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淮听到这件事时,已是金少爷办完流水席大失血,夹著尾巴逃回金山城后的第二天了。
他惊得脸色发白,急急就赶到史药钱赌坊来。
「盈盈!」他正好踫见盈盈拎个小篮子跨出门来,猛然地一把抱住了她。
盈盈吓了一跳,看见是他,脸儿忍不住红了起来,「先把我放开,这光天化日的……会给人笑的。」
他俊玉般的脸庞满是惊吓,闻言还是连忙放开她,但是大手依旧将她的手儿攒得紧紧,「你吓死我了。」
她一脸莫名其妙,「我才给你吓死了喔,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他紧紧牵著她,直到来到了小桥边才停下脚步,「为什么不让我知道那件事?」
「哪件?」她纳闷。
「就是金少爷那件事啊!」他捂著胸口,心脏都快给吓停了。
「原来你说的是那件事啊……」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不以为意道,「一点都没什么呀。」
「怎么会没什么喔?」他紧紧张张地盯著她,「如果你不小心输了,那岂不是白白给人家欺负了吗?」
她瞅著他发白的脸庞,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端详了片刻后,蓦然笑了,「你在吃醋?」
「我吃……」他大大喘了一口气,、「我是在为你担心!」
「放心,我当然是有必胜的把握才敢跟他赌,」她笑眯眯道:「难道你对我的赌技没有信心吗?」’
「世上没有稳赢不输的事,没有人能逢赌必赢百战百胜,万一事有万一,那该怎么办喔?」他两鬓隐隐抽痛起来
她斜睨著他,「不是吧,你就逢赌必赢,还骗我。」
他傻眼了,「我几时逢赌必赢?」
「要不然你怎么解释那天从我赌坊里赢走的三百五十六两七钱又十个铜钱?」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他愣了一下,「原来你说的是那个。」
「该不会赢走了以后就假装没这回事吧?」
「我的确赢了钱,但这也不代表我逢赌必赢,他摇摇头,对她的误会甚感无力,「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运气好?」她的声音陡然拔尖。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他唬弄谁呀!
他很不好意思地道:「实不相瞒,其实我一点也不会赌,都是运气的关系,才能赢那些银子。」
不,打死她也不相信!
「你不想承认就算了,」她哼了哼,低低咕哝,「小气巴啦。」
「我并没有……」
她深吸了一口气,摆了摆手,「算了,你坚持要有自己的商业机密,我也不好苦苦相逼;你今儿来就专程为了金少爷的事吗?」
他还想解释并没有什么商业机密特意隐瞒著她,但是看盈盈挽著小篮子的模样,他忍不住好奇,「你……要去哪儿?」
「噢,我差点忘了,我要去拜财神爷。」她喜上眉梢。
他愣了愣。
「赌坊里可不是每天都可以赚到三千两的,」她笑意吟吟,满意极了,「这一切都是财神爷的庇佑,怎么能不去跟他老人家道谢喔?你要跟我去吗?」
他笑了起来,「好。」
一切只要她快乐就好。
贝著梦淮的臂弯,愉快地向财神庙前进,盈盈觉得自己最近越来越好运了,人家是情场得意赌场就失意,她可是情场赌场两得意喔!
如果这样的好运继续维持下去,那么她就有望在二十岁时成为富可倾城的女富翁,然后金盆洗手,一辈子吃穿不用愁!
就在盈盈快乐到巴不得每天都三牲四果地膜拜,感谢老天爷让她有这样的幸福好日子过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陡然降临——
一早,梦淮沉著俊容,缓缓踏进史药钱赌坊。
「盈姑娘,郝公子来了。」阿南迫不及待去报信儿。
盈盈像只美丽的银色蝴蝶,翩翩然自里间飞奔了出来,眉眼间有掩不住的喜悦,「你来了?」
「当心!」他接住她横冲直撞的身子,黑眸一亮,随即黯然,「盈盈,你现在……有空吗?可不可以跟你单独说说话?」
她没有觉察到任何异状,兴兴奋奋地道:「我交待一声,我们到杏花帜喝茶去,那儿很幽静,有多少话都能说。」、
他点点头,眼神里有著平常没有的忧郁。
一路上,他都很沉默,反倒是昨晚又海捞一票的盈盈很是高兴,迫不及待地跟他分享著赫赫战果。
「……结果,那个波斯商人脸都黑了,可是没办法呀,谁教他输得惨惨惨,只得把那颗夜明珠留下来了。」她兴高采烈地说著,这才注意到他的神色不对劲,「咦?你怎么了?」
他凝视著她,欲言又止,勉强挤出了一抹微笑,「我们……还是到杏花帜再慢慢说话。」
她心儿没来由地一沉……
以前从来没有看见他这么愁容满面过,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了吗?
