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夫妻俩不到午时便出门了。
他们没想到那位薛大人的府第也位在南锣鼓巷内,这里是大富大贵之地,住的都是些达官显贵,呈南北走向,东西各有八条胡同。
「我走过这儿好几次,为何都没有发现呢?」童芸香万分不解。「何况跟那么多人打听,总该有人想到这位薛大人,却都不曾提起。」
姚锦杉也一样纳闷。「是啊,记得前几天我也来过,却没有注意到,真是太奇怪了,简直像是菩萨不想让咱们太快找到。」
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也许是要等对方主动找上咱们,否则依薛大人的身分,不是普通老百姓想见就见得到,突然登门拜访,还扯出前世今生的说法,肯定会吃闭门羹,说不定还会被当作疯子。」姚锦杉分析原因。「如今接到邀请,便可光明正大的进门,待咱们进门之后再见机行事。」
童芸香也觉得合情合理。「相公说得对。」
「应该就在前头。」他这两天也打听了不少关于薛家的事,这位薛大人今年不到三十,父亲生前担任工部侍郎一职,汉人能够入朝为官,可见本事不小,由于祖上留下不少田产,即便只是个小小的五品官,不是肥缺,也能过著安稳日子。
她深吸了口气,跟著丈夫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当夫妻俩终于站在「薛府」大门前,她仰头看著门上的匾额,居然跟梦境里看到的不谋而合。
姚锦杉上前敲门,门房出来应门,先上下打量来客。「敢问是姚爷吗?」
「正是姚某。」姚锦杉回道。
「请进。」门房马上开门。
姚锦杉回头轻唤:「芸香!」
「就是这里不会错……」她有种好怀念的感觉。
他突然不大确定要不要进去,万一结果不好,她又是否能够承受得了?「你确定真是这里?」
在这一刻,童芸香可以听到耳边传来丈夫的声音,但却无法控制手脚,仿佛有另一个她在指使著自己的行动,渐渐的,意识也变得模糊。
童芸香听到自己在说话。「我回来了……」
「芸香?」看著妻子走进大门,姚锦杉只能跟在后头。
门房找来了奴才,要带他们到大厅稍坐。「请往这边走。」
夫妻俩就这么跟在该名奴才身后,往大厅的方向走,姚锦杉一路上都在留意妻子的状况,好随时应变。
奴才带他们来到大厅。「请!」
「夫人在瑶园吗?」童芸香问著奴才。
对方愣了一下。
她口中轻喃:「我要去见她……」
「芸香!」姚锦杉连忙拉住她。
「我必须去见她……」童芸香对著他说。
这时,薛如海得知香山帮老帮主的爱徒来了,便从书房出来招呼,只见他年纪约莫二十六、七岁,唇下蓄了短胡,有双浓眉,颇有官老爷的架势,看到他们尚未入内喝茶,便瞪著奴才。「你是怎么招呼客人的?」
「是薛大人吗?敝姓姚……」不等奴才回答,姚锦杉朝对方拱手。「这位是内人,其实……这事真不知该从何说起……」
童芸香看到薛如海的脸庞,有些恍惚地启唇。「老爷……」
不只姚锦杉怔住,薛如海更是不明所以。
「姊姊对老爷一片真心,老爷万万不可辜负。」她紧盯著薛如海,柔声地请求。「我必须去见姊姊,求姊姊原谅。」
说著,童芸香迳自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姚锦杉看著妻子的背影,却觉得陌生,明明是同一个人,但走路的姿态却判若两人。
薛如海用错愕不解的表情看向姚锦杉。「姚爷可否跟本官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内人绝无恶意,只因她从小到大一直作著同样的梦……」姚锦杉尽可能简短地向对方说明原委。「她想见的有
可能是令堂。」
