会就会好了,没事没事,您忙您的去吧!」
昭芹忙陪笑。月笙才在哭诉拓里硬拉她的手去杀人,正气得想揍人呢,现在让这对「冤家」交谈可不是什么好事。
拓里双眉紧蹙,什么话也没说便转身走开。
「叫你哥小心点。」司武好意提醒昭芹。「在军中敢对将军不敬可是轻挨军棍、重废手足的,就算将军不计较,其他将领看不过去也会坚持替他‘惩戒’,最少也会挨上几十棍。」
「你不会这么做吧?」她立刻摆出讨好笑容。
「别笑得像白痴一样,待会归营记得帮我清点死伤人数。」
「是。」昭芹知道他是不会「落阱下石」了。
司武没多逗留,随即追上拓里。
「我看见了。」
「什么?」
「今天在战场上你不顾自身安危去救了那个叫竹生的小兵一命。」司武当时就在不远处。「临阵脱逃可是唯一死罪,要不是你硬把他拉回,逼他去杀敌,他不是已经死在战场上,就是应该已经被绞死吊在营地门口以为全军警诫了。」
拓里紧抿唇,没多些什么。
司武倒是知道一些内情。「我听昭勤说,他们兄弟俩原先都在将军府里工作,你还很喜欢吃他哥做的菜,对吧?」
「他是月笙的儿时玩伴。」
「什么?!」
司武早听这痴情种说过他那小小未婚妻的事了。「该不会他知道月笙的下落吧?」
拓里摇摇头。「他也是从大水之后就没见过她了。」
「我懂了,这就叫爱屋及乌吧?」司武似乎能了解。「有个能跟你聊你那小未婚妻的人,多少能解你的相思都因为他曾经是月笙的朋友,所以你就不自觉地特别照顾他喽?」
「或许吧……」其实拓里也不太懂自己对竹生的特别感觉。
「他煮的莱有月笙的味道,不晓得为什么,我总觉得他连长相也似乎跟月笙有些神似,尤其是那双眼楮……」
「够了够了!」司武连忙打断他。「拓里,我看你快忆妻成狂了!那个竹生不是男人吗?你可别移情到他身上去。要我叫一个男人‘大嫂’,我可是叫不出来哦!」
「你想到哪里去了?」拓里斜瞪了他一眼。「有空多想一些退敌之计,别净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你也是,有空多想还有个纤芸公主爱死你了,别净想那个男人--啊呜……」
一记勾拳不偏不倚正中司武肚子,痛死他了!
***
一个晚上一连作了三个恶梦,月笙干脆不睡了。
她走离营帐,夜空星光灿烂,在她眼中却颗颗似泪珠。
死了好多人……
一想起沙场上尸横遍野,连青草地都被染成血池的景象,一股透骨冰寒便直窜人她四肢百骸。
为什么要打仗?她实在不懂,几座城池的价值会高过上千条人命吗?
再忆起今天惨死在自己手下的那名突厥兵死不瞑目的可怕模样,月笙浑身便直起寒颤。
她不懂,为什么里哥哥非逼她杀人不可?
「你还好吧?」
月笙双肩轻颤了一下,不用回头她也听得出这声音的主人。
「竹生?」
「还好,头和身体还没分家。」
她赌气回了他一句。毕竟她还在生他的气,肯搭他的话就不错了。
他走到她身旁。「还在生我的气?」
「不敢。」才怪!
「你知不知道临阵脱逃是什么罪?」
月笙总算把盯著夜幕的视线移至他身上了。
「斩立决。」他相信她不知道。「或是等回营后当众绞死,再悬吊营门示众三天。」
月笙整张脸全吓白了。
「有这条?!」真是没天理!「打不赢想逃命都不行?」
他摇摇头。「除非我下令撤退,否则所有士兵皆只准进,不准退。」
她不服气地追问:「为什么?」
「为了打胜仗。」拓里表情严肃。「若是所有人都临阵退缩,怕死逃生,这场仗要怎么打?两军交战首重气势,如若个个士兵皆有视死如归之精神,以寡击众也有胜算;倘若手下士兵个个贪生怕玩,以万敌千也照输不误,任何人阵前叛逃皆会影响军心,这是兵家大忌。别说你是我朋友,就算你是我的亲兄弟,只要你叛逃,我就必须下令杀你,你懂吗?」
她懂了。
原来他那么凶狠地对她大声咆哮,紧握她的手逼她杀敌是为了救她。
如果那时候他纵容她逃了回来,她就要被绞死,还要被吊起来示众三天呢!