她也恢复了以往的沉静默然,神情虽然恬淡镇定,可是一颗心却不由自主地深深擂起鼓来。
直到了杏花帜的雅座,临近一株银桂树畔,要了一壶香沁人味的杏花茶后,盈盈首先开口。
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道:「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他一震,晶莹若黑玉的眸子紧紧锁住她的,「盈盈,你跟我走好吗?」
盈盈呆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为什么?」
「我和家里一直有联系,让家里人知道我此刻落脚何处。」他握住了她变得好冰凉的小手,低沉有力地道:「……而今早,我接到了飞鸽传书,说我娘因为思念我而病倒了,我必须要回郝家庄一趟。」
她心脏猛地一抽,血色从脸蛋上退得一干二净。
他要走了……要离开她了……
「是真的吗?」她的声音在颤抖,可恶,她不要这么软弱!
他不解地望著她,「当然,我爹娘不会为了要把我骗回去,故意用这种借口的。」
她的嘴巴变得好苦好涩,喉咙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变得好干好干……
「不,我是指……」她仰望著他,小脸变得异常凄楚和脆弱,「你真的必须要回去吗?不能……再等一阵子?」
等她赚到更多更多的钱,等她作好了心理准备,等她毫无后顾之忧地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他,等……总之,一切对她而言太快了,她还需要时间啊!
他郁然地凝视著她,「知道我娘病了,我怎么还能再继续耽搁喔?我打算待会儿就动身回去,所以我希望你能跟我走。」
她瞳目结舌,「待会就动身?这是不可能的。」
「盈盈,」他倏然握住她的小手,双眸盛满了渴望和恳求,「你还信不过我吗?还不相信我可以给你幸福,可以保护、照顾你一辈子吗?」
她僵住了,脑子里瞬间空白一片——
不不,她并不是不信任他,她只是……只是……
盈盈茫然痛楚地闭了闭眼楮,无声地低语道:「我不知道……我现在心好乱,脑子也好乱……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跟我回去,嫁给我。」他坚定地握紧了她的柔荑,「我发誓,你一定不会后悔的!」
她颤抖地摇著头,可怜兮兮地嗫嚅道:「梦淮……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好想想吗?这一切对我太突然了,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盈盈……」
她无助的泪水夺眶而出,「求求你,让我走吧,我真的没办法跟你回去……」
她竟然要他放她走?!
梦淮胸口猛然剧痛,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在彼此已经这么情深意重之后?她怎能说放手就放手?
他蓦然松开了她的指尖,脸色刹那间苍白无血色,「难道……这些日子以来的点点滴滴,对你来说毫无意义吗?」
她泪眼婆娑,痛苦地抗议:「你怎能这样说?」
「否则你应该知道我爱你,我要你,我要保护你一生一世,可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他只觉得胸口好痛好痛……
和史药钱赌坊相比,他终究还是微不足道的,是可以轻易被忽略放弃的那一方吗?
她从他脸上看到了他深深受到的伤害,也看见了他的痛苦,可是她没有办法伪装自己的答案,不能昧著良心说她愿意跟他回去啊!
如果是这样,才是对他最不公平也是最大的欺骗。
「我需要一些时间。」她艰难地咽下泪水,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别慌,别慌……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崩溃。
「多久?」他眸光炽烈地紧盯著她。
在他这样慑人的眸光逼视下,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几时才能彻底战胜恐惧,义无反顾全心全意地跟著他走天涯。
爱是需要冲动的,但是她多年来一直维持著冷静镇定和理智,向他表白已经是近来做过最大胆也是最冲动的一桩事了,如今面对终身大事,教她如何能够不谨慎不忐忑?
就像是一场生命中最大的赌局,她身上所有的筹码在全数压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反手回头的机会了!
不是大获全胜的赢,就是输掉通身仅有的全部……还有她的一辈子。
教她怎么敢冲动?又怎么能冲动?