他一面倾听,一面和姚锦杉跟在后面,见童芸香宛如在自家院子走动似的,非常熟悉,不禁暗暗吃惊。
「她曾经来过?」薛如海讶然地问。
姚锦杉想不相信都难。「应该不曾,莫非这儿真是内人前世住的地方?」
「本官可不信真有前世今生。」他嗤之以鼻地回道。「何况我娘近来身体微恙,不见外客。」母亲这么多年来虽未生过大病,但是小病不断,加上情绪总是郁郁寡欢,很少与人交往。大夫说这是心病,要知道心病尚且要心药来医,只是不知这药引要上哪儿找才好。
「还望薛大人通融,成全内人的心愿,姚某保证不会叨扰太久的。」姚锦杉语带恳求。
见他态度诚恳,不似造假说谎,加上又是蒯老爷子的爱徒,薛如海也只好勉为其难地同意,赶紧叫来婢女先去跟母亲禀告有客来访的事。
「芸香!」姚锦杉唤著走在前头的妻子。
童芸香恍若未闻。
两个男人相视一眼,只能继续跟著走向位在这座宅第更深处的院落。
「这儿就是家母住的瑶园了,本官先走一步。」
姚锦杉拱了下手。「有劳了!」
于是,薛如海先一步赶到母亲身边,大致说明原因。
卢氏两鬓霜白,轻咳几声。「你说她梦到自己的前世?」
「她的夫婿是这么说的。」他恭谨地回道。「而且口口声声说要见娘,孩儿虽然不信,但又觉得不像是在骗人,所以才会答允。」
她又咳了一声。「这倒是有意思,就让他们进来吧。」
「是。」薛如海出去开门。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来者是客,卢氏让婢女更衣,才步出内房,端坐在椅上,就等著对方过来。
当童芸香来到房门外,薛如海正好打开了门。
「我娘愿意见你们。」他对姚锦杉说。
姚锦杉吁了口气。「多谢大人。」
坐在薰著檀香的屋内,卢氏望向走进来的纤细身影,见到她脸上的丑陋胎记,不由得愣住了,接著便看著童芸香一步步来到跟前。
「……姊姊!」
这声「姊姊」让卢氏端著茶碗的手震了一下,险些打翻,身旁的婢女见状,连忙伸手接过去。
「你、你叫我什么?」
童芸香抽泣了声。「我叫你姊姊……你是我姊姊,永远都是……」
「你……你是谁?」她颤声问。
「我是湘云……姊姊别不认我……」童芸香跪在她脚边哭道。「我从来没有想要跟姊姊抢,我可以对天发誓……」
卢氏一口气快喘不过来了。「你说……你是湘云?」
「我没有要跟姊姊抢老爷,真的没有……」她哭得委屈。「老爷是姊姊一个人的,我是真的这么想……」
「你……咳咳……」卢氏太过激动,咳了起来。
薛如海担忧地问:「娘要不要紧?」
「不碍事。」她两眼须臾不离童芸香的陌生脸蛋,和已经过世三十年的妹妹没有丝毫相似之处。「你真的是湘云?」
童芸香流下两行泪。「害姊姊失去腹中的孩子,并非我的本意,但此事却是因我而起,我从来无意伤害姊姊……」
听她提起当年小产的事,卢氏眼眶中顿时泪光闪烁。「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连如海都不知情。」
薛如海也很讶异,原来他曾经有过兄长或大姊。
「姊姊盼了那么多年的孩子就这么没了,都是我害的……是我的错……当初没有答应进门就好了。」这分内疚从来都没有消失过。「对不起,姊姊,请你原谅我。」
卢氏伸出手,轻触她的泪颜。「你真的是湘云?」
「记得姊姊出嫁那一天,我抱著姊姊一直哭,」童芸香复上卢氏贴在脸上的手掌。「姊姊是最疼我的,我不要姊姊嫁人……」
听到这儿,卢氏也跟著掉下眼泪。「是啊,我还记得自己也哭得好惨,连妆都花掉了,然后娘就气得把你拉走。」
童芸香吸著气。「姊姊一定不知道我一路追著花轿,哭著叫姊姊……」
「我好像有听到你在叫我,又以为是听错了。」她回忆起往事的点点滴滴,又哭又笑。「湘云……你真的是湘云……」