月笙干咽了一口气,伸手模了模脖子,头一次觉得自己跟来打仗是个馊主意。
「在战场上,你不杀人就要被人杀。」拓里仰天长叹。「没有人喜欢双手沾满血腥,但为了保家卫国只有让自己成为嗜血的刽子手,你把仁心用在战场只会让自己早登西方极乐世界。」他斜睇她一眼。「我早说过你不该从军的。」
「对不起……」她已经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我是不是成了你的累赘?」
事实如此。
当拓里察觉自己竟然会分外在乎她的安危,而她又真的很不争气地需要他的保护时,她就已经成了他的一大累赘了。
但是看著月笙一脸诚挚悔意的模样,他又不忍苛责她。
「只要你保证下次绝不会呆杵在战场上,甚至弃刀而逃,你就是我的好部属,不会是累赘。」他决定以鼓励代替责骂。
「我保证。」她认真地举手起誓。「下次我一定不会发呆,也会自己保护自己,不过我不想努力杀人可不可以?」
拓里两片俊薄的唇勾起一抹浅笑。「算了,你能牢牢保住自己的脑袋就不错了,杀敌立功的事我不会对你抱任何希望的。」
「这话好毒喔!」
月笙嘟起唇埋怨,但不一会便弯唇笑起,憋了一整天的气全在他的解释下烟消云散了。
拓里看著星光下「竹生」温暖如月的笑容,竟然不自觉地有些恍神,感觉像是月笙就在他身旁……
「竹生,你和月笙有亲戚关系吗?」他忍不住想求证。
月笙楞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我总觉得……」他凝视著她有著卷翘长睫的晶亮双眸。「你的容貌有些神似月笙,尤其是你的眼楮。」
她吓了一大跳,时隔九年了,里哥哥真把她的容貌记得那么牢吗?
那时她还是个孩子,身材容貌跟现在已有很大差异,无论她重回符家村或福临客栈,所有她认得出的亲友已经无人认得她,连那时教她下厨做菜、看著她长大的大厨师傅,也认不出她了。
当年她和里哥哥只短短相聚几日,他却已把她牢记心中了吗?
「呃……嗯,我们是有点远亲关系。」她明明很开心听见他这么说,却不得不板起脸装不高兴。「但是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跟她像,我可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怎么会像一个女子?难道将军是在嘲讽我男人女相?」
「当然不是!」拓里也觉得自己是有些唐突。「对不起,我失言了。」他自嘲地说:「司武说得没错,我大概是忆妻成狂了。」
月笙胸口狂跳了一下,他「忆妻成狂」四个字是打算感动死她吗?