梦淮紧紧地盯著她,在她眼中看到了犹豫和退缩,此时此刻,他惟一能懂的解读就是——
纵使有再多的柔情蜜意,还是没能让她愿意跟著他一辈子!
他的心深深地颤抖绞拧了起来。
梦淮苍白著脸,猛地一咬牙,「好。」
她惊悸地望著他,「你的意思是什么?
他倏然起身,痛苦地别过头去,毅然决然道:「我不会逼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动身离开数来堡,你……一切保重。
她还来不及出声挽留,他修长的身影已经断然地消失在尽头——
甚至……连回头再看她一眼也没有!
「真的走了……」盈盈颓然地捂住了小脸,绝望地呜咽出声。
她知道自己重重地伤了他的心,她也知道,他不会再回到数来堡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嫦娥庙里的签诗不是说,他们会白头偕老,比翼双飞的吗?为什么还等不到红烛高燃,梦就已经醒了喔?
他真的走了,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盈盈以为自己能撑得过去,一切都不会有事的;从古至今,为情所伤的人不止是她,旁人都活得下来,她也能。
尤其她最在乎最爱的还是史药钱赌坊和银子,不是吗?
只要努力地、疯狂地赚钱进账,就能够消弭掉一切的痛苦和思念了,不是吗?
可是一连半个月,她每天每夜都开赌局,无论是牌九、骰桌、斗鸡……每一样的赌具赌局她都自告奋勇开场子,将自己累得像条狗一样,拖著疲惫无力的身体,除了睡觉的时间外,其余的通通都投人在赌桌之上……
她以为她会满足,会熬过去的。
可是就算闭上了双眼,他的影子还是不断在她面前出现、晃动著……根本是睡也睡不成眠啊!
半个月下来,她整个人瘦了一圈,脸上淡然的笑容依旧,可是所有的人都心疼极了她越来越无神的眸光。
多多再也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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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深夜,盈盈伏在案头记著账目,酸涩不堪的双目紧紧盯著每一页数字,手上的狼毫依然飞快落墨。
多多端了一盅人参鸡汤上来,看著她拼命的模样、情不自禁哭了起来。
「呜呜呜……」
她的哭声惊动了盈盈,盈盈急忙回过头来,「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多多放下了鸡汤,一把抱住了她纤瘦的肩头’,哇地放声大哭,「盈盈,你不要这样,我好害怕啊……」
她温柔地握住了多多的手,安慰地拍了拍,「怎么了?你怕什么?别哭,哭肿了眼楮就不好看了。」
「你不要再忍著好不好?不要再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好不好?」多多眼眶盛满泪水,哽咽著:「不要坚强,不要憋著,你如果想哭就哭吧,好不好?」她鼻头一酸,「傻多多,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瞧你这些天瘦成什么样子了!」多多气恼地说,「我就知道这些臭男人,只会惹祸,前头来个君子言差点把爱爱给弄死了,现在又出现个郝梦淮,也是把你惹得这样伤心欲绝……男人都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尤其越俊的男人,以后我一定要嫁个其貌不扬有钱有势的老头子,绝对绝对不步上你们的后尘!
多多又哭又气又是指天划地的,说穿了是满腹的心疼。
「你误会他了,其实是我不要他的。」盈盈忍著泪,笑笑道。
「你不要再安慰我了。」多多龇牙咧嘴,咬牙切齿,「这个郝梦淮就不要让我再看见,见一次我扁一次,顺道叫东南西北一起扁!
「多多,你手上的参汤是给我喝的吗?」盈盈叹了一口气。
她愣了一下,连忙殷殷勤勤把人参鸡汤端送到她面前,「我差点忘了,来,趁热喝了吧,补补元气……你千万不能倒下去,要不然爱爱也不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接过人参鸡汤,盈盈眼底的泪水再也禁不住,轻轻地坠落……在汤面漾开了点点涟漪。
她多想冲动地动身前往郝家庄,追随情郎而去,可是教她怎么舍得下这多年的姐妹,还有史药钱的一切?
好痛……她的心像是被切割成了两半,失去了任何一方.都无法独立跳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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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不是个最难动情的人……
风尘仆仆快马加鞭回到郝家庄,梦淮俊俏的面庞写满了焦虑不安和浓浓的相思……他望著金碧辉煌的家门,缓缓下了马,一排奴仆已经闻声冲出来迎接,阵仗怕不止四五十人吧!