「姊姊!」童芸香扑进她的怀里。「我没有背叛姊姊,我绝对没有跟姊姊抢老爷,对我来说他只是姊夫,这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卢氏泪流满面地点头,听到这儿,已经相信眼前这名少妇确实就是妹妹转世投胎的,否则不可能知道这些私事。「你死了之后、老爷才跟我说,说你亲口告诉他,一点都不爱他,还一直拜托他要好好待我,可是当时我真的听不进去……我嫉妒到失去理智,整个人都疯了……咳咳……」
薛如海连忙帮母亲拍背、递茶水,忍不住又望向童芸香,想到母亲曾经说过自己与父亲年轻时的模样十分神似,难怪对方刚刚会唤他一声「老爷」,想必是把他看成父亲了。
「我以为是在帮姊姊,没想到却让姊姊这么痛苦。」童芸香自责地道。「只要姊姊一天不原谅我,就算到了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也不会得到幸福……」
卢氏一面流泪,一面摇头。「你真是个傻妹妹!姊姊应该相信你才对,但我终究只是个女人,一个想要得到丈夫的心的平凡女人。看到老爷迷恋你的美貌,为你添置衣裳首饰、天天嘘寒问暖,那么温柔的眼神和声音从
来没用在我身上过,就连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你来得重要……我好害怕,只有诅咒你……希望你也跟我一样痛苦,才能平息心中的不安和妒忌……」
童芸香抽噎了声。「姊姊肯原谅我了?」
「是我该求你原谅才对,」卢氏掏出手巾擦干泪水。「我天天骂你、咒你,你才会无缘无故生病,走得那么突然,当我知道冤枉了你,真的好后悔,好希望能当面跟你道歉……」
她哽咽地道:「我从来没有怪过姊姊。」
「原谅姊姊……」
「只要姊姊不再生我的气就好。」童芸香露出欣慰的笑靥。
卢氏抱住她,喉头又梗住。「姊姊早就不气了,你永远是我的好妹妹。」
「谢谢姊姊……」她仿佛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蓦地,童芸香身子一软,慢慢地倒下来。
「芸香!」姚锦杉有过一次经验,立刻上前扶住她。
就连卢氏也很著急。「她怎么样了?」
「内人没事……芸香!」他轻拍妻子的脸。
听到叫唤,童芸香挣扎了两下,这才张开眼楮,怔怔地看著眼前几张面孔,最后望著熟悉的男性俊脸。「我怎么了?」
姚锦杉确定眼前的是他的妻子。「你不记得了吗?」
「我只记得进了薛府大门,接下来的事就不大清楚了……发生什么事?」她被扶到椅子上坐下,满头雾水地问。
「湘云?」卢氏看著她。
她看著丈夫。「相公,这位是……?」
「她是薛大人的母亲。」姚锦杉回道。
童芸香有礼地打招呼。「芸香见过老夫人。」
「看来湘云已经走了……咳咳……」虽然有些失落,但能了却这段恩怨,卢氏郁结三十年的胸口似乎也跟著打开了。
薛如海在母亲身边的座椅坐下。「孩儿怎么从没听娘提起之前曾有过孩子,就连爹也没说过?」
「娘不提是怕难过,你爹……是心里愧疚才不说。」她端起茶碗,润了润喉。「这件事放在心里三十年了,你若真想知道,娘就告诉你。」
「是。」薛如海确实想听。
卢氏看著姚锦杉夫妻,娓娓道来。「当年老爷一直到二十八岁都尚未娶妻,除了眼光高,也是希望能够娶到心仪的女子,夫唱妇随、琴瑟和鸣,可惜都没有找到中意的对象,最后实在不能再拖下去,才经由媒妁之言与我订亲,也结为夫妻。只是我嫁进薛家整整五年,却一直没有传出喜讯……咳……毕竟老爷年纪不小,又是独
子,双亲虽然不在,但家族里的长辈非常担心。」
「所以老夫人最后决定为丈夫纳妾?」童芸香也是女人,可以理解。
卢氏颔了下首。「没错,与其让别的女人来跟自己争宠,还不如让妹妹进门,将来生下孩子,也能当作亲生骨肉般疼爱,于是湘云就成了老爷的妾。没想到不到半年,我居然有喜了,却也在这时发现老爷爱上湘云……咳……可想而知我受到的打击有多大……毕竟当初是我说服老爷让她进门……咳咳……」
