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刚刚……应该跟我打个招呼啊,或是在我说了那句话之后就要跟我表明你是谁……唉、唉!总之,你不该那样的。」
「你是说,不该亲你吗?」
凌咏航委屈地点点头。「当然,我知道我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不应该搞不清楚站在后面的人是谁就乱说话,可是……你怎么可以这样开我玩笑呢?」
「我刚刚说过,我不是开玩笑。」
「你在说什么啦,为什么要这样讲嘛!」
焦承佑这时比较镇定了,他以平稳的口气说出:「因为我喜欢你。」
「啊?你为什么要喜欢我?」显然凌咏航还处在极度的惊吓中。
「喜欢……就是喜欢,不用为什么。」
「不对呀,你不是说过你有女朋友的?」
「在跟你说那件事的时候是有的,可是现在没有了。而且——」他停顿了一下。「我心里喜欢上谁,跟我有没有女朋友没有关系。」
「你这样不对啦,要是现在你有女朋友的话,她不就太可怜了?」
「可是事实上是没有啊。我也知道自己应该负责,所以不会在还跟她有关系的时候就再随便喜欢上别人。」
「反正你不可以这样就对了啦,我刚刚是在等承恩回来耶。」
「我知道我不该利用机会对你做出这种事的,」反正话都说开了,焦承佑突然有一股豁出去的勇气。「不过请你也要相信我真的没有开玩笑。」
「你这样做,叫我以后怎么面对你啊?」
「就……」焦承佑耸耸肩。「跟以前一样吧。」
「你说的是真的吗?」凌咏航是愿意接受这个提议的。
沉默了好久,焦承佑才勉强开口:「我会尽量。」
「你不可以这样讲啦,你要说你会做到,不然……不但我无法面对你,搞不好还无法面对承恩。」
「可是这对我真的很难。你知道你生日那天我有多难受吗?」
「我生日?」凌咏航回想那一天的情形。「你为什么要很难受?」
「因为……你和我哥在一起,在我们的家里。」
「你知道那天我们是在你家里?你不是有事吗?承恩说因为你有事,我们才可以去庆祝生日的。」
「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吗?」焦承佑苦笑。
「就是会啊,就是会这么巧你站在我身后,这么巧被我当作承恩。」
「那天是承恩叫我出门的,他说想帮你庆祝生日,希望我把房子空出一个晚上。」
乍听这个说法,凌咏航觉得自己对焦承佑有点过意不去。「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种情况,为了我你有家归不得,那你……那天晚上有地方去吗?」
「我本来在外面闲晃的,后来跑到宿舍找同学。」
「我……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焦承佑摇摇头。「这跟你没关,你不用一直说对不起。」
「结果你几点才回家?很晚吗?大概十一点多的时候承恩送我回家。」
「十一点啊,」焦承佑苦笑著。「我大概正在宿舍跟同学喝酒吧。」
「喝酒?」
「听起来有点蠢。我找到同学之后,他看我心情不太好,就去福利社抱了一堆啤酒到房间里,我们喝了一晚上。」
「你不要这样,我听了会觉得很难过。好像都是我害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那个晚上我一想到你们在家里快乐地过生日,我就没有办法想事情了;在那种情况下,喝点酒反而可以帮我放松心情,不要东想西想一些会让自己难过的事。」
看著焦承佑强自压抑的痛苦表情,凌咏航真的很想安慰他,可是又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
「你不要这样,我看了会觉得很难过的。」
他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一直想著那张我也帮了忙的画、想著你的眼楮,每次我看到你的时候你都是一张笑脸,你只要一笑就是满脸的笑意,我想我是被你真诚的笑容吸引的……」
「不要再讲下去了。」凌咏航打断他的话。「谢谢你的那张画,可是你讲的那些事情……对不起。」
「没关系,我了解。」
「真的对不起。」
「没关系,就这样吧。」
「嗯。」凌咏航又想起一件事:「承恩……他知道吗?」
「隐约有点察觉吧,即使我多努力隐藏自己的情感,在他提到你的时候尽量不动声色,难免还是会有不小心的时候。」
凌咏航点点头。「那……就这样了,我还要在这里等承恩。」
「我知道,我先走了。」说完,焦承佑转身离去。
凌咏航重新蹲坐回地上,拿起刚刚摆在一边的书,原本就诘屈聱牙的古文在她头脑正处于混乱的情况下更显艰涩,勉强再看了几行,就放弃了。
没想过这种小说情节竟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再平凡不过的女生,没谈过恋爱,所以总幻想著有一天可以遇上一些浪漫的事,但现在这样……是不是浪漫过了头?