他失魂落魄地想著,盈盈,我真的如你所愿独自回来了,可是为什么此刻我没有浓浓兴奋的归乡之喜喔?
我离你越来越远了……
当初满腹的受伤和怒气,在马儿撒蹄奔离数来堡越来越远时,已经被强烈的渴望和思念所取而代之了。
盈盈,纵然你舍得下我,我却还是舍不下你啊!
他黯然神伤,握著缰绳的手指紧紧攒著,有股冲动想要立刻再跃上马背,策马狂驰回数来堡。
相思自来萦心苦,半点不由人……
「少爷回来了……」
「哇,少爷回来了……」
「老太爷,老太夫人,老爷,老夫人……少爷回来了!」
他简直比班师回朝的大将还威风,可是梦淮此刻满心满念全然没有一丝戏谑打趣的念头,他焦切地大步一个向前,急急问道——
「我娘喔?」
「老夫人刚刚在吃烤地瓜,又跟老爷吵起来了,少爷您回来得正好,老太爷和老太夫人也在赌气喔。」郝劳禄管家迫不及待跟他哭诉起来,「谢天谢地您终于回来了,这下就什么都通通好了。」
他一怔,心底疑云大作,「吃烤地瓜……」
「是啊。」郝劳禄说著发现背后刺刺的,原来是仆佣们致命的白眼……
唉呀,他说漏嘴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娘没有生病,飞鸽传书只是想把我骗回来?」他倏然恍然,随即脸色一沉,「是谁出的馊主意?」
避家还来不及回答,里头 里啪啦冲出了郝家的大佬们——
「淮儿你回来啦?」
「淮儿,奶奶想死你了……」
「还有爷爷……我帮你找了好几个漂亮的小泵娘,就等你回来相亲喔……」
「相什么相?通通都是一些脂粉妖怪,打扮得妖里妖气的,是你自己要留著用的吧?」
「吓,死老太婆竟然敢破坏我名誉?」
「要不然你弄一群莺莺燕燕回来做什么?」
脾气火爆的郝老太爷和郝老太夫人现在一点也不「好」,两个人怒目相向,银发苍苍还各自抡起铸金拐杖,摆好架势……
梦淮捂著额头,申吟了一声:「我的天啊,我早该想到的。」
他就是为了这一群时时摆乌龙的长辈们,怒急攻心之下断然挥袖离开盈盈?
他真是个天上地下无与伦比的大笨蛋!早该先弄清楚的!
不过他心底还存著一丝丝的希望,或许娘真的因为思念他而病了……那么他离开盈盈匆匆返家,也有一点价值了……
可是从里头气冲冲还抓著个黑漆漆地瓜的娘亲一跑出来,梦淮脑子里最后的那份期望瞬间像泡泡般破掉了。
他不由得心头怒火上升,冷冷地环视著众人,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道——
「你、们、最、好、给、我、解、释、一、下!
郝家大大小小上上下下,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
呃……
「你们竟然为了把我骗回来相亲,编出了这种烂主意?!」
郝家庄亮晶晶又宽阔的大厅蓦然响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怒吼声!
而且发出狮子吼的不是别人,还是素来有温雅腼腆好脾气之称的郝家梦淮少爷。
这下子不单是偷偷躲在门边偷听的仆人们吓到脚软,就连在大厅里正襟危坐的四个郝家长辈,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拼命找比较安全的地方躲。
郝老太爷清清喉咙,可怜兮兮地道:「呃,淮儿别生气,爷爷知道错了嘛。」
「本来就是你错,老番癫了还不承认。」郝家老太太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他忍不住狠狠瞪了老婆一眼,「好,有你的。」
「怎样?」郝老太太得意地扫了他一眼,殷切地对宝贝孙子道:「淮儿呀,你相信奶奶,这件事奶奶从头到尾都是持反对的意见喔,若不是你这个昏了头的爷爷一意孤行,我们哪舍得打扰你的‘闯荡江湖之旅’喔?」
「话说回来,那几个姑娘确实不错,你要不要考虑见个面?」郝老爷赔著笑脸。
「不要!」梦淮气得大吼一声。
郝夫人连忙拉了拉夫婿的袖子,「你没瞧见淮儿头上都冒烟儿啦?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噢。」郝老爷吐吐舌。
「爷爷、奶奶、爹、娘,」他揉著眉心,觉得头好痛,勉强压下怒气低沉道:「我知道你们关心我的终身大事,可是孩儿已经有对象了,这次会在外头停留这么久,就是……」
几个老人家眼楮倏地亮了起来,七嘴八舌地打断他的话——
「有对象啦?」
「真的吗?」
「是哪里的姑娘,家住哪里?」
「长得可不可爱?」最后问这句话的郝老太爷被众人狠狠瞪了一眼,他无辜地叫道:「怎么?我哪里问错了?想知道我未来的孙媳妇儿可不可爱也犯法呀?」
梦淮情不自禁再叹了一口气,他实在没有把握,倘若真的说服得了盈盈跟他回来,他有把握盈盈不会被这堆喳喳呼呼,平均心志年龄只有十岁的家人吓跑吗?