「娘。」薛如海将茶碗递到母亲唇畔。
待卢氏喝了口茶,歇息了片刻,才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继续说。
「那时我很后悔自己的决定,认定湘云想要鸠占鹊巢,趁我有孕在身无法伺候老爷,想要抢走老爷的心,全然忘了姊妹之情,把她当作敌人,指责她、刁难她,希望她从眼前消失……不管湘云如何否认,也听不进去……直到那一天,老爷因我的无理取闹而大发雷霆,冲口而出湘云才是他等待一辈子的意中人,他真恨没有早点遇到,却先娶了我这个不通情理的女人……我在悲愤之余不慎动了胎气,孩子就这么没了……」
在座的人都沉默了。
卢氏拭著眼角。「失去孩子,我也疯了,每天诅咒湘云,用各种难听恶毒的话来数落她,只要有我在,她别想跟老爷双宿双飞,没过多久她就死了,大夫说是心疾,可她还那么年轻,怎会得了心疾呢?」
一旁的童芸香听了也跟著落泪。
「湘云死了以后,老爷非常伤心,我这才像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一样……」她叹了好长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说道。「老爷说自从我有了身孕,湘云就不让他再踏进房门半步,每次都赶他出去,还要他多陪陪我,甚至说她是为了姊姊才进门,只把他当作姊夫看待,从来没爱过他……我从头到尾都错怪湘云了……但已经太迟了……我连跟她道歉的机会都没有……」
童芸香含泪笑睇。「她从来没有怪过老夫人。」
「湘云从小就跟我特别亲近,所以我也很疼爱她,没想到连投胎转世了都还放不下……」卢氏越想越心疼。「当年我让她受了那么多委屈,她还觉得是自己的错,一直求我原谅,我不是个好姊姊……」
薛如海不舍母亲难过,低声安慰。
原来是这么回事,童芸香终于明白为何从小到大会一直作同样的梦,虽然前世的她并非有意要伤害对方,但事情却因自己而起,才会有罪恶感,如果没有得到原谅,就不会有姻缘出现,那是她对自己的惩罚。
「今天真要感谢老夫人成全,了却内人多年的心愿。」姚锦杉和妻子相视一笑,更庆幸结果是好的。
「不过你们居然能够找到这儿来,著实不容易。」卢氏感叹道。
经她一说,姚锦杉才想到带在身上的这封信。「这是有原因的……老夫人可认得这是谁写的?」
薛如海接过信,再转交给母亲。
卢氏抽出里头的信纸来看,立刻大吃一惊。「这是……湘云的字迹,不会错的!就算过了三十年,我还是认得出来。」
闻言,姚锦杉和妻子面面相觑。童芸香简直不敢置信,这封信居然是自己的前世所写,直到这一刻,所有的事连在一起,原来一切都注定好了。
卢氏连忙问道,「姚爷这封信是从哪儿来的?」
「这是姚某在三十年前无意中得到的……」姚锦杉万万没想到他和妻子的缘分早在那天就结下了。
薛如海听了不禁觉得好笑。「看姚爷不过二十多岁,怎么可能在三十年前就得到这封信呢?」
「这事说来话长……」他将只有香山帮,以及程、郭两家等少数人才知道的奇特际遇告诉薛大人母子。「那位大叔应该是贵府的仆从,在狼山遭蛇吻不幸过世,而我又听错了,把薛听成徐,直到前阵子把这封信拿给内人看,她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口口声声地说要回京城薛家,咱们才会来这一趟,也幸好薛大人昨天派人递名帖过来,否则恐怕会错过。」
