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杰坐在沈冰对面,不自觉地在用一支油笔敲沈冰的桌子「当当当,当当当」,沈冰笑:「是第九交响曲吗?」
曾杰愣了一下:「什么?」
沈冰微笑,曾杰回忆一下子:「我敲的是一个首歌吗?」
沈冰笑出来。
曾杰呵呵两声:「我踫巧是音盲,唱歌都跑调。」
沈冰道:「想说点什么?」
曾杰问:「我应该说点什么?」
沈冰道:「放松,想说什么都可以,不想说的,先不说。」
曾杰茫然,半晌:「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想了想:「你小时玩过虫子吗?」
沈冰点点头。
曾杰说:「扔到水里,浇热水,切成两半,看它身首各异地挣扎。」
沈说想了想:「其实现在也做过,放上蟑螂屋什么的,也顶残忍的。」
曾杰道:「那是在你自己家里,可是,算了,小孩子知道什么,每个小孩子都这样玩过,我不过是想说,人性里有黑暗的一面,是不是?」
沈说点点头:「你说得对。」
曾杰道:「如果我不是生在这个社会里,如果没有别人的眼光,如果我没有任何约束,你说,我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来?」
沈冰说问:「你想干出什么事来呢?」
曾杰道:「我可能会杀了他。」
沈说听他说,可是曾杰额上渐渐冒汗,无法继续下去。
沈冰微笑:「放松点,曾杰,你只是想想,告诉我,你的想象,想象是不会犯罪的。」
曾杰道:「我会折磨他,把他象狗一样锁起来,鞭打他,看著他流血,看著他在地上辗转,然后,然后--想进入他的身体,让他的颤抖给我带来快感,让他在我身子底下颤抖,抽搐,哀求,喘息。」
曾杰的脸已经涨红,光是说,已经令他兴奋。
沈冰道:「只是这些?」
曾杰做了个「诸如此类」的手势,他苦笑:「你不想听我讲细节吧?那,有点象电话。」
沈冰微笑:「我认为我听到的,只是正常的性幻想。」
曾杰呆了一会儿:「有人同我一样?」
沈冰微笑:「我想,有许多人会有这种幻想,但除非是真的将之实施,并且,这种行为伤害了他人,是在未得他人同意下进行的,也就是说,可以预见的惩罚,道德和良心都不能阻止这种事发生时,我们才说这个人失去了理智,需要治疗。」
曾杰微微侧头,审视沈冰:「为什么我觉得你的道德尺度相当宽?」
沈冰点点头:「只要不伤害他人,这件事就与道德无关,只是你有与众不同的爱好想法,曾杰,如果你没有主动去侵犯凌晨,那你的问题就不是如何改正自己,而是如何防止他人伤害你,与众不同,是一件极端危险的事,因为人类是一种群居动物,动物在区分自己这一群还是另外一群动物时,会有许多方法,其中形为模式是很重要的一项,如果你的行为模式,让别人觉得你不是同类,那么,在古时,你会被人用石块砸死,在现代,你会被孤立,从精神到物质慢慢饿死你。非常危险,明白吗?」
曾杰苦笑。
沈冰问:「告诉我,你可曾对凌晨进行身体侵犯?」
曾杰沉默。
沈冰道:「如果是卖婬嫖娼,是治安处罚,如果是,现阶段还是治安处罚条例,不过,我认为应该判三到五年。」
曾杰苦笑:「不必判刑,只要被人知道,我就已经完了,是不是?」
沈冰点点头:「你的会计师事务所,规模还小,需要口碑。很容易就会被这件事毁掉。」
曾杰轻轻擦汗:「被人知道我来看你,已经会完蛋。」
沈冰笑:「那倒不妨,你不是张子期的朋友吗?」
曾杰问:「你真的同张子期订婚?」
沈冰点点头。
曾杰道:「你知道他是--「
沈冰点点头:「是,你说得是,大家都住玻璃房子。我也是。」
曾杰慢慢地说:「是因为--韩玉?」
沈冰点点头:「没有办法,我们必须保护自己。我们没有伤害任何人。」
曾杰道:「可是张子期对此十分苦恼。」