「夜深了,早点睡吧。」
拓里拍拍她的肩,带著有些落寞的淡淡笑意转身回帐。
月笙痴痴凝望著他踽踽独行的背影,好想立刻追上前告诉他,她就是月笙。
但是她终究还是没迫上去。
她要留在这守著他,陪在他身边,绝对不离开他。
这件事只有「竹生」能办到,所以她也只能是竹生了。
***
子时一刻。
趁著浮云掩月的最佳时机,月笙和昭芹鬼鬼祟祟地溜出了营地。
虽然天气干冷、营里也多的是从出征到现在一次澡也没洗过的「臭」男人,不过对她们俩而言,十天已经是最大极限了。
大军驻扎在取水方便的溪流边,想洗澡的只要到下游处把衣服一剥光就可以洗个舒服了。
但那是指男人,她们俩打死也不敢在这随时会有人出没的地方洗澡。
「马司武真的跟你说这山上有温泉?」
扁是起「温泉」两字,月笙就巴不得能立刻投身其中了。
「真的,他说他以前来过这,还是他头一个发现的。」昭芹一脸向往。「他那水温温热热的,说有多舒服就有多舒服,而且位置隐密,是半环在山壁内的,他要是敢骗我,看我回去不装成作恶梦抓花他的脸才怪!」
月笙抿唇轻笑,听义妹说话的态度,肯定是跟马司武的「友情」更浓了。
「是这条路没错吧?」月笙刚随著她走进一条岔路。
「没错啦,他本来要带我来,我跟他我今天不想洗澡,要他先画张路线图给我,免得哪天我想洗的时候他已经阵亡,那我还要自个儿找很麻烦的。」
月笙噗哧一声笑出;「昭芹,你这么说太狠了吧?他听完没被你气昏吗?」
「昏是没昏啦,不过……」昭芹露出阴森森的表情。「他说他就算死了,只要我喊一声,他的鬼魂就会出来替我带路,我想到时候吓昏的应该是我。」
「呵……」
月笙实在忍俊不住,现在她总算知道义妹和马司武为何那么投契了,这两人简直是宝一对,天生的开心果,日后有机会她该多多撮合他们俩才对。
「姐,到了!」
昭芹突然手指前方兴奋大喊,果然在五十步远左右的前方有个半月形的水池在林间隐隐浮现。
「看来有人幸免于难,可以不被‘毁容’了。」
昭芹微笑点头,还好司武没给她错误情报,让她在义姐面前丢脸。
「就照我们先前说的喽!」昭芹拔出腰间短刀。「你先去洗,我在这戒备,如果有人或动物靠近我就学狗叫,你就快点把衣服穿上。」
月笙点点头。「嗯,我会洗快一点的,我先去喽!」
两人说好了,月笙便一路直奔池边,池子比她想像中还大一倍,而且还隐隐冒著白色雾气,周遭一切全显得艨艨胧胧。
她飞快脱下所有衣物,也解下系发黑带,三千乌丝立刻如飞瀑直落她双肩。
「嗯,水温刚刚--啊!」
月笙才刚蹲用手探人池中试水温,就突然被人握住手拉了下去,吓得她立刻大叫。
昭芹一听见叫声就冲过去,可是眼力超级好的她一瞧见同时浮出水面的那两人先是楞了一下,继而搔搔头,转身又回去守卫。
「你……」
拓里一听见有人靠近池子便立刻掩入水面下,他原以为是跟踪他而来的突厥兵,所以想都不想便将来人一把拉下,却在打算一掌劈下时发现,对方竟然是个女的!
他突然放手,害得一时没站稳的月笙立刻没入水中。
「里哥哥救我……」
池水比月笙所料想的还深,吞了一口水后,当年船难曾差点惨遭河水灭顶的恐怖记忆立刻掳获她所有思绪,让她不假思索地向拓里开口求救。
一只强壮的手臂一把揪起她,月笙攀住他双肩,立刻深抽了一口气,感觉如获重生。
「月笙?」
拓里确信自己没听错,她的确叫他「里哥哥」。
而且当她浮出水面的那一刹那,他也瞧见了自己当初送她的
那条狼牙练就挂在她胸口上。
一听见他喊出她的名字,月笙心里便暗叫了一声「糟」!
这种尴尬情景她想都没想过竟然会被她遇上!要逃,她没穿衣裳;不扶著他,她又踩不到;更别说溜了,她连想腾只手出来遮身都没辙。
「月笙,真的是你吗?」
她听得出他的激动,但她晕红的小脸低垂,不晓得自己该承认还是否认。
「我知道是你!」他伸手握住她胸前的狼牙链。「为什么沉默不语?你不想认我?难道你已经另嫁他人了?」
「我没有!」
一开口,月笙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身分。
可是她没办法,她不能让他冤枉她水性杨花,这些年来她心里始终只有他呀!