卢氏不由得发出惊叹。「缘分真是奇妙,居然会以这么离奇的方式将你们牵在一块儿……记得老爷那时是在都水清吏司当差,我又正好小产,偏偏他为了皇上出巡核销费用的事宜必须前往江南,或许也是有意逃避心中的愧疚,才找了个名目出一趟远门,之后是曾听他提过有去庙里为夭折的孩子祈福,没想到是到狼山……咳咳……倒是湘云曾经派人送信给老爷的事,我真的不知道,当时府里一团混乱,我根本无心去管,想不到最后会落在姚爷手上。」
「姚某也没想到,更没想到会认识内人,两人还结为夫妻,若非如此,也无法解开这段前世恩怨。」姚锦杉已经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一切都是菩萨的安排。」卢氏双手合十,感激地说。
薛如海听得一愣一愣的。「若非事实就摆在眼前,本官还真的不相信天底下有这种事,简直不可思议。」
姚锦杉已经很习惯对方的这种反应了。「起初姚某也很难接受,但渐渐相信菩萨这么安排,必定有祂的用意,如今证实一点都没错。」
之后卢氏觉得有些累了,想要躺下来休息,不过还是拉著童芸香的手,要她多来陪陪自己,童芸香马上答应了。
原本只在京城待一个月,却因为薛如海当面请托修缮一事,姚锦杉便同意留下来监督,同时也负责施工,在这里的期间,薛如海还引荐他给工部几位大人认识,双方相谈甚欢,对姚锦杉为人不逢迎巴结也不唯唯诺诺,态度坦荡、说话中肯,留下相当好的印象。
数日后
「天气变冷了,小心著凉。」童芸香拿了件琵琶襟马褂过来。
姚锦杉让她帮自己穿上。「你今天也要跟我去薛府?」
「虽然我不是湘云,湘云也不曾再出现过,但是老夫人见了我,就像见到自己的亲妹妹似的,拉著我聊起小时候的事,只要她开心,我也跟著开心。」她停顿了下。「说也奇怪,自从那天去了薛府,晚上我都没有再作梦。」
他惊奇地问:「真的吗?」
童芸香非常肯定。「嗯,已经连著好几天都是一觉到天亮,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我想一定是得到姊姊的原谅,前世的我心愿已了,安心地走了。」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姚锦杉也不想再看到妻子夜夜受尽煎熬。
「谢谢你,相公。」她说。
「谢什么?」
她握住丈夫的手。「如果不是相公带著那封信来到三十年后和我相遇,这辈子我都会受梦境所苦。」
姚锦杉拥著她,不约而同地感激菩萨的安排。
当夫妻俩来到薛府,童芸香便去了瑶园,陪卢氏说话、喝茶。
「咦?」卢氏盯著她的脸,有些疑惑。
「我脸上有沾到脏东西吗?」童芸香不解地问。
她左右端详。「不是,只是觉得你脸上的胎记……是不是变淡了?」
童芸香莞尔一笑。「定是老夫人看错了。」
「不、不!我真的确定变淡了。」卢氏想到自己无心的诅咒,竟会害得妹妹转世投胎之后,脸上生了块见不得人的胎记,还差点找不到婆家,很是过意不去,打算找京城里最有名的大夫过来,看有没有办法医好。
不过童芸香并没有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只要丈夫不在意,那么她脸上有没有胎记根本不重要。
但是接下来的日子,就连姚锦杉也注意到了。
「你脸上抹了粉?」他问。
她白了他一眼。「我从来不抹粉的。」
「但你脸上的胎记似乎变淡了,」因为房里没有铜镜,姚锦杉还特地去借了一面。「你自己看。」
于是,童芸香认真地打量自己的脸蛋,用手轻抚著原本被胎记盘踞的左脸,确实不再那么明显。「是真的变淡了。」
姚锦杉咧嘴一笑。「我说得没错吧。」
「怎么可能……」她又惊又喜。
他思前想后,做出一番结论。「也许是因为化解了前世的恩怨,得到对方的原谅,胎记自然没有存在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