她先想想身边的人,似乎都没听过有这种遭遇的,所以无法提供她什么样的参考,那……小说里呢?好像通常都是其中一人要车祸死掉或生个怪病什么的……
想到这里,她就不敢再想下去了,暗暗咒骂自己的坏心肠。
不过现在好像也不用担心那么多,毕竟刚刚焦承佑已经答应要一切如常,她要是还一直觉得人家会对她纠缠不放的话,未免太高抬身价了吧?
「在发呆啊?」这次真的是焦承恩的声音了。
凌咏航抬起头。「唔,觉得好难喔,看不太懂,就开始发呆了,你拿到要的东西了吗?」
「拿到了。」
「喔,你有没有因为迟到而被骂啊?」
「还好,因为他也迟到了。」
「怎么听起来你们两个都没什么诚意?一个是没诚意要跟人家拿东西,一个是没诚意要借东西给别人。」
焦承恩揉揉她的脸颊。「找到的资料够用吗?还是再多找一点?」
「我也不知道耶,只用两本书就要拼出一本报告好像有点不够,可是要看懂这两本已经花蛮久的时间了,要是再多找的话,说不定看不完。」
「所以你要走了吗?」
「好啊,把要用的部份拿去影印之后就可以走了。」
他们拿起书本往影印室走去,焦承恩开始影印要用的部份,凌咏航则跟在旁边看著。
「叹,承恩。」
「怎么啦?」
「你……跟承佑,会喜欢同样的东西吗?」
「基本上不太相同,怎么问起这个?」
「好奇嘛,你们长得一样啊。」
「可是我们的个性很不一样。」
「那要是你们踫巧都喜欢上同一样东西时怎么办?」
「这种情形蛮少发生的,所以你突然问我,我也回答不太出来。小时候应该发生过一、两次这种情形,应该是打一架吧。」
打架?凌咏航似乎能预见到不太好的未来,她可没这么倾国倾城啊,绝对绝对不值得这对兄弟为了她而打架的。
「长大之后呢?」
「我真的没想过,我们已经很久都没遇过这样的事了。」
「喔。」通常长大了应该会有比较成熟的处理方式吧?
不过最好是什么事都别发生,一切就这么平静地过去。
焦承恩看凌咏航不太说话,想找点话题引起她的兴趣。
「待会想去哪里?」
「待会?」
「就是我们把资料印完之后。」
「可是你不是还有课?」
「那个课一次没上没什么关系的。」
「真的吗?不去上课好吗?」
「承佑应该会去,我再问问他今天上了什么就好了。」
喔喔,怎么转来转去又提到这个名字?
「你觉得好就好。不上课你有没有想要做什么?」
「看你呀。」
「我?为什么?」
「因为刚刚看你好像有点闷闷不乐,我想也许我们可以去做点让你开心的事情。」
「我没有闷闷不乐呀。」
「那就好。」
「不然去吃冰好了。」
「吃冰?天气已经转冷了,你确定吗?」
凌咏航点点头。「我现在真的满想吃芋头麦片冰,你陪我去啦,要是你觉得冷的话可以吃热汤圆呀。」
焦承恩笑笑,把印好的资料整理好。
「走吧,等一下太冰或是吃不完我都不理你喔。」
凌咏航从焦承恩身后抱住他,整个人靠在他身上撒娇:「理我嘛,理我嘛。」
焦承恩反手把她的手抓到他身前,用力亲了一下。
一次的网球课后,焦承佑和凌咏航约好一起吃中饭。这一天,他们只是在学校里的自助餐厅随便吃点东西。
如同先前所协议的,他们真的尽量不要去想那一天在图书馆里发生的事,就只是努力地当好同学。
吃完中餐之后,焦承佑跑到隔壁的福利社买了两罐饮料,两人就坐在餐厅里边喝饮料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著。
焦承佑的右手始终放在口袋里,凌咏航注意到他似乎握著一样东西,而且看得出来那样东西使他有点分神。
就在两人的话题告一段落后,他突然把插在裤袋里的手拿到桌面上,凌咏航看到他手里捏著的好像是一张纸,而且还被他捏得烂烂的。
「那是什么?」
「信。」
「情书啊?」
「是啊,我在当家教的那个小女生写给我的。」
「真的?哇!这不是所有国中高中小女生的梦想吗?跟高高帅帅家教老师发生梦幻恋情……」凌咏航随即陷入自己的幻想中。
「你相信啊?」
「啊?」她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随口乱讲的你也相信?」
「当然啊,」幻想破灭的失望应该远大于被骗的委屈吧?「而且你刚刚还一脸正经的样子。」
「我不接女生家教的,真的会遇上一些麻烦事。」
「喔,」凌咏航点点头。「听起来像个有节操的青年。」
焦承佑苦笑了一下。「是吗?说不定你知道这封信的内容之后就不这么认为了。」
