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之?」
在毕刚夫妇的错愕之下,夏继之翩然的身形出现在眼前,也难怪他们讶异了?此刻的他应该待在华山才是。
「伯父、伯母。」一身白衣的夏继之,恭谨地站立在两位长辈跟前。外形出色的他,长相英俊斯文,一举手、一投足更是丰采翩翩,这等优雅模样很难让人联想到,他是一位武功高强的侠士豪杰。
「继之,你怎么来了?」毕氏夫妇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把毕家目前所遭逢的困境带给他,所以对帖儿被掳之事只字未提,夏继之还得为武林大会作功课,分心不得。
「我怎能不来,因为我的事,已经带给两位莫大的灾难,我再不来,岂非禽兽不如了。」夏继之满面惭愧的低首。
「你都知道了。」
「全都知道,也该有人通知我,都怪我连累毕妹妹了。」他不安极了,对两位长辈再深深一鞠躬。
「继之,你切勿自责,我们不怪你,而且也不该怪你。」
「当然得怪我,若不是我央求伯父伯母仗义相助,也不会让区紫啸把目标转移到两位身上,甚而让他挟持了毕妹妹。」
「区紫啸那恶徒也许早就有此计划。」毕刚往另一种方向思索。
「什么计划?」
「他知晓毕家与夏家的交情,所以扶持帖儿来威胁你让出盟主之位。」绝不能小觎区紫啸的狡猾。
「平心而论,我也曾经推测过这种可能性,更为此事慎重考虑过,倘若在武林大会展开前,仍然无法救出毕妹妹,我将退出武林盟主的竞争。」夏继之石破天惊地宣布这个重大决定。
「什么?!」毕氏夫妻俩惊弹起来。「不成。我们不同意你的决定,盟主是选贤者与能人,没理由让恶人嚣张。
「可是……」
「我们知道你自责甚深,但帖儿既是毕家人,自然分辨得出是与非来,她同样不会让歹徒得意。」
夏继之单膝跪地。「伯父。伯母,两位仁义风范小佷铭感五内,请受我一拜。」
「你这是在干什么?」两人急急地把他扶起。
「都是自家人,何需行此大礼。」
「伯父伯母请放心,即便丢掉性命,我也一定把毕妹就给安全带回。」他慎重地道出保证。「在从华山赶来的这段路途上,我已经派出大批探子四处查访区紫啸的落脚处。」
「公子。」说人人到,夏继之派出的密探行色匆匆的前来禀告。
「有消息了?」
「是,查到线索了。」
「真的?」夫妇俩大喜过望。
「有人在南庄见过一名紫衣人,外貌与区紫啸一个样,根据村人们的形容,他身边还带著一名宛若仙女般的少女,我拿画像让村人比对过,确定是他们。
「南庄,那座村落只距离临安城三十里路,原来区紫啸还藏身在临安城内,我们被瞒过了。」就是遍寻不著,才断定区紫啸挟持帖儿上华山,没料到竟然受骗。
「咱们立刻启程折回南庄探个究竟,再查更进一步的消息。」
一行十余人跃上快马,赶路而去。
※※※
「前面那座村落就是南庄。」在探子的引领下,一行数人来到区紫啸曾经出现过的村落,才入村,就见村人三三两两地围聚在一块窃窃私语,见著他们这群陌生客,先是吓了一大跳,旋即有人赶紧逃掉,大胆些的则怒目相视,一股不安的气氛弥漫在整座南庄内。
「请问村长是哪一位?」众人翻身下马,夏继之先是拱手为礼的请教村人,给对方一个好印象。
「请问你是?」接获通报的村长飞快现身,见白衣公子风度翩翩,温文有礼,原本的戒心慢慢褪了去。
「在下夏继之,特地来此拜访是有一事请教?」
「请说。」
「听闻三日前有一名紫衣人大闹南庄,不知此事是否为真?」
闻言,村长立刻气红脸,想到那一天的混乱,又恼又怒。「有,确实有此事,也不知打哪来的妖魔?竟然无端介入村人公审奸夫婬妇的阵仗,还不讲道理的救走那对被审判的贱人,甚至还打伤了村民。
「他还伤了村民?」毕刚亦恼极,波及无辜罪不可恕。
