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卫扣情 第六章

「姑娘,船头风大,万一落水可就糟糕啦!还是进舱来唱,这样会妥当些!」见她一个人怔怔站在船头,舱内有人发出警告。

西门凛霜回过神,转头含笑应了声。「谢谢小扮,我自个儿会注意的。」看她不打算进舱,于是他主动走到她身边,还不忘继续叨叨念数。「姑娘,你这样真的很危险!前几天就是有人没站稳,摔落江去,结果连尸首都找不著,我看八成是进了鱼肚子呐!」

她被他认真说教的模样逗笑了。「小扮真是热心肠的好人,你我初见面,我就先承了你的关照。」

「没、没、没有啦!我没姑娘说得那么好啦!」黝脸胀得窘红,大手在后脑勺猛扒。「我只是觉得小命要顾好,要是这么死了,肯定有人会伤心!」

她的死,有人会伤心……脑里立时浮出的,是冷青冥。

西门凛霜轻轻咬唇,还是展笑道:「小扮说得没错!可我这北方优初下江南,看得越多、赚得越多,待在舱里岂不亏本?」

「那……我也站这儿好了一面保护姑娘,一面给姑娘介绍。」他拍拍胸脯。「我家住在江尾,对这条江的事情可清楚得很。」

「就说小扮是热心肠的好人,我果然没瞧走眼。」

「嘿嘿……姑娘太客气了。」他边说,眼珠子边往两岸探去,突地手朝右前方一指。「姑娘快看,江边那块石头可是有故事的我曾听艄公说过,从前在堰水村有位妇人……」

就这样,他说解、她聆听,偶尔由她丢出问题,他亦耐心答复,一路两人相谈甚欢。

「在北方时,我就听说江南是鱼米之乡,遍地丰饶,但要我想像那情形,总觉得很难、很难。小扮能不能说说?」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皱著州眉努力想了许久,还是放弃。「姑娘还是自个儿看呗!这船是从江头往江尾去的,刚才姑娘看的多是风光,可再过个两拐,情况就大大不同了。」大大不同?她有疑……

大大不同?她惊信!

当船行过两弯,江面倏尔变得开阔,那陡然亮在眼前的景象,更教她气息一屏就差点忘了吐出--远眺是一望无际的绿野平畴,阡陌交错,许是已经划为田亩的沃土;屋舍如棋散布其上,该是人烟密集、处处有村聚。近看两边满布小船、舢舨,即便岸边距离甚远,喧杂声响仍能涉江传来,不绝于耳……这就是江南。不同于萧瑟北方的江南。

「姑娘,你……你没事吧?」她的眼眶怎么红了?

西门凛霜摇了摇头,静默未语。她收得回泪,却挤不出笑。

她想到了汾城、想到了长安、想到了西门家,这些与她生命紧密结合的地点、人事都已渐失昔日的壮丽荣盛,年复一年愈趋调蔽衰沉;而眼前这里,人与地的活力正不断向上升腾……她感觉得出来。她不禁偏过头来看著身边的人,一瞬不转地。

「姑娘,你……你怎么一直瞅著我不说话?你当真……当真没事么?」

眸底尽是空,西门凛霜在心底幽幽叹了气。

当一北一南、一沉一升的强烈对比冲击著她,满怀感触却只能在心里打转,倾不了、吐不出。不是因为身边没有人,而是因为身边没有冷青冥。

身边的人,不是冷青冥。

她知道,从此,她是真的寂寞了……

※※※

坐船坐到怕了!

起初还觉乘船新鲜,然而,长时下来,还是让她吃不消,毕竟她是北方人。早习惯驭马竞驰的飞扬了。于是西门凛霜决定改行陆路,如此是绕了点、苦了点、麻烦了点,或许在南方人眼里看起来还加个蠢笨了点,但却真的、真的舒服极了。

