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停止了流血,然而费比一直没醒。
守在他身旁的莫第,即使祈祷、即使呼唤,费比还是静静睡著。
「只是体力消耗过度吧。」医师倒是乐观。「等睡饱了就会起床,这孩子我可是从小看到大的呢,没这么容易回去天主的怀抱。」
丽娜已经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冷静,而尼奥则是在莫第抱著费比进门后给了重重的一拳,接著就不曾再责备过了。
然而,这种接近漠然的态度,才是让莫第最为内咎以及难过的地方。
他感觉到自己被无声地责备著,而他宁愿是被痛打一顿,都好过这种感觉。
等费比醒来后,他要跟费比道歉,然后跟费比的父母说清楚。
他对费比是真心的,如果可以,他会一辈子守著他。
深夜,当莫第自己去厨房倒水的时候,两个在厨房里替丽娜准备宵夜的女仆正在说著悄悄话。
「是表少爷做的吧……那真是可怕的伤呢……没想到表少爷虽然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竟然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莫第正想转头静静走开。
「……表少爷大概是因为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
「……夫人真是太过分了,所以表少爷才气坏的……一定是这样,所以表少爷才拿少爷出气……」
「啊?是怎么回事啊?快说快说……」
「说了也没人会相信的……」
「说嘛……」
「……那一天,夫人拉住了费洛少爷……」
「我知道啊。」
「可是……夫人又放了手……」
「……怎么可能哪。」
「所以我才说没有人会相信……是我亲眼看到的……
「你们再说一次?」莫第走了出来。
叩叩。敲门声响了起。
「自己进来。」丽娜还在书房办公。
送来宵夜的不是女仆,而是莫第。
丽娜看了莫第一眼,只是要他把东西放下,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听说是阿姨放了手,所以费洛才跌下去的。阿姨,我要听你的解释。」
「解释?我不需要这种东西。你怎么想都随你。」丽娜继续翻著财务报表。
「……不是阿姨做的吧,不是对不对?」
「……什么时候你对我这么有信心了?」丽娜抬起了头。「因为内咎吗?」
「阿姨没有必要这么做的。」
「……是我做的,我没有想要否认过。」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丽娜移开了眼楮。
「……他还小啊,他没做错过什么事啊。他顶撞了您吗?还是他惹您生气了?就算是如此,您难道不能看在他生病的份上放他一马?就算他这么大了,他是在医院长大的,他还不懂事啊……」
「已经发生的事情,你再怎么说都没用的。」丽娜淡淡说著。「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报复我才强暴费比,看来是我误会了。」
「我……为了报复你才……强暴他?呸。」莫第怒极。
「怎么?!知道了费洛的死因就可以耀武扬威了?」丽娜笑著。「如果以为强暴了费比之后你可以轻易脱身,那就未免也看得太简单。」
「我会负责到底的,看是要去监牢还是死,随便你。」莫第说著。「如果你不是费比的母亲,我真想现在就掐死你……然后,我要带著费比走……」
「看著费比,你难道就不会想到自己死去的弟弟?」丽娜冷冷笑著。「真是可怜啊,费洛,才死没多久就让自己哥哥丢到脑后了。别忘了,我可是杀了你弟弟的凶手,看著费比,你不会想起费洛是因为你们才惨死的?」
「你……你根本不是人!费洛才多大,你竟然下得了手……费比他……他不是你的儿子,他是我的!我要带他走!走得远远的!」
「费比不会跟著你走的,要不要赌一赌,莫第。」
「赌什么?我没有兴趣……你真让我倒尽胃口……」莫第看著自己的手,他的手正不断颤抖著。「我要杀了你,趁著现在……」
「你以为我死了,费比就不会恨你?」
「……你……」
「我是费比尔斯的母亲,如果你要杀我尽避动手。如果因此可以让费比尔斯醒悟,我无所谓。」
「你!」
「你以为你是谁,莫第葛兰尼?我是他的母亲,你是谁?」
「……」
「……我杀了费洛,你也害得费比如此……从现在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扯平了。你要是带得走费比,你就去。如果带不走,请你跟他断绝一切往来……如果你真有如你所说一样的爱著费比。」
「费比会跟我走的,在他晓得你的本性后!」
「如果他踏出家门一步,我就当作没有了这个儿子。随你们去哪里,我都不在乎。」
「……很好!」莫第转过了身。
「同时,他也会失去一切,没有钱,没有地位,没有权势,也没有了家人。这是我跟尼奥所达成的协议,以后就算求他都没有用。就算你带走了费比,你也只能带走他这个人。」
「他会跟我走的,他想要的一切我都会给他。」
「只要他同意,没有问题。」丽娜说著。「只要他愿意离开这里,抛下父母以及一切,他就能跟著你走。」
「好!」
然而,即使是满满的信心,却也是有著一点动摇。
所谓的竟然对他造成这样的负担,费比会不会因为这样就排斥著?