「就是。」村长怒气未消。「对了,请问你们几位是……」
「我们一行是为了那名紫衣妖魔而来。」毕刚只是简略告知目的。
「啥?」
「村长别紧张,我们是为了逮捕他而来。那名紫衣人是名罪犯,近来四处藏匿躲避官府的追踪,听闻他现身南庄,所以咱们前来查个究竟。」
「原来你们是来追捕紫衣妖魔的。」村长大大松了口气,又见到他们的谈吐与气势都十分的不凡,绝非寻常百姓,决定告状了。「请各位大爷,为我们南庄的村民主持个公道吧,那名紫衣妖魔突然现身,重伤了许多村民,有的连骨头都被打断掉,现下还躺在家里哀哀喊疼。南庄是个小村落,村民们的生活本来就不富裕,如今又飞来横祸,叫他们如何出门营生去?还有哪,看大夫抓药的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许多人都不知如何解决困境?成天只会哭哭啼啼……」
「区紫啸不断的造孽,真是可恶又可恨……」毕夫人更加忧心帖儿的处境。
「村长,这么办吧。」夏继之突然示意随从拿出一包钱袋。「这些银两先拿去应付著病和抓药的开销,暂时解决村民们的燃眉之急。」
村长吓到呆滞。「这……这怎么好?咱们素昧平生的。」先前有狱王乱世,现下又降下财神爷救苦救难,南庄的风水是怎么了?
「相逢自是有缘,您就别顾虑太多,我只能道,在下是武林人士,有义务解决武林败类留下的遗祸,您就收著吧。」
「那、那我就收下了,我代替村民们谢谢大侠,谢谢各位相助。」众人感激涕零,夏继之则不断地安慰村民们,而毕氏夫妇对于佷儿仁民爱物的心意,更是牢牢记在心坎中。
「不用道谢了,倒是我们还有一事想请教,你们可知那名紫衣人最后往哪里去?」夏继之追问最重要的关键。
「那天他们离开南庄后,就逃进相思林。紧接著赶去追捕他们的村人也无功而返,之后他们又往哪去?咱们就不知道了。」
「我有瞧见他们骑马往临安城方向去哟。」一名小男孩很勇敢地把偷看来的结论告知大家。
毕刚握紧拳头。「仍然选择临安,试图混乱咱们追缉的方向,这区紫啸果然狡猾……」
「多谢各位相告,告辞了。」
「谢大侠、谢大侠……」一排村民恭送他们离去。
※※※
花园中,毕帖儿置身在一座凉亭下,安安分分地坐在云石椅上,纤纤玉指抚弄著琴弦,拨出清脆悦耳的音律声。
婉转撩绕的音符算是好听,至少行过花园的丫发或小厮们,没有人被当场震倒或是摔得四脚朝天。
「挺不错的嘛,短短两日时间便有如此成绩,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柳夫人款款步近,不吝啬对她的赞美。
「通音韵也是顶尖花魁该具备的条件之一,不是吗?」毕帖儿没好气地损她,反正这两日她也行不得,又不能老坐在床上发呆,既然有人愿意教,就当是打发时间也非坏事。「你是认命了,所以甘愿受摆布。」毕帖儿的勇敢可不能小觎,小猫爪也会抓伤人。
「不认命又能如何,现下我又跑不掉。」她指了指受伤的脚踝,要不是这伤势让她被困住,她才不会「乖乖臣服」呢,至少她也要好好对付区紫啸,以报他撇下她、逼她流泪的恶行。
柳夫人却一脸诡异地瞧著她不放。
「你在看什么?」毕帖儿被看得毛骨悚然。
「瞧你居然有本事让区公子对你另眼相待。」区紫啸不曾对哪名女子如此关爱过,甚至愿意把她带在身旁。
「我该高兴吗?」这可是悲惨事。
「他待你极好。」
「好?好在哪里?把我挂在身旁折磨、逗弄又当人质……」
「这是你的荣幸。」
「你!」跟这种没有是非观念的偏执崇拜者谈也没用。「我不说了。」
「是你不好意思了吧……」柳夫人掩嘴笑得极美,瞧见一名丫环行过花园,忽唤道:「青青,给毕姑娘带些点心来,弹了一晌午的琴,该累了。」
「是。」青青福了福身。「等一等。」毕帖儿惊愕的喊住那名叫做青青的丫环,不敢置信地眨了好几次眼皮。「咦?你、你二是那个……那个……」