这样讲就更让凌咏航好奇那封信的内容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信啊?你怎么话讲一半就不说了?」
焦承佑还是一脸苦涩。「我在挣扎要不要告诉你。也许跟你讲之后情况会对我比较有利,可是我又不愿意利用这封信……」
「等一下,什么叫‘情况对你比较有利’?什么情况?」
「总之,要是我真的给你看了,我会觉得自己很卑劣。」
「不会啦不会啦,我怎么会这样看你呢?快点跟我讲是什么事嘛,你这样话讲到一半倒不如不讲。」
焦承佑思考了很久,才终于下定决心。「我还是觉得应该给你看这封信,要是你知道现在的状况,也许可以想想要怎么保护自己。至于你看完之后要怎么想我,一点都不重要。」
凌咏航愈听愈觉得一头雾水了。「你怎么把事情讲得很严重似的?还说我要保护自己,我会遇到什么危险吗?」
焦承佑终于松开手把那封信交出去,示意凌咏航拿去看。
凌咏航一脸疑惑地接过了,开始研究到底那封信里有什么玄机,焦承佑竟然要把事情讲得如此严重。
信不算长,一下就看完了,凌咏航把看完的信放在桌上,交还给焦承佑。
焦承佑看著凌咏航,她的脸色一如他所预料地转为惨白,并且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想,我可以了解你刚刚为什会讲那些话了。」强迫自己镇定了之后,凌咏航幽幽地下了个结论。
「我希望你可以了解,我把这封信给你看真的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觉得你有权利知道真相。」
「嗯,」凌咏航微微点头。「谢谢你。」
「其实,她会写这样的信给我也很令我意外,她大概是真的……求助无门了吧。」
「在接到这封信之前,你知道他们还……藕断丝连?」
「大概知道。」
「很久了吗?」
「就我所知,承恩在跟你在一起之前就跟她提过分手,可是她一直不肯答应,所以就拖到现在。」
「为什么会一直拖著?」
「好像是……承恩觉得因为想跟你在一起就把她甩掉有点过份,所以不太忍心再对她说重话,他希望可以在伤害最小的情况下跟她平和结束。」
「所以承恩才不说他是因为喜欢上别人?可是这样对她太不公平了。在搞不清楚全盘状况的时候就被判出局?从这封信里看来……她好像只是猜测有这个可能性,所以才偷偷写信问你的。」
「确实的情况我真的不太清楚,应该是承恩提分手的次数愈来愈频繁,她实在受不了,又找不到人问,所以就问到我身上了。」
「你有把这封信拿给承恩看了吗?」
「怎么可能!要是他知道媛媛还写信来跟我诉苦、打听消息的话肯定会不顾一切地要跟她断绝任何联络……」
「也是,这样她太可怜了。」
焦承佑不可思议地看著凌咏航。明明自己难过死了,竟还有心情管别人可不可怜!何况那个人和她现在的难过有绝对的关系。
「不过我倒是跟他讲过几次,叫他要快点把这件事解决,但他不怎么理我就是了。」
「因为他还喜欢她啊?」
「应该不是。他只是不能忍受他所处理的事情是不完美的,他也不能接受自己是个负心汉,可是当他发现事情已经不是他可以解决的时候,就只好放著,看看会不会有转机出现。」
「会有什么转机?」
「很难说。」焦承佑耸耸肩。「也许他希望媛媛会突然交一个新男朋友,那他就可以不带任何罪恶感地离开她。」
「可是要是那个转机。始终不出现呢?那这件事就不用解决了吗?即使你现在不告诉我,并不表示我永远都不会知道呀!要是有一天事情闹到我绝不可能再装聋作哑了,他打算怎么面对我?」「你先别激动,毕竟我不是承恩,说不定他心里已经有定见了,只是还没做而已,先等一阵子再说吧。」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凌咏航一脸茫然地问道。「我该做些什么吗?这件事情应该已经让他很烦心了,要是我再跟他说我已经知道这件事,应该只会让情况纠结得更严重而已。」
焦承佑点点头。「或许吧。」
凌咏航把桌上的饮料喝完。「我想回家了。」
「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啦。」
「那我陪你走到公车站。」
凌咏航没有拒绝,拿起随身的东西,走出餐厅,焦承佑跟在她后面,也走了出来。
沉默了好一阵之后,凌咏航重新开口了:「你对他们的事情了解多少啊?」
「真的不太多。你想知道什么吗?」