缓缓走在村镇市集里,她瞅著熙来攘往的人潮,以一种冷眼旁观的心情。

蓦地,有人一把抓上她的肘臂--「回生堂!你是回生堂的人!」

霎时一愣,她随即警醒。「这位大娘,有事吗?」瞧她披头散发的模样,盯著她腰间挂牌的眼神带了狂厉,西门凛霜的防备又升了几分。「还我女儿来!还我女儿来!」

「大娘,你醒醒!我不知道你的女儿在哪里?」她的眼神有些飘忽,扣抓的五指却愈发用力,西门凛霜不由得有些心惊。

「就是回生堂!就是回生堂偷走了我的女儿,还我女儿来!」那位大娘厉吼之后,倏地转为痛哭。「娘对不起你,女儿!娘对不起你呐!」

眼前情况一片混乱,搅得她犹入五里雾,西门凛霜转看四周,盼望有人能出个声,讲清楚、说明白。

「她女儿让回生堂的人医死啦,她就跟著疯了。」

「嗟,疯婆娘一个!」

西门凛霜虽觉这位大娘的处境堪怜,但无论如何,她得先保住自个儿的手臂;当下暗暗运劲,出其不意拂向对方的肘间要穴。没想到,那大娘竟似已有防备,另一手立刻伸来要擒她的腕。

西门凛霜心头一惊,连忙变换招式。然而,不管她使出何招,原先受制的那一手始终无法脱离对方的扣抓,当场形成两人单手交战、近身互搏的僵局。

这时,「嗤」的长声破空而来,疯大娘随即一声哀嚎,终于松开了手。「痛!好痛啊!」她龇牙咧嘴地频频呼痛,手按著自己的右肩。西门凛霜后退数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大娘,你没事吧?」

「痛!好痛啊!」这会儿,她已经嚎陶大哭了起来。

瞧瞧四周,所有人都抱著看丑戏的态度看她痛哭流涕,西门凛霜实在不忍心。「各位,有谁知道这位大娘住在哪里么?」

「姑娘,你还理她作啥?快走吧!小心待会儿又被她捉住了!」

「是啊,她向来都疯疯癫癫的,不必管她!」

这……看来,是得不到帮忙了。从刚才两人的过招,西门凛霜十分明白--尽避大娘神智不清,但绝对是一流高手,而她,没有制住她的把握呀……就在她踌躇未决之际,「嗤」的长声再响,这回却是击在她背心的至阳穴;只见那大娘「唔」了声,整个人软软委地,昏了过去。

有人暗中助她……西门凛霜知道。

至于,那个人是谁,她心里亦有答案。

还好之后有位贩子,见那大娘昏去,便将她平素栖身的地点告诉西门凛霜。于是西门凛霜半搀半抱著她,勉力走到了村郊的废窑。

小心翼翼将她置在破席上,西门凛霜站起身来,深深吐纳。调整呼息,环看了四壁,心底不由得酸凉。

这里虽然能住人,可实在是太勉强了。风稍稍大一点就灌窜进来,更别说下起大雨时会如何了。

西门凛霜在她身畔蹲下,静静瞅著她。当她熟睡的时候,脸上没有丝毫暴戾之气,那只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老颜,有著极度思念女儿的憔悴。

而她自己的母亲……抬起头,西门凛霜想到了远在长安的康荃,她轻轻叹了口气。罢了!早就知道母亲对她没有关怀、没有爱,只是不断要求她扮演好西门家继承者的角色。

临去前,西门凛霜从钱囊里取出两锭银,放进她腰间小袋。

「大娘,这是我唯一能表示的心意。」双手合十,她诚心地喃喃祝祷。「希望你平平安安,别再为你的女儿伤心难过。」

懊上路了,在这之前,她得解决另一件事--有关暗助她的那个人……有关,冷青冥。

他知道这么做无疑是暴露自己的行踪,但助她于危难,本就是他默默跟随的用意。而该面对的,总要来的。

「我知道你在这儿,出来吧!」

丙然……她来了。冷青冥深吸口气,自屋檐翩然落地。

「我放不下你。」深眸瞅著她,清和而坚定,一如跟她说话的语气。拳头紧了松、松了紧,回视向他,西门凛霜只觉情潮在胸臆问翻滚,几乎克制不住。

「你已经跟西门家无关,别再跟著我了。」她力持镇静地扯了抹笑。

「我跟著你,确实跟西门家无关,那是我个人……」

「不行!这样不行!」骤然打断他的话,西门凛霜扬了声音,肃了神情。「你不要再跟著我了!」

「我并没有妨碍你。」

「我……我不想你跟著,就这么简单,行吗?」她不想说出更伤人的话。

「我只想远远跟著你,就这么简单,行吗?」他不是没脾气,是始终相信她、相信过去十五年来累积的情分。

她面无表情,沉默著。

「霜霜,你让我糊涂了。」浓眉深锁,冷青冥继续道。「如果你为了寻找适合的夫婿人选,担心咱们走在一块儿会遭人误解,为什么我默默跟著你、护著你,仅在危险时出现都不行?」