想起盈盈,他的眼底盛满了柔情与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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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忘不了自己毅然挥袖离去的同时,她眼里的绝望和恐俱……
懊死!盈盈是喜欢他的,否则不会希望他留下来,不会害怕他离开,不会祈求他再给她一点时间……而他做了什么?一意孤行地要她跟自己走,却不给她一点心理准备……
他深深地震动著,恍然大悟后不禁冷汗涔涔了。
「老天,我对她做了什么?」他呆住了。
枉自他口口声声说爱她,说要照顾她,不离开她,可是他却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只是顾全著自己的感觉,要她全力配合他,抛下她所有熟悉的一切跟他走……他怎能这么自私?
看著他的脸色一忽儿变得苍白,一忽儿变得大汗涔涔,郝家的长辈们忍不住担心了起来,提心吊胆地偷偷瞅著他。
「淮儿,你没事吧?」他看起来像是快晕厥过去了。
梦淮倏然站了起来,猛然冲向大门。
「你要去哪里呀?」郝家人同时大叫。
他蓦然回头,黑眸里闪动著浓浓的痛楚与坚定的光彩,「我要去找我心爱的女人!」
「呃……」
「那……几时回来啊?」郝老太爷傻傻地问。
梦淮脸上浮起了一朵梦幻般凄楚温柔的神情,「我不知道,可是我会等,多久我都会等下去。」
话刚说完,他便飞快地消失在大门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郝家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人能回答这个答案。
思念煞是折磨人,无端蚀骨又销魂……
盈盈坐在他专程为自己亲手筑起的「盈盈亭」,小手轻轻打开了一个金线绣成的荷包。
里头是在嫦娥庙抽来的那首签诗,还有好几张他月夜送来的情诗……
她噙著晶盈滚烫的泪珠儿,低低念著——
「鸳鸯同池同戏水,比翼双飞双飞蝶,姻缘依附笑人梦,红烛高燃不思乡……」
鸳鸯戏水,比翼双飞,说的不都是双双对对白首偕老的意思吗?为什么她现在却是和梦淮两分离喔?
「……姻缘依附笑人梦,红烛高燃不思乡……」她细细地念著,透过泪眼儿望去,字迹渐渐模糊了起来。
隐隐约约变成了「姻缘红烛不思乡……」
不思乡?不思乡?
她蓦然一震,急忙忙眨去了泪雾,将签诗拿近了看,再仔细念了一次。
有了姻缘后,红烛从此高高燃起,她就用不著思乡了?因为姻缘就是她期盼已久的梦乡?
盈盈猛然站了起来,捂住了小嘴,「难道……嫦娥仙子在暗示我,只管相信这份姻缘,相信梦淮……梦……姻缘依附笑人梦,红烛高燃不思乡……是啊!就是这个意思,我懂了!」
这份姻缘是天注定的,他们俩注定要比翼双飞,洞房花烛并鸳鸯戏水……
连嫦娥仙子都这样对他们祝福了,她还有什么好疑惑好担心的喔?
就算以后她必须像爱爱一样,天涯海角都跟著相公走,没有法子时时回到史药钱赌坊,可是赌坊永远是她的娘家,而梦淮,就是她的天下,这一切不会因为成了亲就有所改变的!
