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变得非常热闹。
堤亚趴在窗台上看著外面人来人往,看来似是要在皇宫办个什么宴会之类,许多海蓝人都涌进皇宫做各种准备。
海蓝的皇宫不太像其它星球的王室,反而像个自治首都,海蓝王非常地亲民,皇宫也会开放让民众进来举办一些活动,也因为皇宫是附近唯一一座建造最完善、最大的建筑物。
堤亚想起琴,他时常需要提醒自己才会意识到,琴是这里的女王。不过经过他这几天的观察,琴似乎不太管事,真正忙的是杰和岬他们几个。
所以女王没有实权吗……
堤亚玩著窗台上的小牙树,早上醒来就发现它被放在那里,想来是杰放来给他玩的。
移动了体,伤口的复原还不错,虽然还有点痛,可是已经没有刚开始的剧痛。
堤亚无聊地躺回床上,翻滚了二下后,决定出去走走。
走到门边,才一开门,琴就站在门口,看来她没有预料到堤亚会突然开门,大概吓了她一跳。
「找我吗?」堤亚友善地笑著。
「……我、我只是经过而已……」琴吞吞吐吐的开口。
「嗯,我想出去走走……可以吗?」堤亚想起自己毕竟是外人,要出去闲晃似乎该问一下主人。
「……我又没有关住你,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要离开也可以。」琴不太高兴地把头转开。
堤亚苦笑著,「等桔梗来我就会走的,你放心。」
琴睁著她美丽的眼楮望著堤亚,欲言又止。
半晌,像是赌气似的开口,「是呀,你越早走越好,我跟杰……我们迟早都会成婚的。」
堤亚怔了一下,「……是吗……那、恭喜。」
琴却看起来更生气,「你……你这个……笨蛋!」琴像是想了半天,才想出要用什么话来骂他,然后转身就走。
望著琴的背影,堤亚在原地愣了很久。
是吗……迟早要结婚的吗……?
堤亚突然连出去走走的兴致都没了。转身回房里,躺回床上抱著棉被,堤亚缩成一团蜷在床上。
他发现自己很在意,而且非常、非常地在意。
他想起在沙漠的时候他问过杰的问题,杰却从来没有回答过他。
他早就可以离开的,如果他得不到答案,那他待在海蓝做什么呢?堤亚举起手来,打开他一直忘记确认的通讯键。
桔梗……快到了。
望著荧幕上的讯息,他知道桔梗离他不远。
我该……走了吧……
堤亚深深吸了口气,再慢慢地呼出来,他从来没有这么地想念他的家乡。
在床上翻了半天,听见敲门的声音,堤亚埋在床上不想起来,想是蓁姨送午餐来。
堤亚闭著眼楮不动,只要睡著了,蓁姨通常会放下午餐安静地离开。
门开了,进门的人脚步很轻,没有听见托盘放下的声音,倒是有人爬上了床。
堤亚叹了口气,杰从身后抱住他,「不舒服吗?」
「……没有。」堤亚轻轻挣开他的怀抱坐起身来。
「大白天的干嘛不起来走一走?」杰笑著帮他拨拨在床上滚乱的头发。
堤亚没有回答,凝著眉心盯著杰。
「怎么了?」杰轻抚他的脸。
堤亚拉下杰的手,深吸了口气。
「杰,我想……」堤亚停顿了一下。
杰没有说话,等著他继续说下去。
「我想,我该离开了……桔梗已经在附近了。」堤亚想了想,还是直接说出来。
杰愣了一下,没有想到堤亚要说的是这件事。
堤亚倒是第一次看见杰那种表情,不晓得是觉得困扰还是什么。
不过那只是一闪而过,杰马上就回复他平常那种温柔的微笑。「我知道了,桔梗到了以后,我会派船送你走的。」
「嗯……谢谢。」堤亚勉强笑著,向杰道谢。
「不用客气。」杰回答。
接下来是一阵诡异的沉默,二个人都不晓得该说什么。
先动作的还是杰,「那,你好好休息吧,我还有事。」
「嗯。」堤亚随意地点点头。
杰起身后停下脚步又回头,堤亚抬头望著他。
停了半晌,杰还是没有开口,向堤亚笑笑就离开了。
堤亚在床上坐了很久,就著杰离开时的那种姿势。
然后抓枕头拿在手上,揉了半天最后还是丧气地放下来,拿枕头丢门出气这种事,像是被甩的小女孩会做的事。
堤亚把枕头抱在怀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沮丧。
他居然没有留我……而且,什么表示也没有。
虽然看起来并不像完全不在意,不过他掩饰得很好,或许他那种一闪而逝的困扰只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如果他不在意的话,从第一个吻开始,到刚刚为止,到底算什么呢?