她还是骗不过他,从小到大,从来不曾成功过。西门凛霜惨惨一笑。冷青冥若再追问下去,她实在无法招架呐!

「既然你坚侍要答案……」话未说完,她倏地出招攻向他。

「霜霜,你!」

这一著,完全不在他的意料之内,然而,她招招都是狂风暴雨似的拚命打法,更教他为之震惊。

她明明知道,以她的功夫是伤不了他的;这样的过招方式,只消他没拿捏好回掌的分寸,反倒是他会伤了她。若她在这种情况下受伤……后果,不堪设想呐!

思及此,冷青冥当机立断,转守为攻,由被动改主动,使出擒拿的本领。十招内,他先扣下她的左手,后制住她的右手。

「霜霜」

「你放开我!」

使劲往后,西门凛霜脱出他的掌握,身子跟随后退数步,不意右脚踩著了地上凹陷,整个人顿时失去重心,当场跌坐在地。

「晤,好疼!」她的右踝似乎扭伤了。

冷青冥急欲上前察看她的伤势,却遭旁人介入--「姑娘,你没事吧?」

来者是名年轻男子,顾身挺拔、面容冷峻,著的虽是寻常庄稼汉的衣裳,却隐隐有股不平凡的气度。

一见到其他人,西门凛霜如溺水者抓到浮木,立刻朝他伸手。「拜!麻烦你扶我起来,我的脚扭伤了。」

「霜霜……」冷青冥瞅著她。

西门凛霜抱定主意不看他,一径跟陌生男子请求。「拜!」

男子眸眼锐利,似乎觉察出他俩关系不寻常;正自思忖该如何动作时,又多了名搅局者,这回是个小泵娘,清秀脸蛋上有双灵活的乌瞳,滴溜溜地转著。

她一来就指著冷青冥的鼻子,给了顿结结实实的数落。「你呀,一个大男人竟然欺负一个小泵娘,真是羞死人啦!」

男子摇摇头,又好气又好笑。「小月,咱们不清楚内情,先别下结论。」

「哼!我可是有眼楮的,刚刚发生的事,我看得一清二楚。」她不服气地指了指自己的眸子,然后索性不理两个男人,直接转向西门凛霜。「来!我拉你起来,小心点儿,慢慢来!」

西门凛霜朝她感激一笑。「谢谢姑娘。」

在两名不速之客的帮助下,西门凛霜由那男子背负著离开了,自始至终,她的目光不曾瞥向他,即便是匆匆一眼。

冷青冥望著那三人远去的身影,没来由地闪过两幕记忆,一是母亲临终、一是父亲临终。两件事发生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但却有个相同点:都是他眼睁睁地瞅著一场最痛的失去,一场永远无法追回的失去。

这摹然袭来的记忆,是不是表示他将要失去她了?

即使,不是死别……

※※※

「疼、会疼…」

「你忍著点,我现在正要检查你有没有伤到筋骨。」男子握著她红肿的右踝,以指轻压。

「她伤得怎么样?」另外那位姑娘也蹲在他旁边,关心问道。

「应该没有什么大碍。」男子扬起头,给了西门凛霜一记安慰的温煦笑容。

她还没回应,小泵娘倒不可思议地瞪著他,哇哇大叫了起来。「你……你居然在笑、在笑耶!」

「笑?」西门凛霜瞧了瞧他,再转向那姑娘。「他笑,很奇怪么?」

「姑娘,这……你有所不知啦!」站直了身,她拍拍西门凛霜的肩,脾脱的模样仿佛万事尽在胸中。「这家伙呀,平日总是板著脸,活像戴了张冰冰冷冷的铁面具,火烧、刀砍、石磨、水冲,全都没用。」