「月笙!」
直至此刻,拓里才敢伸出双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我好想你……」拓里有满心的话想说,却是激动到哽咽难语。
无须言语,他的痴情,月笙比谁都明白。
但她不晓得他究竟察觉了没,现下他们俩可是全都一丝不挂的!
「里哥哥……」既然他已经认出她,月笙也不想再否认了。「我也想你,可是……我现在没穿衣服,你--」
‘那又如何?「他像个害怕失去心爱珍物的孩子,牢牢紧抱住她。」你是我的妻子,我们早三年前就该成亲的了!你还记得我们的誓言吗?别告诉我你心里已经有了别人,我……我一直等著你,我心里只有你,月笙,我想你想得好苦……「
月笙脸发红,身体直发烫,他像想将她嵌入他体内一般把她抱得死紧,两人之间没有半点距离,她的身子如菟丝般只能紧紧攀附著他壮硕的身躯。」你放心,我心里也一直只有你。「
她可以感受到他深怕失去她的忐忑心情,他痛苦的言语让她听来好心疼。」我依然是你的小月笙。「她只想让他安心。」我发过誓的,永远、永远都要跟你在一起,我还戴著你送我的狼牙,不是吗?「」是啊……「
拓里薄抿的唇片扬起一抹炫惑她心的温柔笑容,他一手搂著她,一手轻轻抚模著她热烫的粉颊,当他以拇指指腹在她微启的双唇上游移时,一股莫名的渴望让她内心骚动不已。」月笙……「
太多的相思他无法找到最能确切表达的辞汇传达给心爱的她知道,拓里凝视著那双和记忆中一样晶莹澄透的灵动美眸,用手勾起她下巴,缓缓复上了她嫣红唇瓣……
这一刻拓里在梦中想像过干百遍,但她的唇甜蜜得令他心醉,远超过他所能想像。
他火热的唇片先是轻轻熨上她微颤的柔软唇瓣,继而狂野地对她展开高索。
拓里探出舌尖亲呢地顶开她因紧张而紧扣的牙关,和她甜蜜的丁香舌缠绵、缱绻;月笙没有丝毫抗拒,她一直都认定自己是童家人,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是里哥哥的人。
两人热烫的肌肤毫无隔阂地紧紧相贴,月笙可以清楚察觉拓里对她的强烈渴望,如同她也渴望著与他更为贴近、更加紧密结合,永远不再分开,就此化为比目鱼生同息……
但拓里打住了他的需索。
虽然痛苦,虽然他浑身皆呼喊著要她,但他已不是莽撞少年,他不想在久别重逢的第一面趁月笙果身而毫无防备的时候要了她的清白;她是他生命中的珍宝,是他必须去呵护、珍惜的。
而且,他有太多疑惑未解。」月笙……「他释放她双唇,让娇羞的她靠在他肩膀上轻喘。」这不是梦吧?真的是你在我怀中吗?「」嗯。「他的痴言让她唇畔泛起甜蜜笑靥。」不然你想抱哪个姑娘在怀里?「
他笑了,忍不住再将她抱紧一些。」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有好多话想问。」是谁救了你?这些年你都在哪?我一直托人四处找你,你知道吗?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月笙思索了一下才回答他:」是一名秀才救了我,后来他收我为义女,扶养我长大。那时候我吓坏了,不晓得为什么忘了一切,等我四年后忽然恢复记忆,义父也带我回符家村去了一趟,但是我大伯父一家已经搬走,你也不知所踪,我只找到了我爹娘的坟。「
她停顿了一下,为了继续留在他身边,她只好接下来说些谎。」我也想找你,但人海茫茫,我不晓得你在哪。「她凝望著他写满深情的瞳眸。」义父这些年来身体渐差,所以辞去了私垫的工作到山上来隐居、调养,我偶尔会来这温泉池沐浴,没想到会因此与你相遇。你呢?你怎么会来这的?「
月笙发觉自己还真有点说谎的天分,说起这些谎脸不红、气不喘的。
拓里信了她,不再追问。」我是听一位朋友告诉我山中温泉的位置,因为睡不著便上来的。「他微笑告诉她,笑容中带些腼腆。」月笙,你知道吗?我现在官封大将军,我这回便是领了十万大军要来对抗突厥兵的,就驻扎在山下。「」真的?!「她装出十分诧异的表情。」里哥哥,你好厉害喔!可是你现在贵为大将军,而我什么都不是,那我不是匹配不上你了?「」不准胡说!「拓里疼宠地用鼻尖轻顶了一下她鼻子。」什么匹配不匹配的,你在我眼中一直是无价珍宝,是我童拓里唯一愿娶的妻子,不准你妄自菲薄,我可是会生气的喔!「」遵命。「