堤亚凝起眉心,他其实不明白自己是在生气还是难过,从胸腹不断涌上来的感觉不晓得是什么。
因为他从来没有介意过这种事,也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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岬经过主控室的时候,觉得很诡异。
应该在里面工作的人都围在门外探头探脑地没有进去。
「你们在干嘛?」岬皱起眉头。
「啊、岬哥。「几个人回神望向岬。
其中一人拿出张报表给岬,「岬哥,这个您看一下。」
岬接过看了一下,「不明船只?……那是桔梗嘛,到了就让它降落呀,拿给我看干嘛?给老大呀!」岬疑惑地望著那个人。
「唔……老大……唔……怪怪的……」那个人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开口。
「怪怪的?」岬探头望了一下,杰坐在主控实的椅子上,不晓得在看什么,一动也没动。
「我去看看,你们几个别趁机模鱼,快去做事。」岬边吩咐著边走进主控室。
杰看起来的确不太好,手撑著下巴斜躺在椅子上,把脚抬放在仪表板上面无表情地盯著仪表板上跳动的小扁点不动。
岬随意地靠在仪表板上,把手上的报表扔在杰面前,「你发什么呆呀,桔梗到了,要让它在哪里降落?」
杰沉默了一阵子,也没有看岬一眼,「……把它打下来好了。」
岬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哇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
岬笑到喘不过气来,杰也没理他就著原来的姿势没动。
半晌才缓缓地开口,「你笑够没,够了就滚出去。」
「你……你也拜托一下,兄弟,你不想堤亚离开,干嘛不留他下来。」岬稍喘回气才又重新开口。
杰撇撇嘴角,「堤亚说他想走了。」
岬好笑地望著他,「你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吗?你真要留他的话多的是方法吧……」岬停顿一下又开口,「是说,他干嘛突然想走?」
杰没回答,岬思考了一下,「是琴吗?要不要我说说她?」
杰叹了口气起身,「不用多事,这是我自己的问题,让桔梗停六号棚好了,你去接吧。」
「喔……」岬随口应了声,望著杰离开,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感动。
「岬、岬哥,你怎么了?」等杰出去才敢走进来的人,小心地询问著。
「你有没有看过老大那个德性过?」岬充满著感动地拉住身边的人。
「没、没有……」被吓一跳的人赶忙回答。
「是嘛!我也没有耶,真是让人感动呀……我可是从小苞他一起长大的耶——」岬一边自我感动著,一边愉快地走出去。
带著愉快的心情,岬本来想去找堤亚玩,还没走近就看见琴在附近走来走去。
「我的小鲍主,你在干嘛?」岬走近伸手拍了她的肩,吓了她老大一跳。
「岬、岬哥哥……」琴惊魂未定地拍著胸口。
「做了什么坏事呀?吓成这样?」岬笑嘻嘻地望著她。
「……」琴欲言又止,眼眶一红像是要哭出来。
这下换岬吓了一跣,「别哭呀,谁欺负你了?跟哥哥说。」
琴用力摇摇头,咬著下唇没有哭出来。
岬叹了口气,「你呀……你根本不是欺负人的料,干嘛去扮坏人呢?」
琴吸吸鼻子,还是摇著头,小声地开口,「……我只是……只是不希望他带走杰……」
岬模模琴的头,「杰想走的话谁也拦不住,你就算把堤亚赶走了,他想走还是会走,你怎么会不了解呢?」
琴沉默著,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下来,「你是说杰一定会走吗……」