她是个赌徒,明白什么局势和什么筹码对她来说是最有利的,而现在所有的优势通通摆放在她面前,就等著她下定决心赌了……
无论是胜是负,她都拥有梦淮和史药钱,这一点是永远不会改变的,那么就算赢也是赢,输也是赢啊!
「我真是个大傻瓜,」她狠狠地敲了自己一记,欢欣鼓舞地叫道:「我要去找他,我要去郝家庄找他!」
她要让梦淮知道,从今以后她不再害怕了,不管他的身世如何,家中是卖牛肉面还是混丐帮的,只要能够在一起,以他们两个绝顶的赌技,还怕这辈子赚不来荣华富贵吗?
盈盈兴冲冲地飞奔下山。
就这么一来一往的,他们两个却错过彼此了——
梦淮快马驰近史药钱赌坊的同时,盈盈也飞马奔至了郝家庄。
彼不得一头的风沙,风尘仆仆丝毫不能掩盖掉她夺人的美丽和双眸里喜悦与期待的光彩。
下了马,她缓缓牵马走进了这个大到吓死人的郝家庄。
「这就是郝家庄?」她稀奇地打量著四周,宽阔整齐的大街,热闹吆喝的两旁商家小贩,如织的游客行人穿梭……
她还以为郝家庄是个小小的农庄,没想到竟是个比数来堡还大上许多的大城。
只是苦了她,这下子该怎么大海捞针?
她紧抿了唇瓣,依旧坚定地告诉自己:「我一定会找到梦淮的,只要我想做的事,没有什么事是完成不了的!
她拿出了赌钱时的狠劲和信心,开始询问起附近的商家。
「请问一下,你认不认识一位叫郝梦淮的公子?你可知他家住哪里吗?」
「不是吧?」卖古董字画的小贩眼楮倏然大睁,上上下下地打量起她来,「姑娘你是外地人吗?连郝公子家住哪里都不知道?」
咦?
「这位小扮,你的意思是郝公子很多人认识?」她眨眨眼。
呀,说得也对,小贩和小贩之间比较熟悉,既然他们家是以做小生意为生,岂有全城的小贩都不认识的道理喔?
就拿她来说好了,数来堡里哪家赌坊的老板姓啥名谁是她不知道的?
「郝公子谁不认识?他们家在我们郝家庄赫赫有名。」小贩一脸与有荣焉,也不知道在跟著得意什么,「是我们的骄傲喔!」‘
卖烧饼和牛肉面还能卖出全城的骄傲?盈盈的心底燃起了一丝希望之火,那应该也是挺有本事,说不定是祖传的功夫,将来若是用心经营,说不定还能在全国各地开起联锁店铺来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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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知道他们家往哪里走吗?」
「这个简单,你打这条大街直直往前走,走走走看到一家‘郝男穿’布庄再左转就到了。」小贩热心地指点。
「小扮,谢谢你。」她嫣然一笑,迷得小贩刹那之间晕头转向,连「不用客气」都忘了说。
她牵著马儿,慢慢地照著小贩的指点走著走著,等到向左拐了弯后,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那个小扮指错路了吧?」她迷惑地摇摇头,「这是什么王公贵族的宅邸,哪是郝家喔?」
金碧辉煌的建筑气派非凡,别说那铸金的大门显现出无比的气势,就连两旁高高的朱墙左右延伸处,几乎就看不到尽头。
这宅邸起码占了四分之一的城地,一定是什么皇帝老儿的亲戚住的地方。
她摇摇头,拉著马儿就要转身,可是眼角余光蓦然瞥见了一个很熟悉的「郝」字,她揉了揉眼楮,急忙再瞥回去。
没错,上头的横匾写著大大的烫金字——「郝府」。
「这一家人也姓郝,」她傻气地说完后,才皱了皱眉头,「笨蛋,我越来越笨了,这里是郝家庄,自然大部分的人都姓郝。」
可是她刚刚明明说得很清楚,她要找的是郝梦淮公子的家,不是什么其他郝姓宅子啊。
不过既然同姓郝,应该也会有几分认识和交情吧?
