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愈见燠热,拂面而来的,不再是略带清爽的凉风,而是干燥的沙风。
暮春已近,山脚下的城镇市集中,家家户户都开始为即将到来的寒食节日而繁忙。
厢房内,谢采正坐在榻上,细心缝制各色精致的香囊小袋。
「吱呀」一声门轻轻地开了,一颗小脑袋探进门来。
「嗨!」
「唔,」谢采不需抬头,也知道来者是谁,她没好气地回了一声。「是水涟妹子,有什么事呀?」「我……我……」练水涟走进房内,支支吾吾地说:「我……对不起。」
谢采闻言,挑高柳眉。「干什么道歉?」
「因为……因为……」她为难地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如果是有关紫沂哥哥的事儿,就甭说了。」谢采放下手中活计。「反正我也不在乎。」
见练水涟疑惑地看著她,脸上还带著些许愧疚,她轻叹了口气。
「好吧!我的确是有些介意,因为从小到大,紫沂哥哥只肯同我一人接近。没想到才分开数月,他竟会允许你这丫头近他的身,换成任何人,当然也会不高兴啊!」
她继续说下去:
「我俩的感情就像兄妹一样,要我们成亲,确实是令我不能接受,而且我……」
说到这儿,她腴白的双颊陡然红了起来。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唉?」练水涟怪叫起来。「你?!」
「做什么?我好歹也是个成熟的女人,有喜欢的人很奇怪么?」谢采嗔道,接著放轻语气,软软地说:
「紫沂哥哥似乎有所察觉,为了成全我、让我幸福,所以他甘冒不孝与薄幸的恶名,毁婚而逃;可却也因此惹恼了卫伯伯,气得将他痛骂一顿、逐出家门。」
「原来紫沂还有这样一段过去啊!」练水涟大点其头。
她没看错,紫沂果真是个有个性的男人!
「那你喜欢的人现在……」原来谢采喜欢的另有他人,练水涟心情大好,挤眉弄眼地问。
「他?」谢采提起冤家,脸就黑一边。「那混蛋不知死哪里去了,我说啊!他最好就给我死在外头,永远别到我面前来。」
骂完,突然又心酸起来,忍不住哭了。
「若不是那混蛋……我怎么会离开家里……又怎么会踫上婬贼?差点就被……」她抽抽噎噎地说。
「婬贼?」练水涟心里一动,似乎想到什么。「你别哭了,我一定会帮你出气的,别哭啦!」
她拍著谢采的细肩,轻声安抚著,而谢采也毫不客气地抱住她嚎啕起来。
她们俩,真是情海波折的苦命小花朵啊……
卫紫沂一进门,见到两人手里各持针线丝绢,边说边谈笑风生。
怎么回事儿?他模模自己的额头——正常,没发热;再眨眨眼楮——也挺好,没问题。
那……眼前难道是幻象?
「紫沂,你来啦!」练水涟笑眯了眼,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直扑上来。
「小心手!」卫紫沂抓住她不安分的右手低声提醒。
「没事儿的。你看,不是好了么?」她举起裹著纱布的手挥舞著。「那你的手呢?千金先生怎么说?」
「千金先生这几天会先为我施针调气,打通阻塞的血脉,约莫再过两天才能开始疗程。」
「好麻烦,真希望你能快些好起来。」她单只手拉著卫紫沂的袖子直晃。「这样我俩就能驰骋在草原之上,快快活活地飞奔跑跳了。」
「你真淘气!」卫紫沂宠溺地揉揉她的发。「你手还没好,怎么做针线活儿?」
「我就算两手完好也不会做哩!」练水涟皱皱鼻子。「小时候娘教我,我也不爱学;等长大了,谁知……却再也没机会学了。」
她边说边红了眼眶,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
「水涟……」卫紫沂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男人和女人不同,男人失去母亲,只能牙一咬、泪一吞,自己得自立自强,因为他还必须背负许多的责任和使命。
可若是女孩儿,从小没母亲在身旁呵护照顾,她这一生,必然会有许多缺憾。
「水涟妹子,你不会没关系,我教你!」谢采安抚道。
「是啊!采可是绣中能手,她会好好教你的。」卫紫沂也忙著安慰她。
见两人关心的神色,练水涟心中感动莫名,又想起自己那无良心的三妹,忍不住轻声说:
「你们真好……」
「当然好啦!对了,寒食节快到了,老先生说翠华庙前有庙会,届时你和紫沂哥哥的手伤好些了,我们一道儿玩去。」
「对了,你们方才在做什么活计儿?」为转移水涟悲伤的情绪,卫紫沂赶忙循开话题。
「我们在绣香囊呢,你看,漂亮么?」谢采炫耀似的将刚完成的香囊取出。
卫紫沂笑一笑。「很精致的小玩意儿。」
「水涟也帮你绣了一个唷!」谢采拉拉练水涟的袖子:「快把你的东西拿出来给紫沂哥哥看看。」
「我……我还没做好。」练水涟擦掉眼泪,慌慌张张地把东西藏在身后。