岬苦笑著,揽住她的肩走到园里的长椅上,「我没这么说,我的意思是说,杰想走什么也拦不住他,不过他没走不是吗?这么多年他不是一直守住对你的承诺没有离开你吗?」
琴低著头,泪流不止。
岬安慰地拍拍她,「别哭了,堤亚说想离开了你晓得吗?」
琴抬起头,惊讶地望著岬,「他真的要走……」
岬点点头,「是呀,桔梗也到了,大约后天下午就会降落了肥,到时堤亚可能就要离开了。」
琴低下头,「都是我……」
岬拍拍她的肩,「好了,我想杰会想办法的,你别太在意了。」
琴抬头望著岬,最后还是没说话地低下头。
「别烦了,明天就要举行宴会了,你跟杰可是主角,苦著一张脸怎么让大家安心呢。「岬笑著安慰她。
「嗯,我知道。」琴点点头,心里却开始杂乱了起来。
他真的要走吗……
琴不安著,无法分辨她自己到底希不希望堤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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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热闹……
堤亚无聊地从床上爬起来,一直在床上翻来翻去也不是办法。
堤亚走到窗边看著外头人来人往,他在海蓝的生活好像只剩下床跟这扇窗而已。
叹了口气,堤亚郁闷地玩起那棵小牙树,想起这是杰带来的,差点把树枝给折下来。
「好险……」小心的把小树枝弯回原来的地方。
「喂!在干嘛?」突然一张大脸出现在面前。
「哇!」「啪」的一声,堤亚望著手上那一截小树枝愣了半晌。
岬趴在堤亚的窗前。「海蓝的植物很珍贵耶,怎么可以乱拆。」
要怪谁呀……
堤亚瞪了岬一眼,没有理会他,试著想把小树枝埋回沙里。
「这样不会活的啦……」岬望著笨手笨脚的堤亚,好笑的抢过他手上的小树枝扔到远处去。
「这样搞不好会活。」岬微笑地望著堤亚,「不请我进去吗?」
堤亚瞪著在窗外的岬,「海蓝人访客习惯爬窗吗?」
「当然不是,我要进门的时候,杰在外面晃来晃去的,我不敢从门口进来,走这里比较快。」岬说著,示意堤亚退后,从窗外翻了进来。
堤亚撇撇嘴角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没有问杰干嘛在门口晃来晃去不进来。
最好是不要进来……
岬望著没什么精神的堤亚,笑了起来。
堤亚瞪了他一眼,「你来干嘛?有什么好笑的。」
岬摇摇头,「没,今天我看到世界奇观所以很开心……」
停了半晌,岬吸了口气,认真地望著堤亚,「如果你觉得不开心是因为琴的关系,请你不要介意,琴不是有意的。」
提起琴,堤亚苦笑了起来,倒是有点羡慕她得到的宠爱,并不是因为她是海蓝的女王,而是所有的人都把她当成至亲一样疼爱著。
堤亚摇摇头,「我并不介意她。」
那我在介意什么……
突然冒出的疑问,让堤亚沉默了下来。
岬以为堤亚终究是介意琴,微微笑著,「我说过,我们几个是一起长大的。」
停顿了一下,像是想起往事。「我们四个,我、杰、琴和京……」
深吸了口气,岬继续说著,「比起我和杰,京和琴是血统最纯正的海蓝人,其次是我,再来是杰。也许你会觉得很可笑,但是在海蓝,血统是非常重要而神圣的。」
堤亚静静地听著。
「杰的母亲是天仪人,他父亲带著她到海蓝的时候,受到所有人的反对,包括当时已经五岁的杰,所以他们母子在海蓝过得并不太好,但是杰很争气,为了让他母亲能有地位,他用尽一切方法努力,让自已有能力保护他母亲能在海蓝生存,就算让自己被欺负也不让他母亲受到委屈,这一点他倒是做到了。」
岬笑著,「与其去欺负一个外来人,不如欺负一个杂种来得有趣,杰从小饼的日子不是你看到现在的他所能想像的。」
堤亚凝起眉心,「你们那么要好,你没有试图帮助他吗?」