费比真的舍得下家人吗?
当他带走费比时,丽娜跟尼奥一定会伤心,那么费比呢?费比难道就不会伤心?他将被迫在两方做出一个抉择,然后一定会伤害到其中一方。
他自然是爱著费比的,然而费比的爱真能坚强到能够为他舍去一切?当费比以为费洛即将取代他的时候,他甚至一个晚上都睡不著啊。
如果我是费比的话,我又会如何选择呢?如果我是费比的话……莫第闭上了眼楮。当我晓得母亲为了自己,甚至害死费洛……
不……
如果我选择了情人,我就再也没有家人了。而家人……
没有人比他更希望能再有个家庭了。他多想再见见自己的父母,以及……费洛……他怀念于他们在一起的日子,怀念费洛的笑容以及拥抱,如果今天说只要他抛下费比就能重新得回他们,那么他……
是的……他会的……如果是我,我宁愿……掩著脸,莫第申吟著。
没有人比他更思念自己的家人,所以他懂得失去他们的痛苦。
这种煎熬,他一个人受难道还不够吗?
如果是费比害得自己失去家人呢?是的……他会恨他……即使是,现在满满地希望拥他入怀,如果晓得了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也是会恨他……
就算是他,他也会选择本来的家。更何况是费比?
他亲身体会过了财富跟权力的可怕,以及当他们合二为一时所能产生的力量。费比晓得吗?
那种仿佛浮萍般飘飘荡荡的感觉,他懂得吗?那种彷佛即使消失也没人会发觉的凄凉,他懂得吗?
自己想要他,如果硬要带走费比,费比绝对说不出拒绝的话。他晓得的,在他说话的时候,费比总是用著渴慕以及信任的眼神看著自己,他会相信自己能带给他幸福,甚至能弥补他失去一切的伤害。然而……自己真能做得到吗?自己就连费洛都无法保护了,他真能让费比获得幸福?
不……不要考虑费比的感受,只要想想自己的。只要费比愿意一辈子陪伴自己,当自己的家人以及爱人,他一定会为他付出一切!所有所有的,所有所有的东西,甚至是自己的生命啊!
但是……自己获得了幸福,可是,费比呢……当他发觉了这一切,他……会再离开,以著无辜的眼神以及不解的心态离开自己。他甚至不会感觉到背叛的内咎,因为他从来也不会有这种想法。他爱著自己,也爱著自己的父母,以著他那种纯洁的心去爱。所以,当自己离开家时,他会来陪伴自己,让自己开心。当他必须离家远去的时候,他思念著家人,很想很想回去。他最希望的事情是自己能与他的父母一起陪伴他……
然而,这已经是不可能做到的……
爱是宽容以及祝福……这是谁说过的话?