她甜笑应允,就想听他这么说。」你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讨人喜欢。「拓里著迷地注视著她泛红的桃花颜。’」你知道吗?我如此力争上游全是为了能匹配得上你,我希望自己能有名气,好让你肯来找我。这些年你生死未卜,我虽然一直希望你活著,却又担心在你身边会出现更令你倾心的好男人,怕你忘了我们的儿时盟约,另嫁他人;我一直担心一旦你长大就不会觉得我好,便会将当年的婚约当戏言……「」傻瓜!「月笙搂住他颈项,将唇贴在他耳畔,浓悄低语。」我从小就认定这辈子只要当里哥哥的媳妇儿,我永远都是里哥哥你一个人的,其他男人再好我也不要,我只要你一个。「」月笙……「他轻吻著她耳垂,心醉呢喃。」我也是。我只要你,我现在就跟你回你义父家,把你早已许我为妻之事告诉他,我明天一早就派人将你跟你义父护送回将军府,你安心在府中等我,等我打赢这场仗回去便立刻跟你成亲。「
糟了!
一听他要跟她」回家「,月笙被爱冲昏的脑袋立刻清醒不少。」不行!「」月笙?「
他微蹙的双眉让她察觉自己否决得太快、太不近人情,只好飞快转动脑筋为自己想个合理的借口。」呃……义父他已经睡了,现在吵醒他来谈我们的婚事不是既唐突又无礼吗?「她娇嗔地说:」而且你要我怎么交代我们相遇的情景?我们‘袒裎相认’的事,你教我如何说得出口?况且义父就是特地到山中养病的,怎可能在此时千里迢迢跟我回京?而我也不可能放他一个人在这,所以我此刻真的无法去将军府,你能谅解吧?「
拓里点点头。」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但我不放心,就拿今夜来说吧,万一在这的不是我,而是其他男人怎么办?你小时候便粗心大意又不懂防备,现在看来依然如此,你教我怎么能放心让你待在这呢?「
她吐吐舌。」对不起嘛,以后我不会再那么不小心了。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等你打胜仗再回来接我。「」可是「」里哥哥,你别让我为难好吗?「
她一撒娇,拓里就完全拿她没辙了。」至少让我送你回家,知道你住哪。「」好,明天。「」明天?「他楞了一下。」你明天才要回家?「
月笙编理由编得快疯了。」不是啦,老实,我不是一个人,我义妹在前面帮我看著,等我洗完便换她,我不想让她知道你在这,所以你必须先走,而且还要绕路不被她发现,明天早上日出后你再上山,我在这等你,到时我再带你到我住的地方。「
他皱著眉。」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担心这一分离你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恨不得能时刻把你带在身边,你却急著赶我走?「」别耍孩子脾气了!「其实月笙还满高兴他跟她撒娇的。」你快走吧,万一我义妹来看见我们俩就这么抱在一块,那多羞人嘛!你放心,我已经知道该怎么找到你,就算你明天早上不来,日后我也一定会去找你的,我保证。「」我一定会来的。「
拓里以吻立誓,这回的狂放比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两人差点就止不住这激情之火蔓延。」不见不散。「
拓里许下这承诺才依依不舍地绕路离去,月笙恋恋不舍地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心中霎时充满歉意。
明天,」月笙「是不会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