岬好笑地望了堤亚一眼大笑了起来,「帮助?别傻了,我是当时带头欺负他的。」
堤亚睁大了眼楮望著岬。
「当时我巴不得把他踢出海蓝,他实在太能干了,学什么就会什么,做什么都比别人有要领,不管是武术,战略,飞行什么他都赢过我,这是实力我也没办法,最让人痛恨的是,他明明是个杂种,为什么长得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像纯种的海蓝人。」。
岬苦笑了起来,「很好笑吧?这种理由,也因为这样杰一直戴著护目镜,不在别人面前露出他那对最像海蓝人的眼楮,他讨厌自己那对一点都不像母亲的眼楮。」
堤亚沉思了一阵子,没有表示意见,「那你们后来怎么变好的呢?」
「后来呀……」岬想著,「我们一直明来暗去地斗,一直到我们十四岁那一年,我出任务的时候掉入敌人的陷阱里,差点送掉一条小命,那时候是杰一个人带著一艘只有十六个人的军舰来救我。」
「后来我就发誓要把他当一辈子的兄弟……虽然后来我有怀疑过他是故意放任我去踩那个陷阱的……」岬的表情显得有点茫然。
堤亚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岬回过神,「总之,后来开始友好才发现个性意外地合,不知不觉我们四个就玩在一起了。」
「京和琴一直是众所瞩目的一对,他们二个站在一起的时候,美得像幅画一样。」岬想起京,微笑著。
「他们对对方的爱也是所有人都能见证的,每个人包括他们俩都在期待他们的婚礼,杰也在等,他十七岁的时候,母亲就过逝了,杰从那时候开始就没那么认真地让自已往上爬,他要掌管漠鲨的时候,所有的长老,除了你见过的那一位以外,全都反对他,当时是我和京用尽方法死命推他上去。」
岬摇摇头,「很累的耶,除了要应付长老们,还要应付根本不想掌权的杰,从他母亲过逝后,杰一天到晚就在念,等京即位他就要离开海蓝,他要到天仪去。」
堤亚想著,这也许就是杰一开始会注意到他的缘故,因为他是天仪人。
岬叹了口气,「不过没等到婚礼,在一次任务中,京带领的舰队被掳走,我跟杰去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杰只带回京的尸体。」
堤亚倒抽了口凉气,「那琴……」
岬点点头,「她痛不欲生,哭著责怪杰没有带活著的京回来。」
岬叹了口气,「也许是内疚,杰当时对琴发誓他这一生都不会离开海蓝,不会离开她的身边。」
堤亚不晓得该怎么反应,只是愣愣地听著。
岬苦笑著,「所以你出现以后,琴非常紧张,她没有恶意,她只是怕你带走杰而已。」
堤亚低下头沉思著,半天才抬起头,「你请琴不用烦恼,我不会带走他的。」
岬摇摇头,很认真的开口,「我来并不是要你保证你不带走杰,我只是希望你能了解琴的心情,说实话我是希望你留下。」
堤亚笑了起来,「谢谢,你是唯一一个希望我留下来的。」
岬停顿了一下,「……杰没留你并不是因为他不想……」支吾了半天,才又开口,「这种事我来解释也很奇怪,留著让他自己说好了,他不会就这样看著你走。」
堤亚笑著耸耸肩,「谁晓得呢。」
岬看堤亚似乎很烦躁的样子,叹了口气起身,「不吵你了,明天海蓝会举行宴会,你如果好点的话就出来玩玩吧。」
「嗯……看看吧。」堤亚含糊地回答著。
「那我走了。」岬说著,从原来的窗子翻了出去。
堤亚滚回床上去,听了岬的话,让他原本混乱的脑子更加地混乱。
杰会在意他是因为他是天仪人,以他的个性来说,如果他答应了琴不会离开,那就绝对不会离开。
堤亚叹了口气,虽然这么多事令他感到混乱,但至少有件事他是肯定的。
不管杰有没有开口留他,他都知道自己不可能留在海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