当他看到这行字时,只是失笑著。这是黯然退出的失败者才会说出来的漂亮话。
然而……为什么他现在懂了……
为什么费洛只是笑著离开,为什么自己要替费比想……
如果是以前的他,想必就会逼著费比走了吧。然而,他现在也与费洛一样,只想要他得到幸福……
他跟费比离开,然后让费比跟他一样变成孤单单的一个人。还是,他自己走,然后在费比思念他的时候,偶尔的,回来看他一眼……
这样,费比就能有个完整的家,甚至以后……也会有个完整的家庭。
他会有个爱著他的伴侣,以及可以疼爱的孩子。然而,费比也会永远爱他。他不会忘记他的,他在费比心里永永远远的就是那个完美的表哥,曾经在仲夏之时出现的情人。费比会记得他的爱以及他的笑容,而自己……也永永远远不用送他离开。
是的……其实,他晓得,怎么样对费比才是最好的……
莫第离开了,甚至在费比醒来之前就离开了。
看著离去的莫第,尼奥看著丽娜,用著一种和煦的笑容。
「也许,我是赢了,对不对?」
「……他是因为费比即将失去一切,所以才走的。」丽娜执拗地说著。
「他带不带费比走,都有你自己的道理。」尼奥无奈地笑著。「愿赌服输,丽娜。今天莫第是自己离开的,他甚至没有与费比再说过一句话。」
「他是因为……」
「好了好了,不要再解释了,闭起眼楮吧,丽娜。有的时候,不说话,把眼楮都闭起来,只留耳朵听,就是孩子最好的父母啊。」
「……好,随你说。」丽娜气得偏过了头去。「就算你赢了。但是,不要忘了,还有费比自己。他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表哥呢?」当费比醒来时,第一句话就是如此问著。
「他走了,费比。」尼奥转述著莫第留下来的话语。「他对你很抱歉,但是他决定要回法国去了。」
「……什么?为什么?……喔!」费比挣扎著想要起身,然而,的剧痛却让他申吟了一声。
好疼……好疼!激烈的刺痛彷佛就要把他的身体撕裂了一样……
费比尔斯抓著棉被,拚命忍耐著。
他直到现在,似乎还能记得表哥撑开自己身体的那种激痛,他甚至可以听到那里的肌肉裂开来的声音……好疼啊!好疼!但是……那种让炽烫的搏动充满自己身体、进出自己身体的感觉却是……自己身体似乎有著自己无法理解的部分,当表哥触及到那里时,就是让他甚至忍不住斑声喊著的喜悦。那种感觉……甚至是到了现在,他还记得一清二楚……
可是,为什么……他走了……丢下了伤痕累累的自己,一个人走了……
他不喜欢自己了?为什么?他不喜欢自己的身体吗,还是自己哪里惹他生气了?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走……
「……他得奖了,费比。费洛也死了,他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过一段日子,当你想起他的时候,可以打电话给他、写信给他,他会回来看你的。」
「……这算什么……」费洛低声说著。
一个奖?自己……在表哥心里,连一个奖都比不上吗?
「我们……提出了一个条件。」看著身旁静默的丽娜,尼奥低声笑著。
「当他要带你走时,你只能自己一个人走。请你原谅,因为我不能冒著险……莫第虽然说他爱你,我也相信他,但是有时候,人会因为对方的附加价值而不知不觉动心的。再者……」
「家族里不能有这种人。如果你与男人有染,那是有罪而且可笑的,我们受不起这种谴责。一旦没了威信,什么都是空谈。你一个人要撑起整片天的,费比,如果你没有这个能力,即使你是我的儿子,我也不会把棒子交给你的。」
「所以,莫第自己离开了。」尼奥说著。
「……为什么不问问我呢?」
「莫第以及我们,你只能选一个。」尼奥说著。「莫第离开了,他希望你留下来。」
「他凭什么自己决定!」
「难道,你真的要离开妈妈?」丽娜著急地说著。莫第比妈妈好吗?你宁愿要他也不要妈妈?」
看著自己的母亲,费比的愤怒就像是晨雾一样突然消失了。
妈妈……
「丽娜……」尼奥握住了丽娜的手。
「为什么呢?我一定得要选吗?」费比看著自己母亲的眼神带著哀求。
莫名的,丽娜有些心软。「不选也没有关系……不然这样,我来安排吧,我让莫第当你的情人,只要你小心一点……」
「丽娜。」尼奥无奈地说著。「莫第不会答应的……」
「……说的也是。」丽娜咬著唇。
「你一定要选择,费比。记得吗?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时候?」费比的父亲慈爱地说著。
「……嗯。」
「那么,再来一次吧,费比。」费比的父亲握著自己儿子的手。「你说呢,费比?」
以往总是觉得有些吵杂的鸟叫声不见了。当莫第回家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找寻著不再歌唱的鸟儿,结果发现它静静躺在鸟笼里,一动也不动了。