「干啥这么怕羞,你拿出来啦!」
她一把将香囊从练水涟身后夺过来。
「这……这是?」
她本来想在紫沂哥哥面前大大赞美水涟一番的,可水涟的香囊实在是
惨不忍睹。
这香囊呈淡黄色,中间夹杂著些脱落的金线,形状有点古怪,像是扁圆形又多生出四只脚。
「啊!我知道了,你是想缝一片云是不?紫沂哥哥个性潇洒率性,云状香囊很适合他。」谢采忙笑著替她解释。
「不……我缝的是……麒……麟……」她期期艾艾地绞著衣角。
见两人同时一怔、神情错愕,练水涟的血液全涌上了脸孔。
「我……我知道自己笨嘛!」
也不知道是羞愧还是生气,她捂著脸匆匆地奔了出去。
流水潺潺,就像她此刻的心情,无奈啊!
想起紫沂错愕的神情,练水涟又是一声长叹。现在的她才深深地懊悔,为什么当初不将女红学好,弄得现在想送件礼物给心上人都不成。
「唉!这回丢脸可丢大了,紫沂看了我的香囊,还会喜欢我吗?」说到这儿,她不禁悲从中来。
「很漂亮的香囊,我喜欢。」
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练水涟猛然回头上见著来人的脸,红晕立刻飞上两颊。
「你……你刚刚说什么?」
见卫紫沂腰上挂著的正是那四不像的妖怪麒麟,练水涟扁起嘴、皱起小鼻头。
「我很喜欢这个香囊。」卫紫沂诚心挚意地轻声说。「因为这个香囊,是一个姑娘用她全部的心意与热情做的,所以我很喜欢。」
「紫沂——」
练水涟奔过去,孩子似的把脸埋在他怀中,撒起娇来。
「对不起,我很笨,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我只是想……想送件礼物给你。」
「我知道。」卫紫沂揉揉她的头。「我已经收到了。」
「可是它很丑。」练水涟把脸埋得更深了。
「这么吧!让我说个故事。」卫紫沂拉住她的手,两人朝溪边走去。
他选了一块大石,拂净上面的尘沙枯叶后,才让练水涟坐下去。
「释迦牟尼佛在悟道之后,便四处弘扬佛法。」他揉碎了手中枯黄的干叶。
练水涟不明白紫沂为什么突然说起佛教故事来,但也没出声,只睁著一双水灵灵的眼楮望著他。
「有一天,佛陀到了一个小村落,村民很热诚地欢迎他,每每聚集在佛陀暂憩之地听他讲道,直到夜晚,村民仍不愿散去。他们供奉香油,点亮盏盏油灯,只为了多听一些佛理弘法。」
「然后呢?」练水涟从没听过这些,不禁好奇地追问下去。
「一开始,千百盏油灯将斗室照得明亮,然后随著夜愈来愈深,油灯也一盏盏的熄灭。直到最后,所有的油灯都熄灭了,惟独剩下一盏很小、很小的油灯,仍然散发著光亮。」
「咦,这是为什么?」练水涟不大明白。
卫紫沂笑笑,接著说下去:
「捐献这盏油灯的是一个很穷苦的女孩,她为了能听到佛陀的智慧之语,不停辛勤地工作,只为攒得一点点钱能买一点点香油;可是这盏小小的油灯,却是全村里烧得最久、也是最明亮的一盏灯。」
他望著她,眼里满是柔情。
「水涟,你知道我的意思么?」
「我……我不大懂。」练水涟吸吸鼻子,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傻姑娘,你就非得逼我承认?」
卫紫沂带著笑,无奈地摇摇头。
「从小,我就生在富贵人家中,衣食无缺、生活安乐,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吃过?什么样的绫罗绸缎没穿过?过年过节,库房里的宝贝、甚至是圣上御赐的奇珍,我一样也没短少过,可是……」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来。
「从来没有人会为我而努力做些什么,除了你……」他环住练水涟小小的肩膀,轻声说:「谢谢你,这是我收过最好的礼物。」
练水涟羞红了脸,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从没想过,紫沂这样一个看似完美无缺的男人,心里要的不过就是这么一些。
可怜的紫沂。
「如果你喜欢,我会努力跟采姐姐学,你相信我。」她急急忙忙地说。
「这个就很好了,你不需要勉强自己。」卫紫沂模模腰上的香囊。「我不要你做不喜欢的事,也不要你为我改变自己。如果你喜欢练武,我们可以一起练;若你喜欢驰骋,我就带著你到天涯海角。」「你真的会么?」练水涟悠然神往。
「一定,等我的伤好了,追回琥珀青龙、逮捕毛天霸后,我就辞官退隐,带你共游五湖四海。」
「毛……」练水涟心中一突。
是啊!若非紫沂提起,她几乎要忘记这次离家的主要任务了。可是毛天霸并非真的是盗取琥珀青龙的窃贼,而是……而是……
她觑眼看著紫沂的脸,紫沂的脾气应该很好吧?若他知道这次的事件只是小三同公主设计撮合他俩,不晓得他会有什么反应?