她牵著马儿走向前,对著大门开开,在台阶上扫落叶的两名仆人问道——
「请问,你们知不知道一位郝梦淮公子的家该往哪儿走?」
两名仆人抬起头来,被她清秀动人的艳光震慑住,差点忘了要回话。
「……郝梦淮?知道啊。」
「那怎么走喔?」她依旧笑意盈盈。
仆人甲愣了一下,傻乎乎地道:「怎么走?往这儿走啊。」
她左顾右盼,「哪儿?」
仆人乙巴结地道:「小姐,我们这儿就是郝府,梦淮公子就是我们家少爷,不知道您找我家少爷有什么事吗?」
盈盈足足呆住了半盏茶辰光——
「小姐?小姐?」
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僵硬地伸出指头来,指了指高大的宅邸,「这就是梦淮的家?是做梦的梦,秦准河的淮,你确定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
他家不是卖烧饼牛肉面的吗?怎么能卖出这么大一栋豪邸来?
仆人甲连忙点头,「就是我们少爷没错,全郝家庄就只有我们少爷有这么好听的名字,没有人的名儿跟他一样,小姐你找我们家少爷吗?」
「我……」
「小的立刻去禀告老爷和夫人,您赶紧里面请。」虽然少爷不在,但是这么漂亮的小姐老太爷他们一定很喜欢,到时候等少爷回来,就又多了一个相亲的好人选了。
对于他们家少爷的终身,他们可关心得紧哪!
不由分说,还满脸震惊一头雾水的盈盈莫名其妙被他们推了进去,直到穿过大到惊人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后,才来到另一个大到惊人的大厅。
这简直是一栋用金子宝石盖成的房子嘛!
等到她回过神来,已经被按在金瓖玉的红檀木椅上,手里接著一个白玉杯,里头是热腾腾的,飘著动人香气,一斤一百两的上好铁观音。
罢刚她在对红柱上满排的夜明珠发呆。
「这位小姐,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你认识我们家淮儿呀?」
一接到消息,郝家老太爷、老夫人、老爷和夫人通通冒出来,兴奋地边打量她边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呃,您们好。」这么大阵仗,盈盈有点心慌。
不过……
她仔细地端详了他们,却发现他们的轮廓跟梦淮都有点儿像……难道?
「我是淮儿的爷爷,这是他奶奶,这是他爹还有他娘。」老太爷看著她,真是笑到合不拢嘴,怎么看怎么满意。
「郝爷爷,郝奶奶,郝伯父和郝伯母你们好。」她勉强压下迷惘和惊吓,露出一朵笑容来,「我姓药,名盈盈,打数来堡来的……」
数来堡?!
几个老人家面面相觑——不就是淮儿口口声声要赶回去,说那儿有他心爱的女人的那一座城吗?
难道她就是……
「请问,梦淮在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几个老人家缓缓地,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靥——自
「他……在。」他们异口同声道。
嘿嘿,管它三七二十一,这么好的小泵娘先给她「留」下来再说啦!
匆匆赶到史药钱赌坊,由于太激动了,他还差点自马上摔下来。
多多正好抱著斗鸡到一楼逛逛场子,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起来。
梦淮腼腆羞窘得不得了,站稳了脚步后就急急冲了进来。
「多姑娘,请问盈盈在不在?」他眼底写满想念和渴望。
多多抬头望了他一眼,情不自禁讶异道:「咦?」
「可以让我见她吗?」他恳求。
「不行。」多多哼了一声,虽然盈盈跟她说过很多次了,都是她抛弃郝梦淮的,可是她还是不怎么相信。
男人呀,越俊的越不是什么好东西!
「多姑娘……」
她瞪著他,「我问你,你不是很喜欢她吗?为什么舍得害她难过,害她掉眼泪?」
他怔了一怔,脸色瞬间苍白了,「她……哭了?」
老天。
「怎么不哭啊?你二话不说就走人,换作我我也哭,」多多气恼地叉腰,那只斗鸡趁机会咯咯咯兴奋地跳走了,她也顾不得,「你还说要照顾她,看来通通都是骗人的!」
「是我的错。」他心如刀割,深深痛谴自己,「我现在……可以见她吗?我想跟她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多多逮著了机会教训人,滚圆的黑眼珠大睁,义愤填膺地道:「你知不知道盈盈有多喜欢你?我从来没有看她待一个人那么好过,那么在乎……可是你拍拍就跑回郝家庄去,一点儿都没有顾念到她的感觉,你知道她有多么痛苦吗?想你想到把自己折腾到瘦了一圈儿,还骗我说没事……你说,你要怎么对我交待?」
「对不起,所以我赶回来了,我是回来告诉她,我愿意等……就算要等一辈子,只要她还要我,只要她不厌弃我,我会永远守在她身边,直到她答应嫁给我的那一天。」他诚挚无比,低沉沙哑地起誓,「我真的好爱好爱她……求求你让我见她一面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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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多多有满肚子的不爽,不过……眼前这个男人的神情,还有字字句句深刻动人的要命,害她想不感动都不行。
她吸了吸鼻子,讨厌,她一向就没什么原则哪!