饲料里还有足够的水以及饲料,然而鸟儿只是静静躺在那里。
它的眼楮静静看著莫第。
「你也该自由了。」莫第轻声说著,将鸟儿从鸟笼里捉了出来。
然而,那触手的冰冷,已经说明了一切。
像是吓了一跳似的,莫第松开了手。鸟尸跌落在沙发上,只发出了微弱的一个踫撞声。
「……是吗,你也走了。」莫第低头看著已经死去的小白鸟,低声说著。
不晓得为了什么,他还总觉得小白鸟一直盯著他看呢。
「好了,我帮你埋了好不好?」莫第低声说著。「就在那个花园,你第一次来到的地方,你高不高兴?」
将房子托给了邻居寄卖,隔天离开的莫第只带走了自己的钱包跟护照。
接著,在饭店的房间外站了两个小时,教授才开了门。
站在自己教授面前,莫第葛兰尼虽然少了当时在法国时的灿烂光芒,然而他还是莫第葛兰尼。
但是,看著莫第的教授,却只是摇著头。
「我想通了,教授。」莫第笑著说了。
「真是想通了?」教授看著莫第。
「嗯……还真是痛彻心扉啊。」莫第叹著气。
「……可我不想带你走了。」教授沉重地说著。
「……为什么?」莫第变了脸色。
「当初你是怎么跟我说好的?你一点根基都没有,注定要吃苦,我一再一再地告诉你,如果要做我的学生,就要有为艺术舍命的觉悟!你忘了。」教授说著。「然后,我现在看到的人不是我的学生,他的心还留在义大利,他的灵魂已经黯淡无光……」教授可惜似地摇著头。「就算我不赞成,我还是没让你离开你的小情人,你大可以带他一起去法国。可是,我想这是不可能的,对不对?」
「……嗯。」莫第说著。
「我不想收你。」教授说著。「我就要回法国去,等你自认为够格当我的学生再回来吧。」
「……教授……」
朵兰小姐只是静静看著两人。
「我还以为爱莲娜的小孩子会跟她一样值得期待,真是让我失望。」
嗯,还会有什么更糟的事情呢?
本来就是自己放弃了法国的一切,如今还想留恋,本来就是自己的不对啊。
徒步走在义大利的街道上,几个吉普赛小孩子看著他,对他挥手笑著。莫第也对他们回著笑容。
吉普赛是个流浪的民族,而自己……
莫第走到了商店,转动著巨大的地球仪。地球仪发出有些尖锐的声音,然而莫第只是缓缓转动著,一圈又一圈。
莫第走出了商店。而在他走过转角时,一辆轿车也跟著他的脚步缓缓行驶著。
等待著签证下来的期间,莫第住在饭店里,每天除了游泳以及看书,绝大部分的时间都躺在泳池旁的凉椅上听音乐。
什么事都不要去想,就是最舒服的吧。想得越多,烦恼的事情也就越多。
费比会不会发脾气呢?想必会的,自己把他折磨成这样却一走了之,他一定气坏了……
但是……他却又不敢见到他。
因为啊,他好不容易才下定了的决心,也许在那一个瞬间会崩毁的。
他会为了想要留下他,而……
「找到你了。」
身旁,一个声音响了起。
莫第吃惊地抬起头,眼前不正就是他思思念念著的……
「……你来做什么。」莫第冷下了脸,把视线移开了。
「来找你啊。」费比搂著莫第的脖子,低声说著。
「回去,我不想看到你。」莫第冷静地说著。
「……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吗?」费比低声问著。
「……没有。」
「我可不可以在你旁边一起晒太阳?」
「不可以。」莫第说著。
「喔。」说是这么说著的,费比还是在隔壁的椅子上躺了下来。「我听说了,你跟妈妈的约定。」
「既然听说了,还不快点回去。」
「……表哥,你不爱我了吗?」费比在椅子上撑起了身体,看向了莫第。
不能心软……绝对……
……我是为了你的钱才……不行,说这种话根本就不会让费比相信……
「说啊。」费比看向了莫第。
「……不爱了……」
「说谎。看著我的眼楮说!」费比喊著。
看向了费比的眼楮,莫第无畏地说了。「我不爱了,就到此为止吧。」
「……还真的呢,差点吓到我了……」费比喃喃说著,先行移开了视线。「我知道,表哥最喜欢演戏了。表哥为了我好,所以才……」
「你不要太自以为是!」莫第喊著,接著就匆忙离开了。
见到莫第离开,费比也连忙起了身,然而却是一阵钝痛袭来,让他不但狼狈地跌了一跤,还撞倒了椅子跟阳伞。
莫第回过了头,似乎想赶去看看,然而只跑了一步,又因为费比抬起的头而有些做作地转了身。
「……扶我一下会怎么样吗?」费比抱怨著。
然而,莫第却是没有回头。
费比想要进莫第的房间时,莫第没有开门的打算。
本来想要等到他自己离去,却是直到晚上三点半都还看到他睡在自己的门前。
把他骂回去好了……这样下去他一定会著凉的……
莫第开了门,摇醒了费比。
岂料,睡得迷迷糊糊的费比却是因为邻近的温暖而伸过了手臂。
被费比抱得满怀的莫第,几乎就要忘了自己的决定。
轻轻回抱著费比,莫第还是狠不下心。
就这样,费比占据了莫第一半的床。
莫第几次想把他逼回去时,不是因为费比可怜的眼神,就是因为自己舍不得。也许跟他再相处一会儿也不错?反正决定要离开了,反正已经决定要做一个仲夏的情人?