「紫……紫沂。」她咳了咳。「关于琥珀青龙一事,嗯……如果这整件事只是一场误会呢?」
「误会?什么意思?」卫紫沂挑起一道眉。
「就是琥珀青龙其实不是被窃,而毛天霸也不是你所想的那种人,那你……」
「你别开玩笑了,放心吧!我一定会了结这桩案子的。」卫紫沂沉声说道:
「身为执法者,名誉重逾性命、任务重逾交情,只要我还在朝为官,就不允许有人藐视王法!」
见他说得严重、满脸严肃,练水涟顿时噤声。
完了,紫沂的性子这么耿直,这下子她还能说么?若被他知道整件事不过是个圈套,那还得了?不行,她非得找毛天霸或那谁谁谁说一说,要他们快将琥珀青龙交回去,迅速了结此案,否则后果可不堪设想。
清明、寒食的习俗相当多彩多姿,除了斗鸡、画蛋雕蛋外,还有蹴鞠、拔河、打秋千等庆祝活动。这天早上,众人吃过麦酪及粳米粥后,便打算照计划到山下的市集逛逛去。可千金先生突然推说有药草待煮、谢采又说头痛,因此只剩卫练两人相偕下山。
街道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练水涟东看看、西逛逛,一会儿和人家踢蹴鞠,一会儿又拿著柳枝玩,卫紫沂见她小孩子心性也不干涉,就这么任她玩去。
「累了么?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下来?」
「不累,我们再到前面去看看。」前面有个俏姑娘正在打秋千,她也想玩玩看。
练水涟兴致高昂,拉著他的手往前挤去。
前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人群纷纷往两旁让开,一辆华丽的车马迅速朝他们这儿前进,看得出人马皆训练有素。
「紫沂,你猜那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看起来挺气派的。」
卫紫沂定眼一看,脸色顿时沉下来。「没甚好看的,我们走。」
「你怎么了?」练水涟见他突然变脸,不禁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紫沂,你没事儿吧?」
此时马车正巧经过他俩身边,或许是听到练水涟的声音,车内人忽然一声低喝,命车夫止步。
马车还没停稳,车中人已掀开帘子、探出头来。「站住,你想去哪儿?」
练水涟见车中那人身形微胖、神态威严,一双虎目神光炯炯的,直视著站在一旁的卫紫沂。
「您哪位?」练水涟虽不满他盛气凌人的态度,但仍恭敬地问。
「怎么,装作不认识?」那人把练水涟当空气,看都不屑看一下。
「爹。」卫紫沂见躲不过,只得不甘不愿地唤道。
「爹?!」练水涟失声喊道,眼前这人就是当今的右丞相?
「什么爹,哪来的野丫头?」卫丞相这时眼角才瞟到她身上。「你不回家,就是为了这野丫头?」「紫沂有任务在身,因此才离京办案,跟任何人都没关系。」卫紫沂淡漠而疏离地回道。
「你不用骗我,你这臭小子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我会不知道?」卫丞相冷哼一声。「你不是承诺要照顾她一辈子?谁准你这么说的,我从来没答应过。」
「你!」卫紫沂愀然变色。「你派人跟踪我?!」
「哼!若非你这不肖儿一天到晚惹是生非,我何须如此费心?」
「我做事行步自有分寸,绝不会令卫家蒙羞。」卫紫沂冷冷地回答,大掌握住练水涟的小手:「至于水涟,是我这生惟一倾心的姑娘,我要她、也会照顾她,并不需要您费心。」
「逆子,你敢不听我的话!」卫丞相气得青筋突出。
「我曾听过么?」他嘴角微微牵动,算是笑了。「您好好保重身体,恕孩儿先行告退了。」
「站住!这野丫头乃下等的行商人家出身,我不准你跟她在一起!」
卫丞相可是非常注重门当户对的人,所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他们卫家花了多少功夫才晋身世族,怎能让自己的儿子和低贱的商人之女在一起?