「青青向毕姑娘问安。」青青福了福身子后抬头看了看她。
「真是你?」
一名正在扫落叶的小厮也走上前来,朝毕帖儿恭敬一揖。「毕姑娘,小的向您请安。」
「呀,你不是……」
柳夫人笑道:「对,都是,你没看错,确实是这两位,庄飞和青青就是你从南庄救出来的苦命鸳鸯。」
她楞了好半天才回过神。
「你们不是离开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藏情阁呢?」区紫啸拿了笔钱给他们远走走高飞。
「我们回来投靠区公子。」庄飞深情地握住青青的手。「虽然区公子命令我们离开,可和我和青青商量过了,绝对不能就这样离去,这会儿害得恩公被误会,我们也会良心不安。」
闻言,毕帖儿不以为然地反驳道:「谁敢误会他?谁又有能力连累他?他那么狂、那么了不起,从不把人放在眼底下。」
「华姑娘就敢啊,你似乎很不能谅解恩公?」青青嗫儒道。
「我?」毕帖儿想不到竟然会被指责。
青青鼓足勇气再辩道:「毕姑娘,请你不要再误会区公子了,他是个大好人,是真的。」她不断地强调。
「他是好人?」毕帖儿瞠大杏眼抑住想狂笑的冲动。
庄飞也激动加入。「是啊,区公子是个大善人,要不是他明辨是非,我和青青早就冤死了。」
她不能苟同。「你们一个红杏出墙,一个诱拐人妻,行为本来就不对,被识破奸情遭受惩罚也是天经地义,哪里有资格喊冤。」
「青青是被李家强娶的!李强在三年前仗著拥有几块田地就强行娶走青青,其实他若好好善待青青也就罢了;结果却不然,打从青青嫁人李家门,李强使发了狠似地荼毒她,尤其这几月来他生了病,更是把青青当牛当马般的使唤,将生病的怨气一股脑儿往她身上丢去,几乎把她凌虐至死,我是在忍无可忍的情况才豁出一切,决定把青青救离苦海;至于我的妻子,我并未娶妻啊,那全是他们欲加之罪,根本没这回事。」庄飞将憋了许久的怨恨吐出来。
毕帖儿听傻了。「怎么会这样?」
「庄飞的话字字属实,倘若有一丝狡辩,愿受天打雷劈!」青青忆起自己悲惨的遭遇,泫然欲泣了起来。「我曾经寻死过,自己躲进废屋打算上吊自尽,哪知在我即将咽气之时白线突然断裂开来,然后我见著了区公子,他听完了我的故事,命令我回去,要我安心等候,他会替我伸冤,之后就是两位现身相救的情况。」
毕帖儿仍然不敢置信的喃喃细问:「这个故事是不是你们两人胡编的?」
「当然不是胡编的,只是知道真相的又有几人,李家早就买通村长,并且散播流言,让南庄的村民都以为我们是犯了通奸罪,才会沦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
「可是我明明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呀!」那群百姓的指责与不满也非伪装。
「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又如何?」柳夫人冷冷搭上一句。「只要是有心人,想篡改事实真相非常容易。」
「你们似乎都有一肚子的委屈?」她明显地感受到隐忍的不满。
青青接著道:「毕姑娘,你可以怀疑我们的故事,只是希望你别误会区公子,他确实是个好人,他是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倘若他们所言属实,那就太教人意外了,区紫啸也懂行侠仗义?!这可是继之哥哥才可能做的事啊。
「曾参杀人的故事,你听说过吧?」柳夫人忽然又淡淡刺上一句,此话钻进毕帖儿的心坎中,教她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