当莫第因为这样的心情而情不自禁地亲吻费比时,费比会感动地用著闪亮的眼神回应著。
当莫第因为未来的恐惧而喝斥费比时,费比则是静静地听著,不说话,也不生气。然后,几乎没有例外的,过了几个小时,莫第就会搂著他、轻声跟他道著歉,然后,费比的脸颊就会靠在他的肩膀上,表示自己的谅解。
这样尴尬的日子过了两个星期,莫第的护照终于下来了。
拿著自己的护照,莫第看著正在沉默吃午饭的费比。费比不晓得是假装没有看到还是真的没看到,只是低头一直吃饭。
「我拿到护照了,我明天就要走……你……」
费比抬起了头,眼神里似乎有著希冀。
「你回去,我不会带你去的,晓不晓得。」
费比黯然地移开了目光,而莫第则是假装不在乎。
棒天,机场。
「好了,送我到这里就行了。」莫第对著身旁的费比说著。
然而,费比却是没有理会他。
「……随你吧。」莫第说著,自己前去买了机票。
瘪员正在处理的时候,费比也来到了身旁。
「两张。」
「费比……」莫第生气地说著。「你不要闹了,你根本就没有签……」
费比从口袋里丢出了一本护照。
「……这位先生的机票?」
「不要买他的份。」莫第没好气地说著。
「……帮我付钱。」
「要去的话你自己付!」莫第对著费比吼著。
费比看著莫第,然后倔强地移开了目光。
瘪员有此看不下去,正想劝劝的时候,费比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柜员的心头甚至为之一滞。
「……先生,您的朋友……」
看到了身旁费比的模样,莫第强硬地转过了头。
「他就是这样,说不过人就用哭的,他以为我每次都会……」
费比拉住了莫第的袖子。
「……先生?」
「……帮我买……」费比哽咽地说著。
「……你自己难道……」转过头去的莫第,见到了费比的眼泪,也是几乎都要为之窒息。
「先生……」
「如果他踏出家门一步,我就当作没有了这个儿子……同时,他也会失去一切……」
「……你怎么出来的?」突然的,莫第惊慌地问著。
「……我不是告诉过你,我晓得你跟妈妈的约定了?」费比倔强地擦著眼泪。
「……那你为什么这么若无其事的样子!」莫第捉著费比的肩头,失声喊著。「你为什么不早点说你……」
「……说我什么都没有了,然后让你可怜我?」费比哽咽地说著。「我才不要,如果因为可怜我才带我走,那我不要。」
「……你什么都不说,我还以为……天啊,你快点回去……我送你回去,也许还来得及……」
「如果你真的不想带我走,也没有关系……反正……!反正我一个人也活得下去……」
「你说什么?」
「我回不去了,这是我跟妈妈的约定。」
「……丽娜永远都会张开双臂迎你回家的,只要你……」
费比看著莫第的眼神,除了倔强外还有一种莫第几乎没有见过的坚定。
「……就是这样,我不会帮你买机票的……这是车资,你快点回去……」
莫第接过了机票,递给了费比一把纸钞,像是逃难一般地离开了。
莫第坐上了飞机,直到降落前都不敢睁开眼楮。
接著,一下飞机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回法利纳家问著费比的行踪。
「……少爷已经跟家里脱离关系了,请您不要再打来找他了。」女仆哭著。
「你说什么?……丽娜呢?你们夫人在不在?」
「……夫人不接电话……」问过丽娜的女仆接著说了。
「什么不接电话,费比他……他回来了没有?」
「没有,少爷连一通电话都没有打回来过……」
「什么!?……费比现在还在机场啊!他手上的钱撑不了多久的,你快点跟你家夫人说!」
「……夫人说,就算少爷死在路上,也不能理他……」
「……混帐!」莫第摔了电话。
「我可怜的孩子……」丽娜握著自己的只手,用著颤抖的语调说著。
「好了,丽娜……是约定,不是吗?」
