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魂使的债主 第9章(2)

「沐先生?」

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沐先生、您醒一醒!」

是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像是焦急万分……

啊、他认出来了,那是管家。

倏地,沐向睁开了眼、惊醒过来,他迅速撑起身子,却发现自己不在柔软的床垫上,也不是在舒适的沙发上。

身下是冰冷的水泥地;四周是漆黑的夜色,附近还有员警正在拉起封锁线。

他困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儿。

避家满脸忧心地盯著他。「沐先生,您没事吧?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他歪著头,皱眉苦思,「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警察?」

「先生,有人坠楼了。」

沐向楞住,十分震惊,「坠楼?我们社区的人?」

避家的脸上浮现了一丝遗憾,他低头支吾了一阵,才道:「不是的,不是我们社区的人。」他停顿了几秒。「是墨小姐,之前替您治疗睡眠问题的那一位。」

沐向先被带往警局制作笔录,而后他匆匆赶到医院,得知了墨殇昏迷不醒的消息。

院方说,从十二楼坠下,没死已经是奇迹了,重度昏迷只是刚好而已。

后来,医师私下又告诉他,因为形同受到高速撞击,所以她的身体严重受损,像是器官破裂、器官衰竭、粉碎性骨折等等。

言下之意,就是要亲友做好心理准备——不论她是多重衰竭而离开人世,还是不得已必须选择拔管。

沐向听了,大受打击,完全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首先,警方告诉他,目前他是整件案子的唯一嫌疑人,然而证据不足,那通十点二十七分拨出的电话,只能表示这或许是两人相约见面的关键,却不能直接证明与坠楼案有关。

「相约见面?」他纳闷了,反问警员,「等等,什么电话?什么见面?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顶楼、为什么会躺在那儿,也不知道为什么墨殇会去找他,更不明白为何当他醒来的时候,墨殇已经坠楼重伤。

他,什么都不记得。

警方当然没有采信他的说法,却也找不到进一步的证据与动机,只好暂时让他离开。

瞬间,他的形象更黑了。

前往医院的路上,有好几个记者穷追猛打,直问他「人是不是你推下楼的」、「你为什么要把对方推下楼」等等之类莫名其妙的问题,医院前更是停了好几部SNG采访车。

镑界的电话不断涌进,包括媒体、党部、父亲、亲戚、朋友……直到手机没电了,他一通也没接。

对,他不在乎,他就是该死的不在乎,哪怕要他立刻退出政坛,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他现在只一心期盼她醒来,其他事物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病房内,安安静静,唯有仪器所发出的声音。沐向坐在床边,阿渡则坐在窗边,望著外头渐渐转白的天色。

见阿渡那闲适的模样,沐向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

「嗯?」阿渡回过头来,「你是指哪方面?」

两个男人互视了一会儿,沐向突然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感,「是我,对不对?是不是我把她给推下去的?」

阿渡笑出声,道:「你想太多了。或许跟你有点关系吧,但我想应该不是你把她推下去的。」

「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十点多,她是接了你的电话才匆匆跑出家门,然后……三小时之后,我就接到警方打来的电话,说她坠楼了。」