「爹的调查做得很透彻。」卫紫沂半是佩服半是嘲讽地说。「你究竟是不准我和她在一起,还是不准姓‘卫’的子孙和她在一起?」
「有差别么?」卫丞相已经快被这个儿子给气死。
「当然,如果是不准我和她在一起,那恕我不能从命;如果是不准姓‘卫’的子孙——」
卫紫沂停下来,身吸一口气,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宁愿抛弃这个姓氏!」
「放肆!」卫丞相抽起马鞭,一鞭挥在卫紫沂胸前。「你这不肖子,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语!我还不如现在就打死你。」
他气得浑身抖颤,鞭如雨下地落在卫紫沂身上。
卫紫沂则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倔强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喂!老头,你够了吧!」
见卫紫沂胸口的衣裳破裂、渗出斑斑血渍,练水涟心痛之余,也不禁火从心中来,一把抓住鞭稍。
「你这野丫头,你敢骂我?!」卫丞相不可置信地怒道。
「骂你又怎样?你这臭老头、老顽固、势利眼、食古不化、蛮不讲理、是非不分、自以为是、目中无人、权欲熏心、霸道专制!」
练水涟连珠炮似的一古脑地骂道,不让他有插嘴的机会。
「你……你这死……死……」卫丞相在朝为官多年,何尝被人这么痛骂过?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水涟……」卫紫沂惊愕地看著她,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你想骂我死丫头、没家教是吧!」
见卫丞相无力地点著头,练水涟翘起珠唇,不屑地说道:
「我敬你是紫沂的爹爹,又是当朝丞相,本愿以礼相待,可你这老混账,打一照面就不将人放在眼里,这是身为读书人该有的礼节么?你暗地派人跟踪紫沂,又调查我的一切,这窥人隐私的罪过,是身为丞相的你该犯的么?光天化日之下,当众人的面殴打亲儿,下手甚重,这又是身为父亲该做的么?」
卫丞相被她骂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气得吹胡子瞪眼楮。
「所以,既然你无礼在先,没有作长辈的样子,我也就无需顾忌了。」
「好……很好……」卫丞相瞪著卫紫沂,捂著心口直喘气。「你好样儿的,自己想气死我也就罢,还找来这个死……这个丫头一道来气我,好、好!」
他身形微颤地退回车中。
「就当我没生过你这个儿子好了,走、走!」
马车在众人的注视下,起步迅速地走了,离开的时候,已没来时的神气。
卫紫沂望著渐行渐远的马车,抿著唇不发一语。
练水涟见他的神情冷肃,不禁怯怯地开口:
「紫沂,你生气了?对不起么,我不是有心的。只是你爹实在太过分了,我见他打你,我……我很难受。」
「没事,我不怪你。」卫紫沂揉揉她的头。「他本来就霸道无理、贪恋权势,你并没有说错。谢谢你。」
他淡淡地笑了。
「从以前他就是这样,无论在什么场合、什么时候,只要他看不顺眼,就会不留情地骂人,这事儿我早已习惯。只是我从没想过,有一天,竟会有一个姑娘愿意为我挺身而出,甚至不惜得罪他。」
多少自许为高风亮节的读书人、公正廉明的清官,到了卫丞相眼前,还不全都打回了原型,除逢迎谄媚外,连实话也不敢多说一句。
可她,明知道父亲的身份与势力,仍然为了自己而不惜冒犯他。
他看著她的小脸,不明白这样小的身躯,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勇气与力量。
「你别这个表情,我答应你以后不冲动、不随便骂人,好不好?」她仍然为方才的事在介怀。
「不。」他摇摇头,很诚挚地露出个微笑。「那不算什么,我只是在想,今晚的月亮会很圆。」