「我也不知道。不过要是你觉得我不用知道的话,也可以不告诉我。」
「我们不太干涉对方的事,所以他跟媛媛的交往情形我也不清楚,就像他也不会知道我跟我女朋友的情况一样。就我所知,一开始是媛媛先对他示好的,他大概也觉得不错吧,就开始跟她在一起了。但我觉得一直都是媛媛喜欢他多一些,他好像认为这段感情有点……可有可无吧。」
「那……媛媛真的很可怜耶。」
「不是我要帮我哥讲话或我想站在你这边,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还是对等一点的好,要是有一方持续地付出比较多的话,根本就撑不了多久,看看我哥和媛媛就知道了。所以也许我们到台北念书对他们两个都好,我老是看媛媛对我哥关心备至,可是他却一副不太领情的样子。」
「所以……我现在就慢慢等他把事情解决?」
「看你自己吧,要是你觉得他值得你这样做的话,现在应该就只能等了。你很喜欢他?」
凌咏航点点头。
「就我的了解,他是真的很喜欢你,所以不敢跟你讲这件事,就是怕你会难过。他还一直交代我不要讲,他一定会尽快解决。我看他老是和你腻在一起,就以为他已经解决了,可是两天前接到这封信,我才知道事情根本还是一团糟。说真的,我有点为你和媛媛抱不平。」
「谢谢。」
焦承佑轻叹一口气。「没什么好谢的,我一开始甚至还抱著不太好的心眼。」
凌咏航给了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我……还是喜欢你。」
「现在可不可以……不要讲这个?我已经够烦了。」
「对不起。」
他们就从这时开始一直沉默到公车站。
「你陪我到这里就可以了。」
「真的不用我送你回家?」
凌咏航摇头。「我想一个人安静地想想。」
「也好。路上小心。」
「谢谢。」
鲍车不久之后就来了,凌咏航跳上车,把自己埋进一个角落的小位子里。
原来人生真的会遇到一些小说戏剧情节的。以前从没料到的事最近一件接著一件在她身上发生,她开始怀疑该不会是某天睡了一觉就跌进小说国里了吧。
凌咏航回想刚刚看到的信,那个叫郑媛媛的女生以极低的姿态探问著承恩的事情,她一定觉得很难承受吧?以前曾经亲密在一起的人,现在竟然以冷淡的方式对她,逼得她要用各种方法才能打听到一点点他的消息。
回想这些日子跟焦承恩相处的情形,虽然凌咏航没谈过什么恋爱,可是她真的可以感觉到他是很努力在对她好、尽心照顾她的,所以即使今天发生这样的事,她也没有怀疑过焦承恩,觉得他是个感情骗子。
也许只能像焦承佑所说的——相信承恩会努力找出一个对大家都好的解决方法。
也许真的只能慢慢等吧?
但是她却不知道再见到焦承恩的时候,今天偷偷得知的这个秘密会不会重得压住她的笑容、让她无法给他一个最自然的笑脸?
还在收拾桌上的课本,凌咏航就看到焦承恩在教室的窗外对她微笑。
「下课啦?」
「嗯,刚下课,今天老师讲得比较久。你在外面站很久了吗?」
「还好。」
凌咏航背起书包踱出教室,有点迟疑地走近焦承恩。「呃……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个过分生疏的问题让两人都同时有点语塞,凌咏航暗暗责怪自己怎么会在不经意中说出这样的话,等一下一定又要解释半天了。
焦承恩一时也不知道要回答什么才好,他结结巴巴地问道:「没什么事……就……下课了,来问问你要不要跟我去吃晚餐。」
凌咏航企图把语气变得热络一点,稍稍弥补一下刚刚的突兀,她挽起焦承恩的手。「你怎么一脸被吓到的样子?」
「因为你刚刚的问题很奇怪……好像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一样。」
「怎么可能!」凌咏航甜甜地微笑。「只是通常下课后你都会去社团啊。你要陪我去吃饭我怎么可能会不高兴?」
既然凌咏航都已经示好了,焦承恩也不好再胡思乱想。
「我哪有都去社团。?大部份下课后的时间不都在陪你?待会儿想吃什么?」
凌咏航却有点不晓得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呃……可是等一下我有事耶。」
「你有事?之前怎没听你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