「有这么糟么?」小泵娘话说得有趣,让她不禁瞅了那男子一眼。「我倒觉得他待人和善体贴,应该挺好相处的。」见小泵娘不以为然地猛摇头,于是她又加了句;「我不说谎的,这话绝非造假,我是真这么觉得!」

「许是他心情好呗!」小泵娘朝那男子吐了吐舌头。

西门凛霜瞧在眼底,心窝头又是暖又是酸,那种带了甜的亲呢,既熟悉又觉陌生呐……冷哥哥,现在不知怎么了?经过这次,她和冷青冥之间,恐怕连最后相系的情谊都断了吧;原先,她还望能留下兄妹之情的……

「姑娘,你怎么称呼呀?」那姑娘丢问过来,她这才猛然回过神。

「我……我……」该报真名么?这里是江南,在阳谷东方家的势力范围内,若报出西门凛霜,风险似乎大了些。

最后,她决定了。「我叫冷霜。」

姓冷,从他的姓。

「白天追著你的人,是谁?」

「他……他……」该怎么说他们的关系?西门凛霜勉强给了个回复。「他是我哥哥。」这总该是最安全的答案吧。

「哥哥?那不就跟咱们同样?」那姑娘在自己跟男子间来回比了比,漾了笑。「我是戚小月,他是戚大日,听名字就知道咱们是兄妹啦!」

戚小月还有问题。「你哥哥怎么对你这么凶?」

西门凛霜想也不想便替冷青冥辩解。「其实他不凶,你别误会了。」

「不凶?」轻哼自鼻喷出,显然戚小月并不同意。「他要是不凶,会跟你动手么?还害你扭伤了脚踝。」她顿了顿,继续探问:「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想到适才自己脱口而出的辩解,西门凛霜不禁红热了脸,现下戚小月再丢个如此直快的问题,当真让她不知该怎么回答呐她来不及开口,威大日便已敛了容色凛了声,对戚小月说:「人家脚伤正痛著,你急著问东问西,又不是审犯人。」

他的口气并不粗恶,可一听便知严厉得紧。

戚小月听了,当场抿紧了嘴、黯沉了脸,有丁点恼,还有更多更多的委屈。

西门凛霜心思敏透,自是觉察出气氛有异,立刻含笑打国场。「这点伤,不碍事儿的。姑娘有什么问题,尽避问。」

「没问题,我没问题要问。」戚小月闷闷丢了句话。「冷姑娘你好好休息,我还是不在这儿打扰了,晚安。」

说完,甩头就往门外去。

这下子,西门凛霜可尴尬了。勉强凑出个笑,她忙对戚大日说:「小月姑娘生气了,你快去安慰她吧,兄妹总是和和气气得好。」

戚大日浓眉紧攒,若有所思似地直瞅著她。未久,他低嗓地道;「我先送你到床边。」

「没关系,我自己……」

她正想回绝,岂料话才到一半,身子倏地腾了空,竟是被他拦腰抱起,惊得她霎时不知所措,粉颊烧得红透。

「早点安歇吧。」将她轻放床沿,戚大日客气地微微颔首,神容依旧市敛。

如今,房里独剩她一人了。西门凛霜望著门扉,心中兴了困惑--这对兄妹,人是良善,但著实奇怪;妹妹怪,哥哥更怪。

懊怎么说咧……总觉得两人不像真正的兄妹!想到这,她不禁笑了。说到底,她和冷青冥也非真正的兄妹,没什么资格去论断戚家兄妹的关系。

她怔怔想得出神,全没发觉窗棂外有双深挚眸眼,凝瞅著,未曾稍移……

※※※

接下来几天,她和戚家兄妹算是相处甚欢。

戚小月是个机灵慧黠的姑娘,常有如珠妙语,很讨人喜欢;戚大日性子稳沉,连表情都少有变化,很难去揣测他思绪在转些什么,莫怪乎当初戚小月会用「活像戴了张冰冰冷冷的铁面具」来形容他。不过。她感觉得出来,戚大日偶尔瞅向她的目光里,似乎带了点……疑惑?!