听了,沐向思忖了一会儿。「刚才制作笔录的时候,警方告诉我,监视器先是拍到我上楼,接著是她也跟著搭电梯上顶楼。我想……除了我之外,应该没有其他嫌疑人。」

「对,是只有你们两个人,至于有没有其他‘东西’也在顶楼,我就不敢保证了。」

沐向怔忡了下,眉头拧起,「你的意思是……」

阿渡从外套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到他面前,「这女人是什么来历,你清楚吗?」

他看了一眼,轻易认出那就是他莫名失控的那一晚,他拥著唐颖忘情激吻的画面,很明显是被走廊上的监视器给录下。

「这……」他抬头,眼里有著讶异,「你去哪弄来这张照片?」

「那不重要,你尽避回答我的问题就是了。」

沐向静了下,才道:「她最近才来的,大概一个星期左右吧,是党部派来帮忙,说是为了解决杂志上报导的那件丑闻。」

「哦,这样啊,」阿渡点点头,却意有所指地反问他,「那、她出现的时间点都没有引发你其他的联想?」

「引发其他联想?我还能有什么——」这话才刚脱口而出,他的脑中立刻闪过了一个非常荒谬的假设。

的确,唐颖的出现确实造成了一些不太正常的现象。

例如,在她的身边,他变得容易疲劳、恍神,脾气也变得比过去还要暴躁,可是,他待她却又出奇地温柔、甚至可以说是任她予取予求。

又或者,他经常会闻到她身上那股浓郁的花香。一开始,他以为只是她身上的香水味,直到有一次,他不经意地提起,「香水味有点浓,闻得我头好晕,要不要把窗户打开一下?」

没想到张秀娟一脸莫名,皱著鼻子到处嗅了一圈,道:「什么香水味?没有啊,我没闻到什么香水味啊?」

先前不明所以的现象,此刻真相竟渐渐明朗了起来,「她是被我召来的狐妖,你是这个意思吗?」

「聪明,」阿渡弹了下指、眨个眼,「所以你知道自己是中了媚术了吧?」

原来那就是中了媚术的感觉。

从前,他在某些灵异节目里听过「狐仙施媚」这档事,当时,他嗤之以鼻、没

放在心上,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亲身体验的一天。

「你知不知道这只狐狸为什么会找上你?」阿渡突然倾身向前,饶富兴味地盯著他。

沐向皱眉,思忖了几秒,「不正是因为我召她来?」

「不,你这想法太天真,狐妖大多是狡诈的,没有好处的事情,她才没那种闲情逸致管。」

换句话说,他是引「狐」入室没错,而让这只狐妖愿意留下来的,应该是某种非常重要的、珍贵的、吸引人的——

妖丹。

这两个字像道闪电劈进他的脑海,接著他灵光一闪,一个箭步冲上前,激动地揪住阿渡的衣领。

「妖丹!墨殇的妖丹在我身上!」

「……这大家都知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开始语无伦次,情绪激动,「我是说,如果我能把妖丹还给她,她是不是就有救了?」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如果你知道怎么把妖丹转移的话。」

「怎么做?你教我。」他笃定这家伙一定知道。

阿渡扬起唇角,静静地看著他一会儿,才道:「其实,你早就知道怎么做了,只是你忘了而已。」

「欸?」沐向楞了下,不懂他的意思。

「很久以前,你也同样因为想救她的命、却不知如何把妖丹还给她,亲眼看著她在你的怀里慢慢死去。这事情让你非常懊悔,所以,你曾在一条小舟上,把这个问题丢给了一个人。」

「你知道怎么把妖丹还给它的主人吗?」南门靖问。

伶熙听了,打桨的动作没有停下,淡淡笑道:「我是可以把方法告诉你,但是,有何意义吗?过了忘川,你将什么也不记得,哪怕是她直接站在你面前,你连她是谁都不知道,更遑论妖丹的来龙去脉。」

「那么,如果有朝一日,我与她在人间恰巧相逢了,伶兄是否能让我记起曾经的一切?」

「你是认真的?」

「是。」

「找回前世的记忆,代价非常高。这样,你也不在乎?」

「不在乎。」

「好,那我答应你。」

「你现在说的,全是我前世所遇上的事情,是不是?」

沐向的声音,将阿渡拉回了当下。

阿渡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笑道:「当然。」

「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些事?」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知道。」他的衣领还被沐向给揪著。他一笑,道:「不过无所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让你全都想起来。」

听了,沐向既是错愕,也是惊喜。「你是说真的?」

阿渡点了头,却补述,「但是代价很高,你能接受吗?」

「什么代价?」

「你会死。」他面无表情,仿佛生与死对他来说,只是一件芝麻绿豆般的小事情,「恢复记忆的三天之后,你会猝死。」

「你是指像‘绝命终结站’那样?」

「抱歉,没那么戏剧化。」阿渡笑了出来,道:「会有勾魂使者来把你的灵魂带走,然后你的肉身从此倒下——就只是这样而已。」

听起来好像也没什么,比起看她慢慢死去,他宁愿选择自己猝死。

「好,我接受。」沐向坚定道。

「你确定?」其实,阿渡自己也不太明白,到底是希望他拒绝、还是希望他接受。「坦白说,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可以就我知道的范围口头上告诉你,你真的没必要拿命来……」

「不,我很确定。」他心意已决,「我要自己想起来,不管是多小的细节我都必须想起来。」

「但你会死。」阿渡重申。

「我知道她不会让我死。」

这话让阿渡怔楞了下,然后笑出声,道:「好,你够带种,我就冲著你这句话帮你。」他将自己手腕上的石手环拔下,递给沐向,交代著,「戴著它睡一觉,没意外的话,你会慢慢想起那些被你遗忘的记忆。」

「会有什么意外?」

「我怎么知道?」阿渡耸耸肩,一脸痞样,「我也是第一次在人间使用三生环,你以为人间会有几个笨蛋像你一样,愿意做这种见鬼的交易?」

也对,但他并未反悔,至少现在还没有任何反悔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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