「我没你这么狠心!如果他后悔了,我就要接他回家!」
「……可是,费比没有回来过不是吗?他甚至没有打过电话回来?」
「……」
重新坐上了飞机,莫第一路上心急如焚。
等到终于回到机场,已经是过了整整一天,他著急地从柜台开始找起,最后才在不远的椅子上找到了费比。
「费比……」莫第来到了费比面前,蹲下了身体望著他。
费比虽然看著莫第,然而他没有说话。
「跟我一起走吧,费比。」莫第低声说著。「我不会让你吃苦的。」
「……我不要人家可怜我……」
「这不是可怜,我在求你,跟我走吧,费比……」莫第拥住了费比。「只要你是心甘情愿舍弃法利纳这个姓氏,我就永远是你的人。我发誓,你想要的东西我一定都能给你,你不会后悔的,我保证……」
「……你讨厌法利纳这个姓吗?」
「嗯……它害死了费洛,使我不快乐,它金碧辉煌然而却令我憎恶……你配得上另外一个姓氏……当然,如果你对它还有留恋的话……」
「就这样好了,反正我也用不到了……」
「那么我就是你的人了……」莫第亲吻著费比。
「……我先说清楚,我什么都没有带出来……」
「你只要有我就够了……」
「……你会帮我买机票吗?」
「整个人都是你的,机票也是。」莫第笑著。
「……好吧,那我就跟你走吧。」费比看著莫第,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带著微微的泪光。「你要负责到底喔。」
「当然了……」莫第也笑了开来。「我会负责整整一辈子!」莫第站了起来,抱起了费比,兴奋地转著圈子。「费比……费比!你是我的了!费比!」
「……做什么啦……」搂著莫第的脖子,费比低声笑著。
「我好高兴!好高兴!」莫第朗声笑著。
「大家都在看……笑小声点啊。」
「你不会后悔的,我保证,选了我你一定不会后悔!」
「……那是当然的啊。」费比也笑著,然后,就是微微的落寞。
「……怎么了?」莫第小声地问著。
抓著莫第胸口的衣服,费比低声地说著。「我只有你了,不要再丢下我,我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我不会……我永远都会在的。」莫第低声说著。「永永远远都会在,我发誓……」
「……不可以比我先死……」费比哽咽地说著。「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嗯……」紧紧抱著费比,莫第做下了承诺。「我保证……」
「表哥……表哥……」费比低声唤著。
从窗户看出飞机外,重重的白云下就是自己的家乡。
费比尔斯的眼神有些依恋。
爸爸……妈妈……
眼眶涌出了不受控制的泪水,费比尔斯的手掌贴著飞机的窗户,似乎想多留一些自己家乡的温度。
「不要回头,费比……」莫第轻轻拥住了他,脸颊贴著脸颊。「不要回头,费比!……」
费比的眼泪沿著脸颊流了下来。
轻轻吻著有些咸涩的泪水,莫第只是继续著他的拥抱。他晓得,再多的话语都无法抚慰他的心灵的。他也晓得,失去家人的痛苦……
「我们以后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的,费比……」莫第低声说著。「我会给你很多很多的爱,多到让你甚至不会想起现在的痛苦。我会给你很多很多的爱,我发誓……我会给你所有所有的一切……所以,不要回头,费比……不要回头……」
费比回过了头,然而却是抱著莫第的。
莫第的怀抱有著莫名的力量。
「陪著我好吗?费比……陪著我、想著我、爱我一辈子……那么,我就属于你,永永远远属于你……」
「……嗯……」吸了吸鼻子,费比尔斯重新闭上了眼楮。「等下了飞机再叫我好不好?」
「好……」莫第轻轻吻著他的脸颊。「等我们下了飞机,我再叫你……好好睡吧,我的费比尔斯……」