而当她面对戚大日时,也常涌生莫名的熟悉感,好像早该认识他,但她很确定在这之前与他素昧平生呐!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投缘」吧,没得解释的……当然,日子过得开心之余,她没忘了初衷。不过,要找到适当的夫婿人选确实不容易,否则不会三年招亲都没有结果。

「为什么来参加西门家的招亲?可有心爱女子?若能成亲,之后有何想望?」当初会摆出这三道题,是有她的用意的。

为西门家而来,为西门家而娶,成亲后万事以西门家为重,就是答案;如果已有心爱女子,那更好,她不希望夫妻情重,要不然她原有的内疚会更深。

因为,那是欺骗。

娶一个两年不到即将病笔的妻,娶一个为了生子才结合的妻,娶一个心里牵挂著其他人的妻,说什么都是欺骗呐!

只是,她别无选择--

那年,她十三岁。一个寒风瑟瑟的冬夜……「霜霜,你来。」

爹颤颤的手向她招著。

房内只有她和爹。自窗隙窜进的寒风吹得烛火明明灭灭,仿佛是爹微弱将止的呼息。虽然不明白爹为什么要摒开其他人,她还是乖巧地走了过去。

「霜霜,你坐著听,爹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爹有很多话要跟她说?这……可是真的?

从小,她就觉得爹离她好远好远,虽不若娘那般严厉,但疏离客气得好像他们仅是陌生人,而非血脉相连的父女;甚至,爹对冷哥哥比对她还亲近些……

「爹知道现在同你说这件事很残忍,但爹已经没时间了。」

她知道诊病的大夫说过,爹的身体撑不久了。

「霜霜,你本来还有两个姑姑……」

「姑姑?」她惊呼出声,这事儿,她压根儿没听说过。

「只是她们很早就离开人世了,还不满二十岁。」

爹的神情哀成,连她也觉得心酸。「为什么?两位姑姑为什么会死?」

「霜霜知道咱们西门家最厉害的功夫是什么?又是怎么来的?」

爹对她微微笑了呢!于是,她也笑了,嗓音脆朗地答道:「是轻功。我听冷哥哥说过,咱们西门家本来只是寻常的生意人家。百年前有位先人当家认为这样不够,恰好那时有位武林高手向咱们寻求帮助,先人当家就提出交换条件,要他传授武艺;因为那位武林高手擅使轻功,咱们西门家自然就以轻功见长喽!」

「嗯,就是这样,你说得很好。」

爹赞了她耶!第一次,她觉得自己终于是爹的女儿了。

「不过,爹要跟你说的是后来。其实,咱们家的人天生骨子就不适合习武,强求到了武功绝学又如何?练就一身本事又如何?」

「爹……」她听得出爹的无奈。

「长久下来,西门家虽然靠绝顶轻功扬威江湖,但西门家的女儿个个活不过二十岁,唉,这多半也是先人逞强练武的结果呐!」

她明白爹要跟她说的是什么了。在爹的病容里,她看到了忧忡、悲伤,就像一个父亲对女儿会有的牵挂关怀。

「我不知道这算是绝症,还是根植体内拔不掉的毒,或者,更像是诅咒?不该是你的,就不该强求……」

爹握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所以她不哭,绝不哭。「爹,没关系,我不怕!」

「孩子,难为你了。爹欠你太多,西门家也欠你大多。」

「没有、没有!」她拚命摇头。「我很高兴自己是爹的女儿、是西门凛霜。」

脑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她急急又问:「爹,冷哥哥知道这件事么?」

这是她唯一怕的事。

「他不知道。」

她反抓住爹的手。「爹,霜霜求您,千万别让冷哥哥知道。」

爹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瞅著她,良久才点了头,叹道:「霜霜,你虽然是你娘生的,却更像是她的女儿……」

她不知道爹口中的「她」是谁,这对她来说并不重要。生命何其短暂,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理睬无关的人事了。

深吸口气,关于这似病似毒又似诅咒的「东西」,她又鼓起勇气向爹问得更详细些,包括发病时的症状。

她必须明白自己手里究竞还握有多少筹码,即使最后度不过二十岁的生死关,至少,她不会留下太多遗憾……

十三岁的记忆。依旧鲜明如昨。因为,就是那夜开始,想当冷哥哥的妻,从梦想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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