「我是很想让你见她啦,不过她现在不在。」她慢吞吞地道。
「我等她。」他毅然地道。
她瞅了他一眼,「在这儿等?」
「是。」他坚定地道,「无论要等多久,我都要等到她回来。
「那要很久很久喔。」
「无论多久,我等!」
多多叹了口气,摊摊手道:「好吧,既然你想在这儿等就在这儿等,不过她现在到郝家庄去找你了,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说不定她现在也在郝家庄等你,等不到你她也不回来……唉,我看我还是叫东南西北先去帮你们俩订做两尊石雕像好了,以后还可以纪念你们的伟大精神。
咦?
梦淮呆住了——
「你……是……说……」
「呵!您在这儿慢慢等吧,不打扰你了。」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眨了眨眼,突然发现自己手上的鸡喔?
「啊?我的鸡到哪儿去了?喂!嚣张,你跑到哪里去了?给我出来……来人,快帮我找嚣张啊……」
快马加鞭赶回郝家庄,也花了他两天两夜的时间,他披星戴月到连眼都没有合,睡都没睡,直到直直驾马冲进了花园才猛然跳了下来。
「盈盈……」他拼命大叫,搜寻著她的身影。
闲闲坐在凉亭里数金子的盈盈蓦然一震,她的背脊瞬间僵住了……不敢置信地回过头来!
「梦淮?」她手上的金元宝铿然落桌,小手紧紧捂住嘴巴。
老天,真的是他!
梦淮脚步顿住了,他屏息望著一身娇红衣裳,美丽得像是仙子下凡的她……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多日来紧绷著的一口气倏然松了,「老天,真的是你!」
「梦淮,我好怕我是在做梦,我以为他们都在骗我……可是你真的回来了!」她叫了一声,飞扑进他温暖宽大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的腰不放。
他紧紧拥著怀里柔软馨香的身子,激动得乱七八糟,「盈盈,你真的来找我?我以为多姑娘是骗我的,我以为……老天,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得到你的原谅,你一定不肯见我了,可是没想到你竟然来找我……」
他才是在做梦,而且是做一场美丽绝伦的大梦!
他之前那么混账,袖子一挥就径自回到郝家庄,害她那么伤心,难道她一点都不生气也不追究吗?
盈盈眸底盛满了欢喜的泪珠儿,又哭又笑,还是有些生气地捶了他一记,「我是很不想原谅你啊,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几时变得这么没有骨气了……反正、反正我现在人已经来了,你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补偿我。」
他重重点头,点得又快又急又激动,「没问题,一定一定,只要你肯原谅我,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甚至已经有心理准备,包袱收一收到史药钱去陪你做一对赌公赌婆了,只要你愿意的话……」
「真的吗?」她的杏眸儿倏然亮了起来。
他真的想要为她这么做?
他郑重诚挚地点头,「是,只要你愿意,我们立刻回数来堡。」
她甜甜地笑了,心满意足地偎近了他的怀里。、「我相信你,可是现在不需要了。」
他愣了一愣,「为什么?」
「因为呀,」她笑得好甜也好贼,慢条斯理地,「我的夫家既然在经营‘小生意’,那么我这个未来的准媳妇儿不帮忙也说不过去吧?」
「你的意思是……」他傻眼了。
他知道自己一向好运,可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好运到这种地步!
「总之我是赖著不走了,就算你赶我我也不走,谁教你欠我一个好大好大的解释喔?」她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嗯?‘做小生意的’?」
他一怔,蓦然笑了起来,更紧更紧地抱住她,「好,就罚我用一辈子的时间,慢慢儿对你解释吧……」
必于郝家庄的一切,关于他们郝氏一族夸张到爆笑的运气,关于他有多么多么爱她,关于他终于捡到了一个天上地下、绝顶无双、极致珍贵的「宝贝」……
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解释解释……
一全书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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