沈冰道:「那男人,让他同柏林分开五钟他都会抱怨,这个样子,早晚会被人看穿,到时他如何做人?」
曾杰道:「张子期才不在乎。」
沈冰冷笑一声:「他只是没有家人,他的嗜好无人知晓,所以还没遇到真正讨伐他的人。一个被社会惯坏的花花公子,他懂什么?」
曾杰愣道:「你好似完全不喜欢他!」
沈冰道:「这个人骄横霸道,完全不为他人考虑!」又冷笑:「你泼他一身热汤算是他人生中难得的挫折了。」
曾杰不安地挪动一体:「他没事吧?」
沈冰笑:「他没事,只是伤口感染,疼痛难忍,还有后背留下疤痕。」
曾杰再次不安地挪动身体:「那么严重?」
沈冰道:「看,你完全没有虐待他人的天分,应该很开心很兴奋才对啊,你好似一点感觉全无。」
曾杰搔搔头,苦笑:「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其实我若真看到人虐待他人虐待动物,会很愤怒,但是,你明白吗,某种时候,某种我可以控制的情况下,我是喜欢的。可是,我对真正的,纯粹的伤害,一点也不喜欢。」
沈冰想了想:「你指的是,你意料之外的伤害?以及与爱无关的伤害?」
曾杰想了一会儿,放弃了:「我不知道,我完全不了解我自己,总之,我对张子期很抱歉,我一点不觉得把他烫伤令人兴奋,当时倒是出了一口恶气。」
沈冰问:「或者,张子期不是你想要的那个对象?」
曾杰苦笑:「我怎么知道,你是心理医生,应该由你告诉我才对。」
沈冰笑:「心理医生又不是巫医,看看舌头就知道你平时吃几两饭,出几次恭。」
曾杰支著头:「你倒底能给我什么帮助呢?」
沈冰笑:「我不知道,如果我能帮你,我就先帮我自己了。」
沈冰拉开自己的柜子,象堆垃圾一样堆著的各种奖状与证书:「你来看,一大堆的论文证书奖状,证明我在此领域研究水平处于领先地位,可是,我帮不了自己。」
曾杰觉得这间诊所很热,他松松领子:「你所谓的研究,倒底是什么样的呢?」
沈冰笑:「我管它叫统计学心理分支。」
曾杰问:「只是统计数字?」
沈冰苦笑:「我认为这方向完全错误。」
曾杰问:「那么你认为正确的方向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沈冰道:「应该解剖大脑,做病理研究,心理病变应该与身体病变一样,是由某种器质病变产生的。我们现在的心理诊所,就象临终关怀医院一样,起到的只是护理与安抚作用,而真正的治疗应该象治疗肺炎一样,一针青霉素下去,立刻好转。」
曾杰愣了一会儿:「你为什么不做呢?」
沈冰笑:「外行话,这一项研究需要相应的各学科成果,我一个人能做什么?」
曾杰极端不安地:「听你的意思,我根本不该来这个地方。」
沈冰大笑:「你知道,拔牙不能算是把牙病治好了,但是至少你不痛了,是不是?装上假牙也勉强能用。真正的治牙,应该是打一针,长出一颗新牙来,不过,那都是理想世界的事,人,就是这样,勉强活著,即使不舒服,甚至痛著,但总算是可以活下去,就这么活著了。」
曾杰捂著脸,被沈冰说得牙痛起来。
沈说道:「你不用担心,首先,你说的如果不存在,其次,即使你说的如果真的实现,我认为你也不会干出什么事来,因为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只剩下你与凌晨,你可能需要爱与被爱。」
曾杰愣了一会儿:「也许,是的。」
沈冰道:「你不会虐待一个你不爱与不爱你的人,是不是?」
曾杰点头:「是的。」
沈冰再笑:「你很容易会爱上那个被你虐待的人,如果他不给你回应,你就加倍虐待他,然后内疚,加倍爱他做补偿?」
曾杰觉得好冷:「那,正是我所怕的。」
沈冰盯著他眼楮:「不,我认为你不会那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