看她迷惑地微启珠唇,卫紫沂一把拉起她未受伤的左手:
「别想这么多了,来,让我们一起打秋千去!」
小茅屋内
「卫公子,你且安心吧,老夫自当全力以赴,绝不让练姑娘的苦心白费。」
千金先生展开一匹白绢,白绢中整齐地插著一排晶亮的金针,他从里边挑出三支约两寸长的金针,再拿出一些艾绒与黑涎血的粉末,放在火上烧灼起来,小屋内顿时弥漫著一股药草的气味。
想到那几只亮晃晃的长针待会儿便会插入自己的身体里,卫紫沂心中开始忐忑起来。
「不会痛的。」见他脸上微露惧色,千金先生安抚道。「针灸是利用金针扎入穴道中来达到调筋顺脉、畅通气血的效果,这可是从三星时代便传下来的医术,你不用担心。」
「我相信老丈,您就动手吧!」卫紫沂强自压下心中恐惧,镇定地说。
「别怕啊!我保证,绝对不会比你现在的情形更糟。」
听见这似曾相识的话,不知怎么地,卫紫沂浑身顿时一热。
「老丈,可否……」他有些不好意思。
「公子可是想去见练姑娘?」千金先生眯眯地笑。
「不错,为了怕水涟担心,我不让她在外面等。可这黑涎血是她冒险摘取的,所以我想先去见见她。」
「呵呵呵……」千金先生捻须大笑。「这药草不但能治公子手伤、让众多百姓免去残疾之苦,更让公子明了了自己的心意啊!」
「老丈见笑了。」卫紫沂略为腼腆地浅笑。
「快去吧!」
银月如圆盘儿似的高挂天边,流水潺潺,伴著点点星光。
「紫沂说得对,今晚的月亮果真很圆。」练水涟呆呆地望著银月低喃著。「唉!如果他能在这儿陪我就好了。」
今晚千金先生便要帮紫沂疗伤了,若非紫沂那混账老爹把他打成那样,让千金先生多花了些时间在那上头,现在她就可以和紫沂花前月下、一起谈心了。
正在幻想间,身后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谁——啊?怎么又是你?!」练水涟没好气地说道:「又有什么贵干来著?」
「别这么冷淡,好歹我也是来帮你的。」毛天霸讨好地走过来。
「站住,就在那儿不要动!」练水涟沉声说:「帮我?说得倒好听,若我没猜错,让你这么尽心尽力的是另有其人吧!」
「你——」毛天霸忽然涨红了脸。「你知道什么?」
「谢——采——。」
见他脸色如土,练水涟得意地笑了。「我果然没猜错吧!都说我傻呢,其实我的眼楮比谁都还清楚。」
「你别笑我了,」毛天霸抓抓头。「我们之间是没可能的。她可是个千金小姐,我不过是个窃贼,哪里相配。」
「你问过她了么?」见毛天霸不说话,练水涟嗤道:「如果她不介意,你又在别扭什么?」
「话不是这么说,她跟著我没好处,我没钱又没权,她跟著我只会吃苦。」毛天霸长叹一口气。「真是孽缘啊!那天,我到她家原本只想偷东西的,谁知道竟……算啦!不说我们,现在还是你和卫紫沂的事儿要紧。」
「对啊!」练水涟一击掌。「这案子你撤了没?」
「还没,公主同练三小姐不信事情有这么顺利,坚持你们俩得回洛阳给她们看看才成。」
「顺利个屁!」练水涟怒吼起来:
「我害得紫沂受伤、两人又差点儿被老虎吃掉,一路上千辛万苦,白自个儿的右手也几乎废了才得到他的感情,你竟然认为这样很顺利?更别说我还得罪了当朝宰相,随时可能人头不保耶!」
「又不是我说的,你骂我也没用!」毛天霸摊开双手摇摇头。
「我被你们给气死了!」练水涟跺著小脚娇声骂道:
「使这什么鬼伎俩!你以为我是天仙绝色,而紫沂是之徒么?故意弄丢琥珀青龙,再逼紫沂带著我,就能日久生情、两情相悦么?」
「可他的确是喜欢你啦!」毛天霸说。
「这可是我以命换来的!」练水涟挥舞著右手。
见毛天霸一脸置身事外的模样,她不禁怒火中烧。
「你这家伙倒还若无其事样,若不是你,紫沂也不会为救我而跳河、伤了手!」
「不错,所以你该死!」
震人心肺的厉喝从两人身后传来,毛天霸脊背突然一阵发凉。
杀气?!
他连忙缩身往旁飞跳,说时迟那时快,原本蹲坐的大石被那股掌风击中,立即崩裂破碎。
「紫沂?!」
练水涟惊恐地说不出话来,只能怔怔地望著眼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